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二十一章 後記

雍正二年 五月

胤禛讀到“……馬爾泰氏戴紅蓋入府……”蹙瞭蹙眉,立即就想揉瞭手中的密件,耐著性子看下去,讀到“……馬爾泰氏隻稱嫡福晉完顏氏為‘嫡福晉’,不肯呼‘姐姐’,不顧規矩,提早退席而去,甩下一席不滿的福晉……”胤禛眉頭舒展,眼睛裡不禁帶瞭一絲笑意。

這人連場面工夫都不肯做瞭,可見真是對老十四不上心,否則不會當面讓他為難。

雍正三年 元月

圓明園內幾株梅花開得正好,坐在書房內,仍舊聞得到淡淡梅香。胤禛啪的一聲把手中箋紙拍放在桌上,冷笑著對坐在下首的允祥道:“你來看看!”允祥恭敬上前,拿起細看,“……無賴劉邦主未央,英雄項羽垓下刎。自來豪傑空扼腕,嗟籲陵崗掩寸心。”

允祥心裡覺得十分可笑,面上卻不敢露分毫,這兩兄弟倒真是一個娘生的,生氣時都是嘴上先不饒人,尋思著如何說才能化解幾分胤禛的怒氣。忽發覺低頭看密件的胤禛臉色漸漸變得冷厲,猛然把手中紙張揉成一團,緊緊握住。允祥琢磨著隻為允禵不至於如此,因不知深淺,不敢貿然開口相勸,隻靜靜站著。

“你勸朕讓她離開時,不是和朕說,她和允禵隻是個虛名嗎?”胤禛說著把手中的一團紙扔在瞭允祥面前。允祥忙打開,急急看去,上密信的人細細寫著允禵側福晉馬爾泰氏觀允禵舞劍,為允禵拭汗,允禵替其暖手,兩人說笑,不顧忌世俗牽手而行。

允祥琢磨瞭半晌,方慎重開口道:“一則,若曦自小對男女之防都看得很淡,越是坦蕩反而越不在意。二則,寫信的人並不知道他們究竟說瞭什麼,隻聽到笑聲,看到動作,這些事情落在外人眼裡仿似很親密,也許當事人並不如此想。”

雍正三年 二月

胤禛立在屋簷下看著飛瀉而下的大雨,一動不動,雨水順著風勢,落在他身上,漸漸半個身子濕透。高無庸低聲勸瞭兩次,胤禛一語不發,高無庸不敢再勸,可事後又怕被皇後責罵,滿腹愁緒中想著此時如果若曦姑姑在,一切就迎刃而解瞭。

胤禛站瞭許久,心思好似百轉千回,實際腦裡翻來覆去就一句話:“十四爺允禵夜宿於側福晉馬爾泰氏屋中,時聞歡娛笑聲”。胤禛猛然轉身進屋,提筆下密旨道:“從今以後,爾等隻需報奏允禵相關事宜,其側福晉馬爾泰氏一概不許再奏。”

雍正三年 三月十三日

允禵快步走進書房,看著手中的信,滋味莫辨,這四個字寫得幾乎以假亂真,但凡見過皇上朱批的人肯定都會大吃一驚。我的側福晉卻寫得一手和老四一模一樣的字,傳回京城,又是一個大笑話。允禵輕嘆口氣,重新拿瞭個略大的信封,提筆揮毫道:“皇上親啟。”將原信裝瞭進去。收好要上呈的奏折,和信一塊兒遞給一旁的侍衛,吩咐道:“盡快送到京城。”

雍正三年 三月十四日

胤禛拿起允禵的信看瞭一眼,丟在一邊,隻顧拿折子看。不知道又寫瞭什麼歪詩泄憤,朝中近日鬧心事不少,實在沒工夫理會他。

雍正三年 三月二十一日

“允禵側福晉馬爾泰氏昨日歿。皇上曾訓斥昔廉親王焚化珍珠、金銀器皿等物為母治喪,奢靡浪費,並於雍正元年十月二十一日下旨,‘今後八旗辦喪事有以饋粥為名,多備豬羊,大設肴饌者,嚴行禁止,違者題參治罪’。臣觀允禵欲奢靡治喪,特參奏皇上……”胤禛霎時如遭雷擊,手中的毛筆跌落在折子上。

剛進屋準備請安的允祥大驚,從未見過皇兄如此失態,立即問道:“皇兄,發生何事?”

胤禛目光定定,半日仍無一言,隻有身子在微微顫抖。

允祥忙端起桌上熱茶遞給胤禛,一面道:“皇兄,先喝口茶。”說著眼光瞟向桌上墨跡斑斑的折子,一行字立即蹦到允祥眼中,“……馬爾泰氏昨日歿……”心大力一抽,手一抖,茶盅跌落在地。

胤禛驚醒,從龍椅上跳起,自語道:“朕不信!朕不信她會如此恨朕!”說著忽然醒悟,在書架上翻找起來,一本本折子被扔到地上,抓起上有允禵所書的“皇上親啟”四個字的信,胤禛手抖著拆開信封,竟然又是一個信封,上書:“皇上親啟。”

他不可能再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時,胤禛眼前一黑,身形晃動,允祥忙一把扶住,看到皇兄手中的信封時,眼前變得迷蒙。

雍正三年 三月二十一日 夜

空落落的院子內,隻幾點微弱燭光隱約閃動,允禵不知隱在何處。領路侍衛對允祥恭聲道:“隻爺一人在守靈,因爺說福晉喜靜,不喜……”隨在允祥身後,一身微服的胤禛冷聲道:“閉嘴!這裡沒有福晉!”侍衛一哆嗦,不明白為何十三王爺的隨從竟然比十三王爺更加威勢懾人,全身冷意刺骨。他不願再在陰森森的院落內久待,立即向允祥行禮告退。

席地坐於屋角的允禵聞聲,心內微驚,緊瞭緊手中一直捏著的金釵,塞回懷裡,拿起地上的酒壺大灌瞭一口,撫著懷中的罐子。若曦,他終究來瞭!

胤禛盯著靈堂外的白幕,半晌未動。允祥也是怔怔出神,上次分別時還想著可以來看看她,總有機會再聚,未料竟是永別。想到此處心酸難耐,又覺得此時最傷心的人不是自己,忙打起精神輕聲道:“四哥,我們進去吧!”胤禛微一頷首,舉步而進。

靈堂內隻有一個牌位,竟然沒有棺柩。胤禛悲痛詫異之餘,忽地心生一絲希望,她也許沒有走,隻是……隻是……想到此處,扭頭四處找允禵,喝道:“允禵,出來見朕!”

允禵凝視著立在白燭旁的胤禛淡淡道:“我在這裡。”胤禛和允祥同時看向縮坐在一團黑暗中的模糊影子。允祥問:“十四弟,為何不見棺柩,隻有牌位?”允禵起身走到桌旁,把懷中的瓷罐放於牌位後道:“若曦在這裡。”

胤禛一瞬時未反應過來允禵的意思,待明白,氣怒悲急攻心,再加上快馬加鞭趕路的疲憊,身子搖晃欲倒,允祥忙扶住,問道:“十四弟,究竟怎麼回事?”允禵淡淡道:“怎麼回事?我把若曦屍身火化瞭唄!”胤禛悲怒交加,一個耳光向允禵甩過去,允祥忙架住,勸道:“皇兄,你先冷靜一下,十四弟絕不會如此對若曦的,問清楚再說。”

允禵冷笑幾聲道:“你這會子急瞭?早點兒幹嗎去瞭?你知道若曦眼巴巴地等瞭你幾天?現在做這個樣子給誰看?”

胤禛罵道:“你自己幹的好事,你來說朕?”

允祥道:“因為信封上是你的字跡,皇兄誤會又是你寫信來挑釁,所以丟過一邊未及時看。”

允禵臉色頓變,呆瞭一會兒道:“即使信沒有收到,可這府裡到處都有你的探子,他們就不會向你說若曦的事情嗎?”

胤禛恨盯著允禵不語,允祥恨嘆道:“你故意搞出那麼多花樣讓皇兄不願意再聽有關若曦的奏報,你還要問嗎?”

允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喃喃道:“原來如此。”撲到若曦牌位前叫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成心讓你傷心失望的。那次梅花樹下我確是故意誘你做親密之舉給林中窺視的人看,隻因心中憋悶,想氣氣皇兄。可後來我絕非有意,我隻是真心喜歡和你聊天暢談,像回到小時候,心變得很平和,睡得很香。雖然隔著屏風,可知道你在一旁靜靜睡著,我心裡……”

胤禛喝道:“閉嘴!”

允祥滿面悲色,看著若曦的牌位,為什麼蒼天總是弄人?竟連恨意都無處可去:“你究竟為何要……要這樣對若曦?不肯讓皇兄見她一面。”

允禵道:“是若曦自己要求的,她一直懇求我,說讓我找個有風的日子把她隨風散去,這樣她就自由瞭。她說她不想有不好的味道,說不想待在黑漆漆的地下,說會被……會被蟲子咬。”

胤禛、允祥兩人皆是一愣,允祥抑著悲傷道:“這話古裡怪樣但又很有些歪理,是若曦說的。”

胤禛盯著若曦牌位,伸手去拿瓷罐,觸手時的冰冷,讓他立即又縮回瞭手,痛何如哉?半晌後才強抑著顫抖,輕輕撫摸著瓷罐,心頭的那滴眼淚一點點蕩開,啃噬著心,不覺得疼痛,隻知道從此後,心不再完整,中間一片空瞭。

胤禛猛然抱起瓷罐道:“我們走!”允禵一個箭步攔在他身前道:“若曦如今是我的側福晉,你不能帶她走。”胤禛淡淡道:“是不是你的福晉,是朕說瞭算,輪不到你說話。朕本就沒有讓若曦的名字記錄在宗譜中,你們也根本未行大婚之禮。”允禵怒聲道:“皇阿瑪臨去,我未見上最後一面;額娘去,我也沒有見上最後一面;如今我的福晉,你還要帶走,你也欺人太甚!”

胤禛冷笑道:“是欺負你,又怎麼樣?”允禵氣得手直抖,允祥忙道:“十四弟,你體諒一下皇兄現在的心情。何況我覺得若曦會願意和皇兄走的。”允禵大笑道:“笑話!若願意,又何必出來?”

不知何時立在門側的巧慧幽幽道:“十四爺,您讓皇上帶小姐走吧!小姐是願意的。”說完對胤禛行禮請安道:“皇上請隨奴婢來一下。”

胤禛舉步跟上,允祥看著臉色青白的允禵道:“你若真把若曦當朋友,就不要再和皇兄爭吵瞭,特別是當著她的面,她這一輩子的左右為難和痛苦一直都是為八哥、為你們。如今人已去,還要讓她難過嗎?”允禵默瞭一會兒後微一頷首,允祥拍瞭下他的肩膀,快步追胤禛而去。

巧慧指著院中紫藤架下的藤椅道:“小姐最愛坐在這裡沉思,能整日地不動也不說話。”進屋看著書桌道,“小姐每天都花很長時間練字,直到最後手上實在沒有力氣才作罷。”說著打開桌旁的大箱子道,“這全是小姐所練的字。”

胤禛把懷中的瓷罐放在桌上,拿起一張湊在燭旁細看,全是自己的筆跡,但又不盡然,筆筆相思,字字情意,她把心中的相思全部傾訴在筆端瞭。

允祥看瞭一篇,輕嘆口氣,滿滿一大箱子!為什麼離開後才能毫無顧忌地愛呢?

巧慧捧出一包東西,木然地說道:“小姐沒說這些東西怎麼辦,奴婢本想自個兒留著的,可想著也許給皇上更好。”

胤禛打開包裹,隨手拿起首飾盒旁的細長紅佈包,解開竟是一隻白羽箭,微微詫異瞭一瞬,驀然反應過來,本以為不可能再痛的心,居然又是一下徹骨刺痛,身子一軟,癱坐在椅子上。胤禛手中緊緊握著箭,問道:“她臨去前說什麼瞭嗎?”

巧慧含淚道:“小姐以為皇上恨她,不肯見她,沒有話留給皇上。”

胤禛長嘆一聲,心中的淚意終是泛到瞭眼中,扭過頭道:“你們先出去,朕想獨自和若曦待會兒。”

允祥和巧慧忙退出,巧慧低聲對允祥道:“王爺,小姐有東西給你。”兩人進瞭巧慧屋子,巧慧點亮燈,從懷裡掏出封信和佈條遞給允祥,允祥越看眉頭越緊,看完後出瞭會子神,把信在蠟燭上燒瞭。又拿過佈條看瞭一眼,輕嘆口氣,收進懷中。

巧慧又捧瞭一個紅木匣子出來,道:“小姐沒什麼富裕的銀子留下,這些東西讓我分一半給王喜王公公,不過……”允祥道:“若曦走後不久,王喜就失足落水淹死瞭,這些財物他已用不上。”巧慧愣瞭一瞬,輕聲道:“不過小姐當時說完這話,嘆瞭口氣又說王喜是聰明人,這些大概用不上瞭,轉贈給他的父母弟弟吧!”允祥點點頭,道:“皇兄已經厚賜瞭王喜的傢人。”

允祥看著巧慧柔聲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巧慧道:“主子和小姐都把錢物留給奴婢瞭,小姐說,隨奴婢心願。可奴婢願意去服侍承歡格格,小姐留瞭個玉佩給格格。”

允祥點頭道:“我本也想接你回府的,可又不願勉強你,既然你自個兒願意就更好,以後接瞭承歡回來,也不怕沒人管束她瞭。”

雍正四年 三月

胤禛下旨,削去允禩、允禟宗籍,其子孫俱撤去黃帶,其有品級的婦女一並銷去品級。正藍旗都統音德等將允禩、允禟等更名編入佐領事議奏請旨。得旨:“爾等乘便行文楚宗,將允禟之名並伊子孫之名著伊自身書寫;允禩及其子之名亦著允禩自行書寫。”

當月十二日,允禩自改其名為“阿其那”,意為“俎上之魚”,改其子弘旺名“菩薩保”,祈求雍正能像菩薩一樣大慈大悲,免弘旺一死。

允禟拒不改名,五月十四日,胤禛將允禟改名為“塞思黑”,意為“討厭鬼”。

雍正四年 八月

諸王、貝勒、貝子、公,滿漢文武大臣共同議奏“阿其那”允禩罪狀四十款,議奏“塞思黑”允禟罪狀二十八款,議奏允禵罪狀十四款。諸王大臣等請將阿其那、塞思黑、允禵即正典刑,以為萬世臣子之炯戒。

胤禛命塞思黑回京置罪,允禟一路談笑如常,面無懼色。胤禛怒,命監禁於保定,嚴加看管。

允禟被羈押於小屋,四面圍以高墻。允禟入居後,門立即被封閉,吃喝拉撒俱在其內,院子四周由官兵晝夜輪班看守。允禟監禁期間的日用飲食之物都按犯人之例供給。

坐於黑室中,披頭散發的允禟笑道:“十三弟不在京城享福,怎麼跑這裡來瞭?”往日養尊處優的九哥,面色青黃,屋內氣味騷臭,唯一沒變的就是眉梢眼角的桀驁,允祥心裡本有的幾分恨意散去,淡淡道:“我受人之托來給九哥送東西。”

允禟看著從小窗內遞進的小瓷瓶未動,允祥道:“鶴頂紅。”允禟一愣,忙伸手接過:“為何?難道皇上已經折磨夠瞭?終於肯給我們一個痛快瞭?”允祥道:“皇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饒恕你?若非你,弘時怎麼會和皇兄父子疏離?皇兄怎麼會失去和若曦的孩子?若曦又怎麼會選擇離皇兄而去,以致最後天人永隔?十分心痛必要我們承受五分,你做到瞭!”

允禟笑著拋瞭拋手中的瓶子道:“那你這是為誰而來?”允祥道:“若曦托我的。”允禟呆瞭一下道:“她都已經走瞭多久瞭?”允祥道:“她說如此做隻為瞭自己妹妹,你可以依舊討厭她。你若願意領玉檀的情就留下藥,若不願意可以還給我。”

允禟心內牽痛,女人對自己而言不過兩個用途,一個是用來穿的,身子怎麼爽怎麼來;一個是工具,籠絡人心,刺探消息。而這些女人對他的想法,他心中也一清二楚。可玉檀,他似乎懂又似乎不懂,還是能懂卻不願懂?

冰天雪地裡,被鞭子抽得血跡斑斑卻不肯松手的瘦丫頭;握著筆,忽然被自己摟在懷裡嚇得渾身顫抖的清秀少女;站在宮墻的角落處默默凝視自己的宮女。

沉默半晌後低聲道:“我領瞭。”允祥從小窗內扔進一塊佈條,看瞭允禟一眼道:“就此別過。”

允禟直等到允祥腳步聲消失良久,方撿起佈條,“……玉檀不悔!無怨……”不悔!無怨!為什麼不是恨?為什麼?允禟放聲大笑起來,若曦,你不愧是老四的女人,比他還狠!他隻能折磨我們的身子,我依舊談笑以對,不過一死而已,可你居然讓我連死都不能安心,要心帶後悔和憐惜。

八月二十七日,允禟逝,時年四十三歲。

雍正四年 九月

允禩把玩著手中的小瓷瓶,笑問:“你這樣一而再地幫我們,皇上不會責怒於你嗎?”允祥淡淡一笑道:“回頭我告訴皇兄是若曦臨終的意思,皇兄即使生氣,也不會說什麼的。畢竟皇兄連若曦想見他最後一面的願望都未滿足,這麼點兒小心願總不會再讓若曦失望。”

允禩靜默瞭會兒道:“我去後,如果可以保住全屍,麻煩你將明慧的骨灰與我合葬,如果是被粉骨揚灰,那也麻煩你把她的骨灰與我撒在一起,生前我未能做到與她長相廝守,死後希望能遂瞭她的心願。”允祥心中酸楚,用力點點頭。

允禩猶豫瞭下道:“弘旺……”

允祥鄭重地道:“皇兄不會降罪於弘旺的。”想瞭想又道,“八哥請放心,我在一日必看顧他一日。”

允禩道:“十三弟為我所做的一切,今生是無以為報瞭。”說著理瞭理長袍,向允祥行瞭一個大禮,允祥急得在窗外直說:“八哥,不可!”

允禩行完禮後,轉身面朝墻壁而坐,再不回頭。頭發梳理得紋絲不亂,背脊雖瘦卻依舊挺直。允祥凝視半晌,向允禩靜靜行瞭一禮後轉身離去。

九月十四日,允禩亡,時年四十六歲。

雍正八年 五月

怡親王允祥薨逝,胤禛諭令恢復原名胤祥。下諭列舉胤祥一生功德,配享太廟,謚號曰賢,以“忠敬誠直、勤慎廉明”八字加於謚號上,又用自己的藩邸積蓄,為胤祥修建陵園。

雍正八年 臘月三十

光線一絲絲收攏回西邊,落日半躲在雲後,灑出紅橙金黃,映得朵朵暮雲像熔瞭的金子般,將半邊天空化成火海。又抖落赤朱丹彤,在紫禁城連綿起伏的琉璃瓦、金頂上濺出無數奪目的亮點,白日裡莊嚴肅穆的紫禁城籠罩在一團金碧輝煌中,宛若天宇瓊臺,華美不可方物。

胤禛立在景山頂端,身子沐浴在輕柔的暖光中,俯瞰著橫在他腳下的整個紫禁城,眼睛深處卻空無一物,宛如荒漠上的天空:遼遠、寂寞。

愛與恨都已離去,隻剩他瞭。

註:

雍正十三年八月,胤禛駕崩,時年五十八歲,廟號世宗。乾隆二年三月,葬清西陵。

聖祖十子允,乾隆二年,得釋,封輔國公。乾隆六年,卒,詔用貝子品級祭葬。

聖祖十四子允禵,雍正四年,削爵、拘禁於景山壽皇殿。六月,議罪十四款,詔令宣示天下。雍正十三年八月,雍正駕崩,九月乾隆登基,十一月允禵得釋。乾隆二年,封輔國公。乾隆十二年,封貝勒。乾隆十三年,晉恂郡王。乾隆二十年,卒,時年六十八歲。

《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