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冷伯父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老夫跟你說瞭多少次,不是,你還問什麼!”

本是想去馬棚裡牽馬出去溜達,誰知遠遠的就聽見父女二人的爭吵聲,雷蕾暫且不好過去,急忙隱入墻角,所幸距離甚遠,墻外大街上也有行人來往,那邊父女倆都沒發現。

隻聽溫香道:“不是你,當初你為何要急著殺假‘石先生’梅島?”

溫庭道:“因為那人寫信威脅老夫!”

溫香不笨,聽出父親話中破綻:“爹沒做虧心事,誰敢威脅你?如今不隻我,連何盟主都……”

溫庭自知失言,暴怒:“虧心事?我養的好女兒!為瞭那姓冷的小子,倒跟著外人一齊來陷害老夫!”

“若不是你心虛,為何又急著要將我送去給……”溫香略帶哭聲,哽咽。

“我那是……”溫庭氣得直抖,卻不好說出道理,舉手欲打,“當真是慣壞瞭你!看看你是誰,竟然敢在這裡審我?混帳!”

溫香本是極柔順的脾氣,平日溫庭說話都不敢還嘴的,此刻竟破天荒放瞭膽子,揚臉直視父親:“爹難道連我都信不過麼?”

溫庭素日嚴厲,但實際上對獨生女兒還是很寵溺的,手舉瞭半日,終究打不下去:“不孝的東西!”

溫香含淚,放低瞭聲音:“就算是爹做的,我難道還去告發不成?我隻要爹親口承認,我……也好死瞭心。”

面上愧疚之色一閃而過,溫庭重又煩躁:“我說不是便不是,老夫幾時跟你說過半句假話!”

溫香哭道:“我不信!”

溫庭當真火瞭:“你!”

溫香隻是哭:“你還不認!”

“他自己死瞭,我為何要認!”

“冷伯父中的是我們西沙派的獨門掌法,除瞭爹,還有誰能將掌力練至那種地步?”

“冷影與我是舊交,我怎會殺他!”溫庭急瞭,連連頓足,“當日他們抬著人來問罪時,你也看清瞭,那屍身上隻中瞭一掌,冷影武功與我不相上下,莫非連我一掌也受不起?當日我與顏文道都懷疑長生果在他手上,他對我們必是百般提防,又怎會讓我一擊得手?何況人人都知道我們三個上瞭華山,我在山上殺他豈不是自找麻煩!”

覺得有理,溫香也有幾分信瞭:“果真?”

“爹還騙你不成!”溫庭移開目光,嘆瞭口氣,“爹是想將你嫁給何盟主,他傢大夫人性情極好,很能容人,你過去必不會受欺負,何盟主的身份地位誰能及得上,斷事英明,內事也決不會偏聽偏信,爹膝下隻你一個,幾個堂兄弟總不及親的,將來爹若不在瞭,他也能看顧你……”

“爹,我……”溫香立即跪下,淚流不止。

溫庭哼瞭聲,拉起她:“姓冷的那小子往常我看他還好,但如今他為瞭我的事,竟敢如此待你……”

父女二人總算和好,再說瞭幾句,溫香便攙著父親離開。

雷蕾從暗處走出來,尋思,溫庭沒必要再騙女兒,關於冷影的事也的確不像在說謊,但所謂旁觀者清,溫香不能察覺,她卻在旁邊看著清楚,總覺得溫庭言辭閃爍,似乎還隱瞞瞭什麼。

曾經的傳奇谷以及那個神秘的殺手組織,都成瞭茶坊閑話,百姓的日子照常過,江湖表面上甚至比往常更加安寧,八仙府的治安良好,大街上人流如潮,酒旗招展,一片太平景象。

耳畔,叫賣聲不絕。

路旁,剛出籠的包子熱氣騰騰。

已經被“石先生”留意到,雷蕾怕死,不敢再獨自出城,隻騎著馬在街上慢慢溜達,東張西望提不起精神。

街旁有傢高級茶樓,今日天氣好,樓上幾個雅間窗戶大開。

無意中抬眼瞟見某個窗口,雷蕾忽然變色。

窗間坐著個人,這角度正好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側面,白衣黑發,臉雖易瞭容,看上去不那麼出眾,那種氣質卻是獨一無二的,別人或者很難感覺出來,但雷蕾實在太熟悉瞭,他就這麼招搖地坐在那裡,含笑跟對面的人談話。

對面那人就謹慎許多,隱在暗處,不時點頭。

看清那人的樣貌,雷蕾更嚇一跳。

李魚!

再仔細打量片刻,她最終松瞭口氣,那不是李魚,隻不過和李魚長得很像罷瞭,不如李魚那麼溫文,比之更多瞭幾分武者氣質。

他們在談什麼?雷蕾警覺。

最近查得這麼嚴,他竟敢公然出現在城裡,若叫何太平他們發現……

身旁一隊巡邏的守衛走過,雷蕾手心捏瞭把汗,立即下馬,招手叫來個十多歲的小孩,輕聲吩咐幾句,再指瞭指那窗口。

小孩眨眨眼,高興地跑去瞭。

雷蕾牽著馬站在樹下等。

片刻,小孩果然出現在那裡,還大膽地將嘴湊到他耳邊,應該是在說自己交代的話。

他聽過之後,並沒朝這邊看,隻是含笑點頭,然後也附在那小孩耳邊說瞭兩句話。

小孩似乎很不滿,撅起嘴走瞭。

敢跟他發脾氣,估計也是被他和藹可親的態度給騙瞭,雷蕾苦笑,若是讓這小傢夥的老媽知道咱叫她兒子去見大名鼎鼎的魔頭,不把咱拿去砍瞭當柴燒才怪。

半晌,小孩回來。

雷蕾忙問:“他怎麼還不走?”

小孩一臉不高興:“騙人,他說他身上沒帶銀子。”

上官秋月!雷蕾咬牙無奈,隻得取出身邊碎銀子交換消息:“乖,這不是銀子?給你拿去買糖葫蘆,快告訴姐姐,你有沒有叫他走?”

小孩反問:“糖葫蘆是什麼?”

這不是穿越必備食品麼!雷蕾不耐煩,將銀子在他眼前晃晃:“就是吃的,快說快說,不然就不給瞭。”

小孩忙道:“他說不認得你。”

雷蕾無語。

小孩仔細想瞭想,又道:“他還說,春花要解藥,就跟秋月回去,到城東山上找他。”

雷蕾默然片刻,道:“沒瞭?”

小孩搖頭。

雷蕾將銀子遞給他:“拿去,謝謝你,你再去跟他說……”

小孩興高采烈地接過銀子:“我不去啦。”

雷蕾又取出塊銀子,誘惑:“我還有銀子,你不想要?”

“我不要瞭。”小孩說完,轉身就朝賣糕餅的地方跑。

雷蕾瞪瞭半日眼,笑瞭,一個“貪”字害瞭古今多少人,不是貪圖長生,就是貪圖錢財,風千衛,江湖各路英雄,甚至包括“石先生”,但願小傢夥長大也能這樣不貪心吧。

再轉眼看,那窗間已空無一人,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回到卜傢藥鋪正是晚飯時分,公子沒有出來吃飯,雷蕾終於忍不住主動過去敲門。

“小白?”

沒有動靜。

雷蕾不安,重重叩門:“小白!小白!”

門開瞭。

公子站在門裡,精神不太好,一張俊臉憔悴得可怕,在昏暗的天色裡顯得有些泛青,見是她,頓時也不說話,又要關門。

被他的模樣嚇到,想到白天風彩彩“過於急進”的話,雷蕾再顧不得什麼,厚著臉皮搶先跨瞭一隻腳進去:“小白,我有話跟你說!”

公子沉聲:“我要練功。”

聽出他聲音略啞,雷蕾哪裡肯走:“你不停練瞭這麼多天,先休息一下不行?”

公子依舊攔著:“先出去。”

雷蕾橫瞭心,勉強鉆進房間:“我有話說。”

公子微微咬牙:“你……”

“你怎麼瞭?”看出不對,雷蕾驚,慌忙伸手去拉他,觸碰之際嚇一跳,“這麼燙!”又抬手拭他的額頭:“你病瞭,快去找李大夫,走……”

公子聽得那個“走”字,立即閃電般扣住她的手:“要去見上官秋月?”

雷蕾愣。

公子冷哼,忽然嘴角勾起,目中寒光大盛:“我必會殺瞭他!”

雙眸不再清澈,笑容裡此刻是帶著十分邪氣,根本不像平日那個老成穩重的他,仿佛變成瞭另外一個人。

手腕如同被鐵箍箍住,雷蕾吃痛,顫聲:“小白,放……手!”

公子絲毫未松手,反將她拉至懷中,神色莫辨:“你是不是喜歡上官秋月?”

雷蕾忙搖頭:“沒有……”

“不對,你在幫他,”公子有瞭怒色,捏住她的下巴,“他殺瞭父親,是我們的仇人,你說過不喜歡他,為何要騙我?為何要騙我!”

雷蕾掙紮:“小白……小白你聽我說!我那天其實不是去見他的!”

“你騙我……”公子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喃喃念著,忽然放開她。

雷蕾剛松瞭口氣,接著就被狠狠地摔到瞭床上。

俊臉微微扭曲,臉上是狂怒之色,公子迅速壓住她的腿,制住她的雙手:“你竟然騙我!”

“小白!”

“你是我的妻子,你敢喜歡他?”

衣裳被撕破。

見他雙目盡赤,似乎已經失去理智,雷蕾心中一沉,鳳鳴刀心法暗含魔性,須玄冰石才能壓制,如今玄冰石在上官秋月手上,難道他是……

“住手!小白你……”害怕之下,她扯著嗓子大聲呼救,“來人!來人!”

門外立即出現兩名護衛:“誰!”看清屋內情形後,二人竟一陣發呆,接著都紅著臉閃開瞭。

雷蕾叫苦,顧不得臉皮:“救……”

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

公子笑容中盡是邪氣,語氣卻冷冰冰:“你想找上官秋月?我殺瞭他!”

你還沒殺上官秋月,就要把我殺瞭!由於窒息,雷蕾臉憋得發紫,絕望地望著那張俊臉,眼見就要失去意識,不要吧,先殺後奸這樣有創意的事?

幸虧這當兒公子的註意力又移開,略松瞭手,繼續撕她的衣裳。

重新獲得呼吸能力,雷蕾大口喘息,咳嗽:“救命!來,來人!”

“怎麼瞭?”秦流風出現在門外,見此情景也呆住,神色古怪。

你別走啊!雷蕾動彈不得,大叫:“別走,快,快救我!他走火入魔!”

發現公子對周圍的事似無察覺,秦流風明白出瞭問題,立即閃身進來,伸手想去拍他的穴。

公子雖神智不清,反應卻不比平日慢,感受到身後有人,迅速丟開雷蕾往旁邊一滾,避開秦流風的手,然後閃電般拍出一掌,強勁的掌風竟是毫不留情,用足瞭內力。

見他動瞭真格,秦流風大驚,本能地閃開。

“上官秋月。”公子冷笑。

“蕭兄弟!”秦流風色變。

雷蕾已經爬起來,緊緊掩住胸前衣衫:“他已經走火入魔,快點他的穴!”

秦流風本就以掌法聞名,鳳鳴刀此刻不在手上,公子傷害性大大降低,照理說應該敵得過的,然而此刻對方是多年好友,出手時心中怎會沒有顧忌?公子卻步步緊逼招招狠辣,因此應對頗為吃力,無暇說話,哪裡還制得住他!

雷蕾看得緊張,也忘瞭叫人。

走火入魔,再這麼下去勢必傷人傷己,知道其中厲害,秦流風終於不再留情,一掌拍在公子肩頭,將他打得後退幾步,撞上桌子。

雷蕾驚:“別傷他!”

話音未落,就聽一道尖銳的響聲,不似往常清亮,十分刺耳,公子執刀而立,面色青黑,目光冷冷,如地獄中逃出的惡鬼修羅,渾身散發著濃烈的煞氣,原來他方才無意中碰到桌上的鳳鳴刀,於是本能地順手將它拔瞭出來。

鳳鳴刀在他手上,秦流風這回真不敢妄動瞭,厲聲:“快去叫何兄!”

雷蕾顧不得衣衫不整,撒腿就跑。

聞知出事,何太平急急趕來,其他護衛都不敢上前,何太平與秦流風連帶溫庭冷聖音一齊出手,也幸虧公子心神已亂,加上這麼多天勉力壓制,精神體力都嚴重耗損,至此終是承受不瞭魔性,最後昏倒在地。

床上,公子被制住穴,昏昏睡去,面色或青或白。

李魚在旁邊仔細診脈。

走火入魔雖然聽起來可怕,但其原理也不過是練功時心神未定或者過於急進,導致真氣走岔,血氣上湧,亂瞭心神,處理辦法說難也不難,隻要及時找內力修為高深的人將他的真氣引歸正途就可以瞭,這裡什麼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頂尖高手,所以溫庭冷聖音等人都不怎麼擔心,問候幾句便退瞭出去。

何太平找借口將風彩彩也支開。

雷蕾看著公子發呆。

秦流風道:“怪道近日蕭兄弟總關在房間裡練功,想是早已發現真氣運轉有異,所以運功強行壓制,殊不知物極必反,終至傷身。”

何太平卻看雷蕾:“記得十四那夜,你們從外頭回來,蕭兄弟便有些不對。”

雷蕾默然。

何太平道:“月圓時陰氣最重,鳳鳴刀心法用的是純陽真氣,陰陽相生也相克,若心浮氣躁,難免走火入魔,秦兄弟可還記得中秋那夜?”

秦流風想瞭起來,點頭,也看雷蕾:“蕭兄弟性情素來很好,當時是你被上官秋月擒去,所以著急,如今又是怎的回事?”

雷蕾怔怔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失去玄冰石,變成現在這樣,到底都是因為自己。

何太平道:“稍後我先替他導引真氣,秦兄弟護法。”

秦流風答應。

誰知旁邊的李魚忽然開口:“恐怕不是走火入魔。”

何太平與秦流風都詫異。

李魚也疑惑:“他的真氣並未走岔。”

知道他的醫術,二人震驚。

何太平道:“那是何故?”

李魚搖頭:“從未見過這等古怪的事。”

雷蕾想著瞞不住瞭,終於低聲:“會不會……是他修習的心法有問題?”

李魚道:“既然真氣運轉如常,或許……”

秦流風立即搖頭,表示很難理解:“不可能,自百勝山莊建成,蕭傢鳳鳴刀心法至今已傳瞭幾百年,從不曾聽聞有這等異事。”

雷蕾不語。

何太平看她:“怎麼回事?”

玄冰石是個大秘密,是蕭傢鳳鳴刀心法的軟肋,除瞭“小白”和上官秋月還有自己,估計再無人知道,到底該不該透露給他們?雷蕾沉默半日,搖頭:“不知道,我隻是猜的。”

何太平沒有多問,轉向李魚:“李大夫看,可有救治的法子?”

李魚遲疑瞭一下,道:“若果真如此,便不能再妄動真氣。”

房間立時陷入沉默。

何太平面色不太好:“可有別的辦法?”

李魚搖頭。

秦流風不信:“何兄不必著急,這事未免也太玄,鳳鳴刀心法在江湖上留傳已久,若果真有什麼問題,也該應在蕭傢前輩,如今怎會單單應在蕭兄弟身上?”

何太平看李魚,有詢問之色。

李魚也覺得難以理解,話說得謹慎:“秦公子言之有理,但作怪的既不是真氣,又是什麼?”

秦流風不能答。

何太平起身:“也罷,明日再說,有勞李大夫再多盡心,務必治好。”說是有勞,“務必”二字分明是在命令。

李魚應下。

走瞭兩步,何太平又停下:“鳳鳴刀之事幹系甚大,若是傳出去……”

李魚明白他的意思:“何盟主放心。”

何太平點頭,與秦流風出去瞭。

《穿越之天雷一部(天雷一部之春花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