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 王威浩蕩 第十章

“鳴王!鳴王怎麼瞭?”

“來人啊!”

“隨茵姐姐快來啊!”

侍女們嚇得一個個花容失色,提起裙邊趕緊下階跑到鳳鳴身邊,猶如五彩雲朵將鳳鳴團團包圍。

隨茵聽見喊聲,趕緊出來。

鳳鳴摔到積雪上,倒並不覺得有多疼,見眾侍女圍上來,連忙安撫道:“沒事,沒抓牢韁繩,馬鐙又勒住瞭腳。”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雪末,對隨茵道:“別告訴師父,白惹她老人傢擔心。”

隨茵臉色蒼白一片,見鳳鳴笑嘻嘻走到面前,一直緊張得捂住心窩的雙手才松下來,心有餘悸地嘆著搖頭:“求鳴王下次騎馬時千萬小心,你要出個長短,隨茵怎麼向國師交代?”伸指細心幫鳳鳴將發上沾到的雪掃掉。

鳳鳴進門就找太後,把事情說瞭一遍,故意問道:“師父說奇怪不奇怪?那些被生擒的俘虜口供都一致,說自己不是北旗官兵,隻是普通北旗百姓。我看他們說的不是假話,就算有人不懼酷刑不肯給口供,但也不至於幾十個俘虜,人人都視死如歸吧?”

容恬到底有什麼計劃,你也應該告訴我瞭。

太後不疾不徐地觀賞鹿丹命人送過來的東凡書畫,漫不經心道:“這有什麼奇怪?北旗對東凡早有不軌心意,現在祭師院大亂剛過,東凡人心惶惶,政局也有動蕩的跡象,北旗王這個時候設伏兵突襲平昔,正是時候。至於那些俘虜,害怕說出真實身份會被殺,自然推說自己是北旗百姓。一般來說,軍方的人除非是在戰場上,否則是不會無緣無故屠殺沒有作戰能力的百姓的。”

鳳鳴見她守口如瓶,老大沒趣,摸摸鼻子回瞭自己的房間,一口氣吃完瞭一碟隨茵送上的咸點心,皺眉道:“煩心死瞭,誰都高深莫測一肚子不能告訴人的話。我哪有這麼多腦細胞在重重疊疊的機關裡面繞圈子?好,我什麼也不管,隨他們去。反正死在這裡也沒人心疼。”

虧容恬還說什麼就在附近。

幾天過去,連影子都不見,送來的訊息沒頭沒腦,也不知這裡有人牽掛他牽掛得腸子都快斷瞭。

越想越難過,眼睛竟紅瞭一圈。

隨茵吃驚道:“鳴王怎麼瞭?”

鳳鳴咬牙切齒道:“我隻是想起那個屍骨不知道在哪的容恬。”

隨茵同情地看瞭他一眼,柔聲道:“前些天見鳴王精神好瞭許多,專註於大王派的軍務,隨茵還在暗暗高興鳴王已經將那人忘瞭呢,怎麼今天忽然又想起他來?國師吩咐瞭,千萬不能讓鳴王因難過而傷瞭身子,隨茵真沒用,竟不知該怎麼勸鳴王。”

鳳鳴聽她鶯聲婉轉,心中感動,別過臉道:“我沒事,你別擔心。那點心很好吃,還有嗎?”

“廚房裡還有,我再取一碟來,要熱熱的才好吃。”隨茵見鳳鳴情緒平復,微笑起來,帶起一溜輕巧的風出瞭房門。

鳳鳴看她背影消失在簾後,站起來伸展筋骨,目光移向窗外燦爛的艷陽。

離開西雷時,秋草枯黃一片,阿曼江邊的蕭瑟被西雷大軍鐵蹄震破。

現在卻已是冬天瞭、

東凡的冬天,真比西雷的冬天要冷上許多。

今日的陽光燦爛非常,給人大地即將回春的錯覺。

容恬,你的計劃已在悄悄發動瞭嗎?那裡面到底藏匿著什麼不能讓我知悉的秘密?我不敢相信,經過這麼這麼多的悲歡離合後,我們之間還有秘密。

眸中的日光微微搖晃,鳳鳴抬頭,發現眼前景物正迅速變暗。

天黑得這麼快?

重物墜地的聲音在房中響起。遠處,隨茵正捧著剛出熱籠的點心走來。

“點心來瞭,鳴王可不能……啊!鳴王!快來人啊,鳴王暈倒瞭!”

盛著點心的精致玉碟,在發出最後的脆響後碎成一地。

鳳鳴這次的昏迷時間,超出他這個冬天以來的任何一次。

他的身體時斷時續的發冷,即使蓋著多厚的棉被,也會在夢中冷得簌簌發抖,沉睡的臉扭曲著,掙紮出一絲痛苦。

東凡王親自命禦醫為鳳鳴看病。蒼顏來瞭兩次,吩咐隨茵小心侍侯,軍務太多,每次都是來坐坐就匆匆走瞭。

最開始,軍青也抽空來瞭一趟。

軍亭一直沒有出現,這並不奇怪。

鹿丹似乎也病得重瞭,派人來問候瞭好幾次,並沒有親自過來。

太後焦急萬分,親自照顧鳳鳴,不肯假手於人,但鳳鳴病情不見好轉,萬般無奈下,太後終於正式求見大王,提出要離開王宮,親自出外采摘奇藥為鳳鳴治療。

鳳鳴昏迷在他的噩夢裡,過高的體溫和虛弱的身體連帶影響他的夢境,他在夢中痛苦地喃喃。

容恬在哪?他在哪裡?

鳳鳴依稀發覺自己在戰場上踟躇。被燃去一半的戰旗有氣無力地散發著最後一點硝煙氣息。風冷冽,刀割般入骨。斷肢處處,血流成河。

他赤著腳,深深淺淺踩在鮮血機成的小窪裡,受傷的動物似的尋找容恬。

在哪?你在哪?

鳳鳴跪在鮮血中痛哭,眸中沒有別的,隻有血的鮮紅。

你在哪裡?

他知道這是個噩夢,但無法醒來。荒蕪的平原上屍骸滿地,瞬間化為森森白骨。他知道這是噩夢。

“你在哪?在哪?”他急促地喊著,哭叫不休,額頭滲滿冷汗。

“在這,我在這。”容恬的聲音在遠處若隱若現。

鳳鳴向著遠處狂奔:“容恬,你在哪?回答我,你在哪?”

“這裡,我在這裡。”

“在哪?”

“這裡,在你身邊,就在你身邊。”回答的語氣漸漸焦躁。

鳳鳴驚惶轉身,在空曠的荒野上四方眺望:“看不到,我看不到!出來,你出來!”

“我在你身邊,醒過來!睜開眼睛,鳳鳴!”

肩膀忽然劇痛,象被人生生捏裂一樣。鳳鳴呻吟著,從可恐的夢境中霍然躍出,睜開眼睛。

燭光搖曳著從眼角逸入,他朦朦朧朧地,看清楚眼前這張熟悉的臉。

“鳳鳴,我在這。”炯炯有神的黑眸還是那麼銳利,象年輕力壯的虎,讓他安心的吻輕柔落在唇上:“別怕,我來瞭。容恬來瞭。”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