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縣干班的學員們從想湖考察回來,晚上由財政局的顧局長安排,就在百億莊。百億莊名字本身就有些意思,起得大,起得還有些古典。莫仁澤下車,看著酒店大門上的牌匾,就笑著說:「記得有個地方,叫百萬莊。現在這裡冒出個百億莊,還真是大氣魄呢!」

「什麼大氣魄啊?知道這莊子是……」旁邊有人問。

莫仁澤搖搖頭。這人說:「是財政自家蓋的。叫百億莊就不為過了。」

「啊!」莫仁澤想想也是。南州財政雖然沒有百億,但也有幾十億,百億是個良好的願望嘛!今年人代會上,葉雨田市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就曾明確提出:「要爭取在兩到三年內,使南州財政收入達到或超過100個億。」這百億莊也許就是深入貫徹葉雨田市長的指示的產物呢!

任曉閔給沒有能去考察的其他市內學員也打了電話,說考察沒去,但總結還是得來聽。她沒有說吃飯,而是用了「總結」。兩天的考察行程,雖然也看了仁義的企業和開發區,但真正讓這些縣干們高興的,其實還是想湖。五一晚上到了想湖後,基本上是在酒精中度過的。因此,想湖之美,這些縣干們還沒能充分地領略。第二天天一亮,幾乎所有的縣干們都發現,他們是在明亮而稚氣的鳥鳴中醒過來的。鳥兒們彷彿就在窗子外面,一聲一聲的,好像就是朝著屋裡的人叫喚。等你起床了,走到門外,整個世界一片清新。露珠還掛在樹上,大顆大顆的,似乎從來都沒有見過。頭一側,露珠裡甚至流動著你的影子。夾竹桃的花朵,正在含羞收斂著。一夜的愛情,讓她的心潤滿了蜜。而水池邊,微風輕拂,水波輕漾。抬頭看天,天也是綠的,被整片的樹和花草依偎著。走出賓館的大門,就是想湖。湖邊垂柳正在努力地挽著湖水,時不時地用輕柔的手,去撫摸湖水的額頭。那應該是些母親,在疼愛著自己的孩子;或者是情人,彼此無言,卻心有靈犀。甚至,它們應該是兄弟,與天地一起,守著滄桑。遠處,朝東邊,正現出淺淺的鮮嫩的粉紅,那是日頭將出來的溫暖了。凝神看,果然,太陽先是探出了可愛的頭,然後是身子,最後是整個身體。就在它全部探出的那一刻,天地為之一亮。偌大的湖面上,立即佈滿了億萬條金絲銀絲。流波蕩漾,湖水升騰。想湖上開始升起第一片船篷了。

錢王孫確實是想學員之所想,專門安排了想湖一日游。四條小船,每船坐了六個人。外加一年齡二十來歲的船娘。船娘著青花夾襟小衣,歌唱得好,而且唱的都是些山裡不葷不素的小調。錢王孫說,他特地安排了小船和船娘,今兒個一天,大家就在船上,邊游邊聽歌,中午到湖中間的小島上吃全魚宴。當然,如果有哪些縣干們,對想湖上的年輕船娘感興趣了,可以告訴我。我負責穿針引線。但是,首要條件是:落戶想湖。

一船人都笑。大家說:「這個條件不苛刻。全體男士集體落戶想湖,從此就成了錢主任的湖民了。」

周天浩是在半上午的時候到達想湖的。錢王孫特地給他留了條船,載著他一個人,一直在湖中轉悠。中間,周天浩給楊平打電話,問他在哪兒?楊平說我遠著呢,在西安。周天浩一急,說怎麼到了西安?什麼時候回來啊?楊平說我在這邊接了個工程,可能要兩三個月才能回去。周天浩更急了,就道:「這兩天能回來一趟嗎?我想跟你談點事。」

「談事?電話裡談吧,周校長。」

「那可不行,非得當面說。你回來吧,國志校長也是這意思。」

「啊,那好。我坐晚上的飛機,明天上午到南州。」

「那好,見面再聊!」周天浩收了線,正接到丁安邦的電話,說找祁靜靜談了,先安排她到醫院休養。周天浩謝了丁安邦,心想,丁安邦這樣熱心地張羅,當然,一是為著黨校的聲譽,二、大概也是看在即將要開始的人事調整上。丁安邦不想出現意外。不僅僅丁安邦,周天浩也是。祁靜靜也不是傻子,在醫院裡待上幾天,仔細地想想,什麼就都會想明白的。如果她能像她的名字一樣,來處理這事,那對於她自己,周天浩,還有其他人,都是好事。如果她選擇了相反的處理方法,那最後……周天浩當然不想看到這「最後」,他用手捧了些湖水,慢慢地擦到自己的額頭上,頓時,一陣沁涼。他決定,等過兩天,祁靜靜心思平靜了,他得到醫院好好地陪陪她……

「周校長,丁校長來吧?」任曉閔問正站在包廂門口的周天浩。

周天浩一笑:「來的,我剛才還跟他聯繫了。車子已經過去了。」

任曉閔朝四周望望,然後小聲道:「周校長,我們班上的陳然陳縣長,聽說……」

「怎麼了?」周天浩有意問。

「聽說……但不確切,被『雙規』了。」

周天浩心一緊,雖然昨天衛子國已經說到這事,但還沒說到「雙規」。一旦「雙規」,事情就升級了。任曉閔的消息應該是絕對可靠的。她的消息來源不同,她是來自最高層。見周天浩愣著,任曉閔又道:「剛才才有人發短信給我,說就是半小時前的事。」

「啊!陳然怎麼……」周天浩歎了聲。

任曉閔說:「陳然這人雖然有些粗,但也不至於……唉!現在的幹部啊!」

餘威正拿著手機出門,見周天浩和任曉閔正在說話,就笑道:「談什麼悄悄話呢?」

「淨瞎說!」任曉閔頂了句,回包廂了。

餘威故意做了個鬼臉,對周天浩說:「周校長,我們的班長可是……唉,只可惜,名花有主啊!」

周天浩抹了下頭髮:「世上花多著呢!哈哈。」

「周校長哪,聽說黨校人事馬上要動。這回,周校長應該……」餘威說著,點了支煙。

周天浩笑著,用手劃了劃煙霧:「我參與,但結果與我無關。」

「不會吧?我可聽說……」

「聽說什麼?說說聽聽。」

「聽說周校長現在是第一人選,關鍵是年輕、能幹!」

「這不會是民間組織部的消息吧?我倒聽說,第一人選是丁……」

「哈哈,現在的幹部提拔,最大的特點就是打破常規。提拔丁,是常規;提拔你,是任人唯才。周校長,可不能太輕視了民間組織部啊!有時候,他們比我這個組織部長還強!」餘威吐了個煙圈,就聽見走廊上有人聲,丁安邦過來了。周天浩馬上迎過去,說:「大家都到齊了,正等著丁校長呢!」

「是吧?其實也不必等的。」丁安邦嘴上說著,心裡還是很高興的。本來,剛才在路上,他還想著要好好地說周天浩一頓。現在看來,至少在這一瞬,他改變了主意。他笑著跟周天浩進了包廂。任曉閔和其他學員都站起來,只有莫仁澤坐著。丁安邦說:「大家都坐了吧,讓大家久等了。我是說不過來了,可是天浩校長一直……坐吧,坐!」

20多個人,圍了兩大桌。丁安邦在主桌,坐在主賓的位置。周天浩坐在另一桌,用他的話說就是:兩個校長,各陪一桌。顧局長是買單的,自然就坐在丁安邦的邊上。然後是任曉閔和莫仁澤。這邊,周天浩邊上坐著餘威和王立。錢王孫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了想湖管委會的女團委書記葉虹過來,葉虹年輕,長得漂亮,也機靈。從昨天晚上,她就一直陪著大家。餘威笑著說:「老錢哪,錢主任,你現在可真是王孫了!」

「這是……」錢王孫眨巴著眼。

周天浩解釋道:「余部長是說錢主任有王孫之福,可不……」他用眼瞅了瞅葉虹。錢王孫一下子明白了,笑著道:「要這樣說,現在的幹部可都是王子王孫了!哈哈!」

酒一開始,戰火便燃了起來。其實,這些縣干班的學員們,平時雖然在工作中也或多或少地打過交道,也熟識,但談不上瞭解。縣干班短短的兩個月,其中還有考察,請假,開會,真正在一塊待著的時間也沒有多少。因此,彼此間很難有真正的瞭解,更別說理解了。熟識的陌生,這是黨校某些教授對各個班次學員間關係的一種定位。但恰恰就是這種定位,讓縣干班的學員們互相間沒有戒心,喝起酒來,也就只是單純地喝酒了。人一單純,英氣上揚。大家你來我往,推杯換盞。兩輪的戰火後,丁安邦便退了出來,一個人出了包廂門,在走廊上轉了一圈。

酒,他喝得不多,但禮節性的,他全喝了。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快8點了。周天浩那邊那桌,正喝得歡。任曉閔也出來了,是接一個電話。她站在走廊的那頭,說話的聲音很低,但丁安邦還是隱約聽見了幾句,似乎是說:「5號?5號可能他要回來。他部隊正好有公差。接著,是沉默。又過了會兒,他又聽見任曉閔道:那就按你的……我告訴他我們縣干班出去考察了。」

接完電話,任曉閔回過身,向這頭走來。丁安邦立即也轉了身,裝作在撥手機。任曉閔問:「丁校長,也不喝了?」

「啊,任書記啊。不是不喝了,是喝不了了。都是些年輕人,我這……」丁安邦看見任曉閔的臉色有些難看,便道:「進去吧,他們還在喝呢。不過,酒還是注意點好。你也跟他們打個招呼,特別是天浩校長……」

「周校長這人……看來今天晚上,他是不醉不行啊!那麼多人都在……」

「那就更得說說他。」

「他是不是心裡有什麼事?這兩天,我看他都心神不寧的。特別是今天,老是像……」

「不清楚。也許是吧。」丁安邦含糊了下。

任曉閔說:「那我進去了。」

丁安邦點點頭,任曉閔剛進去,丁安邦就接到關凌的電話。關凌說:「安邦哪,下午,市委康宏生書記專門聽取了省紀委調查組對黨校問題的匯報。」

「啊,宏生書記?伊達書記……」

「伊達同志本身就是黨校的第一校長,因此迴避了。」關凌接著道:「老丁哪,宏生同志定了個調子,堅決查清,嚴肅處理。」

「……」

「另外我聽說,馬國志突然中風了。」

「不會吧?我怎麼不知道?昨天我們還通過電話。不會吧?」丁安邦驚得嘴一直張著,頭上也出汗了。

關凌「唉」了一聲:「是真的。下午4點的事。人現在在醫院裡搶救。我的一個老同學在醫院當副院長,是他剛才告訴我的。這事,估計他們家屬還沒來得及通知黨校。」

「這麼說,是實有其事了。一個人好好的,怎麼就……他腦血管一直很好的,就是頭有點……」

「腿疼腿麻,就是中風的徵兆嘛!老丁哪,也許最後,你們那個周天浩,周校長現在……還好吧?」

「還好。正跟我一塊呢。」

「這個人,還年輕哪。只可惜……唉!吳老書記應該……算了,你在吃飯吧,不說了。」關凌收了話頭,又叮囑道:「老丁哪,這事完全是絕密狀態,千萬不能有任何口風出去。另外,馬國志那事,你再證實一下,也許是我那同學弄錯了。」

丁安邦握著手機,手有些發顫。康宏生書記提出的八個字「堅決查清,嚴肅處理」,聽起來很原則,但後面的寓意豐富。可現在,丁安邦顧不得這些了。他最為擔心的還是馬國志。他馬上打馬國志的手機,關機。打他家中電話,沒有人接。這讓他的心更懸了。五一放假,按理說馬國志家中應該有人的。何況馬國志腿腳不便,平時也很少出去走動。他攥了攥手,在走廊上來回走了三圈,最後想起了湯若琴。湯若琴和馬國志的女兒是同學。他馬上打湯若琴手機。湯若琴很快接了,丁安邦讓她報一下馬國志校長女兒的聯繫電話。湯若琴報了,又問丁校長怎麼突然要這個?丁安邦說有點事,謝謝你啊!

馬國志女兒的手機,一打就通了。丁安邦說我是黨校的丁安邦,馬國志女兒立即就哭了。這一哭,丁安邦知道事情確實壞了,真的如關凌所說,馬國志可能……他便問:「到底是什麼情況?」馬國志的女兒說:「是中風。出血面積較大,正在搶救。」丁安邦說:「也別急。搶救得及時,應該……在市立醫院吧?我等會兒就和周校長趕過去。」

包廂裡,周天浩正和王立在為一杯酒僵持著。周天浩的舌頭有點團了,白皙的臉上現出了酒意。任曉閔站在他邊上,顯然是勸了,而沒有成效。周天浩說:

「這酒,這酒……你先得喝!你的觀點我不同意,所以……你得先喝!」

「我的觀點怎麼了?周校長不同意,我就得喝酒?這不是……」王立也站著。

任曉閔道:「都別喝了,要醉了。有觀點,明天再爭論吧!」

「那……那不行!王局長說……說現在腐敗是……是病毒,已經侵到了……什麼什麼……血液裡。這不是……這不是危言聳聽嗎?這個……這個我要和他辯!」周天浩將杯子端著,酒不斷地往外灑。他並沒有喝,而是用杯子底敲了下桌子。

王立也漲紅著臉:「我一點也不危言聳聽。腐敗並不遙遠,也許我們身邊就……」

周天浩的腦神經彷彿被刺了一下,酒一激靈,盯著王立,問:「你……你說誰……誰呢?你……再說說,再……」

丁安邦進來了,喊道:「天浩,你出來一下,有點急事。」

周天浩回過頭,笑著,哆嗦道:「等……等一會兒,我得跟……王……講清了理。」

「別講了,有急事。王局長,你也別喝了。我馬上得跟周校長出去。」丁安邦示意任曉閔將周天浩拉了過來,莫仁澤酒顯然也多了,坐在那兒,問丁安邦:

「老丁,老同學,出去單獨活動?」

「有急事。」丁安邦來不及多解釋,上前直接拉住周天浩,道:「天浩,出來下,有急事!」

周天浩手裡依然端著杯子,但眼神已經回過來了,望著丁安邦,問:「急事?什……什麼急事?等我把……把這酒喝了。」

丁安邦一把奪過周天浩的杯子,同時對其他人道:「都別喝了!」

大家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丁安邦副校長說有急事,原來不是讓周天浩別喝酒的托辭,而是真的「有急事」。什麼急事能讓一個黨校的副校長急成這樣?在酒桌上都不能再待了,那一定是天大的急事。所有人都把眼睛盯著丁安邦,周天浩也在僵持著。丁安邦只好說了:「馬國志馬校長中風了,正在醫院搶救!」

「馬……」周天浩如同被潑了瓢冷水,身子一抖,舌頭也馬上利索了,問:

「馬……馬校長怎麼了?」

「中風。」丁安邦道。

周天浩愣了會兒,突然雙手抱頭,蹲了下來。任曉閔一下子也慌了,望著丁安邦,問:「周校長這是……周校長,怎麼了?」

丁安邦也沒料到周天浩的反應會這麼強烈,他搖搖頭,說:「還是酒多了。這樣吧,算了,你們扶他到哪裡休息一下,我先去醫院了。」

周天浩卻猛地站起來,說:「我……我也過去。」

出門上了車,剛走幾步,周天浩就「嘩」地吐了。酒氣和著飯菜的餿味,一下子瀰漫到了車子裡。司機皺了皺眉。丁安邦問要不要停下來清理一下,司機說算了,等你們到了,我再找洗車的地方,慢慢清洗。丁安邦回頭看周天浩,眼睛瞪得大大的,臉色蒼白,就道:「天浩,沒事吧?」

「沒事,好些了。李師傅,不好意思了。」周天浩接著問丁安邦:「怎麼好好的一個人,說中風就中風了?昨晚上他還打我電話。」

「就是嘛!我也說……可是,唉!」丁安邦歎著,車子已經到了市立醫院。沒等車停穩,周天浩就已經開了車門,人也滑溜下來了。兩個人往心血管內科趕,到了科室病房門口,迎面就碰見馬國志的兒子馬強。馬強正愁著臉,一個人坐在外面的長椅上。丁安邦問:「馬強,怎麼樣了?」

馬強搖搖頭,指指裡面,說:「正在搶救。」

周天浩道:「昨天不還是……怎麼就……」

「唉,這病哪!最近我就發現,他心情不好。可沒想到……兩位校長,還麻煩你們……本來,下午就應該通知黨校的。可是一直忙,又是放假,所以就……」馬強在南州鄰近的西江市工作,今天正好放假,所以碰巧在家了。

丁安邦安慰了幾句,就進了內科病房。他沒有直接到搶救室,而是去了主任室。心血管內科的主任老齊,丁安邦也認識。早些年,丁安邦父親就是嚴重的高血壓,是老齊主任的長期病人。父親走後,丁安邦來得少了,這七八年似乎只來過一兩次,都是看病人。他問了下護辦室的護士,護士說齊主任正好當班,正在主任室和其他幾個醫生商量黨校馬國志校長的搶救方案。護士又指了指主任室,丁安邦謝了,到了主任室,門半開著,就聽見裡面正在吵著。丁安邦稍稍推推門,正碰著齊主任的目光。齊主任朝他點點頭,說:「進來吧,丁校長!」

丁安邦進去後,齊主任介紹道:「我們正在研究,情況比較複雜。出血點多,面積大。根據病人目前情況,開顱手術是不可能進行的。只有使用藥物,控制出血,逐步降低病人顱內壓,以緩解症狀。」

「搶救上,你們是專家,聽你們的。我想問問:看目前情況,人到底……」丁安邦問。

齊主任搖了搖頭:「救過來的可能性有,但不排除後期遺留症狀嚴重,甚至有可能植物化。」

丁安邦心裡一緊,這麼說,其實就等於判了死刑。真的成了植物人,還不如……但他嘴上還是道:「齊主任,我代表黨校,請你們務必盡一切努力!國志校長也才59歲,還年輕,不該這麼早就……」

「這個當然。我們會盡力的。」齊主任說著,又回頭和其他人討論去了。丁安邦見再留著也無益,就先退了出來。然後到搶救室,老遠就見馬國志的妻子和女兒,正在走廊上擁著流淚。丁安邦近前道:「我們來晚了。」

馬國志妻子拉住丁安邦的手:「丁校長,你說怎麼……怎麼就……一個大活人哪,怎麼就……」

丁安邦只是望著她,也不知說什麼好。這讓他想起昨天早晨去看李昌河時的情景。有時候,語言真的是多餘的,語言能表達的太少太少了。

周天浩也趕了過來,馬國志妻子又握住周天浩的手,說:「小周啊,昨天晚上老馬還在惦記著你。你看今天……人就成這樣了。」

周天浩隔著玻璃,朝搶救室裡一望,馬國志正躺在搶救室中間的床上,插著氧氣,周圍的好幾輛機器都在不斷在閃爍著。馬國志倒還平靜,雙目緊閉,臉上也看不出多大痛苦,只是臉色有些微紅。馬國志妻子哭泣著說:「下午4點才發作。等我發現時,已經是口吐白沫了,嘴也歪斜著。到醫院時,都不明白了。」

丁安邦安慰道:「剛才我問了下齊主任,齊主任說不是十分嚴重。他們將全力搶救,正在研究下一步方案。」

「丁校長,老馬的命怎麼就……我看就是什麼紀委調查什麼的,搞得老馬整日裡……還有那個吳旗吳教授。老馬對他不也還不錯嗎?怎麼老是……可憐的老馬啊,你要是真走了,我們可……」馬國志妻子說著說著,就大聲地哭起來了。

丁安邦趕緊讓馬國志女兒扶著媽媽到隔壁休息,自己和周天浩,以及馬強,就在走廊上臨時碰了下。丁安邦說:「醫院這一塊,就由天浩校長負責。至於經費,我給財務上打招呼,明天先送一部分過來。人要緊!另外,馬強這邊,不僅僅要配合醫生,搶救國志校長,還要做好你媽媽的工作!事情到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再找責任。先看病,一切等病好了再說。你們看,怎麼樣?」

「行!」周天浩點點頭,說:「等會兒我回家一趟,然後再過來。晚上我就在這。」

「這倒不必。兩位校長的心到了就行,醫院這邊有我們在。方便的時候,請安排辦公室的同志過來聯絡聯絡。」馬強一說完,丁安邦就道:「你們家屬當然要為主,黨校這邊會安排配合的。天浩校長,關鍵是要及時與齊主任和醫生們溝通。如果市立不行,可以考慮往省城轉。」

話剛說完,丁安邦手機響了。王伊達急切地問:「聽說國志同志……」

「是啊,是啊。我們正在醫院。」

「情況到底怎麼樣?」

丁安邦往前走了幾步,又轉了個牆角,才說:「情況不太好。出血點多,面積大,正在搶救。」

「啊!我來給程院長打電話,要全力以赴,積極搶救。有什麼情況及時告訴我。」

「好,我們會及時報告的。我馬上就將伊達書記的指示轉告他家屬。」

《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