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鳥飛狗死

晏嬰治國,多半採用當年的管子的方法。對於管子,不僅僅晏嬰,整個齊國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夥計,當初管子執政,可是富可敵國,吃香的喝辣的,舞照跳妞照泡,不是帶領齊國稱霸天下?你為什麼就一定要勤儉節約呢?」齊景公怎麼也想不通晏嬰為什麼這麼安於清貧。

「嬰聞之,聖人千慮,必有一失;愚人千慮,必有一得(《晏子春秋》)。這或許就是管子的所失,我的所得呢?」晏嬰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從容回答。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這個成語,來自這裡。

【晏嬰的衣服】

晏嬰吃的不行,穿的怎麼樣?普通的齊國人都比較講穿,餓著肚子也要穿個樣子出來,晏嬰難道省下飯錢買衣服了?

《晏子春秋》記載:晏嬰相景公,布衣鹿裘以朝。

晏嬰的布衣是哪種布衣呢?十升之布。春秋時寬二尺二的布幅,經線用八十縷,叫做一升。十升即八百縷,這是非常粗疏的布了,到今天,基本上就是透視裝。鹿裘是什麼?鹿皮大衣?沒那麼好,「鹿」字那時候通「粗」字,鹿裘就是粗劣的皮衣。那時候的布都是麻布,因此配以皮衣是必要的。

晏嬰上朝就穿了這麼一身憶苦思甜的服裝,弄得同僚們都不好意思穿太好了。

「夥計,把這件狐皮大衣,還有這頂豹皮帽子,都給相國送去,啊,換個形象。」齊景公實在看不過去了,派梁丘據給晏嬰送兩件好衣服去。

這兩件,市值千金。

梁丘據送到了晏嬰家裡,不出意料,晏嬰謝絕了。梁丘據知道自己也勸不動晏嬰,只得又拿了回來。

齊景公也猜到了這兩件衣服會被拿回來,不過,他也想好了說辭。

「這樣,你再跑一趟,我教給你怎麼說。」齊景公把自己想好的說辭對梁丘據講了一遍,梁丘據覺得挺好,這回晏嬰恐怕不能拒絕了。

梁丘據高高興興又來到了晏嬰家裡。

「不是說了不要嗎?怎麼又拿回來了。」晏嬰問他。

「相國啊,這同樣的衣服和帽子是兩套,主公給了您一套,自己留了一套。主公讓我告訴您,您要是不穿,主公也不穿。我看,您就收了吧。」梁丘據笑嘻嘻地說。他覺得這個理由非常充分了,晏嬰一定會接受。

「那我更不能要了。」晏嬰脫口而出,「你想想,主公在上面穿著這身衣服,我在下面穿著一樣的,那不是亂了套了?不行,你拿回去。」

梁丘據想想,晏嬰說得也有道理啊。

沒辦法,梁丘據又給拿了回去。

最終,晏嬰也沒接受這兩件衣服。

吃穿住都很差,晏嬰出行的馬車同樣很差。齊景公也同樣讓梁丘據給晏嬰送去了自己用的車馬,結果也同樣,晏嬰拒絕了。

【齊景公的酒】

大凡君主,沒有一個不是好酒色好玩樂的,齊景公自然也是這樣,吃喝玩樂是他的主要功課。不過,齊景公還算有點志向,偶爾會想起祖先的霸業來。齊景公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厚道。他早就看出來晏嬰是個賢能無私的人,因此對晏嬰很重用也很尊重,格外的寬容。

晏嬰自然知道齊景公對自己的信任,因此他對齊景公也是知無不言。

齊景公不算暴虐,但是對老百姓確實不好,賦稅很重而且不停地修建宮室,百姓的生活並不富足。晏嬰無法改變這一切,但是,他會盡量為老百姓謀些福利。

通常,晏嬰對齊景公說話都是直來直去,但是有的時候必須講究策略。

對付齊景公,晏嬰還是頗有心得的。

齊景公跟齊桓公有很多相似之處,譬如,都喜歡喝酒。酒喝多了,難免胡說八道,也難免誤事。

有一次,齊景公請大夫們喝酒,喝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齊景公喝得二五二五,十分興奮。

「伙、夥計們,今天喝、喝得高興,大、大家別拘泥於禮、禮節,脫了褲、褲子,大家都一樣。放、放開了,就、就當咱們都是老、老農民,愛咋樣就咋、咋樣。」齊景公話也說不利索了,他的意思,就讓大家別講什麼君臣禮節了,狂喝到醉。

晏嬰一聽,變了臉色。

「主公說得不對。人和禽獸的區別就在於人是講禮的,你讓大家不講禮,那不是成禽獸了?不行,喝得再高興,也不能亂了秩序。」晏嬰立即反對。

「沒沒沒那麼嚴重。」齊景公正喝得高興,沒把晏嬰的話當回事。

雖然齊景公放了話,可是大夫們一時半會也還放不開。

「我,我去撒泡尿。」齊景公內急,起身去解決問題。

國君要撒尿,雖然不是件大事,可是好歹也是件事。內侍上來攙扶,大夫們也都起身相送。可是,只有一個人端坐不動,誰?晏嬰。

齊景公撒了一泡尿,順便用熱毛巾擦了一把臉,有點清醒過來。

回到酒席,大家也都趕緊起身相迎。只有一個人還是端坐不動,誰?還是晏嬰。

齊景公平安撒尿歸來,大夫們都舉杯表示祝賀,按著規矩,國君先喝,大家再喝。可是晏嬰不管這些,只管自己喝起來。

這下,齊景公忍不住了。

「晏嬰先生,你忘了你平時教我要懂禮守禮樂嗎?可是你也太無禮了。」齊景公很不高興,強壓著火說。

「主公,我怎麼會忘記呢?主公剛才說讓大家不要守禮,我現在就演示給您看看。」晏嬰回答。

「噢。」齊景公明白了,這是晏嬰在用這種辦法規勸自己。

從那之後,齊景公再也沒有說過要大夫們不要守禮的話了。

齊景公喝酒沒有節制,有一次一連喝了七天七夜,還要繼續喝,誰也勸不住。

有個大夫叫做弦章,是個有正義感的大夫,看到齊景公這樣喝酒,於是來勸。

「主公,請您不要再喝了。您要是再喝,就請殺了我。」弦章進諫的方法比較獨特,刀拔出來,桌子上一放。

齊景公雖然喝得天昏地暗,二五二五,可是刀往桌子上一放,還是嚇了一跳,酒有些醒過來。看著弦章,齊景公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這個時候,晏嬰來了。

「夫子,正好你來了。弦章說了,我要是繼續喝酒,就讓我殺了他。你說其實我也不想喝了,可是如果現在不喝的話,好像是受了他的脅迫似的;可要是繼續喝吧,我又不忍心殺他。我現在是兩難了,你說說該怎麼辦吧?」齊景公如同看見了救星一般,等著晏嬰來解決問題。

晏嬰聽完,看看桌子上的刀,然後對著弦章說:「老弦啊,真是你運氣好,遇上這麼知道愛惜大臣的國君。你要是遇上桀紂這樣的國君,你不是早死好幾回了?」

齊景公一聽,樂了。

「好嘛,我要是殺了弦章,那不是就成桀紂了?算了算了,我服了,不喝了行不?」齊景公給自己找了個台階,算是停止了喝酒。

從那以後,齊景公對弦章另眼相看,因為他心裡明白誰是真心為他好。

雖然勸住了齊景公喝酒,但是這樣的招數可一不可二。所以,過了這次,齊景公還是那麼喝,而且更加放縱。

這一年雨災,連下了十七天雨,很多人家被雨淋壞了房子,或者被大水淹了。晏嬰請求緊急救助災民,連續請示了三次,齊景公都只管喝酒,不肯救災。不僅不救災,齊景公還派人出去找歌手,去給他唱歌助興。

晏嬰這下火了,他立即安排人把家裡的糧食拿去救濟災民,自己則徒步去公宮找齊景公。

「伙、夥計,也來喝兩杯?」齊景公正喝得歡,還有歌星助興,看見晏嬰,邀請他入席。

「主公,到今天已經是連續第十七天下雨了,多少人家流離失所,多少人家飢寒交迫。可是,你還在這裡酒照喝歌照唱。既然這樣的話,老百姓還要你這個國君幹什麼?我作為一個相國,既不能救百姓於水火,也不能避免百姓對你的怨恨,所以我很失職,我尸位素餐,我,我沒臉幹下去了。我特地來跟主公告辭,我回鄉下種地去了,拜拜了您哪。」晏嬰說完,也不等齊景公回答,轉身就走。

齊景公拚命搖晃了幾下腦袋,總算想明白了晏嬰說了些什麼。

「哎呀媽呀。」這下,齊景公酒醒了。

齊景公騰地站了起來,追出門外,一直追到大路上,愣沒追上晏嬰。

正是:別看個子矮,走路還挺快。

「趕緊,回去套車。」齊景公站在雨地裡,任雨水淋濕自己的頭髮,現在他的酒已經完全醒了,也體會到了被雨淋的滋味。

很快,梁丘據醉醺醺地駕著車就出來了,因為是酒後駕駛,車不是太穩,而齊景公沒等車停穩,就已經跳上車。

齊景公一直追到了晏嬰的家,這才發現晏嬰家裡正在分糧食賑濟災民,一問,說是晏嬰沒有回來。去哪兒了呢?

「趕緊出城,他肯定往封邑去了。」齊景公還算瞭解晏嬰。

齊景公總算在城外的大道上追上了晏嬰,齊景公不等車停穩,從車上跳了下來,一把揪住晏嬰的袖子。

「夥計,我聽你的還不行嗎?跟我回去吧,我不能沒有你,齊國不能沒有你,齊國人民不能沒有你啊。」齊景公認錯態度很誠懇。早幹什麼去了?

既然有了這樣的承諾,晏嬰也就沒有一定要走的必要了。

之後的三天,晏嬰集中精力救濟災民,打開糧倉國庫,該賑糧的賑糧,該發救濟金的發救濟金。這三天時間,齊景公沒有喝酒沒有歌舞,以表達自己的誠意。

【齊景公的寵臣】

齊景公有八個寵臣,段子講得好,酒令也行得好,馬屁拍得更好,齊景公非常喜歡他們,於是決定賞賜他們。具體的賞賜辦法是:前三名賞糧食一萬鐘,其餘賞糧食一千鐘。

齊景公的命令下達到了職記那裡。職記是幹什麼的?大致相當於國庫主管。命令下了,可是國庫主管拒絕執行。連續下了三次命令,連續三次被頂回來。

「嘿!」齊景公有點詫異了,這管倉庫的膽子也太大了。

「去,把他們炒了。」齊景公派人去命令士師免掉國庫主管的職務。

士師是幹什麼?組織部部長?錯,組織部部長是管大官的。士師大致相當於勞動人事部部長,本身級別低,而且是管小官的。

士師假裝沒聽見。

齊景公連續派人去了三次,結果還是沒有用。

齊景公蔫了,他想把士師也給炒了,可是又很猶豫。首先,士師是田無宇推薦的人,輕易還不敢得罪田無宇;其次,齊國從管仲時代留下的規矩是內閣制,要炒士師,必須要相國同意,也就是說,只能晏嬰來炒。

正在鬱悶,晏嬰來了。

「相國啊,我這日子沒法過了。」看見晏嬰,齊景公幾乎哭出來。

「怎麼回事?」晏嬰心說,你整天吃香的喝辣的還有美女抱,你這日子都過不下去,別人不是更活不了?

齊景公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然後說:「我聽說當國君的,喜歡誰就能讓誰陞官發財,不喜歡誰就能讓誰捲鋪蓋滾蛋。你看看我現在,說話都沒人聽了,我,我這國君當得還有什麼意思啊?」

晏嬰聽完,皺了皺眉頭。

「主公,國君公正而臣下順從,叫做順;國君乖僻而臣下順從叫做逆。如今您要獎賞無功之人,如果臣下服從的話,那就是逆了。古人獎賞自己所愛的人,是為了給世人樹立一個榜樣;懲罰所憎惡的人,是為了儆戒世人。所以,古人所愛的人,一定是對國家有貢獻的;古人所憎惡的,一定是對國家有危害的。如今您倒好,順著你的你就愛他,不順著你的你就恨他。你所要獎賞的幾個人都是陪你吃喝玩樂的,引導你糟蹋國家的東西,他們被獎賞,就等於樹立了壞的榜樣,全國人民都會跟他們學,齊國離亡國也就不遠了。如今職記和士師都不聽你的,那都是在幫你,你還生氣?你偷著樂去吧。」晏嬰劈頭蓋臉,把齊景公痛斥一頓。其實,晏嬰還有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田家現在拚命拉攏人心,你這樣做不等於把老百姓都推給他們嗎?

現在再看齊景公,也不生氣了,也不窩火了。

「夫子說得對,說得對,我改,我改還不行嗎?」齊景公倒沒有想到田家的關係,但是他知道晏嬰的話都是正確的。

第二天,齊景公開始清理國家歌舞團,趕走的趕走,降薪的降薪,還有吃空餉也都清除掉。這麼一清理,竟然節省了三分之一的公務員薪水開支。

【齊景公的鳥和狗】

齊景公喜歡打獵,這一點跟齊桓公又非常的像。

這一天,齊景公帶著人去郊外打獵,突然看見樹上站了一個大鳥。

「別出聲,我要射鳥。」齊景公拈弓搭箭,閉上左眼睜大右眼,瞄準了大鳥。

射了一輩子鳥,齊景公一次也沒射中,今天的感覺特別好,就覺得歷史要改寫了。

可是,歷史往往在瞬間被改變。就在齊景公手中的箭要射出去的那一剎那,突然,就聽得不遠處一聲大喊,隨後是歌聲傳來。

「嘿,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一個野人吼著情歌,從樹林裡走了出來。

齊景公嚇得一個哆嗦。

鳥,飛了。

平生最好的一次射鳥機會就這麼失去了,齊景公氣得臉色發白。

「把這野人給我抓起來。」齊景公大聲叫著,手下們撲了過去,將剛才還在唱情歌的野人捉拿歸案。

齊景公也沒心思繼續打獵了,命令班師回朝。回來之後,第一道命令就是把這個驚動了鳥的野人給砍了。

晏嬰聽說了這件事情,急忙來見齊景公。

「我聽說賞無功叫做亂,殺無知叫做虐。人家野人不過唱唱情歌,誰知道你在打鳥啊?再者說了,鳥又不是你家養的,人家把鳥嚇走了,那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殺人家啊?」晏嬰真是不給面子,不過人家說的都是真話。

齊景公想了想,本來他也知道殺人家是不對的,如今晏嬰來阻止,那肯定是不能殺了。

「算了,別殺了,放了他吧。」沒辦法,齊景公把人給放了。

雖然說放了野人,齊景公的心情還是不好。

第二天,晏嬰有事來找齊景公,正說著,手下來報。

「主公,噩耗噩耗。」來人慌慌張張,晏嬰一看,什麼噩耗?晉國人打過來了?

「什麼噩耗?」齊景公問。

「龍哥死了。」

「啊,怎麼死的?」

「也不知道怎麼死的,吃著吃著飯,眼一閉腿一蹬嘴一歪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就薨了。」來人說得挺形象,晏嬰心說這龍哥是誰啊,怎麼還薨了?

「哎喲,氣死我了,派人去把養馬的馬官給我抓起來,我,我要肢解了他。」齊景公眼淚都快出來了,夠傷心的。

到這個時候晏嬰才算明白,原來這龍哥就是一匹馬,齊景公的愛馬。如今是愛馬暴斃,齊景公一怒之下要把馬官殺人碎屍。

晏嬰並沒有急,也沒有生氣,他笑了笑,然後問齊景公:「主公,我想問問,當初堯舜肢解人的時候,是從哪裡開始的?左邊第三根肋骨?還是直接捅屁眼?」

齊景公一愣,這倒真沒有想過;一想,知道晏嬰又是在諷刺自己了,堯舜什麼時候肢解過人啊?

「從哪兒開始的?從我這兒開始的。」齊景公竟然玩了一把自嘲,但是他還是不解氣,不能肢解養馬的,也要想別的辦法收拾他。「那,把他投進大牢裡。」

晏嬰一聽,又笑了。

「把他關進大牢,總要讓他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吧?來人,把這人給我抓來,我當面宣佈他的罪名。」晏嬰這一次竟然幫助齊景公,讓齊景公也感到有些意外。

不一會,馬官被抓了過來,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你聽著,你有三條大罪,我現在把你的罪名告訴你,讓你死也甘心。主公讓你養馬,結果你把馬給養死了,這是第一條罪。」晏嬰開始宣佈罪狀。

齊景公一聽,這一條有道理。

「養死的馬還是主公最喜歡的馬,這是第二條罪。」晏嬰繼續。

齊景公再一聽,這跟第一條不是一樣嗎?

「你養死了主公的馬,結果讓主公因為馬而殺人,必然導致老百姓對主公抱怨,諸侯對主公輕視。就因為你養死了馬,讓主公失去民心,失去諸侯。這一條罪狀更大。因為這三條罪狀,你該被殺死,現在先把你關進大牢,你服氣嗎?」晏嬰列了三條罪狀,然後問馬官。

馬官還沒敢出聲,齊景公說話了:「哎,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你走吧,沒你的事了。」

雖說放了馬官,齊景公心中還是很不爽。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齊景公最喜歡的馬死了沒幾天,最喜歡的狗又死了。

「這個狗官,哼。」齊景公對狗官很不滿,不過想想前幾天剛剛放過了馬官,現在也不好拿狗官怎麼樣。

既然不能殺狗官洩憤,沒辦法,齊景公決定緬懷一下狗,同時也羞辱一下狗官。

齊景公命令狗官給狗買來了一副棺材,要鄭重為狗下葬,級別為大夫級。下葬之前要先祭祀一番,這任務又交給了狗官。

狗官很難受,太沒面子了。

晏嬰聽說這事,又來了。

「那什麼,小事一樁,給身邊的弟兄們開開心而已。」齊景公急忙說,怕晏嬰說他。

「君過矣。」晏嬰既然來了,當然是要說的:「夫厚籍斂不以反民,充貨財而笑左右,傲細民之憂,而崇左右之笑,則國亦無望已。且夫孤老凍餒,而死狗有祭;鰥寡不恤,而死狗有棺。行辟若此,百姓聞之,必怨吾君;諸侯聞之,必輕吾國。怨聚於百姓,而權輕於諸侯,而乃以為細物,君其圖之。」(《晏子春秋》)

什麼意思?簡略翻譯:「齊國的稅賦負擔世界第一,但是收的稅不用在老百姓身上,反而鋪張浪費來取悅你身邊的人。這是只顧自己吃喝玩樂,不管老百姓死活啊,國家還有什麼希望?老百姓有的被凍死街頭,可是你的狗竟然受到祭祀;老百姓死了無力埋葬,可是你的狗竟然有棺材,你這不是變態嗎?老百姓怎麼能擁護你?諸侯怎麼能瞧得起你?啊,你說這是小事,這是小事嗎?」

晏嬰是真的很憤怒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高,語調也越來越嚴厲。本來晏嬰還想問齊景公「你這是人國還是狗國」,想了想,忍住了。

「我,我改還不行嗎?」齊景公認錯了。

當天,齊景公命令狗官把狗從棺材裡拎了出來,聞一聞還沒腐臭,乾脆直接剝了皮開了膛,切吧切吧,做成了紅燒狗肉,分給大家都嘗了嘗狗味。

後來的歷史證明,大凡稅賦負擔世界第一的國家,都不會把錢用在老百姓的身上。

《賈志剛說春秋之六·聖賢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