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我現在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看著那兩尊神像結結實實的擠壓著中間的乾屍,心中充滿了後怕,倘若剛才是我自己舉著那個取火筒點燃燈盞,此刻我應該可以看到肚子上的血一寸一寸的流淌到自己的腳面上了。
遠處的燈火已經開始熄滅了,彷彿是約定好了一般,從最外開始,燈盞裡的火苗搖曳了幾下之後就無力的熄滅掉,然後是靠內側的一盞也熄滅掉了,直到乾屍頭頂那一盞,升騰半天的火焰也慢慢低矮下去。我心中一片悲涼,隨著這盞燈的熄滅,黑暗將籠罩這個墓室前的短道,而我則會僵臥在這裡,凍餓而死成為下一具乾屍。
「李誡,我他媽的恨你!」想到悲憤處,我情不自禁的高聲怒罵。
彷彿是我罵聲起了作用,最後一盞燈的火焰在晃動了幾下之後竟然沒有滅掉,但是已經沒有前面那麼高昂的火焰,而是變成了純黃色的淺淺火焰堅韌而頑強的燃燒著。由於火焰依然沒有熄滅,那座石門依然留了一道淺淺的縫隙沒有扣嚴。
是取火筒!,我一下激動起來,是我剛才讓乾屍攥著的那具取火筒,它自身的火焰產生的熱量阻止了石門的閉合。這可太好了,因為這種機關跟現在石門頗有異曲同工之處,只要留一條縫隙,就能推開,如果嚴絲合縫的扣上,除非我有九牛二虎之力,否則難以撼動分毫。
我一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快步跨到了那盞燈面前,剛走了兩步,自己突然愣了,不相信的看著自己的胳膊腿,怎麼突然一下就能動了?我疑惑的嗅了兩下,空氣中那種濃郁的蘭麝之香已經被淡化了,取而代之的似乎是一種冰涼的類似薄荷的氣味,但這種氣味不像是薄荷那樣具有醒腦功能,反而有種麻酥酥的感覺,有點讓人思緒翩翩。
石門開啟的巨大喜悅沖淡了我的疑慮,不管不顧得扛著石門就開始用力。
第七章  地宮幻境
轟隆隆,石門在我咬牙切齒的努力下終於一寸寸的打開了,石門洞開之際,我站在這金碧輝煌的地宮門口,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輝煌壯麗的地下宮殿,幾乎讓我昏厥過去。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這輝煌的殿堂門口,恍然一個初進皇宮的鄉下呆子,沒有想像中的黑暗潮濕,沒有灰暗淌水的濕墓壁,有的只是金碧輝煌的甬道,灼灼閃爍的華燈映得四下一片光明。兩排桐樹上面結著一盞盞晶瑩華美的宮燈,宮燈下面是一排整整齊齊的座椅,桌上白玉為笏,青玉為硯,金盃銀盞,獸頭爵裡晶瑩剔透的美酒佳釀閃爍著頂上宮燈的顏色。白玉為底的石板路上龍紋閃動,一直通向甬道的深處,而深處,則是一張寬大的胡床,床上龍頭扶手,鑲金嵌玉,胡床背上正是一張不怒自威的龍首,五爪虯然,莊嚴卻不窒息,讓人不由得心生膜拜,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門前的甬道。
我遲疑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不可思議的情景,彷彿是被某種東西召喚一般,一步一步地踏過白玉地面,慢慢的走向甬道盡頭的胡床。一種莫名的感覺突然充盈在我的胸腔,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慢慢氤氳在四周,突然四周忽然響起來細細簌簌的聲音,我警覺地回頭,卻見兩排座上站立著一個一個的人影,一個個彎腰打躬,彷彿是在煙霧裡慢慢呈現一般,只見他們都呈現出自己的模樣,都身著華衣,手捧玉笏,帽生雙翅,文左武右樹立兩旁,銀甲錚亮,金瓜高舉,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隊手持金瓜的武士,卻一個一個扶持著手裡的金戟,矮矮的蹲伏在地上,我猛地一抬頭,只見胡床竟然變成了一張巨大的龍椅,旁邊一個清秀俊雅的男人伸出來一隻手,正衝我不斷的招手。雖然明明心底感到困惑和不解,但是還是毅然把手伸了出去,就在我們手相交的一霎那,一股宏大的聲音彷彿從我的心底直透腦門,「萬歲,萬歲,萬歲,萬歲」那種震盪如洪鐘的聲音,好像一股反覆震盪的聲音,在我的耳邊不斷的重複響起,不斷的透進耳膜。
我仰臉看著那張清秀俊雅的臉龐,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但是卻死活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什麼地點見過此人,就在我腦盡腦汁想在什麼地方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一陣奇癢難耐的感覺從心底裡湧上了上來,突然感到有點不對勁,好像有什麼東西是不應該存在的,這個不存在的東西絕對不應該是我,因為我現在正在思考,不思考不要緊,一想事情,就覺得腦仁裡面出奇的疼,不是一般的疼,是一種透徹心骨的疼,我最終沒有去接那隻手,而是把手伸向了腦後,摸索腦後面疼痛的東西,一摸之下,好像有一個東西叮在了腦後,用勁一拉,彷彿拽掉一個什麼東西,拿到眼前一看,是一隻蟲子,一個背上長滿了尖刺的蟲子瞪著血紅的眼睛正惡狠狠的叮在我我的後脖頸上,看到這只蟲子,我渾身一激靈,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腦海裡一陣清明,突然意識到我是在古墓地宮裡,沒有什麼金碧輝煌的宮殿,更沒有什麼長生不死的人,思緒及此,眼睛裡突然一黑,剎那間什麼也看不到了,什麼銅樹宮燈,什麼龍椅胡床,什麼王臣將相頃刻間化為烏有。
消失的嗅覺和聽覺一下子又回到了我的身體,彷彿是霎那之間的事情,我身處在一片無盡的黑暗裡,兩眼好像被短路了一般,什麼也看不到了,但是一種區別於我剛才嗅到的惡臭立刻充盈在我的鼻腔裡,讓我差點嘔吐出來。
眼睛在慢慢適應周圍的環境,但是還什麼也看不到,突然想起來口袋裡的那部沒了信號的手機,趕緊掏出來,按著屏幕燈朝四下觀看,心裡一下像掉進了無底的黑洞,只見四週一片黑漆漆的,在屏幕燈所及的範圍內隱約可以看到一些東西大致的輪廓。
從口袋裡拿出來打火機打亮,閃耀得火光到底比手機要明亮許多,我高舉著火機照亮四周,覺得自己一下子掉進了冰窖裡,只見我周圍是一個空曠的大墓室,墓室裡除了一些排放的有些規律的石頭以外,最駭人的當屬一個個釘在牆壁上的乾屍,那些乾屍全都大張著嘴巴,嘴裡露出一根根的銅釘,顯然是被一種非常殘酷的刑罰給釘在牆壁上的,但是令人不解的是,乾屍神情然栩栩如生,皮膚竟然恍如常人,如果不是口裡都露出一根粗大的銅釘頭,我還以為他們只是靠在牆上小憩的活人。遠遠看著總感覺有點不對勁,不由得拿著火機靠近,突然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挨個看過去,竟然是老鐘,老苗,宋旭東,趙家兄弟。
只見他們一個個身著古裝面無表情的被釘在那裡,在看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正是剛剛失蹤不久的老柳頭,數他的表情最為詭異,當我的火機放到他臉前的時候,他竟然是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在我納悶為什麼他嘴裡沒有銅釘的時候,只見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動了起來,而且竟然突然發出了聲音:「臭小子,照什麼照!」一驚之下,火機燒灼到了手指,刺痛又一次讓我清醒了幾分,就感覺有一隻手重重的托在了我的後腦上。
這一下絕對不是蓋的,一下就把我的三魂七魄給嚇掉了。腦海後一陣風聲響起,我下意識的就朝一旁閃避開去,拔出來揣在懷裡的」辟邪」一個反手狠狠的朝聲音響處扎去。事後,老鍾說當時如果不是我中毒太深,就憑老柳頭哪老胳膊老腿非被我當即捅一個窟窿不可。當時就覺得手臂一麻,肘部重重的挨了一下,匕首一下就飛了出去,而我的人也被絆倒橫在了地上。
睜開眼仔細看的時候,就看見老柳頭威風凜凜的舉著一個火把站在我的面前,而我當時還沒有從迷幻的境界中醒過來,還以為是剛才的幻像,竟然還想四處去找尋匕首,直到老柳頭拿出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狠狠地賽進我的鼻子裡,一股辛辣的氣味直衝腦門,狠狠地打了幾個噴嚏之後,眼淚和鼻涕俱下,這才覺得腦海裡清明了許多。
擦乾鼻涕,勉強睜開眼再看,就發現老頭兒上衣已經給撕成了布條做成了火把,沾滿了不明來歷的油脂,爍爍的火光映得墓廳裡一片光明。
周圍一片閃亮,除了牆壁上掛滿了乾屍之外,在墓廳中央有一條類似甬道的台階直通墓廳的一座石門,其餘的地方則影影綽綽好似人影晃動。
見我差不多清醒了過來,老頭兒這才一板一眼的把四周墓壁上的銅燈盞裡注滿了油脂,然後慢慢引燃。千年前的燈盞早已油干燈涸了,雖著老頭兒不斷的點燃這些燈盞,那種藍色的火苗裡隱隱透著一絲歎息,隨即一種熟悉的香味瀰漫開來。
看著老頭兒手裡十分熟悉的水瓶,我使勁地拍自己的腦袋,直到老頭兒把周圍所有的燈盞都點亮,我才反應過來,「老頭兒,這,這不是我的鮫人油麼?」
老頭兒赫然一笑,舉著所剩不多的鮫人油衝我一咧嘴,「想不到你小子還有這好東西,老人家我在車上看見了,就忍不住替你保管了,本來想著黑地裡打兔子照亮用咧,沒想到用到這裡了。」
我心裡又氣又急啊,怪不得我剛才幻像橫生,怪不得我自己癔症不斷,這混合了千年怨氣的鮫人油正是致人生幻,迷失本性的罪魁禍首,可是,有一點,我突然疑惑的盯著脖子裡的太平陽寶錢,在韓王陵裡,好像只有我沒有中毒,全賴身上的這枚銅錢護佑,可是這次突然不管用了?難道這玩意也有保質期?
第八章  又遇河鬼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刻,墓壁上的燈盞光亮已經慢慢的照亮了四周。說這是墓室倒不如說是一個古代地下會議大廳,雖然沒有剛才幻像裡那麼金碧輝煌,但是卻也氣勢驚人。
整個大廳有一個足球場大小,除了我剛才進來的石門位置,其餘還有五個大門,但是其餘的地方全都是石扉緊閉,不見絲毫縫隙。
就在大廳裡,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四列九排三六之數的銅人,一個個持戈帶劍,冠帶俱全,面目肅然,我忍不住好奇的想去觸碰他們的身體,卻被老柳頭一聲驚喝給嚇了一哆嗦:「蟬人,別動,咱們都著了別人的道了」
蟬人?著了別人的道?帶著疑惑我看著老柳頭,老頭兒先小心翼翼的把我拉開,差不多離開那些銅人有兩三米距離之後才輕聲說:「你不覺得我們一路走來,十分怪異麼,好像過於順利,本來會致我們死地的好多機關卻被人給巧妙的破壞掉了,或者是有人故意在某種方式來提醒我們。」
老柳頭這麼一說,我也警覺了起來,回憶了一下,還真是這樣,我們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踏著別人的腳印前行。記得我們剛下來的時候,老柳頭說我們前面有一撥人,難道是那群盜墓賊?
「他們不是簡單的盜墓賊」老柳頭搖搖頭,「從目前來看,小子,咱爺倆好像被人算計了,你知道剛才爺爺我掉到哪裡去了麼?」老頭兒說的神秘,我卻懵懂的搖頭。
「我掉進了一個夾壁牆裡!」老頭兒顯然是非常得惱怒。
原來,老頭兒本來在我前面呢,誰知道一腳踏進去之後卻被卡在了地宮門口的夾道裡,踩空之後便卡在洞口,還沒來得及呼救,後面的那個小子便一腳踩到了他的背上,然後他老人家就順著夾道一路滑溜了下去,而後面那個小子也一頭扎進了地宮裡。
老柳頭本以為滑溜下去就直通護墓河了,誰知道順著夾道下去之後的路徑竟然異常的平坦,從四周的痕跡來看,這個不起眼的夾道比我們險象環生的大路還像正路。而且老頭兒竟然發現了好幾個類似於未完成施工的岔路口,從當時的痕跡來看,似乎是匆忙中沒有來得及掩蓋,就這樣在老頭兒連著嘗試了幾個岔路口之後,終於來到了這個墓廳,爬出來一看,竟然從石門側面的石座下一個不起眼的小洞口裡鑽出來。剛鑽出來,就看見我跟個犯病的癲癇病人一樣四處亂鑽,好容易想在我面前攔住,我卻抽出來匕首揮刀就刺,老頭兒本來想發怒,卻發現我的眼睛裡眼黑翻著,只剩下了眼白,就知道不好,趕緊打掉我的匕首,然後用祖傳的醒腦藥幫我解了毒。
「別急,您剛才是說,在您進來之前,我就已經癲狂了?」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太理所當然了,忽略了一個大大的漏洞。
「是啊,」老頭兒一臉茫然的看著我,「我還以為你神道了呢」
「不是神道了,我是中了毒」等我想明白自己的誤解到哪裡得時候,我心裡一下子又迷茫起來。
老柳頭是我癲狂了之後才出現的,那麼,他用鮫人油製成的火把也是在見了我之後才點燃的其他的燈盞,也就是說,我這次幻象產生根本不是鮫人油的功效,而是另有原因。
老頭兒在聽了我的描述也覺得奇怪,但是我突然注意到一點,那就是老頭兒一直舉著鮫人油製成的火把,而且鮫人油那種甜絲絲膩融融的味道一直就環繞在他身邊,但是,曾使我們在韓王陵地宮裡差點全軍覆沒的鮫人油,為什麼對他卻一點作用也沒有呢?
就在我準備發問之際,突然覺得背後好像有人慢慢的走了過來,而且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這群人的數量少說也有幾十個,他們好像從地上慢慢的爬起來然後一點一點地朝我們逼近。
等我提醒老柳頭的時候,他已經把火把拋向了正在慢慢起身的人群,火把旋轉正從人群中間閃爍而過,隨著火把上油脂四濺,不少火焰隨著四散的油脂拋灑在了那些正在動的人身。
渾身披著灰黑的短毛,大腦袋中間有一個光亮的禿頂,一雙惡狠狠的紅眼寒光四射,呲牙咧嘴之際露出滿嘴的尖牙,手臂光潔無皮毛,鳥爪一般的四隻爪趾末端是尖利的指甲。再加上身上竟然還有火焰閃爍,像極了剛從地域裡掙脫出來的餓鬼,一個一個閃爍紅色的眼珠,惡狠狠的爬過來。是河鬼,護墓河鬼,剛剛在地下河裡襲擊我們的護墓河鬼。
由於鮫人油燃點過低,根本不會灼傷,所以濺灑在它們身上的鮫人油依然頑強的燃燒著,隨著他們走動而不不斷的擺動火焰,更顯得這場面越發的詭異。
我緊張得看著老柳頭,四處找尋他的那桿兔子槍,然後再琢磨那個位置合適隱藏,心裡打著注意,實在不行就把這些銅人給推倒,借此截斷道路,然後和老柳頭鑽進剛才他說的那個洞口,只要進入夾道,過於狹窄的空間就制約了對方的數量優勢。
雖然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怪物,但是,自從做了這義務守陵人以來,有太多顛覆自然常識和理論的東西,而且已經見怪不怪了,我壓根就沒多想,只想趕快擺脫這些傢伙,讓自己離開這鬼地方。
眼見他們正在逼近,我抓了老柳頭就往回走,不是我有多高尚,而是當時只有老頭兒一個人清楚地下夾道怎麼走,無論從那個方面考慮,老頭兒先走都是最合理的選擇。
就在我朝老頭兒低聲說自己的計劃時,老頭兒卻苦笑著說來不及了,只見他朝旁邊擺擺頭,我吃驚的看到,一個體型巨大的河鬼,正慢慢的從老頭兒剛才說的那個夾道洞口慢慢的鑽了出來,看到這個情形,我心裡一涼,心說,要壞,這次要交待到這裡了。
我們爺倆就這樣被一群怪物牢牢地包圍在圓圈的中央,兩個人背靠背,看著圈子不斷的縮小,他們身上的腥臊之氣甚至都能嗅到。
「你說,他們是人麼?能聽懂人話麼?」眼見這些怪物都要湧上來了,老柳頭卻突然問了一個這樣沒頭沒腦的問題。
「啊?」我當時就愣了,本來緊張的情緒讓我大腦就反映有點過激,他這個問題一下打亂了我的思路,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