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懲

道光年間,耒陽縣北鄉有座廟宇,裡面供奉著一座叫誅虎烈傑的神像。這座廟宇建設年代不詳,據說當時北鄉山上常有猛虎傷人,後來有一個壯士上山除掉了猛虎,壯士也當場歿命。北鄉人感激他除虎有功,為他建了廟。稱他為烈傑,是因為他捨命除虎,英雄豪傑的意思。

耒陽縣城南有個伍姓大戶人家,生有二子,長子伍大富,是個商人,次子伍大貴,是個秀才,性格暴烈,愛打抱不平。

這年,伍大富要出遠門經商,聽人說路過之地有猛虎出沒,為了自身安全,他便特意來到北鄉誅虎烈傑廟燒香拜謁,祈求保佑平安。哪知一個月後,同去的僕人孤單一人返回伍家,哭著訴說伍大富在一座山上被猛虎吃掉了。

次子伍大貴聞言大怒,慟哭道:「兄長臨去之前,特地到誅虎烈傑神像前祈求保佑,誰知還是入了虎口,看來這誅虎烈傑分明是個騙吃騙喝的東西……」

說罷,伍大貴提上一把大錘頭,騎上一匹快馬,跑到北鄉誅虎烈傑廟前,衝進去三下兩下就把誅虎烈傑神像砸了個稀巴爛。

北鄉人一見伍大貴砸了神像,一時驚恐起來,紛紛上前扭住他,呵斥伍大貴得罪神明,整個北鄉都會遭殃,一定要抓他去見官。

很快,百姓扭著伍大貴來到了耒陽縣衙,有人跑過去敲響了衙門前的大鼓。霎時,耒陽縣令沈一鶴升堂問案。百姓上堂跪下把事由說了一遍,控告伍大貴砸毀神像,大逆不道。

伍大貴也向沈一鶴申訴了自己砸毀神像的原因,最後說道:「誅虎烈傑這人既不見於史書又不載於縣志典籍,分明屬於邪神野鬼一類,不是正統之神。現我已將誅虎烈傑神像砸毀,觸怒了北鄉鄉鄰,我情願出錢將廟修好,另立關聖帝的神像,以替北鄉鄉鄰求福、消災。」

沈一鶴沉思片刻之後,點頭答應了,並撤銷了此案。

於是,伍大貴便僱人到廟裡重新雕塑關聖帝的神像,並對廟宇進行修葺。

時間一天天過去,關聖帝的神像眼看就要雕塑好了。這天,伍大貴家裡忽然來了個人。來人自稱是北鄉人,說自己家裡有個女兒年近十八,最近幾天中了邪症,眼睛歪,眉毛豎,口中自稱是誅虎烈傑,說有惡人拆了他的神像,斷了他的香火,無處安身,所以來到此家要吃要喝。

來人說自己的女兒肯定是誅虎烈傑附體,要剷除他還須伍大貴出面才行。

伍大貴聽了,二話不說,帶上一支桃木劍,和來人同騎一匹快馬趕到北鄉。來人領著伍大貴走進家門,果然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正坐在一張竹椅上一邊抽自己的耳光一邊悲痛欲絕地哭訴。

伍大貴細聽了幾句,全是惡言惡語罵他的話。伍大貴大怒,抽出桃木劍指著姑娘說:「你不要罵了,我就是伍大貴,我就是砸毀你神像之人。我兄長出遠門之際曾向你祈求保佑,哪知仍命喪虎口。

你有何本事誅虎?你又是哪方豪傑?誅虎烈傑之譽放在你身上真是狗屁不通。你若再不滾蛋,我就一劍刺死你……」

這時,只聽姑娘嘴裡發出恐怖的驚叫聲:「啊——這個惡人又來了。我走,我走……」

霎時,姑娘倒在地上,再爬起身時已和常人一樣了。

從那以後,這個誅虎烈傑就再也沒出現過。

終於,關聖帝的神像落成了,廟宇正式更名為「關帝廟」,開始接受北鄉人的香火。

伍大貴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

可好景不長。有一天,幾個北鄉人又跑到伍大貴家,七嘴八舌地訴說關聖帝一點都不靈,百姓求啥啥都沒有。

伍大貴一聽,生氣了。他坐到案前,鋪開紙張,提起筆就寫了一張控告關聖帝的狀紙,狀告關聖帝只受香火,不理正事。

寫完狀紙,伍大貴拿著狀紙來到城隍廟前,一把火燒了。北鄉人這才知道他是焚狀控告關聖帝,一時嚇得目瞪口呆,生怕他又得罪關聖帝,立馬一哄而散。

當天晚上,伍大貴就夢到城隍老爺一臉嚴肅地對他說:「因耒陽北鄉新建之關帝廟,關聖帝日無暇晷,一時疏忽怠慢。如今關聖帝已知你狀告一事,稱明日將正式理事。不過,伍大貴既毀誅虎烈傑神像,又多事好打官司,吾神明喻當受懲戒,以示教訓。此懲戒將由洛陽縣令執行,杖責三十板。」

一夢醒來,伍大貴心想我在耒陽縣,即使要受神懲,也應在耒陽縣衙,怎麼會跑到洛陽去?準是城隍老爺喝醉了酒,一派胡言。因此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晌午,伍大貴上街辦事,路過縣衙門前,只見門前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他想是不是縣令沈一鶴在審什麼稀奇的案子?於是便奮力擠了進去。

擠進去一看,只見堂上坐著一個朝官,卻不是沈一鶴。那朝官一見伍大貴賊眉賊眼地盯著他看,不由大怒,喝令衙役拖過伍大貴,按在長凳上,脫下褲子,不由分說打了他三十大板。

伍大貴受此冤杖,一時愣住了。待到清醒過來,三十大板已經打完,屁股火辣辣的疼,全身酸痛不已。他怒問道:「我犯何事,你要杖我?你是何人,竟敢對我這有功名之身的人實施杖刑?」

這時,從一旁走過耒陽縣令沈一鶴,對伍大貴說:「堂上這位是我同窗好友——洛陽縣令宋玉,他在代我審案。你有秀才功名,卻不穿長衫,衣冠不整,當杖不當杖?同為朝廷命官,宋玉和我一樣都有處罰你的權力。」

伍大貴聽了,不由呆住了。原來杖他的人正是洛陽縣令,城隍老爺昨晚可是一點都沒說錯呀!

提上褲子,伍大貴一句話也不說了,一瘸一拐地走了。後來他才知道,洛陽縣令宋玉因公務路過耒陽,特來拜訪沈一鶴。那天兩人相談甚歡時,有人擊鼓告狀。正巧沈一鶴肚子不舒服要上茅廁,宋玉便代他坐在堂上審案。這時伍大貴冒冒失失闖了進來,宋玉一見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杖他三十板再說。

受此神懲以後,伍大貴就收斂性子,一心讀書,不幾年就考上了舉人,後來到外做官,官至二品。

《民間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