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他看了我一眼,說:「就說柳楊鎮派出所行不行?」
我搖了搖頭,說:「喪事只能以個人的名義,不能以派出所的名義,一則是派出所屬於政府單位,佔有皇氣,以它的來舉辦喪事,恐怕會傷到死者的魂魄,讓死者死後得不到安寧。二則是喪事的過程中,需要向死者多次提到人名,假如說某某派出所,與禮儀不符,你跟鎮政府的領導商量一下吧!等會給我一個結果。」
「行,我這就打電話問問鎮長咋安排!」說著,劉頎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響了很久,電話才被接通,劉頎說:「王鎮長,半夜打擾您,真不好意思,接喪事的陳八仙說,這次劉建平的喪事,需要以個人名義來舉辦,不能以鎮政府或派出所的名義,您有合適的人選嗎?」

第116章雙生花(二十)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我就看到劉頎的面色『唰』的一下就變紅了,支吾道:「王…王…鎮長,咱們不這樣行不行?」
我有些納悶,王鎮長說啥了,讓堂堂一個派出所所長的臉色變成這樣,說話還結巴了?
在原地等了大概七八秒鐘,他苦著臉走了過來,說:「用我的名義辦喪事,先說明,只是用我的名義辦這場喪事,而不是以孝子的身份去辦喪事。」
這下,我才明白劉頎的臉色為什麼會變的那麼快。按照喪事風俗來講,以誰的名義來辦喪事,在輩分上就矮死者一輩,再說直白點,就是給死者充當一回兒子。
一般村子湊錢辦喪事,都是以村長的名義去辦喪事。可這次,鎮政府出的錢是大頭,必須先經過他們,所以,我才會先問劉頎的意見。
我強忍笑意,朝劉頎點了點頭。以誰的名義操辦喪事,我不怎麼在乎,只要有個人出頭包紅包之類的,這不是貪錢,而是禮儀不能廢,紅包裡面就算包一分錢,也是一種禮儀。
既然主家有了,那就可以準備入殮。不過,入殮這種事,大多數都在白天,晚上入殮會帶一部分陰氣入棺,從而滋生死者的怨氣,特別是這種枉死之人,更加忌諱晚上入殮。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只能讓死者在馬路一側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清早抬回村子,再商定入殮的事,我問劉頎,「荷花村離這有多遠?」
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說:「順著這條馬路,一直往前走一公里,就能看到荷花村。」
我又問他,「買好的棺材放在哪?」
他歎了一口氣,生氣地說:「別提這事了,說起來就有火,我昨天夜裡請我們鎮子的八仙將屍體抬回去,哪裡曉得他們死活不肯到山旮旯去背屍。而荷花村的村民以為昨天夜裡屍體會背回去,他們早已在村口搭建好靈堂,等著屍體回去,結果到現靈堂還空在那裡,棺材就擺在靈堂外面。荷花村的那群村民對空靈堂頗有微詞,都說不祥會招來禍事,一些刁民已經準備開始坼靈堂了,好在我們派出所提前知道消息,派了七八名公安守在那。」
聽到他這番話,我有些愣了,空靈堂,等屍體?瑪德,這群八仙,真他ma不是人,村民靈堂都搭建好了,他們竟然因為害怕,讓靈堂空著,那群村民不鬧翻天才怪。
這空靈堂是大忌,搞不好就會剋死荷花村的某位村民,讓新的死者去填那個空靈堂,是凶兆。
劉頎見我沒有說話,就問我:「陳八仙,是不是有啥不妥?」
我沉著臉,說:「何止不妥,簡直就會鬧出人命,你趕緊打電話到荷花村,問問他們那邊有沒有出啥事!」
他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幾秒鐘後,他對我說:「風平浪靜,沒出啥事啊!」
我心中將柳楊鎮的八仙祖上十八代罵了一個遍,氣呼呼的說:「現在沒出事,等會就可能會出事了,你們倆在這守著劉建平一家的屍體,每隔半個小時,燒一些黃紙在馬路邊,我要馬上去荷花村看看。」
說完,也不管他們是否同意,提著手電筒就朝荷花村那個方向跑去。我一邊跑著,一邊掏出手機給老王打了一個電話,讓他連夜租個摩托車趕來荷花村。
老王這人對八仙這一行特敬業,別說現在才12點不到,就算是半夜三點,只要聽到有地方需要八仙,他都會立馬趕過來,不是為錢,而是對行業的一份尊敬。
給老王打完電話後,我又給楊言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我的話很簡單,我跟他說:「楊言,我身上背著一個『凶』劫,我擔心這次喪事會出事,需要一個會抬棺材的醫生,你連夜趕柳楊鎮荷花村,完事後,順便去縣城看看我女朋友的病。」
他沒說二話,當即就同意說馬上開車下來。說句心裡話,他這番行為我有些感動。
但,沒時間給我想那麼多,我一把掛掉電話,撒開腳步就朝荷花村跑去,晚去一秒,都有可能造成一條生命冤死。我既然接下這喪事,就絕對不允許出現冤死。
大概跑了**分鐘的樣子,我眼前出現一座村莊,大概二十來棟房屋,多數都是紅磚屋,只有幾座矮小的土房子,就整體經濟來說,這莊村挺不錯。
村口一座孤零零的靈堂,立在那裡,兩口黑漆漆的棺材陪襯在一旁,看上去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似靈堂跟棺材的上空有股不祥之氣,正在向村內徐徐蔓延。
我腳下加快速度,猛地跑到村口,停了下來,深呼幾口氣,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下來,朝靈堂內走了進去。
靈堂內的空間不是很大,約摸七八個平方,裡面空蕩蕩的,七八名公安站在靈堂的左側,嘴裡叼著一根煙,將靈堂內熏的煙霧繚繞。
他們見我進去以後,先是愣了一下,一名較胖的公安走了過來,一把推在我肩頭,罵道:「他母親的,我們所長說了,誰敢坼靈堂,明天就把棺材埋誰家床頭下面,你他母親的,聽不懂人話是吧?趕緊給老子滾出去,不然削了你這刁民。」
我被他罵的一愣一愣的,這貨竟然以為我來坼靈堂,正準備解釋,又過來一名較瘦的公安,他趁我不留神之際,一把抱緊我的雙臂,朝胖子公安說,「王鐵柱,跟這群刁民說那麼多廢話幹嗎?直接扔出去就行了。」
那名叫王鐵柱的公安,一聽這話怪笑一聲,彎下腰抱著我雙腳,就把我抬了起來,嘴裡罵罵咧咧地說:「荷花村的刁民真他母親的多,都打跑五六伙人了,竟然還有人不怕死的前來坼靈堂。」
我有點火了,瑪德,火急火燎的跑到荷花村,竟然受到倆傻幣的這番待遇,我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腳下猛地亂蹬,嘴裡怒罵道:「草擬大爺,老子來辦喪事的,你們倆傻幣,趕緊放老子下來。」
「喲霍!現在辦喪事的人都敢在公安面前稱老子了,這膽子上長膘,變大了啊!」王鐵柱怪叫一聲,猛地抓緊我一雙腿,就往門口走了過去,嘴裡吆喝著,「一、二、三、丟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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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雙生花(二十一)
王鐵柱他們倆人抬著我就要扔,我一把抓住那名瘦公安的衣領,緊緊抓著,他們倆人用力一甩,我身子向前傾了一些,好在拽緊衣領,這才沒被他們扔了出去。
這下,我是徹徹底底怒了,平穩身子後,轉過身,抬手一拳砸在瘦公安臉上,怒罵道:「草擬大爺,等會看劉頎怎麼收拾你。」
我怕他們圍起來打我,連忙掏出手機,撥通劉頎的電話,將手機開免提,怒道:「劉頎,你特麼怎麼當所長的,慫恿手下謀殺普通老百姓是吧?」
「咋了?」電話那頭連忙問。
「瑪德,你手下將老子從靈堂丟了出來,你tm是不是要害死荷花村的村民?」我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朝著電話就是一頓爆罵。
「操,他母親的,誰敢動你!」電話那頭暴怒一聲,震得我耳朵出現短暫的失聰。
隨著劉頎的這句話落音,我抬眼在那七八名公安身上打量了一眼,都像打焉的茄子,特別是剛才要扔我的那兩名公安,顫著雙腿站在那。想必劉頎在這群公安心裡挺有威信,不然他們不會怕成這樣。
我掛斷電話,真想在他們臉上一人抽一個大耳光解氣。但,考慮到我趕到荷花村是來辦正事的,等會還需要他們幫忙,便將心中那口惡氣壓了下去,朝他們瞪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還不趕緊找四條木凳,將棺材抬進去。」
他們一聽我這話,笑了,笑的特別燦爛,這其中又以王鐵柱最為開心,啥話也沒說,朝著幾名公安揮了揮手,就找來四條木凳放在靈堂,左側兩條,右側兩條,中間隔得距離不是很大,大概一米的樣子。
隨後,他們幾人將棺材抬到靈堂,放在木凳上,本來靈堂的空間不是很大,兩口棺材塞進去後,靈堂瞬間就顯得有些擁擠。
我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好在他們覺得虧欠我,也沒說什麼廢話,幾個人勾肩搭背的走了出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我心中一陣感慨,這就是社會,有些人一個電話能解決多數人一輩子都完成不了的事,假如不是劉頎在電話吼了一嗓子,這群活菩薩哪有這麼好說話。
揮去心頭那些不好的情緒,我正了正神色,將身上的衣冠整理一番,除了有股淡淡的屍臭味,其它方面還算正常,就打算在靈堂內做些『道事』。
我先朝兩口棺材作了三個揖,然後找來一些黃紙燒在棺材正前方,嘴裡說:「靈堂空,空靈堂,空了靈堂活人來,來了活人靈堂滿,滿靈堂啊,滿靈堂啊,滿滿的靈堂不收人。」
念完這話,我點燃八張黃紙,在靈堂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燒了兩張,嘴裡都會念上剛才那段話。
待燒完黃紙後,我找來半柱的清香,可能有人會問,半柱清香是怎麼回事?
這半柱清香有些講究,需要先朝整柱清香吐一口氣,然後在清香三分之二的位置上折斷。而『折』,也有講究,必須要一次就折斷,不能兩次或多次,否則的話就需要另外換清香。
就清香的木質來說,有點像竹片,並不是那麼好折,有時候就算折斷,也會出現一些牽連,這樣的折斷,算不上一次折斷,需另換清香。
我拿著半柱走到兩口棺材中間,左右打量了一眼,按照男左女右的傳統來講,明天入殮劉建平的屍體肯定是放在左邊,我便將半柱清香插在地面,稍微向左邊傾了一些,以此表示對死者的尊重。
要說這半柱清香有啥作用,我也說不上來,我只是按照葬經上的說法來做,葬經上說,半柱清香能讓靈堂內的氣場改變,讓生氣壓過死氣,可以鎮住靈堂帶來的厄運。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永遠不知道它有什麼用。但是,很多人偏偏又在用,就如逢年過節一樣,人人都說不信迷信,但是,每個人都會上香敬祖先,要是問他們為什麼用清香敬祖先,他們回答不上來,頂多一句,大家都這麼做的。
做好這一切工作後,我朝靈堂外面喊了一嗓子,「王鐵柱,進來一下。」
他笑嘻嘻的走了進來,看著兩口棺材之間插著半柱清香,眉頭皺了一下,就問我,「有啥事?」
我說:「這兩口空棺放在靈堂肯定不行,需要找兩個活人進去睡一晚,不然的話,荷花村可能就會死人,搞不好還會死兩個。以我的意思就我們倆在這棺材內睡一晚上,其他的公安在一旁守著,你意下如何?」
說完這話,他臉色沉了下來,看那表情是不願意睡棺材,我語氣一變,繼續說:「當然,你若是不答應,我可以給劉所長打個電話,讓他命令你睡棺材。這樣以來,情況就不同了,你不但領不到功勞,等明天劉所長過來,還得挨一頓臭罵。現在答應睡棺材,說明你主動替領導排憂解難,指不定劉所長一高興,提拔你當個副所長。」
「真的?」他問我。
我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說:「當然是真的,你作為手下,只要把領導屁股捧得高興了,你還愁將來沒前途嗎?」
「這倒也是,我來派出所之前,我媽特意招呼我,讓我把領導的屁股捧好,將來才有出息。」他愣了愣,最後丟出來這麼一句話。
我想笑,但是,我憋了下去,朝右側的那口棺材指了指,說:「你睡那口棺材,倘若感覺不對,就把黃紙壓在胸口。」
我一邊說著,一邊遞了一疊黃紙給他,說句心裡話,這睡棺材也不是什麼好事,據說會影響到人未來三年的運勢,至於往好的方向引導,還是往壞的方向引導,這需要看個人祖上積的陰德。
他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後,問我:「就躺裡面不睡覺行不行?」
「可以,只要你躺在裡面,別讓棺材空下來就行,其它的事情你不需要理會。」我給他解釋一句,讓外面的公安進來搭把手,將我跟王鐵柱弄到棺材裡面。

第118章雙生花(二十二)
我躺進棺材後,因為下面沒有墊東西,有些硬,躺的不是很舒服,我坐起身在下面墊了一些黃紙,又讓那名瘦的公安在兩口棺材下面,點燃一盞長生燈,讓他們注意下,不要讓長生燈熄滅。
隨後,我躺在棺材裡,雙眼盯著靈堂的上空,腦子想的東西很多,人一旦躺下來,所有的疲憊都會在這一瞬間襲來,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覺有人推了我一把,緩緩地睜開眼睛,一抬頭就看到半空中倒懸著一具屍體,那屍體背對著我,一身淺灰色的布衣,上面好多鮮血,一滴一滴掉在我身上。
他後腦勺沒有頭髮,潰爛的不成樣子,上面好多黑漆漆的東西在蠕動,特別噁心。
看到這一幕,我就覺得有股涼氣從背後散發開來,我伸手在背後摸了一下,濕漉漉的,心下有些疑惑,棺材裡怎麼會這麼濕,我側過身子看了一眼,棺材板上面竟然全是血,看上去特別妖艷。
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八仙,這一幕還是嚇不到我,我『蹭』的一下站起身,從棺材內跳了出來,不敢抬頭看空中,低著頭用餘光打量了四週一下,那些公安全都不見了。
怎麼回事?棺材內變成這樣,現在連那些公安都不見了?
我腦中不停的閃過這些問題,沒得到任何答案,我朝棺材底部瞥了一眼,我睡過的那口棺材,它下面的長生燈竟然熄了。
夢,這一定是夢,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麻麻的有點疼,腿部傳來的疼痛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夢,天吶,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瑪德,他們死哪去了,我怒罵一聲,低著頭走到另外一口棺材打量了一眼,就見到王鐵柱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材內,打鼾。
我用力搖了搖王鐵柱的身子,喊:「胖子,胖子,快醒來!」
他沒有說話,不耐煩的抬起手將我手打掉,繼續呼呼大睡。
我連續叫了好幾次,他依舊睡的特別熟,我不想再喊他了,抬步準備朝靈堂門口走去。
這時,靈堂內傳來一道淒厲的慘叫聲,那聲音震得我耳朵有些生痛,我順著聲音朝四周打量了一眼,除了棺材,什麼東西都沒有,可這聲音從哪來的?
好在我心理素質還算過硬,只是愣了一會兒,抬起頭朝靈堂半空中看去,那具屍體依舊倒懸在那,一動不動,鮮血依舊是那樣滴落。我壯著膽子,朝那屍體喊了一聲:「你tm是誰,別裝神弄鬼了,趕緊下出來。」
我的聲音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答,屍體還是那屍體,棺材還是那棺材,王鐵柱還是在睡覺。
我心裡有些害怕了,撒腿就朝外面跑去,那道淒厲的慘叫聲再次傳來,我猛地扭過頭看去,還是先前那副模樣,怎麼回事,這tm怎麼回事,我朝著門口奮力的喊了一句,「誰tm吃了豹子膽,敢嚇老子?」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朝四周看了看,發現這不像惡作劇,難道…難道…棺材下面的長生燈熄滅了,代表著我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我將自己渾身上下摸了一個遍,有實感,我沒死,我感覺我快瘋了,真的快瘋了,這靈堂太詭異了,我只想逃離這間臨時搭建的靈堂。
就在這時,那道淒厲的慘叫聲,又傳來了,我火了,一把脫掉鞋子,就朝那具屍體扔了過去,大罵道:「是不是你tm在裝神弄鬼。」
鞋子剛砸在那屍體上,屍體動了,它緩緩地扭過頭看我,它的眼珠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叼走,只留下兩個血汪汪的眼眶,鮮血從裡面不停的向外噴出,他脖子好像被刀削過一般,一道很深的刀痕將腦袋跟脖子分了家,只留下一根細微的經脈。
只是看了這麼一眼,我整個人愣在原地,全身發麻,這不是別人,正是先前我收屍的那人,劉建平,他…他…他的屍體怎麼,怎麼…掛在這。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就感覺腦袋好像被什麼重物砸了一下。緊接著,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是楊言,他說:「快,讓九哥躺下來,我替他輸血。」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好多人的聲音,老王、高佬、郭胖子,就連陳天男的聲音都出現了。消失這麼久,他怎麼出現在荷花村?這是我昏迷前的第一個想法。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