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楊紅笑出了聲:「就是,我看公司裡再猥瑣的男人也不會瞧上她,她得瑟什麼呀。」
趙露說:「等我工作理順了,找個機會開掉她。」
楊紅說:「先別急,我們不能開她。」
趙露說:「為什麼?」
楊紅說:「我們開她太便宜她了,還要給她補償,要想辦法讓她自己辭職,那樣,她就什麼也拿不到了。」
趙露說:「有道理,有道理,還是你厲害。」
楊紅說:「這個週末,你有什麼安排?」
趙露說:「沒有呀,你有什麼好的想法?」
楊紅說:「我想去清碧山莊泡溫泉,你有興趣吧。」
趙露說:「好呀,好呀,這段時間太累了,是要出去放鬆放鬆。」
楊紅說:「就我們倆,不許帶你老公喲。」
趙露說:「放心吧,就我們倆。」
白曉潔聽著她們說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心裡憤怒極了。要不是因為父親重病在身,她肯定會馬上辭職,和這些婊子都不如的人在一起工作,是侮辱自己的人格和智商。
花榮沒有回家,鑽進了一家洗腳店。洗腳店裡的空調開得很冷,讓他十分舒服,他大口地吸著冷氣,彷彿要把五臟六腑也冰涼。找了個姑娘按腳,他躺在沙發上,對姑娘說:「好好給我按,不要和我說話。」
姑娘笑了笑說:「放心,你睡一覺吧,我不說話。」
花榮感覺這是個乖巧善良的姑娘。
他相信自己的感覺。
每次看到乖巧善良的姑娘,他第一個念頭就想娶她回家做老婆,可很快地否定這個古怪想法,還是一個人過吧,一個人安全,無牽無掛,他早就習慣了孤獨,習慣了一個人抵抗歲月侵蝕。
花榮閉上了雙眼。
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出現那地鐵口行乞的父子。
想到孩子那雙可憐巴巴的大眼,花榮十分緊張。
他手心捏著一把汗。
曾經,他的眼神也是那麼痛苦無助,還有仇恨。花榮盡量迴避童年往事,想起那些事情,他就會特別緊張,緊張到不能忍耐時,就會發狂,那時,他就要把自己泡到涼水之中,讓自己漸漸的冷靜下來。他很清楚,發狂是最傷自己的,而且無濟於事,只有冷靜,才有力量,才能掌控一切。
這也是他進洗腳店的原因。
洗腳店裡的冷氣和姑娘的按摩都有效地緩解他心裡緊張的情緒。
漸漸地,花榮平靜下來,孩子的眼睛也從腦海移除。
過了一會,他就打起了呼嚕。
姑娘笑了笑,放下他的腳,站起來,去拿了個毛巾被,蓋在他的身上。
姑娘給他按完腳了,他還在沉睡。
她微笑著走了出去,輕輕地關上了房間門。
花榮做了個夢。
夢見一個孩子躺在荒涼的原野上,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的眼睛緊閉,身體一動不動。冷風嗖嗖,孩子身邊的野草沙沙作響,不停起伏。那是只野兔嗎,是的,灰色的野兔。它從草叢裡鑽出來,機警地打量著躺著的孩子。許久,它發現孩子的確不會動了,或者沉睡,孩子死亡。灰色野兔才蹦跳過去。灰色野兔在孩子的頭髮上嗅了嗅,彷彿聞到了青草的氣息,就吃起了孩子的頭髮。是的,灰色野兔把孩子的頭髮當成青草了。它津津有味地吃光了孩子的頭髮,在這個過程中,孩子還是一動不動。灰色野兔吃完孩子的頭髮,並沒有離開,它又嗅了嗅孩子的頭皮,又彷彿聞到了青草的味道,於是兔牙就在孩子的頭皮上啃了起來。孩子的頭皮被兔牙啃得鮮血淋漓……灰色野兔竟然把孩子給吃了,連同他的衣服,吃得乾乾淨淨,草地上只剩下血跡。
這是個奇怪的夢。
兔子竟然吃人。
花榮醒來,想起夢境中發生的事情,笑了笑。
這一覺也睡得太久了,走出洗腳店,已近黃昏。
夕陽西沉,天氣還是熱得難以忍受。花榮看了看表,心想,該去取車了。他沒有乘地鐵,而是打了輛出租車,前往汽車修理店。出租車司機是個50多歲的男子,看上去就是老車油子。花榮不想和他說話,他卻主動挑起話題:「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花榮沒好氣地說:「我做什麼工作關你鳥事。」他笑了笑:「是呀,關我什麼鳥事,我這嘴就是賤,不說話會死。」花榮說:「你的脾氣還不錯。」他說:「那要看情況了,也有脾氣不好的時候。」花榮說:「什麼時候?」他說:「交管理費的時候。」花榮說:「為什麼這樣說。」他說:「你以為我們開出租車容易呀,每個月交那麼多管理費,還要扣這錢那錢,油價飛漲,車費不長,一個月辛辛苦苦下來,到自己腰包裡的錢就所剩無幾了。你說,我還能有什麼好脾氣。」花榮笑了:「你說的也對,換上我,也會有脾氣的。」他說:「你說說,這出租車還是人開的嗎?碰到操蛋的乘客,還嫌車費貴了,有的還誣陷你繞路,時不時投訴你一下,真他媽的窩火。」花榮說:「那你可以不干呀。」他說:「先生,你說得輕巧,我要不幹,還能幹什麼,我都這把年紀的人了,況且,還有一大家子的人要養活呢。」花榮說:「實在不行,就開黑車吧,開黑車沒有那麼多煩惱。」他說:「我哪有錢買車呀,就是買了車,你以為就可以當黑車開,你聽說過釣魚嗎,要被釣上了魚,日子就不好過了,車管所那幫孫子黑著呢,不死也得脫層皮。還是算了吧,老老實實開我的出租車,有一天過一天吧,只要餓不死就行了。」花榮不說話了。
到了目的地,花榮付完錢,正要下車,出租車司機說:「先生,你到底是幹什麼工作的?」
花榮說:「很重要嗎?」
他說:「相當重要,你要是不告訴我,我會難受一個晚上。」
花榮說:「不瞞你說,我是開黑車的。」
他睜大了眼睛:「啊——」
取了車,花榮就到附近的一家小麵館吃了碗肥腸面,然後就去張揚路幸福小區接小姐去夜總會上班。那幾個濃妝艷抹的小姐擠滿了他的車,車裡散發著濃郁的香水味。花榮說:「你們以後少噴點香水好不好,我都被你們熏得喘不過氣來了,我要走神了,出了車禍,你們可不要怪罪我啊。」
小姐們就七嘴八舌地數落他。
在她們的數落聲中,花榮沉默。
他不喜歡和她們鬥嘴,因為佔不了便宜,這些女子久經沙場,什麼人沒有見過,什麼話沒有說過,花榮豈是她們的對手。
花榮覺得她們都是兔子。
每當有這樣的感覺,花榮就會想到後備箱裡的那把剔骨尖刀。
要不是她們人多,花榮就會把車開到那廢置的別墅區裡去。
那些兔子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危險。
《溫暖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