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足親,血不濃

第106章 人足親,血不濃

紀書翰不死心。

“王爺,求你看在下官為官多年的份上,就網開一面吧。”

“紀書翰啊紀書翰,本王真的小看瞭你,連這種話你都說的出來,看來你們紀府的門風,該是讓本王來治治瞭。”

語罷,沖著自己的下屬:“還不將人帶去衙門。”

侍衛拖著不斷掙紮的紀元職,冒著細細的雨,將人帶去瞭衙門。

紀傢此時一片混亂。

哭的哭!

跪的跪!

驚的驚!

紀書翰捶地惱怒啊!

氣自己生瞭這麼一個兒子,又惱著王爺不留情!女兒無情!

終於,紀慕青忍不住瞭,倔著含淚的雙眸,吸著鼻子,微抬著下巴。

哽咽的瞪著紀雲舒,道:“鸞兒不過是一個賤婢,死瞭就死瞭,她本就是賣身到我紀府的,要她生還是死,也是我們做主,三弟雖不懂事,卻也沒有親手殺瞭她,是她自己上吊自殺的,與人無關。”

有一種人,是沒事找事,自己找存在感,並且以為自己的表現良好。

可所有人都厭惡極瞭這種人。

而這個人,就是紀慕青。

此刻像極瞭一個跳梁小醜,不出來蹦躂一圈,似乎心癢難耐。

而這番話,隻換來紀雲舒輕鄙的一記眼神。

道:“莫非要拿著刀子親手殺瞭人,才算是人命嗎?”

“可他這麼做也是為瞭你,如果不是這樣,你現在還是殺人犯。”

“他不是為瞭我,而是為瞭你們,為瞭紀傢的名聲,也為瞭你能安安穩穩的當太子妃。”

“……”

紀慕青無言以對!

隨即,紀婉欣輕輕的拉瞭她一把,自小唇中溢出一句話來。

“大姐,此事,確實是三弟做錯瞭。”

“……你!”

紀慕青惱怒瞭,側身,抬手準備打紀婉欣。

手剛剛揚起,就被一旁的景容抓住,用力一甩,身子伏到瞭身後的梨花椅上。

“大姐。”

紀婉欣面色擔憂,上前關心,手剛剛碰到紀慕青的衣袖,就被她揮袖一掃,斥聲:“走開。”

大概是身子本就虛弱的緣故,這一揮,紀婉欣一退,腳一軟,撞進瞭景容的懷中。

被他護住!

一抬頭,對上景容的冰眸。

她咬著唇,臉部一紅!

待後背那雙大手正緩緩用力將她推開時,她才識趣的彈開,低瞭低眉。

不語!

這一小插曲,似乎也沒人在意。

紀雲舒心裡那團暗火,也在紀元職被送去衙門後,終是燃瞭起來。

痛痛快快的。

鸞兒,我自會為你討回公道。

此時捶胸而哭的祖母。

口口聲聲對紀雲舒喊著:“元職是你三哥啊,你怎麼能那麼忍心啊?”

忍心?

她為什麼要忍心?

那雙難過的眼神一掃,淡白的唇輕啟:“當我看到鸞兒屍體的時候,我比你們現在還要難過,五年前,我活活餓死在西苑裡,無人過問,無人知曉,醒來後,我身旁就隻有鸞兒,她當時不過才十一歲,那時,寒冬臘月,她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卻將所有取暖的東西都給瞭我,這些年,也隻有鸞兒與我相依為命,我早就視她為我的親妹妹,而跟我身上流著同樣血液的你們,卻將我視為野種,讓我自生自滅,這就是你們的親情,果真如同臘八天,冷酷至極!”

一字一句,都深深的鑿在瞭紀傢人的胸口上。

景容更是一陣心疼!

他竟不知,紀雲舒過往的日子,如此艱辛!

紀書翰怒中無奈,搖搖頭:“原來你心裡一直有恨。”

“是,我記恨著你們對我所做的全部。”

她無需掩藏!

看著自己的父親,眉峰突然似尖刀一般。

她問他:“當年,紀裴被你打瞭三十鞭,你可還記得,當時他倒在血泊中,說過的那番句話?”

紀書翰整個人怔住瞭,而這話一出,所有人也瞬間頓住。

那個名字,兩年來,從未有人在眾人面前提起過!

不能提,不敢提啊!

“住嘴!不準說瞭!”紀書翰斥瞭一聲。

紀雲舒嘴裡緩緩吐出幾個字來:“他說,人足親,血不濃,今為父,後為奴。”

“住嘴!”這次,是紀老夫人大聲叱喝:“他已經死瞭,死瞭。”

一雙手,用力拍著桌子!

死瞭?

是啊,那晚,紀裴死瞭。

屍體從她的眼前被抬出瞭紀府,是她眼睜睜的看著他死的!

被整整三十鞭,抽得體無完膚!

她展唇一笑,帶著一絲苦澀:“他沒死,他一定沒死,我在亂葬崗,翻遍瞭所有的屍體,都沒能找到他,他曾經說過,讓我等他兩年,他一定會回來。”

語氣十分堅定,那股堅定,讓所有人都難以置信。

而紀雲舒的眉間,卻緩緩恢復瞭冷清之色。

轉過身,不再回頭看一眼,邁著步子,一步步的離開瞭。

那抹消瘦的身影,在毛毛的細雨中,異常的堅毅!

這一回,她依舊是從紀府的大門而出。

不知何時,景容已經追上瞭她的步子,手裡也不知何時多瞭一把傘,默默的打在她的頭頂上,陪著她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問。

盡管他心裡十分好奇,紀裴?紀裴是誰?

而這一走,紀雲舒又去瞭義莊。

福伯將鸞兒的屍體放進瞭一口破舊的棺材中,說是找瞭一個好的風水地,準備將她葬瞭。

紀雲舒眼神有些無神,點瞭點頭,道瞭一聲謝!

她將自己頭上一個簪子取瞭下來,放進瞭棺材中。

“鸞兒,你好生走吧,下輩子,投個好胎,不要再受苦瞭。”

最終,棺材被蓋上,她上瞭一炷香,算是將鸞兒送走瞭!

站在義莊門外的屋簷下,她微微抬著頭,看著遠處隅角上的雨水,像時間漏鬥一樣。

景容默默的陪在她的身邊,看著她漸漸舒展的眉頭,他心裡的擔憂似乎也緩緩松瞭下來。

可此刻,他真是舍不得去打擾她。

這樣的紀雲舒,安靜的應該像一幅畫,像還沒落地的雨水一樣清澈幹凈。

他甚至有那麼一刻希望,自己不是在帝王之傢,而是生在尋常百姓傢。

不用參與王權紛爭,不用身入爾虞我詐的周旋裡。

與自己喜歡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良久,紀雲舒的目光從隅角處,移到瞭遠處蒙蒙的細雨中。

帶著鬱鬱微沉的語氣,說:“他叫紀裴,是五年前,我二哥從戰場上,帶回來的遺孤!”

《畫骨女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