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 驚隼大捷 第四章

大帆展到最大,滿滿吃著風。

單林海上,被大首領號召集合起來的海盜大船隊仍在朝著驚隼島方向急趕。

這群人裡面,最關心鳳鳴安危的自然是容恬和子巖他們兩個。

至於賀狄…

這傢夥唯一關心的,就是如何把他的男人吃完一遍又一遍,吃的幹幹凈凈,咀嚼得骨髓裡面一點汁液都不剩。

唉。

真奇怪,子巖這傢夥,真是怎麼吃怎麼美味,怎麼吃都覺得吃不過癮,吃過來吃過去,吃一千遍一萬遍,還是覺得沒有吃完整。

明明剛剛才吃過,現在又心癢癢的,想換個方法再吃一遍。

「滾遠點。」子巖惱火地低吼,把又想挨過來的賀狄一掌推開。

這死海盜,把他當成什麼瞭,海上旅途消除寂寞,發泄無聊的玩具嗎?一天到晚什麼事都不做,就知道溜到他的艙房來胡作非為。

雖然賀狄這一次在營救鳴王的事上確實發揮瞭很大作用,雖然現在的船隊就是靠賀狄的勢力號召起來的,雖然自己欠瞭他一個很大的人情…

但也不可以這樣毫無節制地亂來。

隔一會兒就來一次,誰的身體受得瞭這隻野獸。

決不能姑息。

「噓,小聲點,西雷王會聽到的。」

「再用這個威脅我,我殺瞭你。」惡狠狠地威脅,不過聲音卻是忌憚地放輕瞭。

想到上次的事,子巖就一陣害怕。

當時如果大王不是敲門要賀狄出去,而是提出要進門。那自己可就什麼臉都丟盡瞭。

幸虧,總算過瞭一關。

不過,還是有點疑惑。

大王把賀狄叫出去後,兩人說瞭些什麼。賀狄回來後,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子巖也問過賀狄,偏偏這混蛋不肯正面回答,三番四次地扯開話題,很有做賊心虛的味道。

基於從前的經驗,每次賀狄神神秘秘,子巖就免不瞭生出渾身不自在,好像正被陷害的感覺。

這傢夥到底又搞什麼鬼,對大王說瞭什麼話,竟要拼命隱瞞自己。

不會是…壞習慣發作,想趁著營救鳴王的要命關頭,向大王落井下石,勒索一筆西雷的寶藏吧?

這樣懷疑賀狄確實有點過分,不過,乘亂出手,燒殺搶掠是海盜的天性啊!

「賀狄」

「來瞭。」賀狄趕緊趁機挨近一點,被子巖一掌狠狠抵在胸口,不許他繼續靠近。卻還可惡地故意做出一臉滿足的模樣,「專使大人有什麼吩咐?」

那個邪惡的笑容,宛如子巖的手不是在抵擋他,而是在色情地撫摸她的胸膛。

子巖最受不瞭他曖昧又色迷迷的暗示,幹脆撤瞭手掌,自己站起來,把整張當成床兼椅子使用的大地毯讓給賀狄,正容道:「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究竟和大王談瞭什麼?」

「乖,坐過來我這,我悄悄告訴你。」賀狄拍拍身邊的空位。

子巖才不上這個當,冷冷地看著他,「你再不說,我就直接去問大王。」嘖嘖,本王子最喜歡專使大人這樣兇狠的眼神…

傳來的敲門聲打斷瞭賀狄的調侃。

賀狄不高興地皺眉,提高聲音朝外面問,「誰?不是說瞭沒有要緊事不許打擾嗎」

「王子,是屬下。」

「空流?」賀狄不耐煩地冷哼,「你是不是想被調去別的船上?本王子已經說過,不許你再過來騷擾。下去!」

賀狄的表情似乎和往常有點不同,好像什麼不尋常的事,正在發生在他和心腹空流之間。

他變得危險的語調,讓門外一陣沉默。

就在子巖以為空流就此退下時,似乎下定決心的空流,用一種豁出去的語調隔門說道「就算王子要把空流調往別處,空流今天也一定要把心裡的話對王子說出來。王子如果不肯見屬下,屬下就…就隔著門說。」

子巖心裡暗暗驚訝!

奇怪!

身為大首領的賀狄,一向牢牢掌控者單林眾海盜,被眾人當神一樣崇拜,空流更是對賀狄最為忠誠,怎敢這樣違逆賀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空流,你大膽。」賀狄的臉色也變瞭。

「是,屬下是大膽。但屬下還是要說,這次王子和西雷王之間的協議實在是太…」

「閉嘴!」以賀狄的個性,露出這樣明顯的負面情緒,真是少之又少的現象,而且,空流還提到瞭喝西雷王之間的協議。

什麼協議?

留意到子巖打量自己的眼光,賀狄仿佛努力克制瞭自己的怒火。

「好,你不就是想讓本王子聽你說話嗎?賀狄來瞭一笑,本王子就給你機會,讓你痛快地說。子巖,我去處理一下內部事務,不要亂走,等我回來。」他轉頭平靜地對子巖說瞭一句,打開房門,撇瞭空流一眼,壓低聲音,「有什麼話,跟我到下面再說。」

是。空流應瞭一聲,木著臉跟在賀狄背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瞭。

子巖滿腦子疑團,怎麼會真的乖乖聽話留在艙房裡,等他們一些樓梯,立即閃出房門,左一閃,右一挪,掩藏著身形,靈活地追在後面。

一直跟到甲板下層的貨倉,眼看著賀狄和空流進入一間貨倉,還關上門,顯然有事情要密談。

子巖立即隨機應變,潛入隔壁,貼著最靠近的一面墻偷聽。

幸好,這裡都是木墻,四處又無雜音,耳朵一貼上去,就聽見瞭他們的交談。

好,趁四下無人,你要說什麼就說吧。本王子聽著。

「屬下請王子收回前言,取消和西雷王新達成的協議。」

也許以為是在人少的貨倉,又關緊瞭門,賀狄和空流都沒有再壓著聲音說話。雖然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但從其語氣和聲調上來聽,也知道裡面氣氛十分緊繃。賀狄的冷笑傳來,「本王子和西雷王的協議輪不到你來管。」

「王子,你曾經說過,不管天下形式如何變幻,我們單林也絕不要摻和到這個亂局裡,我們不應卷入這種無聊的紛爭。隻要在大海上逍遙自在…」

「夠瞭,我說過的話不需要你對我重復。」

「但是王子現在為什麼又推翻從前的話呢?這…這並不是我空流最敬佩的大首領的作風。」

「哼,你最敬佩誰,本王子不關心。」

空流仿佛被激怒瞭。

他忽然激動起來,「不錯,王子現在什麼都不關心瞭,你唯一關心的就隻有那個叫子巖的男人!為瞭他,王子什麼都願意做,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未來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本王子的未來一片美好,怎麼危險瞭?」

「王子為瞭子巖,不惜放棄中立的地位,卷入天下紛爭,竟然答應西雷王如此刻薄的條件,把原本安寧的單林開放,無條件接納被西雷王趕下王位的他國王族,還有那些流落的權貴…」

正在偷聽的子巖猛然身軀一震。

做瞭個深呼吸後,繼續俯身偷聽。

空流充滿氣憤和擔憂的話還在繼續,「這等於把所有的麻煩和危險通通塞給瞭王子你啊!這麼多心懷不滿的王族和權貴,充滿著怨毒,仇恨,像一窩窩毒蛇一樣,盤踞在單林,那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王子你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啊!」

「對啊,是在冒險。」賀狄卻滿不在乎,「為瞭子巖本王子心甘情願。隻要讓他高興,我就算死也死得很快活。」

子巖像被什麼打到腦袋一樣,瞬間閃瞭閃神。

一種酸澀的歉疚,猛地塞阻瞭心臟。

他剛才竟然還在懷疑賀狄對大王趁機勒索。

和賀狄相比,卑鄙無恥的那個其實是自己才對。

為什麼?

自己並沒有做什麼值得賀狄這樣對待的。

這個叫人猜不透的男人。

怔瞭好一會兒,聲音透過木墻傳來,在耳膜裡輕輕回響,子巖才醒悟起自己還在偷聽。

「為瞭子巖,王子你付出地還不夠嗎?就是為瞭他,你才離開最愛的大海,辛苦奔波到同國。也是為瞭他,你把珍貴的雙亮沙都讓給瞭西雷鳴王,允許他開拓雙亮沙航線。還是為瞭他,你還不惜動用甚少使用的大首領緊急詔令,集合所有精銳戰船,趕赴營救一個和我們沒有關系的西雷鳴王。」

「你說夠瞭沒有?」

「不!屬下沒有說夠!」這次空流一定是氣瘋瞭,居然敢和賀狄當面硬頂,連子巖都暗暗佩服他的勇氣,「我們是海盜,從不幹沒有好處的事。以前王子你帶著大傢行動,哪一次不是金錢,財寶和美人滿載而歸,但這一次援救鳴王,卻隻是為瞭討好子巖。大傢對此已經頗有怨言,海盜們都是隻看重利益的人,不能滿足他們的欲望,隨時可能生出異心,王子,這對你十分危險啊!」

「那些有怨言的人,本王子自然會像對付吳猛那樣,讓他們永遠閉嘴。」不管空流如何痛心疾首,賀狄還是無動於衷,「為瞭子巖,本王子誰都可以殺。」

這種不管別人說什麼,都恍然未聞,隻照著自己性子來的囂張性格,本來是子巖最痛恨的。

此時此刻,卻讓子巖感動到無以復加。

想不到賀狄如此珍愛自己,反觀自己,對賀狄卻一直很糟糕。

種種對賀狄的鄙薄打罵歷歷在目,子巖真恨不得痛打自己一頓。

「好,從前的事情,屬下不想再提。但是把將來那些王族和權貴放入單林的事,請王子…」

「我不會改變主意。」

「為什麼,難道一切都是為瞭子巖?」

「對,就是為瞭子巖。」賀狄斬釘截鐵得說,「本王子就是這樣專情的男人,一輩子隻看重子巖一個,從次以後,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要花在子巖身上,誰不滿意,誰就給本王子滾得遠遠的。」

子巖眼眶一熱,熱淚滾落下來。

賀狄對他的心意,他總算完全明白。

終此一生,付出此後所有的分分秒秒,也不足以償還。

再偷聽下去,說不定會感動到丟臉得哭出聲來,子巖抹去臉上熱淚,默默離開貨倉。

「王子,求你清醒一點吧,天下這麼多美人,以王子你的本事,隻要鉤鉤手指,要誰不行?為什麼就一定要那個男人呢?王子精力那麼旺盛,身體那麼強壯,在單林隨時有那麼多美男子願意服侍王子,為什麼要每天那麼痛苦地忍耐著自己的欲望?子巖如果心疼王子,就不會總是拒絕…」

叩叩叩,叩叩,叩叩。

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瞭空流聲淚俱下的一番話。

貨倉中的兩個人迅速交換一下眼神。

是和景平約好的暗號。空流換瞭一種語調,如釋重負地走過去。

打開門,景平立即利落地溜進來,大首領。

「他人呢?」賀狄忍不住露出一絲緊張和期待。

「已經走瞭。」景平點點頭,又道,「二首領動作快,警覺性又高,屬下還一直擔心會被他發現呢。幸虧他一直隻關心大首領你和空流。

我們剛才說的他都聽到瞭?」

「都聽到瞭。」

賀狄眸中射出興奮熱烈的光芒,「怎樣?他聽見本王子的表白沒有?是不是被本王子的專情和深情感動瞭?」

雖然是個為瞭加深感情而設下的不那麼光明正大的圈套,不過剛才的話,他可是字字真心,句句實在。

「當然是感動到不能再感動啦。」景平用無比崇拜的眼神看著賀狄。「大首領這一招側耳旁聽,實在太精絕瞭。屬下在暗中觀察,二首領感動到哭呢。」

賀狄差點跳起來,「什麼?你說他…他感動到…哭瞭!好好,太好瞭,那說明他對本王子很有感情,非常有感情!現在他總算知道本王子多麼重要瞭。」

邪俊的臉蛋幾乎要發起光來。

「恭喜大首領!」

「恭喜王子!」

「哈哈哈,你們兩個也辛苦瞭,等一會兒本王子大大有賞,尤其是空流,演的不錯,連我也以為你真的一肚子怨言呢。寶庫裡的寶物,你想要哪一樣?說出來,本王子就賞給你。」

空流摸摸額頭的冷汗,苦笑道,「屬下不敢要求王子賞賜什麼寶物,隻要求王子下次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景平,屬下隻懂拿劍殺人,這次背王子要求的這些話,真是背的頭都疼瞭,剛才緊張得差點忘詞。」

景平臉色大變,「空流,你不是這麼對我吧?」

賀狄卻被空流提醒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對瞭,子巖是什麼時候走的?最重要的那一句他聽到沒有?」

景平說,「二首領聽著聽著就哭瞭,哭瞭就悄悄走瞭,他走瞭之後,屬下怕他又會返回,還在暗處等瞭一會,才敢過來敲門。」

賀狄暗中一對景平過來敲門的時間,推算子巖離開時他們說的話,臉上的笑容忽然少瞭大半,猛然倒吸一口涼氣,「什麼?最重要的那一句他沒有聽到?」

景平被他的反應嚇瞭一跳,半天才敢小心地問,「大首領,哪一句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句?」

「別問瞭。」空流扯瞭景平的袖子一把,小聲說,「還有哪一句?當然是王子舍棄瞭那麼多美人,每次被子巖拒絕都痛苦忍耐欲望的那句」

「哦」景平丟他一個瞭然的眼神,小聲說,「明白瞭…」

驚隼島上生氣再度盎然。

盡管鳳鳴一再強調「隻能試一下,不知道頂不頂用」,不過誰也沒有把他這話當一回事。

畢竟,西雷鳴王可是天底下最得神明寵愛的人。

全島上下一掃陰霾,每個人像剛剛吃瞭兩斤人參似的充滿活力,心情比此刻的天空還要晴朗。

「稟報少主,東西已經弄來瞭。」

「快拿進來!」

話音剛落,一群彪壯漢子就興沖沖地走進來瞭。

剛剛從低谷的林地裡回來,他們都弄瞭一頭一臉的塵,不少人衣裳上蹭著白灰,一看就知道曾經爬過那個奇特的山洞。

每個人背上都背著一袋沉甸甸的東西。

進來後,放下背上的佈包,冉青首先解開自己背來的那袋,露出他們從山洞巖壁上小心翼翼刮下來的白色幹粉,不解地問,「少主,這些粉末到底有什麼用處啊?」

相對於兄弟們的熱情高漲,他是在希望中又夾著一絲不安。

他可沒有忘記,就是在發現瞭那個山洞後,少主告訴他,這座驚隼島是一座火山,也就是火神居住的不祥禍地。

生死對冉青來說沒什麼大不瞭的,但是,連死後也要遭受火神的詛咒的話,他就比較不那麼瀟灑瞭。

作為唯一知道這件事的蕭傢人,冉青的心情會比較復雜也是無可厚非的——基於鳳鳴的警告,他一直把危險的秘密藏在心中,恨不得完全忘掉,這樣才能無所畏懼地作戰。

前兩天激烈的戰情,已經幾乎讓他忘掉這件倒黴事。

沒想到,少主忽然又提起這個怪山洞…………

「對瞭,少主,為什麼這些粉末不能碰水呢?」同樣是蕭傢人,冉虎發問時神態就有所不同。

他興致勃勃地看著鳳鳴。

「當然不能碰水,這是生石灰嘛。」

發現人人都古怪地瞪著自己,鳳鳴立即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瞭,嘿嘿笑瞭一下,換個說話解釋,指著佈袋裡面的粉末,「生石灰,遇水會產生化學反應,哦,就是那個那個…反正就是會變化吧。它會發熱。」

「發熱?」冉虎的眼神更加疑惑。

他瞅瞅那些平平無奇的白泥,什麼玩意兒放到水裡就變熱?又不是柴火。

倒是尚再思腦子靈活,眼睛頓時一亮,「鳴王的意思,是這些所謂的生石灰,可以替代引線在水裡點燃嗎?」

「嗯嗯,可以這麼說。」鳳鳴點點頭。

冉虎身子狂震,怪叫道,「什麼?少主不是開玩笑吧?這這…真的是可…可以在水底下點燃?!」

「理論上說應該是的。」

場面一靜之後,下一刻,如煮開的水一樣沸騰起來。

「我沒有聽錯吧?」

「哇!」

「有瞭這什麼石頭灰,同國輸定瞭!」

「這是上天賜給我們蕭傢的神物啊!」

大傢肅然起敬地瞧著那一袋不怎麼起眼的白灰土,又驚又喜。

隻要有瞭這玩意,炸彈就不怕下雨天瞭,同國軍隊不管在什麼天氣攻來都是死路一條!

連尚再思這個「炸彈研究專傢」也掩飾不住眼神的激動,「請鳴王快點解說一下這種可以在水底下點燃的引線,屬下實在急得一刻都不能等瞭!」

「我要說的都已經說過瞭,接下來就看你的啦。」

「什麼?」

「我說瞭生石灰遇水會發熱嘛。」鳳鳴聳聳肩。

眾人一愣,充滿不妙感地對看一眼,視線再非常一致地回到鳳鳴身上。

「都說瞭不知道頂不頂用嘛…」鳳鳴尷尬地嘿嘿一笑,「再說,我隻要給出關鍵原理就行瞭,其他的工作可以讓他人研究,是不是,尚侍衛?」

他目光轉向尚再思,很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兩眼帶著一點心虛的期待,「你既然可以根據我一句話研究出真正的炸彈,那麼根據我一個發熱原再研究出一條引線來,應該不成問題吧?呵呵。」

「……」

「對瞭,生石灰遇水發熱的反應很劇烈,小心不要弄傷皮膚哦。努力研究,你一定行的,加油啊尚教授,呵呵呵!」

屏氣凝神觀察瞭四周的情況很長一段時間後,長懷非常小心翼翼,雙手緊抓著柔韌的數值,從高高的樹頂上一點一點蹭下來。

這些平常對他而言輕而易舉的動作,如今變得十分艱難,每動一下身體就像被牛車撞過似的疼痛,四肢仿佛都不再是自己的。

下樹的過程中,有好幾次,他差點因為抓不穩樹枝或者腳滑而掉下去。

但令人生氣的,還不僅這些。

遇著過去一段時間為大王做探子的經驗,長懷記得自己正在攀爬的巨大樹木,這種樹名為雲頂樹,隻生長在永殷境內的某些高山上。

狼裔那混蛋,竟然把他綁到永殷境內瞭!

想起狼裔那張邪惡的俊臉,長懷就又恨又氣。

他怎麼可以對同為男人的自己做出這樣可惡的事?雖然各國或多或少都有男人和男人做那種事的風俗,大王和鳴王也是…罪過!自己怎麼可以用如此不純潔的念頭去想大王和鳴王?…反正,狼裔即使個絕對的瘋子!而且還是個體力好到可怕的瘋子!

就算安全到達樹下,長懷輕輕松瞭口氣,他感激的拍拍粗壯的樹幹,要不是這棵高聳入雲的雲頂樹讓他隱藏,恐怕他這次又要被狼裔抓回去瞭。

這些日子來,他不斷嘗試逃跑,在樹林裡逃,在馬車上逃,在客棧裡逃,在狼裔的秘密攤點逃,但狼裔似乎有著天生的獵人一樣的鼻子和鷹一樣的眼睛,每次都窮追不舍,甚至把他重新抓回去。

每次被抓回去後的遭遇,長懷打死也不想再提起。

還好,這一次,似乎他真的擺脫狼裔瞭。

「嘖,沒想到你還有力氣爬樹。」

毫無預兆的,從附近冒出來的戲謔男聲,剛轉身打算離開的長懷驟然僵住。

發硬的脊背,冒起一股寒氣。

他屏住呼吸,緩緩轉身。

狼裔從右邊的一顆大樹幹下悠哉悠哉地轉出來,像獵人看著掉進陷阱裡的獵物一樣,心情頗佳地打量長懷,「恩,很不錯,我喜歡看你穿我的衣服。」

充滿情色曖昧的,把長懷當成自己所有物的放肆眼神,讓長懷氣得兩手握拳。

他的衣裳早在碰上狼裔的時候被撕成粉碎,從第一次碰面後,有好長一段時間他都不得不光裸著身子蜷縮在被子裡,或者更糟…無力地靠在這個男人懷裡。

這也許是狼裔阻止他逃走的方式之一,因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誰可以完全不顧羞恥的光著身子到處跑?

所以,逃跑的前提是必須先偷衣服。

長懷絕對不願意讓有著狼裔氣味的衣服貼上自己的皮膚,但受制於形勢,他隻能穿上狼裔的衣服。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錯,我早就發現你在雲頂樹上,不過,我很有耐性,一直在等你自己下來,這樣比較安全。」狼裔微笑著慢慢逼近,「不然,要是我忽然爬上樹,把你嚇得手軟,一時失足倒下來摔死,那可怎麼辦呢?」

「原來你這麼關心我的性命。」長懷冷冷地說,一步步往後退。

背脊碰到硬邦邦的樹幹時,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後路。

可恨…

每次都這樣,以為自己可以逃出魔掌,卻被他輕而易舉地抓回去。

長懷從最微不足道的平民士兵開始,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成為所有普通士兵最憧憬的西雷王的侍衛,自信自己有對抗任何艱險的決心。

但是,面對這一個瞭解自己的惡魔,他的信心正承受都前所未有的挑戰。

長懷不甘心地朝狼裔揮拳,和過去好幾次一樣,在拳頭砸到狼裔漂亮的臉蛋前,就被狼裔一把握住瞭

經過這段荒唐透頂的日子,長懷的體能被一日一日有一地消弱。

從前體力相當的兩人,現在一個天,一個地。

長懷的反抗對狼裔來說,越來越不當一回事瞭。

「你是故意放我走的。」長懷眼眸冷下來。

狼裔點點頭。

「為什麼?」

「和你玩。」

「玩?」

「這樣才可以有理由想點新花樣欺負你啊。」狼裔把他壓在樹幹和自己的身體質檢,頭伸到長懷的脖子窩處,曖昧地嗅長懷的氣味。

長懷把臉甩到一邊,不屑道:「不就是報仇嗎?我在比武場上把你打敗瞭,你大可以殺瞭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別哭瞭。」

「混蛋!你才哭瞭!」

長懷驟然把臉轉回來,果然,眼裡一點淚痕都沒有。

狼裔無恥地一笑,「哦,抱歉,我忘瞭你隻喜歡在床上哭。」

長懷氣得幾乎咬碎牙,霍然又把臉甩回去,不再理睬狼裔。

他越氣,狼裔卻越樂不可支。

這個關於報復的另類遊戲令他如此孜孜不倦,倒也很出狼裔自己的意料,這些天來,狼裔自己也想過很多次自己對長懷的興趣,會保持多久?

他一邊在心裡問著自己,一邊用審訊是的目光打量被他按在樹幹上的男人。

片刻,輕松地開口,「好瞭,何必生氣?你就算逃瞭,也不過是逃回去見你的大王和鳴王。我又他們的消息,你要不要聽?」

長懷身體一硬,故作冷淡地哼瞭一聲,「我不會求你。」

臉還是沒有轉回來。

「真的沒興趣?嘖,他可惜瞭,難得如此精彩的消息,我辛辛苦苦下山一趟才弄到手的。莊璞派大軍把西雷鳴王困在同安院,沒想到被西雷鳴王耍瞭一記,竟然讓他逃到瞭阿曼江,結果莊璞又派同國船隊困截,一個追,期間還在水面上交鋒瞭幾次…」狼裔說到一半忽然就不說瞭。

長懷正聽得聚精會神,忍不住回過頭,正好碰上狼裔詭計得逞是的眼神。

他朝狼裔,擰起英眉。

「想聽下去的話,乖一點,舔舔這個。」狼裔把一個裝著膏狀物的貝殼遞到長懷面前。

長懷厭惡地瞅瞭貝殼一樣。

他認識這玩意,狼裔每次抓到他,都會強迫他吃這膏藥,能讓人身體癱軟,無法反抗,隻能任由狼裔為所欲為。

不過,過去每一次狼裔都是用指甲挑出貝殼中的膏藥,強行喂到他嘴裡,這一次…

「哼,想得倒美。」

「原來你更喜歡我親自喂。」狼裔輕描淡寫地說。

「哼。」

「呵呵,我比較喜歡聽你另一種哼哼。」

聽瞭狼裔的調侃,長懷連不屑的哼聲都不省瞭,緊抿著雙唇不再做聲。

狼裔也不理會,自顧自地說下去,「反正不管你聽不聽話,藥總是要吃的。你合作地自己舔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訴你。如果不合作,那麼我就省事多瞭,以後也不需要再幫你辛辛苦苦地下山打聽消息。到底要怎樣,你自己挑吧。」

用玩味的實現捅著眼皮底下的寵物。

長懷沉默片刻,抬起眼問:「你不會是隨便編一點假消息騙我吧?」

狼裔本來心情不錯滴逗著他玩,被他冷不丁這樣一問,心情忽然非常不舒服起來,臉上微微變瞭表情,冷冷笑瞭笑,「我辛辛苦苦走瞭一趟,老遠弄回來的消息,不聽就罷。」

說完,用指尖挑瞭貝克裡的藥膏,一手去掐長懷的牙關。

「等等!」長懷使勁力氣才勉強攔住他的動作,兩手抵在自己和狼裔的身體之間,喝瞭口氣,眼神一狠,沉聲說:「狼裔,你要是有誠意,先把探來的消息告訴我,如果你沒有騙我,不用你灌,我自己把藥吃下去。」

「你一直被我關著,憑什麼分辨消息是真是假?」狼裔臉上滿是奚落。

「不用你管,我自然可以聽出來你是不是在騙人。」

狼裔冷哼一聲,「這買賣一點也不劃算,假如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真消息,嘴上卻硬說是假的,那怎麼辦?我豈不太吃虧瞭。」

長懷聞言,緩緩對上他的視線,死盯瞭他一眼,一字一頓,清楚地從純利突出一句話:「你以為,我是你嗎?」

狼裔被他有點惱怒,有點不屑、有點高傲的眼神一燙,霎時一怔,神思遊走,頃刻間,如重回當日的比武場。

這威風凜凜的男人手持武器站在比武場上,居高臨下看著跌落在地的自己,表情無憂無喜,像一尊所有熱情都被禁錮在身體內的銅像。

但這尊無情的銅像,卻有一雙令人沉迷的眼睛。

黑白,如此分明……

狼裔忽然感到心臟狠狠地怦動。

電光火石的瞬間,他改變瞭主意,點瞭點頭,用譏諷的語氣道:「對啊,我怎麼忘記瞭你這傢夥是自詡正直忠厚呢?不妨試一試你是真貨還是假貨。」

頓一下,才吐露道:「鳴王在蕭傢船隊保護下,總算活著逃出阿曼江,不過好景不長,後來他和一班手下又在海上被同國大軍追上瞭,現在正被困在驚隼島上。恩,在給你來點免費的資料,驚隼島地勢如名,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雖然同國大軍實力驚人,但我估計你的鳴王多少也可以支撐上個幾天。」

長懷認真聽他說完,沉思瞭一下,「你根據什麼顧忌出這個的?」

狼裔漫不經心笑道:「別忘瞭我在蕭傢混過很長一段日子,深知道蕭傢人的性格。跟隨在他身邊的都是蕭傢年輕一代中最精銳的高手,有他們在,就算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同國大軍也必須付出重大的代價才能占領驚隼島。喂,要聽得你都聽瞭,你說,我的消息是不是亂編的?」

不懷好意地把手裡裝膏藥的貝殼往前一遞。

長懷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半響,無奈地舒瞭口氣,「你沒有騙我。」

伸手取過貝殼,用指甲挑起一點往嘴裡送。

狼裔倒有些吃驚,「你真的守信用?」

「重諾守信,是做人的基本。」

狼裔漂亮的黑瞳猛地放大一圈,臉上竟不知該做出何種表情。

發覺長懷雙膝無力,脊背沿著樹幹緩緩往下滑,他才醒過神,兩臂一伸,把已經渾身酥軟的長懷打橫抱在胸前。

狼裔看著懷裡體重減輕不少的男人。

狼裔從來都相信男人的欲望之關乎占有欲、權威感、下半身的沖動,蠻橫的擁抱。

柔情和甜言蜜語,隻有愚蠢的女人才會真的相信

但現在,狼裔卻充滿瞭想溫柔地親長懷一口的想法。

他低下頭,卻猛地瞧見那雙無比接近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全神貫註地盯著他——服藥後無法動彈的四肢和身體,長懷仿佛把所有的力氣都使在眼睛上。

一瞬間,狼裔又改變瞭主意。

他把想像中輕柔簡單的吻變成瞭滿不在乎地舐咬,餓狼一樣貪婪地用唇齒玩弄長懷甜蜜的雙唇。

直到聽見長懷凌亂急促的抽氣,才停下來。

「回傢後再和你玩。」狼裔意味深長地笑瞭笑,抱著長懷鉆入密林。

他在永殷的秘密私巢,就藏在對面另一個山峰的中段。

對於這裡的樹林山道,狼裔瞭如指掌。

在其他地方,或許狼裔不敢誇口,但到瞭這個范圍內,狼裔敢拍胸口擔保,長懷身體狀態和原來一樣,他也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沿著熟悉的秘密小徑回到自己的私巢,遠遠看見親手搭建的小木屋屹立在華蓋般的濃密樹蔭下,狼裔驟然停下腳步。

不到片刻,他已經分辨出站在屋前的是誰。

鼻子裡冷哼一聲,抱著長懷悠然前行,走至木屋前。

「師父。」早就焦急地等候在木屋外的永健一見狼裔,連忙趕過來。

他極想獻殷勤,伸手想抱過長懷,被狼裔不客氣地橫瞭一眼,訕訕地縮瞭手,攏著褲子跟在狼裔後面往屋子裡。

「你來幹什麼?」狼裔邊走邊冷淡地問。

「好一陣沒見師父瞭,弟子特意上山問候師父。」

狼裔不相信地從鼻子裡嗤瞭一口氣,「永健,你還不配在我面前耍滑頭,老實點說出來意。」

對這個所謂的徒弟,狼裔並沒有多大感情。

當初隻是看在一筆拜師金的分上,才隨隨便便收瞭永健當記名弟子。

在蕭聖師近乎神人的光輝形象下,外界人對神秘的蕭傢充滿憧憬和崇拜,少不更事的年輕人夢想著拜入蕭傢門下,成為神秘冷血又高高在上的蕭傢高手。

蕭聖師當然不會隨便讓這些毛頭小子當自己的徒弟。

不過狼裔就是另一回事的。

借著蕭傢的聲威,暗中收一些弟子,既有大把的錢滿足奢華的生活,又有人可以使喚,何樂而不為?

隻是這個永健,實在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小夥子。

名義上算是個永殷王族,卻是旁系中的旁系,傢裡父母空有一個王族頭銜,沒有半點實權在手,他隻能今天巴結一下這個,明天討好一下那個,好像一條搖頭擺尾到處乞憐的小狗似的。

狼裔這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可憐蟲。

「師傅,弟子這次來,是有一個情報,想告訴師傅。」永健跟著狼裔進瞭外面看起來樸素,裡面擺設卻異常奢侈的小木屋,一邊看著狼裔把長懷放在長椅上,一邊說出來意。

「什麼情報?」

「太子殿下最近接到密報,發現他府邸裡一個藏得很深的奸細。殿下立即就命人把這個奸細給秘密關押起來瞭,鎖在太子府的地牢裡。」

永健是永殷人,他嘴裡的太子殿下,指的就是現在的永殷太子,二王子永全。

狼裔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你這算什麼情報?一點用處也沒有,永全抓沒抓到奸細,與我何幹?」

「師父你聽我說完,」永健忙道:「太子殿下抓到這個奸細後日夜拷問,誰知道這傢夥偏偏很嘴硬,不管挨瞭多少打,就是不肯開口,太子殿下一氣之下,責罰瞭審問的屬下,還拿出一筆賞金,說誰可以讓奸細松口招供,就可以得到賞金。師父不是說過,蕭傢問口供的花樣最多嗎?落到蕭傢人手裡的人,沒有一個到最後不松口的,我就想,師父也是蕭傢的人,還是很厲害的蕭傢人……」

「永健,」狼裔聽到一半,截住他的話,淡淡地問:「你是為瞭討好永殷太子,所以信口胡扯,對他承諾說你可以解決這個事吧?」

永健被他一針見血地指出真相,表情一僵。

半響,擠出滿臉的心虛笑容,「師父,你就幫我一次吧,太子說,如果這次我能立下功勞,他就讓我留在他的太子府裡做事。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師父,蕭傢的用刑這麼厲害,您隨便用一個兩個,那個奸細一定什麼都招瞭,不花您什麼時間。您看看,就是這麼個不起眼的角色。」

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卷軸,當著狼裔的面打開。

狼裔本來滿臉的於己無關的表情,不料卷軸打開,上面描畫的人像落入眼底,頓時眉心一跳,瞬間又掩飾住瞭。

「這個就是永全抓到的奸細嗎?」狼裔隨手接過打開的卷軸,隨便揚瞭揚,半邊屁股挨著長懷躺著的長椅上,角度恰好讓長懷可以看見上面的人像,「長得不錯啊,這麼漂漂亮亮的人,竟然去當奸細,真是不長眼。」不動聲色地瞥長懷一眼。

小柳!

長懷早看清楚那上面的畫像,心裡大驚。

小柳和他是一個村裡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後來還一起當兵。最開始的時候,他和小柳,還有狼裔,都被分配到一個小隊裡。

狼裔向來和他們不怎麼打交道,小柳卻是那段在最低等的小隊裡苦熬的時候,自己最親密的兄弟。

可惜不久小隊拆散,各劃入兩位軍營,他和小柳就分開瞭。

沒想到,再次得到小柳的消息,竟然是這麼兇險的狀況。

小柳怎麼可能成瞭永全太子府邸裡的奸細?

而且還被抓瞭!

莫非……小柳是在為大王做奸細?那他現在……

「師父你不知道,這傢夥其實什麼本事也沒有,就是因為模樣長得不錯,才被永全殿下看重,還派他出外做瞭許多事。誰猜到他受恩如此深重,竟然是個可惡的奸細呢?永全殿下這次可是氣壞瞭,發誓一定要把他的底細全部拷問出來,殿下願意出五百兩黃金呢,師父。」

「五百兩黃金?」

「是啊,五百兩!」看見狼裔似乎意動,永健拼命點頭。

長懷如果沒有服藥,早就翻坐起來瞭。

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盯著狼裔的臉,希望他人性未泯,多少還留一分同袍情分。

「蕭傢的刑罰,我確實懂得幾手。隻要手底下夠毒夠辣,這世上沒有人能真正的嘴硬到底。」狼裔慢悠悠地說,五指看似無意地撫上長懷僵硬到極點的臉頰。

曖昧地摩擦瞭好一會,臉上浮起一個詭魅的英俊笑容。

「永健。」

「在。」

「這個忙,師父幫你。」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