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十章 揭開瞭秘密

寧檬確定他睡著瞭,趕緊起身,抓緊時間去辦一件大事。

她得快一點,得趕在陸既明睡醒前回來。

寧檬是趕著去赴蘇維然的約。這是她一早就和蘇維然約好的。為瞭在會面過程中達成某件事,她還特意約蘇維然在他傢裡見面。

她告訴蘇維然,她有很重要的一些事要和他談,在傢裡比在外面更合適。

蘇維然欣然應下她的約見請求。

因為陸既明的手術耽擱瞭一些其他事情,寧檬趕到蘇維然傢裡時,已經比事先約定的時間晚瞭半個多小時。寧檬一進門就連聲說抱歉,蘇維然笑著說:“你肯來我就受寵若驚得很,怎麼還會怪你來得晚不晚。”

寧檬看著蘇維然。他很從容很怡然自得,仿佛絲毫沒受何嶽巒等人被帶走調查的影響。

是太篤定自己沒什麼把柄可被抓的嗎?

蘇維然問寧檬:“你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一些事要跟我說?為瞭聽你說這些事,我今天特意沒去上班。”

寧檬報以感謝一笑,但並沒有立即步入正題去揭曉那些重要的事情。

她對蘇維然笑著說:“學長,我有點困,想提提精神,你幫我做杯咖啡好嗎?你不是說你新買瞭咖啡機和進口豆子。”

蘇維然很樂意為寧檬提供這樣的親身服務。他讓寧檬在客廳裡坐著等一下,他帶著暖洋洋的笑容起身去瞭廚房。

寧檬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她看著蘇維然,就像看著一個人身上正在腐爛壞死的肉一樣,不下刀子割會疼,下刀子去割也會疼。隻不過區別是,割完腐肉還會生出新肉。而不割腐肉的話,全身都要變得腐爛壞死瞭。

寧檬狠瞭狠心。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為瞭蘇維然一個笑容、一杯親手去做的咖啡而心軟。他再不及時懸崖勒馬,恐怕他整個人都要腐爛壞死瞭。

寧檬起身,悄然無聲地走向蘇維然的書房。

他書房的辦公桌面上擺著半圈的電腦屏幕,那是為瞭方便他看大盤的。此時此刻,那些屏幕都亮著,上面顯示著不同的股票K線圖。

寧檬走過去。滑動鼠標點擊瞭幾下,她發現她此行還是很幸運的,她想要的東西,她拿到瞭。

寧檬回到客廳時,蘇維然已經把咖啡做好瞭。

他正拿著手機準備撥號找她:“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怎麼一轉身人就不見瞭。”

寧檬笑著說自己坐著太無聊,就到處溜達瞭一下,房子太大,走著走著時間就過去瞭。

蘇維然對這番說辭沒有表露出過多的懷疑或者相信的情緒。他拍拍沙發,對寧檬說:“過來坐,我們邊喝咖啡邊聊天。”

還是一副從容微笑的樣子。

寧檬默默走過去坐下。蘇維然坐在他常坐的位子上,寧檬坐在他斜對面。

蘇維然笑著問寧檬:“說說看,來找我是要說些什麼重要事?”

寧檬看著他的笑容。他看上去還是從前的儒雅清雋,平易可親。可她知道儒雅清雋平易可親隻是他諸多面具中的一副,是他專門呈現給她看的一副。而他在除她以外的人那裡,並不是這一副樣子的。

她心裡發出瞭淡淡的苦味兒,趁著自己沒被失望和傷懷感染得張不開口,她鼓足一口氣說:“學長,你知道何嶽巒、閆雙勛、靳海洋都被帶走調查瞭吧?”

蘇維然臉上的微笑沒有變,他從容得滴水不漏:“嗯,知道,這可是件震動資本圈的大事。”

寧檬看著他滴水不漏的面容,很失望。

哪怕出現一點點地不自然,也是他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有瞭懺悔和不安的念頭。

可是他沒有,一點點的不自然都沒有。

寧檬看著蘇維然,說:“學長,你怕不怕?”

她就這樣直接地問出瞭口。

蘇維然聽瞭寧檬的問題,沒有慌沒有不安,甚至應景地出現瞭一絲錯愕。

“怕什麼?”他帶著那絲錯愕問寧檬。

寧檬心裡的失望又擴大瞭一圈。

這世上有種人,一種做瞭壞事不肯承認的人,哪怕隻要還有一秒鐘沒被揭穿,他都會演戲到底。這種人其實已經是做人做到不要臉面的老賴瞭。

真可悲,看起來那麼儒雅那麼清雋的蘇維然,已經在資本市場中被熏染成瞭一個老賴。

蘇維然問:怕什麼?

寧檬回答他:怕你是其中關鍵性人物Jason王的事實被他們揭發出來,怕你頂著Jason王的名字做過的那些事情被查出實質性的證據來。

蘇維然臉上的滴水不露終於不見瞭。

他斂瞭微笑,沉下表情,半晌無聲。他無聲地註視著寧檬,他的眼神中醞釀著太多的內容。

寧檬沒有閃躲他的註視,可也沒有去解讀那些醞釀著的內容。

她不想去承受其中還存餘的感情成分。她害怕從中看到一絲後悔從而軟下揭發他的心腸。她也擔心會看到他兜不住情緒的醜態。

原來要把一個真實的蘇維然從她認知的假想中剝離出來,會是她人生中艱難至極的一刻。那些曾經的歲月曾經的心情,都在經受著現實的鞭撻。

蘇維然就那麼看著寧檬。半晌後,他笑瞭。一種寧檬從來沒有見過的笑,一種他再也不用在她面前偽裝自己是曾經的陽光少年的笑。

“你知道瞭啊。”他笑出一副現在的蘇維然該有的真實模樣,“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寧檬仔仔細細地給蘇維然解惑。她一樁樁一件件地回憶著與自己記憶錯位的那些事,調正它們的位置,從中恢復一個真實的蘇維然。

寧檬說:“其實一開始,是陳曉依告訴我有Jason王這麼號厲害人物的,說他怎麼跟著何嶽巒靳海洋一起,謀劃著利用雙勛吞掉欽和。”

她告訴蘇維然,但那時她不知道是這個Jason王到底是誰,她打聽瞭很多人也打聽瞭很久,卻都摸不到這個神秘人物的影子。她想他可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厲害人物。

她說後來她真的見到瞭一個叫Jason王的人,就在仁通大廈,何嶽巒和他在一起。於是她錯以為那個Jason王就是傳說中的Jason王、那個參與佈施瞭整盤棋局的關鍵人物Jason王。

直到元旦那天,她才發現自己的認知是錯誤的。

元旦那天學姐聯系她,她們聊瞭一會後,她順手去翻看瞭學姐的朋友圈。

學姐最近一條朋友圈滿滿地流露著她苦盡甘來的好心情。

學姐一共曬瞭三張照片,她的女兒、她的肚子、和她被移民二代帶著一起出席活動的合照。

當她看到第三張學姐和移民二代的合照時,她心中一凜。她把那張照片單獨點開,搓大。她的眼皮狂跳起來。

那個和學姐合照的男人,那個移民二代,儼然就是她在仁通大廈偷拍到的那個Jason王。他座位前的名牌上,赫然印著“Jason王宇”的字樣。

她眼皮狂跳,心中凌亂。

所以攪進局中的那個關鍵人物,是學姐當下的男朋友嗎?

她來不及細想更多,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瞭起來。是柳敏薈給她打來電話,告訴她,安中醒瞭。

她分析Jason王的思路一下斷掉,她飛奔趕去醫院。

在醫院裡,安中告訴她如何查看尤琪單獨留給她的那封遺書。

而她從遺書中看到,原來那天隱藏在包間暗處的Jason王,就是他蘇維然。

寧檬看著蘇維然,說:“我當時就懵掉瞭。如果你才是Jason王,那我看到的那個Jason王又是怎麼回事呢?”

寧檬告訴蘇維然,恰好就在那時,陳曉依給她發瞭信息,帶著一顆黃鼠狼的心祝她新年快樂。

她於是想到這個疑惑可以通過最早告訴她有Jason王這麼號人的陳曉依來驗證。

“結果我發王宇的照片給她,問她這人是Jason王嗎,她回瞭我三個問號。我再發你的照片,問那是這個人嗎。這次她隻回瞭我兩個字:是他。”

蘇維然笑著,依舊是他那種恢復瞭真實的他的笑。

“所以你元旦就知道我是Jason王瞭。這麼說元旦之後你和陸既明鬧掰轉而給我機會接近你,都是有心計劃好的吧?”

寧檬沒有否認蘇維然的猜測。她看到蘇維然臉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冷。她的心也越來越冷。

所有真相總是令每個人都發冷。

“那你現在想明白叫王宇那個Jason王和我這個Jason王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瞭嗎?”蘇維然挑著眉梢問著,他把不介意在下一秒主動幫她解惑的心情從那條挑高的眉毛上,表露無遺。

寧檬也笑瞭:“到底是怎麼回事,學長,不如我說說看,你聽聽看,看我說得對嗎。”

寧檬告訴蘇維然,一天內知道有個叫王宇的Jason王、又知道蘇維然才是那天在包間裡的Jason王,她整個人都是懵懵的。她有點吃不透蘇維然和王宇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系。

蘇維然和何嶽巒是有很深度的合作的,深到踩過法律邊界的那種。

而何嶽巒和叫王宇的Jason王也有同樣性質的合作,他們的合作涉及到瞭海外洗錢的事項。

而叫蘇維然的Jason王,和叫王宇的Jason王,兩個人之間是怎麼也不會有可以一起做犯法買賣賺錢的交情——畢竟對於蘇維然來說,王宇之於他有著深刻地奪愛之恨。所以按說蘇維然該是憎惡王宇的,他是不會允許與他深度合作的夥伴和王宇結成同盟的。可王宇偏偏又和何嶽巒有著深度合作,且看得出他們彼此間的合作還很愉快,因為王宇是特意從國外跑來和何嶽巒見面的,而何嶽巒對王宇也非常的周到客氣。

到此,寧檬想不通瞭。

但除瞭想不通三人關系這一點之外,她能確定的是,有很多事都參與其中的這個關鍵性人物“Jason王”,他不姓王,他姓蘇。

於是她和陸既明在元旦之後做瞭場鬧掰的戲,用來麻痹那個姓蘇的Jason王。

她想隻有這樣,才能突破瓦解那個灰暗團夥。

在假裝和陸既明鬧掰之後,她特意出國瞭一趟,以散心的名義。

但她其實不是去散心,她是帶著特定目的去瞭趟美帝。

她專程去見瞭學姐,去找她瞭解一下,她生命中的兩個男人都叫Jason王的事情。她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瞭學姐傢裡後,在還沒來得及開誠佈公地交談前,有一天她看到學姐收到一個快遞,收件人不是她也不是王宇,是“文力”。

但學姐說,那確實是她的郵件沒錯。至於為什麼收件人寫“文力”麼,這其實是一種惡作劇衍生出來的習慣。

學姐對她說:寧檬你還記得嗎,文力是大學時我們那一級的輔導員。那會他老管東管西的,我們那級的同學都討厭他,於是但凡做點不好的壞事雜事都用他的名字。比如我們在大街上被攔住做問卷調查時,最後留的名字全都是文力。再比如有男同學在網上買情趣用品寄到學校宿舍,不好意思寫真名就寫文力收。又比如我們那級有個男同學搞大瞭女友的肚子,帶著女友去醫院做手術時填女友病例就填的“文力”。我也是這個惡作劇的實行者之一,我從大學開始但凡收發快遞都在用文力這個名字,這樣倒是免於泄露我自己的真實信息瞭。可憐的文力,替人默默扛瞭那麼多他不知道的雷,哈。

寧檬聽完學姐這段話後,一下子就明白蘇維然為什麼要用“Jason王”這個代號瞭。

王宇就是真正的Jason王沒錯。而蘇維然叫自己是Jason王,其實是沿用瞭上學時大傢惡作劇文力的心理——他被Jason王橫刀奪愛,他厭惡憎恨Jason王,於是他在做壞事的時候,就叫自己是Jason王。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報復,也是一種潛意識中的逃避——仿佛做瞭這件壞事的人,真的是Jason王,而不是他蘇維然。

寧檬淡淡笑著,笑得滿心都是淡淡的憂傷。她問蘇維然:“學長,我說完瞭,你也聽完瞭。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蘇維然的笑容在臉上抖動瞭一下。他想堅持把那副笑容維持住高深,維持住位高者淡定冷漠的高深。但他失敗瞭。

他收起瞭笑容,誠實地回答寧檬:是的,我冒用Jason王這個名字的動機,你說得沒錯。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可笑的?

寧檬慢慢搖一搖頭。她隻覺得他可憐。

蘇維然沉默瞭半晌,整理自己的情緒。被人直面戳破行事動機,無異於心防堡壘被人攻破。

好半晌,他才再開口。他再開口時,竟似乎有點要破罐子破摔瞭一樣,主動問寧檬:“想知道為什麼王宇和何嶽巒會有合作嗎?我可以告訴你。”

寧檬搖搖頭。她已經知道瞭。

寧檬臨回國的前兩天,和學姐很深入地交談瞭一番。她套出瞭學姐很多話。

從那番交談裡,她拼齊瞭她想要的信息碎片——王宇、何嶽巒、蘇維然三個人的關系到底是怎麼樣的。

王宇雖然移民瞭,但王宇的父親仍然在國內,是傢大企業的老板,企業有國資成分。王宇父親手裡有幾個億的資金,來路不正,需要洗白。這就需要國內有人能夠做他們王氏父子的白手套,幫他們把黑錢洗白。

王宇是個紈絝公子哥,玩樂拿手,正事不堪,他自己並沒有這方面的人脈資源。反而是學姐當年的同窗們都已經在金融圈有所成就。王宇於是讓學姐問問她那些同學們,有沒有門路。學姐問到瞭蘇維然那裡,以“她的朋友讓她幫忙問”的名義。

蘇維然何其敏銳,第一時間就察覺瞭學姐所說的“她的朋友”不過就是王宇。時過境遷,即便蘇維然已經放下瞭對學姐的感情,但他放不下曾經被王宇傷害過的男性尊嚴。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有什麼比奪妻之恨更恥辱?——那時學姐之於他來說,和妻子沒什麼分別。

聽到學姐的詢問,蘇維然抓住瞭機會,一個可以讓自己解氣開心的機會。他把何嶽巒介紹給瞭學姐。他事先知會瞭何嶽巒,自己之前為什麼用王宇的名號做瞭那麼多事——因為他惡心這個人,且頂著他的名字做事,以後就算有什麼事要調查,人傢第一時間也會去查王宇,而不是他蘇維然。

此外他還會告訴何嶽巒,王宇人傻錢多,何嶽巒大可以通過這次洗錢行動黑他和他父親一大筆錢,反正他們那些錢的來路細糾察起來,一定涉及到國有資產流失,這罪名可就大瞭。所以王傢父子隻能吃個啞巴虧。而蘇維然自己,不會從中分太多羹,他按照以往那樣收個中間人的費用就好。這樣何嶽巒賺錢開心,他解氣開心,兩個人皆大歡喜。

於是這樁買賣,就這麼達成瞭。

寧檬後來想蘇維然沒有從中和何嶽巒一起分一杯羹,或許心裡是有著更深層的謀劃的——萬一哪天他想弄死王宇,就把洗錢這件事捅出去,到時落水的是王宇和何嶽巒,而他這個以現金方式收取中間費的,倒是沒落下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寧檬有時覺得,其實蘇維然比何嶽巒更可怕。他的心機,強於何嶽巒十倍都不止。他一直在借刀殺人,又坐收漁人之利。

弄清來龍去脈後,寧檬就回國瞭。她本來是想問問學姐能不能幫她拿到何嶽巒在境外洗錢的證據。但她很快就打消瞭這個天真的念頭。學姐好不容易爭取到瞭正室的地位,她怎麼可能會把何嶽巒洗錢的證據提供出來,那樣做就相當於她一並把王宇也給供出來瞭。學姐能從一群女人中殺出重圍,實屬不易,她不屑卻也可憐著這樣為男人而活的學姐。她沒有用殘酷的事實去驚醒學姐。

她決定還是回國從其他方面入手吧。

蘇維然驗證瞭寧檬的所有推測都是對的。

然後他又笑瞭,他這次的笑容有點憂傷:“於是你回國之後,就開始接近我,想從我身上打開突破口,對嗎?而我因為全心全意地喜歡你,並沒有懷疑這些。”他頓瞭頓,憂傷從笑容中跑進聲音裡,“寧檬,你帶著目的接近我,有沒有對我覺得抱歉過?”

寧檬被他的憂傷感染,帶著些許傷懷,說:“當然,我一度非常抱歉和猶豫。但學長,你還記得我回國後咱們一起吃飯那一次嗎?我問你有沒有什麼後悔的事?”

那時蘇維然反問她,有沒有什麼後悔的事。

她說:有的。她後悔當初沒有堅定她的懷疑——何嶽巒他確實劈腿瞭。假如她那時夠堅定,或者能再深入地去找到知情人佐證一下,尤琪現在就還會是條鮮活的生命。

而當她說完這些,蘇維然給她的回應是:別難過瞭,生死有命,離開這個世界是尤琪自己的選擇。

他覺得尤琪的自殺是生死有命,他一點都不覺得那其實是何嶽巒造的孽。而他早就知道何嶽巒在造孽,他卻沒有告訴她知道。

寧檬告訴蘇維然:“你當時的回答,讓我心頭最後那一點柔軟和猶豫,也化為烏有瞭。”

蘇維然笑起來,笑容從憂傷變得慘淡。

“原來那個問題,你是在試探我。”

寧檬慢慢點點頭:“學長,你做瞭很多也許你自己並不認為是錯的錯事,而其中最讓我無法接受和原諒的一件,就是你明知道何嶽巒是什麼樣的人,明知道他養瞭炮友和小三,可你卻一點提示都不給我。記得尤琪生日那天嗎?她邀請我們一起吃飯,但你說,你就不去瞭吧,你和尤琪那位男朋友不熟,就公事上見過那麼一兩次,坐下一起吃飯會不舒服。

“其實你和何嶽巒並沒有你說得那麼不熟,相反你們太熟瞭,熟到可能會從某個細節泄露出你們正在一起謀劃著什麼事情,所以你欲蓋彌彰地強調你和何嶽巒不熟,你不想參加那頓生日晚宴。

“你其實早就知道何嶽巒出軌瞭。也正是因此在何嶽巒和尤琪分手時,你才會冷靜地連續兩次說到好聚好散挺好的。

“你從頭到尾知道何嶽巒出軌、知道他到底出軌著誰,知道他出軌那人甚至已經懷瞭孩子。可你從來沒告訴過我這些,哪怕一丁點的提示都沒給過我,就那麼讓何嶽巒殺過來,殺得尤琪措手不及。

“學長,在這件事上,我對你真的很怨恨。”

蘇維然聽著寧檬的控訴,沒有反駁。他全認下瞭。他抬手抹瞭把臉。他的手有點發抖。

寧檬看著他的手,目光裡起瞭一絲絲警惕。蘇維然看到瞭。他舉起自己的手,看著它發抖,笑得自嘲極瞭:“它讓你害怕瞭,是不是?別怕,我說過再也不會傷害你,你可能不信我做得到,但我自己會努力。”

寧檬心裡一下難過起來。他做瞭很多壞事,他傷害瞭很多人,他走錯瞭人生的方向。可他對她終究是真情意。

蘇維然放下手,嘴角還是那股自嘲的笑。

“說說看,在你眼裡,我還做瞭哪些我自己可能不覺得是錯的錯事。”

寧檬沉默半晌,說:“欽和股價後期的拉升,真正的操盤者,應該是你吧,學長。”

在雙勛大舉依靠資管計劃在二級市場收購欽和的股票時,寧檬問過蘇維然,萬一股價跌瞭,雙勛那些資管計劃不就要爆倉瞭,雙勛幹嘛要冒這麼大的險。

蘇維然卻告訴她:“雙勛那位老板能制造出今天這種局面,就說明他絕對不是一般人,他很可能在一開始就想到瞭這種情況也準備好瞭後招。比如當欽合的股價下跌瞭,他們會找事先聯系好的機構做高股價。把股價做高瞭,他們這些資管計劃就能免於爆倉瞭。”

而事後陳曉依告訴寧檬,在KTV那天,在包間裡,何嶽巒靳海洋以及“Jason王”正在謀劃如果後續欽和股價跌瞭導致資管計劃爆倉該怎麼辦。

——這就是蘇維然告訴寧檬“雙勛那邊很可能在一開始就想到瞭這種情況也準備好瞭後招”的後招。而這後招,是他串聯起那幫人,一起籌謀策劃的。

蘇維然點點頭,說,沒錯,是我。

寧檬的心往下落瞭一分。

“還有嗎?”蘇維然像一個主動接受道德審判的人,在等待寧檬接下來的審判。

他隻接受她的審判。

寧檬說:“陸既明想找何嶽巒幫忙那一次,你沒有吃醋,甚至還很鼓勵我幫他穿線。我現在在想,是不是當時陸既明不來找我的話,你甚至會引導我去找他?然後用願意合作的假象,想辦法拖住欽和、麻痹欽和,以為雙勛籌集資金贏得時間。”

蘇維然毫不猶豫地點頭:“沒錯,謝謝陸既明,他主動邁出瞭第一步,讓後續一切事情變得順風順水極瞭。”

提到陸既明,蘇維然嘴角的自嘲淡瞭幾抹。他是那麼發自骨子裡地嫉恨著陸既明,他毫不掩飾他的這種嫉恨。

寧檬來到這之前對他因為嫉恨而生出的種種惡意事端,是鄙視的,是生氣的,也是覺得不能原諒的。

可是眼下這一刻,她卻忽然理解瞭蘇維然。

他這嫉恨的心情,這種種因嫉恨而生的惡意事端,不過是因為喜歡她。

喜歡這種事,沒法控制,也不是錯。

寧檬嘆口氣,說話的語氣已不再是揭穿,而是化作一股嘆息:“所以學長,陸既明指望著置之死地而後生但卻沒生起來的那兩隻定增股,其實也是你特意砸的吧?”

在陸既明變成窮光蛋以後,曾宇航給寧檬帶回來的消息顯示,謀劃砸盤的人叫Jason王。

現在回想一下,那段時期正是蘇維然最嫉妒最恨陸既明的一段時期。他總覺得她和陸既明有著什麼,這種懷疑讓他嫉妒和恨的火苗熊熊燃燒,無法停止。

蘇維然點點頭:“是我做的。不過你說對瞭,我不認為這件事是錯事。”

寧檬不跟他糾結這件事的對錯,隻跟他確認另外一件事:“後來陸既明的P2P平臺遇到兌付危機的事情,也是你在第一時間透給媒體的,對嗎?”

那天和蘇維然一起吃飯的時候,寧檬接到律師的電話,律師告訴她,她起訴那傢大媒體的事情遇到點困難,他們需要見面溝通一下。蘇維然聽到瞭她的通話內容,於是對她說,他認識那傢媒體的分管領導,不如他幫他們在中間說和一下,讓兩邊化幹戈為玉帛,讓媒體那邊把不實新聞撤掉,而寧檬這邊也不要再糾結於非要對方公開道歉這件事瞭。

寧檬沒有接受這個提議。

回傢後,她腦子裡閃過一道念頭。她依稀記得陸既明的P2P平臺出現對付危機的新聞,她最早就是從這傢大媒體的客戶端上看到的。

為瞭驗證自己的記憶是否出錯,她立刻整理網上關於陸既明P2P平臺兌付危機的新聞,隨後她發現這傢媒體的新聞稿發佈時間是最早的,甚至比陸既明都要早知道他的P2P平臺一定要不行瞭。而其他網站其實都是在轉載這傢媒體的新聞稿。

就是那條被轉得鋪天蓋地的新聞,以及裡面那些誇大其詞的描寫,堵死瞭陸既明一切可以借到錢的渠道,讓他就此徹底失去明明還可以起死回生的機會。

蘇維然很明確地點點頭:“是我,沒錯。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的潛意識裡一直想著他。盡管你的態度很堅決,你也在很清醒地控制你自己,和他保持距離,但你越是這樣用力,我就越是嫉妒他。我真恨不得他死的,可惜他挺過來瞭。後來你們搬到仁通大廈,陸既明不是被人追債瞭嗎?不妨說,那件事也是我做的。”

寧檬到這來之前,想象過蘇維然在說出這些話時,會是咬牙切齒的,會是面目猙獰的,會是兩手發抖的。

可是沒有。

他竟然像個儒雅的紳士一樣,很低沉很柔緩地在說這些話。

沒有通過憤怒去發泄,說明憤怒已經不足以達到發泄的目的。所以他嫉恨陸既明真是嫉恨到瞭骨子裡,連憤怒都不足以發泄瞭,索性就不再憤怒。所以他對她的喜歡,也真的是深刻到瞭骨子裡。

那一瞬寧檬眼睛微微潮濕起來。

何德何能,她要承載一份這樣的深情。

她感傷地問瞭蘇維然一個問題。

——學長,能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和何嶽巒他們攪在一起的嗎?

蘇維然看著她笑,笑容充滿美好和懷念。

“還記得你那次小型投資會嗎?”他說,“就是那天,那是我第一次約何嶽巒見面。他架子很大很難約,但因為你對我發出邀請,我義無反顧爽瞭他的約。”

那一天,他坐在辦公室裡審閱著文件。寧檬突然給他打電話,問他下午是否有空,對他發出瞭一個會議邀請。

他立刻說好的有空,下午一定準時到會。

掛斷電話後他把他的助理叫進瞭辦公室,言簡意賅地吩咐:“把我今天下午的所有行程都改到明天或者後天,改不掉的就推瞭。”

他的助理一臉欲言又止:“蘇總,您下午有個很重要的約會,是一早就和保險機構負責人約好的……”

而他一點都沒有猶豫,就那麼果斷地取消瞭那次和何嶽巒的約會。

假如那次以後,他不再因為覺得抱歉而重新約見何嶽巒,是不是他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變成一個和何嶽巒攪在一起的混蛋?

“後來為瞭和他道歉,我補約瞭他一次。他很給面子,赴約瞭。我們都是從華爾街回來的,做事風格都很接近,都喜歡錢,也都願意為瞭錢冒險,不怕踩灰色地帶。在彼此摸清對方的行事風格和做事套路之後,也在互相瞭解瞭對方是什麼人之後,他問我對一個大項目有沒有興趣。那個大項目,就是吞掉欽和。我就是從那時開始正式切入收購欽和項目的。”

蘇維然對寧檬娓娓講述著。他的手不抖瞭,他像在講著別人的事一樣。

“說起來我正式入夥那一次,我還跟你提過的。就是我知道你上學時暗戀我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約瞭何嶽巒吃飯。兩人的正事聊完後,何嶽巒給女朋友打瞭電話,問她餓不餓,要不要過來一起吃完晚飯再回傢。

等何嶽巒的女朋友趕到之後,他和那女孩不由雙雙變得驚訝。

原來她是尤琪。

席間他和尤琪自然而然地聊起他們共同認識的人,聊著聊著尤琪就自然而然地說漏瞭嘴。尤琪告訴他:寧檬她上學的時候是多麼的暗戀你。你和學姐遠赴海外留學那年,她差點就得瞭厭食癥瞭。

蘇維然說:“就是那天,何嶽巒和我聊到瞭收購欽和的事情,我算正式入瞭夥。後來我還給何嶽巒和閆雙勛介紹瞭靳海洋。”

寧檬看著蘇維然的眼睛,問:“學長,為什麼?為什麼要加入到這樣的事情裡?”

蘇維然回視著她,一眨不眨:“起初是為錢,那時我也沒怎麼太費心賣力氣。但後來知道陸天行是陸既明的父親,我就開始認真瞭。我嫉妒陸既明,這份嫉妒讓我失去理智瞭。”

寧檬的眼睛裡熱辣辣的。

“學長,”她柔聲叫瞭蘇維然一聲,“其實你和何嶽巒是不一樣的,對嗎?你其實是瞧不起他不分手就又亂搞的作為的,對嗎?因為你就是被人這樣傷害過。所以骨子裡你其實是瞧不起何嶽巒的,對嗎?所以在我第一次隱約懷疑你是否參與過何嶽巒他們所做的事情時,我借著一起吃飯試探你,想和你詐出何嶽巒暗中做股價的套路,那時你生氣瞭,你說:寧檬,我在你心裡,難道就是和何嶽巒一樣的人嗎?”

蘇維然一直努力維持的平靜樣子破裂瞭。他身體開始顫抖,他極力控制著這種顫抖。他的眼圈發紅起來,他極力控制不讓它們紅到流出水來。

這世上,原來是有人懂他的。懂他其實對何嶽巒的不屑。

寧檬吸吸鼻子,沖他笑瞭笑:“學長你知道嗎,就是你這種不屑的態度蒙蔽瞭我,讓我一度非常內疚自責錯怪瞭你。因為如果你們真的有所合作,你怎麼會那麼不屑他?”

“但現在我懂瞭,”寧檬看進蘇維然的眼睛裡,一字一句地說,“你對他的不屑是真的,你不屑他玩弄感情,不屑他不負責任。而你又和你不屑的人一起合作做瞭很多事,不好的事,違法的事,這些也是真的。我起初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樣,現在我懂瞭。因為你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把自己分裂成瞭Jason王,你從來不覺得自己和何嶽巒是同一陣營的,和他一起做壞事的人,是你分裂出去的那個Jason王。”

所以那天他才會對她說:你把我劃到何嶽巒的陣營中,寧檬,你傷到我瞭。

他從不認為自己和何嶽巒是一種人,他分裂瞭自己。壞人是Jason王,而他是好的。

蘇維然渾身都在發顫。他的眼睛更紅瞭。

寧檬看著他,輕聲地說:“學長,你扔掉Jason王的人設,做回你自己吧!”她吸吸鼻子,說,“何嶽巒指派權茹茹買兇殺我瞭,就剛剛,是陸既明替我擋瞭刀,他現在躺在醫院裡。”

蘇維然臉色一下變瞭。他的手顫抖起來,他把手握成瞭拳頭,咬牙切齒:“他答應我不動你的,說好這是我的底線!”

寧檬看著他顫抖的拳頭,深呼吸。

然後她探身過來,伸手握住瞭它。

蘇維然的顫抖在她掌心裡漸漸消失瞭。

“學長你看,你其實是想改變自己的,你每次發抖,都是向好的你自己和向壞的你自己在打架,以前是壞的那個贏瞭,可現在你看,是向好的你贏瞭!”

“你和何嶽巒他們不一樣,你忠於感情,不管你都做過些什麼,但你對我從來都是真心的,而我現在對你能做的,就是勸你做回你自己。去自首吧,學長。

“去自首吧,學長。你不是Jason王,你就是你,你是蘇維然,那個陽光有志向的蘇維然,做回你自己吧,趁現在還不晚!”

蘇維然低下頭,額頭抵在寧檬的手背上。他的肩頭劇烈地抖。一滴滴的淚水掉在寧檬的手背上。

他哭瞭。痛哭。

寧檬起身走瞭,走前拎起瞭她一直放在茶幾上的黑色皮包。

她把空間留給蘇維然,留給他做回他自己。

陸既明一覺醒來,看到瞭寧檬。

他開心得不得瞭,拉住寧檬的手說:“我夢見你離開瞭,急得我使勁睜眼睛,終於睜開瞭!”

寧檬沖他笑:“嗯,確實離開瞭一下,出去辦點事情。但我趁你醒之前趕回來瞭。”

陸既明眼神一瞟,眼睛突然瞪大。他看到寧檬身後正站著壯漢柳敏薈。柳敏薈在貓腰觀察他的腿。

陸既明出聲吆喝他:“嘿,你!就說你呢,瞎看什麼呢?”他對潛在情敵特別沒好氣,“你來這幹嘛?”

柳敏薈直起腰,搓搓下巴:“哦,沒事幹,就跟寧檬過來溜達溜達,這不聽說你被紮個窟窿嗎,作為你的一號情敵,我過來瞅一眼窟窿,樂呵樂呵!”

陸既明氣得差點坐起來,動作牽扯瞭傷腿,他呲牙咧嘴又躺回去。他很沒氣勢地躺在那,很有氣勢地沖柳敏薈吆喝:“你,趕緊走,別在這礙眼!要不我給你也紮個窟窿讓你躺我旁邊這病床上咱倆一起樂呵樂呵!”

柳敏薈沖他翻個白眼,轉身交給寧檬一部手機:“裡頭視頻導完瞭趕緊把手機還我,我就不拿回傢去給你從網上傳瞭,那麼的吧整得我好像自己有可能會留個備份似的。”

柳敏薈說完話瞅不都不瞅陸既明一眼,隻揮揮手說瞭聲:“走瞭,瘸子。”

他臨走順走瞭寧檬從蘇維然傢裡出來時拎的那隻黑皮包。

陸既明氣得差點撲過去。

寧檬把他按回到病床上。陸既明瞪著她,像個炮筒似的問:“他剛才給你手機幹嘛?他讓你導什麼視頻?”

寧檬四兩撥千斤一笑:“你猜。”

陸既明覺得自己傷口都要氣裂瞭。

他問寧檬:“你剛才去哪瞭?”頓瞭頓,馬上跟上一句,“你要還是讓我猜我現在就給我自己再捅一個窟窿!”

寧檬憋著笑,實話實說:“我去找蘇維然瞭,勸他自首。”

陸既明瞬間瞪大眼:“你自己?你瘋瞭吧,他有暴力傾向,這事你跟我說的,你還敢自己去找他?就不怕他又對你動手?”

寧檬嘆口氣:“我如果不孤身犯險,又怎麼激得出他的良心呢。”她頓瞭頓後,又說,“況且誰說我是自己去的,你以為柳敏薈為什麼平白無故出現在這?”

寧檬在屋裡和蘇維然談話的時候,柳敏薈就蹲在門口,從他的手機屏幕上,隨時關註著屋裡的一舉一動。

一旦裡面有情況,他會立刻沖進去——寧檬在進屋的時候,趁著換鞋,悄悄把門鎖扭開瞭。

寧檬晚到蘇維然傢的那半小時,是用來和柳敏薈匯合以及調試設備來著。

柳敏薈給她搞瞭一個安裝著黑色針孔攝像頭的黑色皮包,黑與黑,黑得渾然一體,針孔攝像頭極度完美地融合進瞭皮包的花紋裡。

不很仔細地睜大眼睛去看,絕對發現不瞭皮包上藏著貓膩。

寧檬進瞭屋就好像不經意似的把包放在瞭茶幾上,攝像頭對準瞭蘇維然常坐的那個位置。

他們整個談話過程都被那隻鏡頭直播且攝錄進瞭蹲在門外的柳敏薈的手機裡。

寧檬告訴陸既明:“我進屋的時候特意趁著換鞋把門鎖扭開瞭,一旦有什麼失控的事情發生,柳敏薈他就沖進來瞭。本來我琢磨過找保鏢的,但又不想被外人聽到這麼多秘事,反正柳敏薈那身肌肉疙瘩一點不比保鏢們遜色,最後我就選瞭他蹲門口瞭。”

寧檬拍拍陸既明的肩膀:“你看看老柳人多好,被我抓包的工作做完瞭本來就可以直接撤瞭,可是一聽說你住院瞭,人立馬趕過來探望你!”

陸既明很激動:“屁!他看望我個鬼!看望我他不拎點水果鮮花什麼的就空著手來?他丫挺的就是過來特意氣我的!”頓瞭頓,陸既明做瞭兩組深呼吸,平復瞭被情敵挑起的激動情緒,問寧檬,“你說,蘇維然能去自首嗎?”

陸既明問寧檬:你說蘇維然能去自首嗎。

寧檬微微一笑。那一笑因洞明世事而風華絕代。

陸既明看得發起瞭癡。

從前覺得她不起眼,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衣服穿得老氣橫秋,除瞭他之外也沒誰能挖掘出她灰突突外表下蘊藏著豐富多彩的內裡。那時他是高高在上的,充滿無限優越感的。

可是現在,那些高高在上和優越感,他再也找不著它們的蹤跡。現在留存在他心裡的,甚至是對這女孩的仰視和崇拜。

這幾年她的蛻變驚人,她如脫胎換骨一般,一步一個腳印靠著自己的努力踏踏實實爬到瞭金字塔尖。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有什麼能比她的智慧、執著、勇敢和努力,更迷人的?

陸既明著迷地看著寧檬,看著她洞明世事的風華絕代的微笑,像個超齡迷弟一樣。

寧檬微笑著說:“他很壞,可他又沒那麼壞。我賭他會去自首。”

陸既明惡意地挑瞭挑眼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發現隻要自己挑眼角,寧檬的眼神就會出現遊移,她的面色雖然如常,耳朵卻會悄悄泛紅。於是他大膽推測,如果有的女孩被男生困在墻壁和胸膛間會腿軟,那麼寧檬就是面對他挑眼角時會腿軟。

有瞭這樣的發現和推測以後,他時不時就會讓自己的眼角挑一挑刻意發個騷。

果不其然,寧檬的眼神又遊移開瞭,她的耳朵又在悄無聲息地偷偷泛紅。

陸既明在心裡暗自化作一個心花怒放的騷包。他抬手捏住寧檬的下巴,女性柔滑細嫩的觸感,電得他心驚肉跳,差點連要說什麼都忘瞭。

“幹嘛不敢瞅我?”他用這一句話過渡瞭一下之後,想起瞭自己真正要討論的問題,“你賭他會去自首,可如果不呢?”

寧檬下巴一劃,脫開瞭他手指間的輕輕鉗握。

她看到陸既明又在對自己挑眼角。她明白瞭陸既明是在對她故意發騷。

她按住陸既明的兩個眼角,抹平它們,陸既明立刻被她抹成瞭李榮浩。

陸既明抗議:“你這樣捏我眼皮我可看不清你瞭!”

寧檬說:“你答應我接下來談正事時間不再對我刻意發騷,我就松手。”

陸既明做出保證:“好的,等你談完正事我再發騷,行吧?”

寧檬:“……”

她松開陸既明。斟酌瞭一下之後,她對陸既明說:“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她看住陸既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現在輪到陸既明想要遊移開眼神以及控制住自己不要面紅耳熱瞭。

“你會不會有一點怪我,我沒事先和你說一聲,就獨自跑去勸蘇維然自首瞭?”

畢竟從常規角度去分析,自首會獲得相應從輕的判處。她隻身范險,去勸蘇維然自首,一方面可以看做是為瞭要讓蘇維然獲得從輕的量刑,可換成另一個方面去看,未免對陸既明和他的父親不公平——畢竟蘇維然是導致老陸去世小陸破產的關鍵性人物。

陸既明收起瞭小兒女間的情思浮動,換做認真正經的表情和態度,回答寧檬:“我知道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和你的考量。”

寧檬笑瞭。她就知道她看重的這一位,是和別的男人與眾不同的。他經歷過大生大死大起大落,看待問題時總會多一分比普通人更細致更周全也更包容的考量。

寧檬說:“之前我聯系瞭一下心理醫生,就是給我們疏導心情幫我們調節抑鬱癥的那一個,我後來把她介紹給瞭蘇維然。我去和她聊天,出於職業道德,她不會向我透露其他病人的具體情況,所以我費瞭點心思當瞭回壞蛋,從她那裡套話來著。套話的結果確認瞭我的一個推測——學長他有人格分裂的癥狀。

“所以假如他去找專業機構進行司法鑒定,是完全有辦法減輕或免除刑事處罰的,如果是這樣,那就連何嶽巒他們那夥人也可以一並逃脫瞭。”

現在被關在裡面的那三位,何嶽巒閆雙勛靳海洋,互相還在死守牙關,沒有互相開咬。他們很有默契,明白一旦其中一個人交代瞭什麼,必定三個人都一起完蛋。所以隻要他們全都嘴硬,誰都不開口說什麼,那就還有希望保一保自己。

他們也不敢輕易去咬蘇維然——蘇維然何其聰明,他是他們整個集團所有人物中,最洞察一切事實的人,甚至有些事他還是主導的軍師,可從頭到尾,他又是這個集團裡做事最不留痕跡的一個。他所收的那些中間人好處費通通都是現金,他沒留下任何轉賬記錄。所以他們不敢咬蘇維然,咬出蘇維然,一旦蘇維然發瞭瘋,那麼最後被反噬的會是他們自己。

“這種狀態下,隻有蘇維然肯主動交代,才能撕開那幾個人掩藏著骯臟交易的默契壁壘瞭。”寧檬對陸既明說,“學長他現在受瞭刺激會分裂,舍棄向好的自己,分裂成向壞的自己。勸他自首,是勸他做向好的自己,這樣他會主動說出很多事情。可假如不勸他自首,而采用強硬的方式讓他被相關部門帶走接受調查,那就是把他往向壞的那一面推,到那時他什麼也不會交代,甚至還會開一個有精神問題的鑒定,從而免於負起刑事責任。那樣的話,他會越行越遠,再也沒法回頭。我們也會看著何嶽巒那些人得不到應有的重判懲處。”

陸既明越聽寧檬的話,眼睛睜得越大,嘴巴喔得越圓。他簡直像在聽一個推理傢講推理故事。

“而我不告訴你我要去找蘇維然,原因很簡單,我在屋裡和他談的那些事,大部分和你有關,你要是蹲在屋外實時看著他是怎麼陷害你的,以你的暴脾氣一定吃不消,你會立刻沖進去揪衣領打人的,那樣的話,就又功虧一簣瞭。柳敏薈是局外人,會冷靜對待他看到聽到的事情。所以,這件事一開始我就定瞭和老柳一起完成,而沒考慮過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哦。”

陸既明臉上酸溜溜的:“你怎麼就確定我不能冷靜以對?我心靈受傷瞭,怎麼哄也哄不好那種,你走吧走吧!”

寧檬沒說什麼,直接把手機錄到的視頻播放給陸既明看。

陸既明看到一半就受不瞭瞭,揚手要摔手機:“混蛋!王八蛋!這麼陷害老子!扶我起來我要去弄死他!”

寧檬護住手機按住陸既明,問他:“你現在再告訴我,選你的話,你能蹲在屋外冷靜以對嗎?”

陸既明運瞭半天氣,最後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做不到。他父親的命毀在那人的謀劃裡,他輝煌的事業折斷在那人的嫉恨裡,他的人生差點結束在那人的如他所願裡。

是的,他如果當時守在門外,一定會忍不住沖進去揍人的。揍死他都不解氣!

寧檬像哄孩子一樣拍著陸既明的背,一下一下的,充滿母愛。陸既明平靜下來,順勢作死地發洋賤,硬往寧檬纖細香軟的身體上偎。

寧檬懶得理他,隨他去瞭。

“現在回到你剛才問我的那個問題,”寧檬還在機械地重復著輕拍陸既明後背的動作,聲音輕柔香甜得像在給她心愛的寶寶唱催眠曲,“如果他不肯去自首怎麼辦?”

陸既明咕噥著問瞭聲:“怎麼辦?”他眼皮都耷拉下來瞭。太舒服太銷魂,他快睡著瞭。

寧檬說:“所以除瞭這段我和他會談的視頻,我還去他的書房裡,錄下瞭他炒股的交易賬號……”

賬號裡面的交易記錄可以反映出一些問題。比如拉升前買入,砸盤前賣出這些內幕交易和老鼠倉。

陸既明耷拉著的眼皮瞬間被撐開,他從寧檬身體上剝開自己,坐正上半身,剛剛的陶醉欲睡已經霍然不見。

他瞪大瞭眼睛對寧檬說:“你也太雞賊瞭吧!”

寧檬不受他一驚一乍的影響,說:“但把視頻和他炒股賬號舉報上去,其實這是最壞的下下策,因為這兩樣未必能指證得瞭太多事情,僅憑老鼠倉和學長在視頻裡承認的那些事,未必定得瞭那些人很重的罪,畢竟都是口頭描述,沒什麼實質性證據。而學長他,也完全可以通過一份顯示他精神方面有問題的鑒定而脫罪。

“所以,我最終的訴求,還是希望學長能夠自首,這樣他會有憑有據地讓那些人都紮紮實實地落網定罪。不管怎麼樣,為自己做過的錯事承擔處罰,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我希望他能為自己做過的錯事真心地懺悔。”

這樣洗滌盡瞭心理的渣漬污跡,他才能歸來時,仍是少年。

陸既明看著寧檬。夕陽西照,光線紅得像火。寧檬落在一片火紅的西照光輝裡,那一刻陸既明想到瞭浴火的鳳凰。

真美,真聖潔。

他很突兀地開瞭口,問寧檬:“我能不能親你?”

寧檬愕瞭一下後,認真交代說:“你這個問題很蠢,我如果回答你可以,顯得我不夠矜持,可我如果說不可以,這又很違心,所以以後這樣的問題就不要再問我瞭,想親你就撲上來,唔……”

她的話還沒說完,陸既明就撲瞭上來,餓狼一樣,以吻封緘。

寧檬閉上眼睛,心甘情願承受。她像喝醉瞭酒,暈眩迷亂。心裡卻是千般的喜悅,萬般的喜歡。

原來這才是接吻的真正滋味。

彼此都氣喘籲籲地分開,彼此都是眼神迷醉而凌亂。

陸既明喘著粗氣死要面子地問:“怎麼樣,我技術很好吧?”

寧檬差點噴瞭。

他生澀得一塌糊塗,攻池掠地不過是在依靠那點男性本能。至於能把她吻得意亂情迷的,也不過是因為她心裡喜歡他罷瞭,他還好意思吹技術?

寧檬如實說:“不好,像第一次正兒八經跟人舌吻。”

陸既明不樂意瞭,死要面子地胡說八道:“屁!我可是很有經驗的!”

寧檬看著他,忽然高深莫測一笑:“你知道夢姐走前跟我見面那次,她對我說瞭什麼嗎?”

陸既明立刻拔直瞭背:“啊……說什麼瞭?寧檬我告訴你我剛才是吹牛逼,我其實確實沒經驗,尤其和夢姐之間,我們一直清清白白,我敢對燈發誓!”

寧檬清瞭清嗓子,表情繃得滴水不漏,陸既明看得非常緊張。

“夢姐她說——”寧檬忽然繃不住瞭,笑起來。

夢姐那天對她說:寧檬,我答應小明跟他試試,是想讓他明白他對我的感情不是愛,是對母性的渴望和依賴。

現在他出瞭事情,真正能幫到他的人是你,而我現在待在他身邊是拖累他。

我愛的那人浪子回頭來接我瞭,他讓我受的罪到頭瞭,我要走瞭。

寧檬,小明交給你瞭。他長大瞭,他不需要媽媽,他需要愛人。我是救不瞭他的,現在隻有你能救贖他。

寧檬,他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我。他其實愛你都愛到骨頭裡瞭。

“原來陸大老板,愛慘瞭他的小秘書啊。”寧檬含著笑意打趣著陸既明。

陸既明愣瞭好一會。半晌後,他橫眉立目地開口:“所以那個時候,你已經知道我真心喜歡的人是你不是夢姐,而你其實也已經和蘇維然分手瞭,那你為什麼不挑明這一切,不和我在一起?!”陸既明痛訴起來,非常生氣。

寧檬認真說:“如果那時候的你是需要靠愛情來拯救的,那我想我可能不會再喜歡你瞭。靠愛情拯救的男人,太懦弱瞭。靠自己重新站起來,才是真漢子。而你後來果然是靠你自己又站起來的。所以,”寧檬笑瞇瞇地,往前湊,盯住陸既明的眼睛,說,“這樣的你比之前還要招人喜歡。”

陸既明心神蕩漾,嘴唇向前一凸,成功攫取對接上瞭寧檬的嘴唇。

又是一番飛沙走石硝煙四起的攻池掠地。

在陸既明從寧檬隔壁房間搬走之後的第二天,早上刷牙時,寧檬產生瞭幻覺。她仿佛又看到早早就收拾好自己西裝革履的陸既明正從眼前經過要出門。(

隨後她發現自己在刷牙的時候產生過很多次和陸既明有關的念頭。最印象深刻的那一次,是她抽瞭自己一嘴巴,然後把他給狠狠地放下瞭。

想到這,她吐瞭嘴裡的牙膏沫子,開瞭水龍頭把它們沖走,像個儀式一樣。

那一刻她正視瞭自己的心情。她又把他給輕輕地撿起來瞭。

然後她無聲笑一笑。

隻是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讓他知道,她把之前已經放下的他又給撿起來瞭的時候。

她想看到陸既明靠他自己站起來。如果現在和他好,他又要分不清什麼是愛什麼是陪伴什麼是恩瞭,就像和夢姐那樣。等他又變成一個強大的陸既明,可以脫離陪伴依賴與恩情去談愛,那時就是純粹的愛瞭。

她不需要他感謝自己,她隻要他的喜歡。

卿裡被抓之後,很慫很孬種,以最快的速度交代瞭一切事情,他對有人買兇要他殺掉寧檬的事實供認不諱。

警察問卿裡是誰要買兇殺人。卿裡說這個他也不太清楚,這個隻有他大哥清楚。

警察叔叔為瞭弄清確切答案於是端掉瞭這個涉黑團夥,成功抓捕瞭團夥老大。

寧檬知道這事以後,對陸既明感慨著說:“你這一刀真是不白被紮,為民除害瞭!”

陸既明也無限感慨,點頭又點頭:“我這一刀確實不白被紮,我都親到嘴兒瞭!”

據警察叔叔說,卿裡還在交代中附贈瞭一段痛哭流涕的心路歷程。

他哭訴他淪落到今天這地步都是寧檬害的,因為自從他打寧檬未遂反被她的奸夫打、後來還帶著傷被寧檬掃地出門,他的女朋友就覺得他特別沒用,挨打被攆還勒索不到錢,害她自己跟著受氣受累遭白眼,於是很沒有留戀地就甩瞭卿裡和別人跑瞭。

卿裡因而變得暴躁異常,經常和身邊人發生沖突,沒過多久他打工的雇主也辭退瞭他。他混瞭一陣子,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被社會閑散人員撿走瞭。從此他開始做混混。他對寧檬始終懷恨在心,有天他大哥說有人拿錢找他們想做掉一個人,那人叫寧檬,大哥問誰對寧檬住的那片地形比較瞭解,他立刻舉手搶活,表示自己對那片地形瞭解得不得瞭,成功把差事攬瞭過來。後來就發生瞭殺人未遂那一幕……

痛訴的最後他再次強調,他覺得自己走到無法回頭的今天都是寧檬害的,所以他真的很想做掉寧檬泄憤,希望警察叔叔能理解他的心情從而酌情給予他相應的輕判。

寧檬再次感慨地對陸既明說:“我小時候老寧教育我說,一個人覺得不如意不順心時,如果隻顧著從別人身上找原因,那他完蛋瞭,他會覺得全世界都與他為敵、全人類都對不起他。

“老寧說一個人在不如意不順心的時候要首先從自己身上檢視一下。找找看,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假如我換一個態度和方式,情況會不會好起來?

“他說人活在這世上最不該有的情緒就是怨天尤人,因為那對境況改變沒有絲毫幫助。人活著,就得做一個快樂的人、一個包容的人。”

陸既明一邊聽一邊點頭,對未來老丈人送出極盡諂媚的附和與贊嘆:“你爸可真是個神人!”

寧檬看著陸既明,面無表情地說:“你聽我講完再決定要不要拍馬屁。我爸給我熬完這鍋要做快樂的人包容的人的心靈雞湯之後呢,樓上新搬來的一對租戶小夫妻,衣服不擰幹就晾到瞭陽臺外面,水湯子還掉著色呢,灰瞭吧唧地把我媽晾在外面的白被單都給染瞭。老寧立刻火冒三丈沖上去喊話瞭,倚老賣老假裝高血壓要犯,逼著那小夫妻倆賠禮道歉然後把我們傢被單給親手洗幹凈瞭。”

陸既明聽得目瞪口呆。

寧檬拍拍他肩膀給他壓瞭壓驚:“我當時的反應也和你一樣,我問老寧,你不是告訴我要做一個快樂的人、一個包容的人嗎,可你這還是一個較勁的人呀。

“老寧特中氣十足地跟我說:嗨呀,當你實在包容不瞭別人,那就讓別人來包容你好瞭嘛,都是包容,一樣快樂。”

寧檬看著更加目瞪口呆的陸既明,對他說:“明白瞭嗎?沒有玻璃渣的心靈雞湯,不是好的心靈雞湯。對付卿裡這樣的,不用包容感化,沒必要,就告訴他一聲你活該就行瞭。”

陸既明呆瞭一會後,在病床上打著滾地樂,不小心扯到瞭傷口,於是一邊樂一邊直喊腿疼。

三天後,資本圈又有瞭一個大新聞。

蘇維然自首瞭,主動交代出很多關於惡意收購欽和的內幕細節。

因為何嶽巒閆雙勛靳海洋緊閉牙關而一時停滯的調查進度,一下子有瞭重大進展。

陸既明對寧檬說,你賭對瞭,向好的蘇維然戰勝瞭向壞的蘇維然。這樣看他就不是壞得無藥可救瞭。

蘇維然聘請的律師很快聯系瞭寧檬。他替蘇維然傳話:“蘇總讓我告訴你,千不該萬不該何嶽巒他們不該買兇對你下手,他說他會把知道的一切事情都交代出來,希望你別因為他曾經做過的那些錯事恨他,也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原諒他。”

寧檬覺得鼻頭酸酸的。

蘇維然的律師神通廣大,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還獲得瞭一些其他信息。

他告訴寧檬,權茹茹委托米律師去和何嶽巒談過瞭,希望何嶽巒一個人把買兇殺人的罪扛瞭。故意殺人未遂罪,三到七年的量刑,如果她進去瞭,他們的兒子還那麼小,父母全都在蹲大牢,那樣的話孩子就太可憐瞭。

蘇維然的律師告訴寧檬:“何嶽巒對權茹茹和孩子倒是有情有義,他答應瞭把事情全扛下來瞭。”

這個消息讓寧檬不太開心。難怪涉黑團夥都被端瞭,權茹茹卻還在外面逍遙法外。

陸既明知道權茹茹要脫罪瞭,問寧檬:“你打算怎麼做?決定包容她嗎?”

寧檬咬著後槽牙說:“她要是能把尤琪還給我,我就試試包容她,否則我跟她死磕到底!”

陸既明立刻緊張起來:“死磕讓我來,你就貫徹‘到底’的精神就好!”

寧檬笑得高深莫測:“我要說我早就有後招,你信嗎?後面還有好戲看呢,你且等著!”

陸既明兩隻眼睛瞪得像受驚的牛:“你還有後招?你最近是吃瞭孫猴子瞭嗎,怎麼猴奸猴奸的!”他逼迫寧檬講出後招,以判斷其中有沒有什麼危險性。

寧檬可憐他腿瘸躺床上躺得確實無聊,就給他講瞭講後招為他解解悶。

陸既明聽完再一次目瞪口呆,捧著小心小肝問:“你這麼雞賊,到底跟誰學的?”

寧檬撇著嘴角,微微一笑:“除瞭老寧還有誰?從小給我灌有玻璃渣的雞湯,沒點賊勁兒都消化不瞭。”

寧檬又約瞭米律師。米律師轉著尾戒問寧檬這回找自己又打算說點什麼事。

寧檬看著他手上的動作,笑瞭。

她對米律師說:“你幫我給何嶽巒帶個話,說我希望聽到一聲他的道歉。”其實這句話是個唬人的由頭。寧檬頓瞭頓,繼續說:“你幫我告訴他,當年尤琪最喜歡的演員就是王某強,因為他樸實,真誠。後來她答應何嶽巒的追求,也是覺得他挺樸實的,可惜現在他變質瞭。

“你幫我問問他,還記得尤琪第一次送他的禮物嗎?一枚祖傳的祖母綠戒指,你讓他好好想一想那枚戒指放哪瞭,還不瞭尤琪就還我吧。再讓他反思一下自己,想想尤琪是怎麼一心一意對他的,他又是怎麼三心二意的。如果我聽到的反思是我想聽到的,我會替尤琪繼續保守她所知道的那些秘密。”最後這句話是詐米律師,讓他乖乖按原話傳話的。非常時期,任何突如其來的證據都有可能讓他的當事人萬劫不復。他的當事人萬劫不復,就意味著一根繩上的靳海洋也會萬劫不復,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其實這番話裡的每一句話,都有很特別的意義。寧檬希望何嶽巒的智商還在線,希望他能聽懂她字面以下的意思。

不久後寧檬就知道,何嶽巒聽懂她的話瞭。

沒多久寧檬就聽到瞭何嶽巒在裡邊開始發瘋亂咬人的消息——他執意更換律師,並把米律師曾經幫他在惡意收購欽和過程中偽造過文件的事情供述瞭出來,一舉把米律師咬瞭進去。隨後他交代權茹茹是買兇殺人的施行者,而授意她殺人的,跟自己無關,他把這個罪名推到瞭靳海洋身上。緊接著他把靳海洋的事情全都交代瞭出來,好像在惡意報復靳海洋一樣。

何嶽巒做的最後一件事是,讓他母親到北京來,給他和他的孩子做親子鑒定。

期間權茹茹被抓捕瞭。他們這對曾經情比金堅的奸夫淫婦開始互相亂咬,場面一度混亂到無法控制。

寧檬知道何嶽巒是心裡恨得發瞭狠,加上蘇維然已經交代瞭所有事情,他想脫罪是沒可能瞭,那不如就把背叛自己的人都狠狠拖下水好瞭。

寧檬第一次和權茹茹見面時,就註意到權茹茹有轉戒指的習慣。

後來她發現米律師也有這個習慣。

再回想那次和權茹茹見面,她要求清場,請米律師離開,米律師所表現的對權茹茹的不放心、以及權茹茹面對米律師時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那副像對男朋友情不自禁撒嬌的樣子,寧檬確定他們之間有問題。盡管權茹茹和米律師都已經克制得很好瞭,可惜她的第六感太強太犀利。她懷疑過一次自己的第六感,讓劈腿的何嶽巒從她的感覺中逃掉瞭,造成瞭一輩子失去尤琪的遺憾。這次她選擇相信自己,不再懷疑她的感覺。

事實證明,她的感覺沒有出錯。

寧檬很欣慰何嶽巒聽懂瞭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點撥聰明人真是省力氣,一點就透,這樣真是特別好。聰明人一旦狗咬狗起來會比一般人更講速度更有效率也更趕盡殺絕。

——尤琪最喜歡的男演員並不是王某強,寧檬讓米律師替她傳給何嶽巒的那番話,其實是在對何嶽巒說——他何嶽巒啊,就是王某強,而權茹茹是馬某,米律師是宋某。

他何嶽巒在裡邊吃苦受難、頂罪扛包,他的老婆和他的律師卻在外面茍且得快活。

——尤琪送給何嶽巒的第一件禮物也根本不是什麼祖母綠的戒指,而是一條奢侈品皮帶,那還是寧檬陪著尤琪一起去挑的。那是何嶽巒人生中第一次接觸到奢侈品,他絕對會記一輩子。

所以何嶽巒仔細想一想她的話就會明白她到底是什麼意思瞭。祖母綠,綠瑩瑩的光;祖母綠的戒指——戒指上應該有蹊蹺。一旦認定瞭這個假設,他就會留意到,原來米律師居然有和權茹茹相同的、轉戒指的習慣。隻不過兩個人的區別是,權茹茹轉的是婚戒,而米律師轉的是小手指上的尾戒。米律師把戒指戴在小手指上,要麼是宣佈自己是單身主義,要麼就是在為瞭某個人而獨身。

同樣的習慣,不是相濡以沫的深度相處是培養不出來的。在發現米律師和權茹茹有著相同的轉戒指的習慣以後,寧檬特意去米律師原來工作的律所和他的身邊人打聽瞭一下。原來米律師之前是靳海洋的人,當初也是靳海洋把他舉薦給何嶽巒的。

所以米律師和權茹茹其實都是靳海洋介紹給何嶽巒的——與其說介紹,不妨更大膽一點解釋為,這是靳海洋在想方設法綁定住與何嶽巒之間的利益關系,順便把對方拴牢為和自己同綁一根繩上的螞蚱。

何嶽巒想明白瞭這一切,也想明白瞭他替權茹茹在裡面背罪,權茹茹卻可以花著他的錢和他的律師夜夜茍合,笑他做瞭一個便宜王八。而他呢,就為瞭這麼個女人,就把曾經相濡以沫的愛人丟棄掉瞭。

寧檬猜想何嶽巒的心態一定要崩掉瞭,於是開始發瘋地咬,不計後果地咬,哪怕把自己咬成無期也要不停地咬。

寧檬一點都不同情何嶽巒,她隻覺得他活該。

親子鑒定的結果非常諷刺,孩子居然還真是何嶽巒的。寧檬相信從何嶽巒本心來講,他寧可希望孩子不是自己的。他可能要關在裡面一輩子瞭,給他帶瞭綠帽子的仇敵為他留瞭個後,有什麼比這個更諷刺的?

寧檬覺得這樣的結果也挺好,倒不失為是對何嶽巒的另一種懲罰,老天爺用它自己的方式讓何嶽巒惡心一輩子。

孩子最後被奶奶接回鄉下瞭。何嶽巒從此心無旁騖全力亂咬。他豁出去瞭。不豁也不行,蘇維然把他海外洗錢和非法集資的事都給捅瞭出來。他自己反正無期徒刑跑不瞭,不如索性把別人的罪也都咬得重重的,讓他們都在裡頭盡量長時間地陪他一起受罪好瞭。

後來何嶽巒在亂咬中,把陳曉依也揪瞭出來。陳曉依被帶走調查,在過程中又交代瞭很多不重復的新問題。

這群人,就這樣陷入瞭每天都有新問題的互相瘋咬交叉舉報的狀態裡。

寧檬長舒一口氣,對狗咬狗這個詞的含義有瞭更立體、更生動、更深層的理解。

她覺得有點可惜,因為她承諾過邱俊霖,保證不把他交代出去,於是她一面信守承諾,一面心有不甘地看著同樣沒少幹壞事的邱俊霖逍遙法外。

不過她這個遺憾居然讓楊小揚給填補上瞭。

楊小揚拎著一塑料袋香蕉以探望陸既明的名義出現在醫院,但她除瞭問瞭聲陸總恢復得挺好吧之外就沒再搭理陸既明。她拉著寧檬的手往床邊的木凳上一坐,把探望陸既明買的大香蕉扒瞭兩根一根遞給寧檬一根自己吃,一邊吃一邊說:“阿檬,邱俊霖那王八蛋被我給弄進去瞭!”

那一刻寧檬看著大口吧唧著香蕉的楊小揚簡直就像在看著一隻撲棱著膀子的天使。

楊小揚吧唧著香蕉,說:“我知道你重承諾沒法動邱俊霖,但我不用在乎什麼承諾啊,我劃拉瞭一下邱俊霖在既明資本的時候收受賄賂、侵害公司利益的文件,都交給經偵部門的警察叔叔瞭,他在搞老陸總和陸總的過程中就算沒直接參與肯定也沒憋什麼好屁,送他進去給警察叔叔們審一審,肯定一審他就得住裡頭出不來瞭!”

寧檬簡直想給楊小揚鼓掌!

她給楊小揚親自又扒瞭一根香蕉:“楊經理,給您!”

楊小揚眼睛一亮:“你給我升官瞭?”

寧檬點頭:“升瞭!行政經理!”

楊小揚更來勁瞭,香噴噴地吧唧著香蕉,說:“還有一件事我也得告訴你,阿檬,那個無間道也讓我送進去瞭,以竊取公司商業機密的名義。之前咱們不是給他做瞭套嗎,反正給公司造成的損失看起來也不是太大,就幾個億吧,應該夠他喝一壺的。”

寧檬忍不住真的給楊小揚鼓起瞭掌。

“優秀!太優秀瞭!楊總,你說你為什麼這麼優秀!”

楊小揚一甩頭發:“跟著你學瞭這麼多年,腹黑學不會,雞賊我還學不會啊?”她頓瞭頓,反應瞭一下,揪住寧檬問,“等會!你剛又給我升官瞭是不是?媽呀,楊總這叫法咋這麼好聽呢!”

寧檬點頭:“對!從今天開始你是路盟的行政總監,楊總,你太優秀瞭!”

一直被忽略的陸既明已經快被自己的怒火焚燒成舍利子瞭:“喂你們倆,能不能尊重我這個大老板一下?就不能有人也給我扒一根香蕉嗎?!!”

這場震動資本圈的大事件,最後以所有做錯事的人都受到瞭應有的懲罰而落幕。何嶽巒犯罪情節嚴重,無期跑不瞭瞭,財產全部被封查;閆雙勛靳海洋也都輕判不瞭。米律師權茹茹陳曉依以及邱俊霖比閆雙勛靳海洋的量刑稍微輕瞭點。蘇維然的量刑介於兩批人中間。

蘇維然的律師曾經提出為蘇維然做一份精神方面的鑒定,證明他有嚴重的人格分裂病癥。這提議被蘇維然拒絕瞭。他說當他決定為做錯的事情懺悔,決定重新做回好的自己,從那一刻起,他就不會再分裂瞭。

在這期間,王宇父子洗錢的事情也被捅瞭出來,王傢父子同樣沒能逃脫法律制裁。

到此為止,是真正的一個壞人都沒跑掉。

寧檬有點唏噓。當初她顧忌學姐感受,沒有從王宇那邊下手去對付何嶽巒,而是選擇瞭其他途徑。她憐憫瞭學姐,但老天沒有憐憫惡人。所有做錯事的人都要受到懲罰。

善惡終有報,生而為人,需走正道。

不久後寧檬聽說學姐又出來工作瞭,為瞭養活兩個孩子,很艱難地從頭開始。

人生畢竟沒有捷徑,女人終究要自立自強,把後半生寄托在男人身上,永遠如在鋼絲上行走,搖搖欲墜,眨眼傾覆。

一切差不多塵埃落定後,蘇維然托律師給寧檬帶話。

他對寧檬說,我要是在學校時沒選她選瞭你就好瞭,我就不會有今天。我們現在可能很恩愛,很有成就,很正面的成就。

可惜,沒有人能求得如果,每個人隻能去承受自己的每一次選擇。每一次選擇都會對未來的人生產生巨大的、不可逆轉的蝴蝶效應。我當時選瞭你學姐,你看,蝴蝶效應最終讓我變成一個壞人。

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真正喜歡你的嗎?

當我看到你在這個水深混沌的資本圈,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

你是從前的我自己,從你身上我能看到以前的我自己,曾經陽光美好過。

我一邊懷念曾經的我自己,一邊又回不到過去。你那麼幹凈,我這麼污穢,所以我經常想,幹脆把你污染成和我一樣,我就有安全感瞭。可你偏偏不被污染。這讓我很失落,可也讓我更加愛你。

謝謝你沒有被我改變。謝謝你把我變回瞭從前的我自己。你是我的救贖,我衷心希望你能幸福。

寧檬忍著眼圈發熱,托律師帶話給蘇維然:學長,照顧好你自己,願你歸來時,仍是少年。

陸既明出院以後,寧檬決定不回路盟。她告訴陸既明,她想自己獨立運作一傢公司。未來的日子不如他們倆比比看,看到底誰能成為資本市場投資之王。

石英舉傢移民國外,寧檬全盤接手瞭鷹石投資。

正式成為鷹石老板的那天,很多人給她送花籃祝賀,祝賀她真正意義上成為一名獨立的老板。

陸既明沒有送花籃,他送瞭一大捧花,火紅的玫瑰花,人肉親送。

他帶著那捧花,到瞭鷹石投資,在人來人往間,二話不說舉著花與對戒就往寧檬面前單膝一跪:“你別說話,聽我說!這句話你憋瞭我好幾個月瞭,再憋我都要急眼瞭!寧檬,我想做老寧的女婿,你答應我吧!”

寧檬本來有點感動有點想哭,結果被後一句話逗得破涕為笑瞭。

這個討厭的人,可怎麼辦啊,連求個愛都要這麼出乎意料。

他可真是煩死人瞭!

陸既明終於還完瞭債,他從此又是堂堂正正的大老板。

寧檬和陸既明沒有忘記跨年夜那天晚上他們雄心勃勃的大計劃——做院線和影院。

寧檬做瞭項目計劃書,發給瞭老大哥梁總和不一般的薛玉佳女士。她在計劃書中闡述瞭未來民眾在電影消費方面還有巨大的增長空間,他們可以一起合作院線事業來承接占有這個巨大的消費空間。

梁總和薛女士都特意來瞭一趟北京,寧檬用今時又不同往日的三寸之舌,很快把梁總和薛女士征服瞭。

寧檬對梁總說:“您手裡那麼多綜合體,客流量未必各個都很高吧?不如在綜合體裡修建電影院,互相給對方增加點客流量!”

她對薛女士說:“薛總,您手裡有傢公司下面有條院線,院線下就兩傢電影院,還全都在虧損,我想其實您搞這個就是玩票性質的,也沒在乎賺不賺錢。但這樣虧著畢竟是種資源浪費,不如您讓我收購瞭您旗下這傢公司,把院線轉給我吧!我的院線公司成立時,給您股份,幹股都成!”

或許有錢人不在乎小錢,或許寧檬的項目計劃書做得很好,讓兩位牛人看到瞭未來的美好前景,他們最後都同意瞭寧檬提出的合作方案。

寧檬和陸既明以自有資金入股合計51%,梁總以資金加部分綜合體資源入股20%,薛女士以資金加旗下院線公司入股20%,其餘9%由寧檬留給她投資過的公司老板們認購,包括之之科技餘大義,薈影視柳敏薈,服裝公司唐正旺,遊戲公司翟老板,她的LP王總,衍生品公司老板,動漫公司老板。她從來不是吃獨食的人,有好事時她想著別人,別人也才能在有好事時想著她。

盤子組好,說幹就幹。

寧檬和陸既明的院線公司,紅紅火火地運作瞭起來。

……

2017年底,寧檬和陸既明的院線公司初具規模,在北京的影院率先建好開始正式營業。

營業前夕,律師給寧檬帶來一個好消息,他們的官司打贏瞭,新聞媒體被判須為不實報道公開道歉。

寧檬感受到瞭邪不勝正不是一句空話,她在心裡對尤琪終於有瞭一個圓滿的交代。

2017年跨年夜這一天,是寧檬和陸既明投拍的電影——那部關註抑鬱癥的片子的首映日。

寧檬把首映會地點選在瞭自傢新開的影院。

起初她和陸既明對於來參加首映會的觀眾人數不太敢有過多的期待,畢竟這是一個小眾的題材,這是一傢新開的影院。

但很意外,首映會當天來瞭很多人。

寧檬很感動、很感動。

這個世界還是充滿愛和溫暖、力量和希望的。

寧檬的老朋友們也都來給她捧場瞭。

地產大佬梁總;不一般的薛女士;和她簽署十年戰略合作夥伴協議的王總;已被上市公司收購的之之科技董事長餘大義;正在三輪融資的薈影視總裁柳敏薈;在運行借殼上市的遊戲公司翟老板;衍生品公司的老板;動漫公司的老板;她的各位優質LP投資人;她和陸既明的好兄弟曾宇航、許思恬……以及,替尤琪來見證電影的安中。

到場的每個人都在反射著寧檬這幾年來,在資本市場中做出的佼佼戰績。

寧檬一一謝過她的這些夥伴。

影院裡,燈熄瞭。

她在黑暗中拉住身邊陸既明的手。

她在自己的影院裡,身邊坐著她喜歡的人、她餘生摯愛的伴侶,他們一起看著他們投拍的電影,一部關註抑鬱癥人群的影片。

黑暗中,寧檬淚流滿面。

——尤琪,你看到瞭嗎?這是我對你的祭奠。希望你一切都能安好,不管你究竟是在這一個世界,還是在另一個世界。

【尾聲】

在一起之後,陸既明問寧檬:你說兩種男人的錢你不用。我猜兩種男人是喜歡你的男人,和你喜歡的男人。你說不準確,還舉例這兩種人是蘇維然和我。所以正確答案到底是什麼?

寧檬甜甜一笑,告訴陸既明:這兩種男人的確切答案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以及,我今後的男朋友。

陸既明琢磨瞭一下,樂開花瞭:“哎喲你個不害臊的大姑娘,那會兒就認準我要成為你男朋友瞭是吧?”

寧檬懶得搭理他大尾巴狼的得意樣兒。

她問瞭陸既明一個問題:“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陸既明看著她,神色變得溫柔起來。

——喜歡的萌芽,應該是你來做我秘書不久吧。

那天我在發脾氣,我要趕走項目總監。我臉上嘴上發著脾氣,但心裡其實挺著急的,我想趕緊有個人給我遞個梯子讓我下臺階啊,難不成真讓我把投資總監開瞭啊?結果這幫二愣子,誰都不懂!他們全都生勸我:陸總別啊別啊。

他們這麼個勸法,我要是聽瞭,我特麼威嚴何在?

我其實心裡挺急的。就這功夫,你這個新來的就晃我眼前來瞭,我就沖你吼拿你開刀。我問你晃過來有什麼屁事。你說沒有沒有,就是覺得老板的話大傢得聽啊。後邊這句話你還加瞭點重音。

你一說完這句話,劉一天那個人精聽懂瞭。他立刻說:我同意陸總,開除,必須開除!

我喜歡這梯子,因為吧,我終於能說:你說開除就開除?憑什麼啊?我還不開除瞭呢!

就這樣,結局總算皆大歡喜瞭。

我本來以為那次是你誤打誤撞的意外。但後來我發現,我的一切習性你都懂,默默懂。

我喜歡寶藍色,我喜歡攢簽字筆,我喜歡別人走在我右側。我不喜歡吹空調,不喜歡穿秋褲,你因此給我準備加熱坐墊。

我發現這個小秘書,實在太特麼貼心瞭,我實在太喜歡瞭,我離不開她瞭。

——至於真正喜歡上?

可能是我喝多那天,你送我回傢。你以為我喝醉瞭吧,踢瞭我一腳。我嚇唬你,坐起來抱住你踢我那條腿,讓你找間客房去睡,別走瞭,不安全。抱著你的腿時,我覺得它手感真好啊,就像長在我懷裡瞭一樣,那麼契合。那一腳,你把我的心踢動瞭。

——真愛上你是什麼時候?

可能是發現喜歡你之後,從此每一個冥思靜想的瞬間。

陸既明問寧檬:“你呢,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呢?

在x市的那個冬夜,她聽他講述他和夢姐的事情。那一夜她血管裡的血比夜都涼。

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糾結,這糾結甚至令她抑鬱。

喜歡一個人,又不想不去喜歡這個人。想忘瞭一個人,又不想忘瞭這個人。想回到過去在動心那刻之前轉身走另一條路,可是又回不到過去。

很多次她都在想,要是能回到得腸胃炎那一天就好瞭,再回去她一定不讓他送她去醫院,一定不給自己機會對他動心。

她腸胃炎那次,躺在醫院的臨時病床上掛吊瓶。她床位旁邊的窗戶漏風,她躺著覺得冷,可是忍著沒有說。她太怕又給人添麻煩瞭。直到她打瞭個噴嚏之後,他站瞭起來。他走過來假裝看吊瓶裡的液體還剩多少。其實吊瓶裡至少還有一半的藥液。他一直盯著藥瓶看,沒話找話地硬表現著不耐煩:怎麼還剩這麼多啊?這一滴一滴的,可墨跡死瞭。他嘴巴雖然叨叨著,人卻一直站在那裡,沒有動。他好像一直在看著吊瓶裡的液體不耐煩,但其實她知道,他是站在那個風口前在替她擋風。

他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剛硬無情的人,可他其實比誰都溫柔多情。

他站在那,若無其事地擋著風口。那一刻,她愛上瞭他。

【最後的最後】

2017年12月,寧檬30歲。距離她從既明資本辭職,距離從寧秘書到寧總,她用瞭五年的時間。

在這五年時間裡,陸既明從暴躁的、不食人間疾苦的、老板病爆棚的大噴子總裁,變成瞭逆境重生、堅忍慈悲、知冷知熱的大暖男。

他32.5歲瞭,對30歲的寧檬說:你一定要嫁給我,因為你得知道,我至死不渝地愛著你,沒有你,我可能會死。

寧檬對他笑,笑得甜美而幸福。

——好啊,你叫我一聲寧總,我答應你。

30歲的寧檬,回首五年前的自己,那時她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秘書。

可現在的她,有自己的投資公司,有自己的院線公司,有直播、影視、服裝、地產、廣告、電商、遊戲、動漫、衍生品各類資源。她把這些資源做著泛娛樂的整合,資源與資源之間,互相合作,互相促進,互惠互盈。她的事業蒸蒸日上,她已經成為一個非常出色、非常有力量的投資人。

她在資本市場的沉浮中,經歷瞭愛,也經歷瞭恨;她被深深感動過,也被深刻背叛過;她對人性極度失望過,也被遲到的正義溫暖過;她成就瞭一番事業,也收獲瞭刻骨的愛情。

如果讓她告訴五年前的自己一句話,那麼她想說:

“不管你正在經歷著什麼,都別放棄最初心懷的那個夢想。用力去愛,用力去堅持,用力去追求你的夢想。你的愛與堅持必定會成全你;五年後,你終將成就一個化繭成蝶的你自己。”

——謹以此文獻給每一個敢於心懷夢想的你,讓愛與堅持成為你的翅膀,未來你一定會看到一個化繭成蝶的你自己。

《請叫我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