第9節

坐在無牌照警車裡的所有人都緘默不語,直到車子拐進警察局停車場,停在一個標著警車專用的停車位,拉夫才轉過頭看著他兒子的教練。特裡·梅特蘭頭上的金龍隊棒球帽有點兒被撞歪瞭,他那樣歪戴著帽子看起來痞裡痞氣的;身上那件金龍隊球服有一邊從褲子裡竄瞭出來;臉上汗跡斑斑。那一刻或許除瞭他那雙與拉夫的正義雙眸對視的眼睛,那雙瞪得大大的、在默默控訴的眼睛,他整個人都看起來罪該萬死。

拉夫迫不及待地問出自己心底的問題:“為什麼是他,特裡?為什麼是小弗蘭克·彼得森?他今年在雄獅少年棒球聯盟?你註意到他瞭,還是隻是隨機的?”

特裡開口重申自己沒有犯罪,可這有什麼意義呢?拉夫是不會聽的,至少現在不會,所有人都不會聽,還是默默等待吧。這很艱難,但最終可能會更節省時間。

“繼續,”拉夫語氣溫和地跟他聊著,“你之前那麼想說,現在說吧,告訴我,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此時,此地,趁咱們還沒下車。”

“我想還是等我的律師吧。”特裡說。

“如果你是無辜的,”耶茨說,“就不需要律師,你要是能說清楚就先緩一緩再請律師,我們甚至可以送你回傢。”

特裡仍然對視著拉夫·安德森的眼睛,用小到幾乎讓人無法聽到的聲音說:“你這樣做很不對,你甚至根本沒有調查過我星期二在哪兒,對吧?我想你沒有。”他頓瞭頓,若有所思,然後接著說,“你真是個混蛋。”

拉夫不打算告訴特裡他已經和塞繆爾斯討論過瞭,隻是沒有討論多久。弗林特隻是個小城,他們不想問那些會回到梅特蘭身上的問題。“這件案子很罕見,我們不需要調查。”拉夫打開車門說,“走吧,給你建檔、拍照,趁你的律師還沒到——”

“特裡!特裡!”

瑪茜·梅特蘭並沒有聽拉夫的話,她竟然開著她的豐田從球場一直跟著這輛警車。她的鄰居傑米·馬汀利已經幫忙把薩拉和格蕾絲接回傢瞭,兩個小姑娘一直在哭,傑米也哭瞭。

“特裡,你怎麼瞭?我該怎麼做?”

那一刻特裡扭動著身體,掙開瞭被耶茨抓著的胳膊嚷道:“給霍伊打電話!”

那是他僅有的機會。隨後,拉梅奇拉開一扇標著警察專用的大門,耶茨一隻手壓著特裡,粗暴地把他推搡進去。

拉夫把著門,在後面駐足片刻。“回傢吧,瑪茜,”他說,“趁媒體還沒到你傢,趕緊回去吧。”他差點兒加上一句“我對此感到非常遺憾”,可是他沒有說出口,因為他內心並沒有感到內疚。貝琪·裡金斯和州警應該已經在候著她瞭,但回傢對她來說仍然是最好的選擇,那是她唯一能做的,真的。或許拉夫欠她的,因為她的兩個女兒,當然——她們是整個事件中真正的無辜者——還有……特裡的那句話:

“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這樣做。”

拉夫沒有理由為逮捕一個奸殺兒童的罪犯而感到內疚,但有那麼一會兒他確實有內疚感。然後他想到犯罪現場的照片,那些卑鄙到讓你恨不得希望自己是個瞎子的照片;他想到那根插進弗蘭克直腸的枯樹枝;他想到那根光滑樹枝上的血跡。那根帶著手印的樹枝之所以光滑,是因為那隻殘忍的手剝去樹皮後猛力插瞭進去。

比爾·塞繆爾斯指出簡單的兩點:首先,特裡的犯罪事實證據確鑿、鐵證如山,沒有道理再繼續等下去。其次,如果給瞭特裡時間,他很可能會逃跑,那樣警方就會變得很被動,不得不趕在他找到下一個奸殺對象之前找到他。對此拉夫表示贊同,卡特法官也表示贊同,因為塞繆爾斯已經向卡特法官提交瞭各種證據。

《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