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隻差一塊瞭。隻要再加一塊,就可以完成這場引人入勝的拼圖遊戲瞭。隻要再有一次好運氣就能得出結果,就可以回答“偽造犯的大本營在哪裡?”這個問題瞭。

當諾蘭·溫賴特設想佈置第二次密探使命時,他並沒有預期驚人的結果。他認為邁爾斯·伊斯汀至多搞點小情報,而甚至這一點也要花上幾個月才行。不料伊斯汀卻一大發現接著一大發現,進展神速。溫賴特不知道伊斯汀本人是否意識到自己已取得瞭多麼傑出的成就。

星期二上午十點,溫賴特一個人在美利堅第一商業銀行總行大樓,他的陳設簡樸的辦公室裡,把迄今為止所取得的進展又作瞭一番回顧:

伊斯汀的第一份報告說“我已經打進‘七七’健身俱樂部”。根據以後的事態發展來看,這件事本身就是很重要的。隨後又證實,“七七”俱樂部是一個罪犯的巢穴,罪犯中包括放高利貸的奧敏斯基和托尼·貝爾·馬裡諾。

伊斯汀取得瞭進入違法聚賭密室的權利,從而進一步滲透瞭進去。

此後不久,伊斯汀買瞭十張二十美元一張的偽幣。這些偽幣經溫賴特和別人檢查,證明跟過去幾個月中在這個地區流通的偽幣一樣,偽造得很高明,而且無疑都出自同一個來源。伊斯汀報告瞭偽幣賣主的姓名,此人現正受到監視。

接下來,是一份涉及到三個方面的報告:偽造的司機執照;伊斯汀開到路易斯維爾去的那輛雪佛蘭羚羊的車牌號(這輛汽車後備廂裡大概藏著一筆偽鈔);交給伊斯汀讓他乘班機回來的機票票根。在這三件實物中,飛機票票根證明是最有用的。這張飛機票和別的飛機票一樣,是用偽造的鍵式信用卡購買的。銀行安全部主任終於感到自己已迫近瞭他的主要目標——過去一直並且現在仍然利用鍵式信用卡詐取大量錢財的陰謀集團。偽造的司機執照進一步證明確實有一個無所不能、效率很高的組織,而這個組織現在又增加瞭一名引路人——前罪犯朱爾斯·拉羅卡。經調查,那輛羚羊車是偷來的。在伊斯汀出差之後不幾天,它就被發現丟棄在路易斯維爾瞭。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終於找到瞭偽造者丹尼,同時還發現瞭大量的情報,其中包括:偽造的鍵式信用卡的來源現已確切查清。

由於有瞭邁爾斯·伊斯汀這條渠道,溫賴特的情報越積越多,而隨著情報的與日俱增,一種責任感也越來越強,這就是說他必須把自己掌握的情報讓有關方面瞭解。因此,一星期前,他邀請聯邦調查局和美國聯邦經濟情報局的人來銀行開瞭一個會。後者必須參與其事,因為事情涉及到貨幣偽造,而根據憲法規定,保護美國的貨幣制度正是他們的職責。

聯邦調查局來的特工還是將近一年前來調查美利堅第一商業銀行現金失竊案並逮捕邁爾斯·伊斯汀的原班人馬——英尼斯和達爾林普爾。聯邦經濟情報局的兩位——喬丹和昆比——則是溫賴特過去沒有碰到過的。

英尼斯和達爾林普爾對於溫賴特交給他們的情報頗多贊美之詞,並表示感謝,而聯邦經濟情報局兩位的感受就差瞭一些。他們抱怨說,溫賴特本該早一點通知他們——應該一收到伊斯汀交來的第一批偽幣就向他們報告——而伊斯汀應該通過溫賴特把他的路易斯維爾之行事先通知他們。

聯邦經濟情報局的喬丹是一位面孔鐵板、目光兇狠的人,他五短身材,肚子裡一直在咕咕作響。他抱怨:“如果我們預先得到通知,我們就可以進行截擊瞭。而像現在這樣,你手下的伊斯汀很可能已經犯瞭重罪,而你則成瞭從犯。”

溫賴特耐心地指出:“我已經解釋過,伊斯汀根本不可能通知任何人,包括我在內。他冒著風險,並且知道這一點:我倒認為他做得很對。至於講到重罪,我們甚至無法肯定那輛汽車上一定藏有偽鈔。”

“車上肯定有,”喬丹嘟囔著說,“打那以後,偽鈔就在路易斯維爾不斷出現。我們當時不知道的隻是它是怎樣弄進去的。”

“那麼現在你已經知道瞭,”聯邦調查局的英尼斯插話說,“多虧瞭諾蘭,我們才取得瞭這麼大的進展。”

溫賴特補充道:“如果你們進行瞭截擊,你們肯定會截獲一大批偽幣。但其他情況就得不到瞭,而伊斯汀也就從此沒用瞭。”

在某種意義上,溫賴特是同意聯邦經濟情報局的觀點的。情報局的人員過分勞累,沒一天太平日子;他們人手不足,而偽幣流通的數量近幾年來卻有瞭驚人的增長。他們的對手是三頭六臂的妖怪。剛剛偵破一個偽鈔供應點,另一個又馬上冒瞭出來,而其他更多的黑窩則始終無法偵破。為瞭宣傳目的,老是杜撰一通謊言,說什麼偽造貨幣總是會被破獲,幹這種犯罪勾當是不合算的。而實際上,溫賴特知道,這種犯罪活動獲利極大。

盡管一上來有些摩擦,但是把執法機構請進來的一大好處就在於可以使用它們的檔案材料。伊斯汀提到姓名的那些人已被查明,檔案卷宗也趕在一系列逮捕之前迅速被調集來瞭。他們查明偽幣制造犯丹尼就是丹尼·克裡根,七十三歲。“很久以前,”英尼斯報告說,“克裡根曾因偽造罪而三次被捕,兩次被定罪,但十五年來我們一直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他要麼是改邪歸正瞭,要麼是運氣好,要麼就是變聰明瞭。”

溫賴特記起丹尼說過的一句話——那是由伊斯汀報告上來的——大意是:他一直在為某一效率很高的組織工作。他把這話重復瞭一遍。

“有可能。”英尼斯說。

第一次會晤之後,溫賴特和四名特工人員保持著頻繁的聯系。他還答應,一旦伊斯汀送來新報告,便立即通知他們。大傢一致認為,餘下的最關鍵的情報就是要探明偽幣制造者大本營的所在地。到目前為止,對於大本營可能在什麼地方,誰也說不出個頭緒。然而,得到進一步的線索,希望還是很大的,而一旦得到線索,聯邦調查局和聯邦經濟情報局就會立即包圍上去。

正當諾蘭·溫賴特自顧自想心事的時候,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大作。

一位秘書說,范德沃特先生想盡快見到他。

溫賴特簡直不能相信。他在亞歷克斯·范德沃特的辦公桌對面,面對著後者爭辯說:“你不會是當真的吧!”

“我是當真的,”亞歷克斯說,“不過,我倒真有點難以相信,你那樣做是不是在開玩笑,居然會這樣來利用努涅茲那女人。在所有愚蠢至極的想法中……”

“管它愚蠢不愚蠢,反正起瞭作用。”

亞歷克斯不去理會對方的辯解。“你沒跟任何人商量,就把那女人置於危險的境地。結果,我們就隻好承擔保護她的義務,甚至還可能因此受到起訴。”

“我當時沒有找人商量,”溫賴特爭辯說,“是因為我想,知道她在做什麼事的人越少,她就越安全。”

“不!這隻是你現在文過飾非的推理罷瞭,諾蘭。你當時真正想到的是,如果讓我知道,或者讓埃德溫娜·多爾西知道,我們就會制止你。關於伊斯汀的事我是知道的。倘若告訴我那個女出納員的事,難道我會隨便讓你胡來嗎?”

溫賴特的一個手指關節在下巴上搓來搓去。“嗯,看來你說的有理。”

“當然有理。”

“但是,亞歷克斯,這仍然不能成為放棄整個行動計劃的理由。在調查偽造鍵式信用卡的過程中,我們算是第一次接近重大突破。不錯,在利用努涅茲這一點上,我承認我判斷失誤。但在利用伊斯汀這一點上,我的判斷卻沒有錯,這一點可以用我們調查的成果來證明。”

亞歷克斯斷然搖瞭搖頭。“諾蘭,以前曾經有一次,我讓你改變瞭我的想法。這一次可不行。我們在這裡開的是銀行,不是抓罪犯的。我們可以從執法機構尋求幫助,並全力跟他們合作。但是我們自己卻不可以搞出對付犯罪行為的各種過分的計劃。所以我告訴你——終止跟伊斯汀商定的活動,可能的話,今天就終止。”

“聽我說,亞歷克斯……”

“我已經聽過瞭,而且很不喜歡我聽到的東西。我絕不讓美利堅第一商業銀行因為拿著人的生命冒險而負法律責任——即使是伊斯汀的生命。這一點確實無疑,所以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來爭論瞭。”

溫賴特哭喪著臉,垂頭喪氣。這時,亞歷克斯又繼續說道:“我想還得做一件事,今天下午你、埃德溫娜·多爾西和我開個會,討論一下該怎樣保護努涅茲太太。你不妨先想想,看看哪些事是必須做的……”

一位秘書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亞歷克斯沒好氣地說:“不管是什麼事——等一會兒再說!”

姑娘搖搖頭。“范德沃特先生,佈雷肯小姐等你接電話。她說事情非常緊急,不管你在幹什麼都要來打斷你,你一定不會見怪的。”

亞歷克斯嘆口氣,拿起電話:“是佈雷肯嗎?什麼事?”

“亞歷克斯,”馬戈特的聲音說,“是關於胡安尼塔·努涅茲的。”

“她怎麼啦?”

“她失蹤瞭。”

“等一等。”亞歷克斯撥瞭一個開關,把電話接到揚聲器上,讓溫賴特也聽得見,“說下去。”

“我很擔心。昨天晚上離開胡安尼塔的時候,我想到馬上要去見你,便約好今天上班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她當時很不安,我真希望自己能有法子使她安下心來。”

“說下去。”

“亞歷克斯,她沒有去上班。”馬戈特的聲音聽上去很緊張。

“哦,也許……”

“請聽我說。我現在在東城新區。當我得知她不在銀行裡,而我打到她傢裡的電話又沒人接的時候,我便到這裡來瞭。來此以後我已經跟她同住一幢樓的幾個人談過話。有兩個人說胡安尼塔今天早晨帶著她的小女孩埃斯特拉離開公寓,時間跟往常一樣。胡安尼塔總是在去上班時順路送埃斯特拉去幼兒園。我打聽到幼兒園的名字,打瞭一個電話。但是,埃斯特拉不在幼兒園。她和她媽媽今天早晨都沒有去過。”

一陣沉默。隻聽得馬戈特問:“亞歷克斯,你聽著嗎?”

“是的,我聽著。”

“後來,我又給銀行打瞭電話,這一次找瞭埃德溫娜。她親自檢查。結果是胡安尼塔不僅沒去過,而且連電話也沒打,這對她說來很反常。因此我才擔心起來。我相信,一定是發生瞭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

“你有什麼具體的想法嗎?”

“有,”馬戈特說,“跟你的想法完全一樣。”

“等一下,”他告訴她,“諾蘭也在。”

溫賴特弓著腰聽得真切。這時他直起腰來,輕聲說:“努涅茲被人綁架,這沒有什麼可懷疑的瞭。”

“誰幹的?”

“‘七七’俱樂部那一夥兒裡的什麼人。很可能他們也正在算計伊斯汀。”

“你認為他們已經把她弄到那個俱樂部去瞭嗎?”

“不。他們才不會這麼幹。一定在別的什麼地方。”

“你想得出可能在哪裡嗎?”

“想不出。”

“不管是誰幹的,那孩子也落在他們手裡瞭,是嗎?”

“恐怕是的。”溫賴特的眼睛充滿痛苦的神色,“我很懊悔,亞歷克斯。”

“這都是你給我們惹的好事,”亞歷克斯聲色俱厲地說,“現在,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必須把胡安尼塔和那個小孩子救出來!”

溫賴特頓時變得全神貫註,他一邊盤算著一邊說:“首先得想個法子,看看有沒有可能警告伊斯汀。如果我們能跟他聯系上,把他救出來,他也許會知道一些情況,能幫我們找到那個女人。”他打開一個黑色封面的小本子,同時伸手拿起瞭另一臺電話。

《錢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