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二 齊太公世家第二

太公望呂尚,是東海一帶的人。他的祖先曾經做過四岳的官,輔佐夏禹治理水土,立有大功。在虞舜、夏禹時期被封在呂,有的被封在申,姓姜。夏、商時代,申、呂兩地有的封給旁支子孫,有的變成了平民,呂尚就是他們遠代的子孫。呂尚本姓姜,後以他的封地為姓,所以叫呂尚。呂尚大概曾經窮困潦倒,年紀老了,因釣魚而結識了周西伯。西伯將要出去打獵,卜了一卦,卦辭說:「所獲得的不是龍不是螭,不是虎不是羆;獲得的是霸王的輔佐。」於是周西伯出去打獵,果然在渭水北面遇到太公,和他交談後,非常高興,說:「自從我的先君太公說『當有聖人到周家來,周家因此就會興盛』。先生果真就是所說的這個人吧?我的太公盼望先生很久啦。」所以稱呂尚為「太公望」,西伯和他坐車一同回去,封他做軍師。

有人說,太公博學多聞,曾經侍奉過商紂王,紂王暴虐無道,太公就離開了他。周遊列國勸說諸侯,沒有遇到知己的君王,最後向西去歸附周西伯。有人說,呂尚是隱士,隱居在海濱。周西伯被紂王拘囚在羑里時,散宜生、閎夭平素知道呂尚而招他出來。呂尚也說:「我聽說西伯賢明,又慈善地贍養老人,為什麼不到他那裡去呢?」他們三人合謀替西伯尋找美女和寶物,獻給紂王,用以贖買西伯。西伯因而被釋放,回到故國。記述呂尚歸周的原因說法雖然不同,但重要的是都說他是周文王、周武王的軍師。

周西伯昌從羑里脫身歸來,暗中和呂尚修行德政為推翻商朝作準備,其中大多是用兵的權謀和奇妙的計策,所以後世談論兵策及周代的秘密權術都推崇太公為最初的謀劃者。周西伯施政公平,和平解決了虞芮兩國的爭端以後,詩人稱道西伯是受了天命的文王。他討伐崇國、密須、犬夷,大規模地興建豐邑。當時天下三分之二的諸侯歸順周朝,多半出於太公的計謀。

文王逝世,武王繼位。九年,武王想修治文王的事業,東伐商紂王,試探諸侯是否響應。部隊出發時,被尊為「師尚父」的呂尚左手持黃鉞,右手持白旄誓師,說:「蒼兕呀蒼兕,率領你所有的民眾和舟船槳楫,遲到的斬首!」於是到達盟津,諸侯不約而來會集的達到八百個。諸侯們都說:「紂王可以討伐了。」武王說:「時機還不成熟。」率師回轉,和太公寫作了《泰誓》。

過了兩年,紂王殺死王子比干,囚禁箕子。武王將要討伐紂王,占卜時龜兆顯示的卦象:不吉利,暴風雨將來臨。公卿大臣都很恐懼,只有太公態度堅決,極力勸說武王,武王於是出師討伐。十一年正月甲子日,在牧野誓師,討伐商紂王。紂王的軍隊潰敗。紂王逃回朝歌,登上鹿台,於是武王的追兵斬殺紂王。次日,武王站在土地神社前,公卿大臣捧著清水,衛康叔鋪上彩席,師尚父牽著祭祀用的牲畜,史佚誦讀策文,稟告神癨討伐紂王的罪行。散發鹿台的存錢,發放巨橋的存糧,用來賑濟貧民百姓。擴大比干的墳地並增培墓土,釋放囚禁的箕子。遷移象徵天子權力的九鼎,修治周朝的政治,與天下百姓共同開創新紀元。大多是師尚父的謀劃。這時武王已經平定商朝而稱王於天下,把師尚父封在齊國營丘。呂尚東行去封國,路上停宿行進遲緩。旅舍有人說:「我聽說時機難得而易失。客人寢居非常安然,實在不像是到封國去就職的人。」太公聽到這話,連夜穿衣啟程,天亮到達封國。正遇上萊侯帶兵來攻打,和太公爭奪營丘。營丘位於萊國的邊境,萊人是夷族,趁著商紂的混亂,而周朝剛剛建立,還沒有安集遠方各族,所以來和太公爭奪國土。

太公到了齊國,整頓政治,依照當地的習俗,簡化禮儀,溝通工商各業,發展魚鹽生產,所以人民多投歸於齊,齊成了大國。等到周成王年幼即位,管叔、蔡叔作亂,淮夷背叛周朝,於是派遣召康公策命太公說:「東到大海,西到黃河,南到穆陵,北到無棣,五等諸侯,九州長官,你都可以征討他們。」齊國因此能夠舉行征伐,成為在大國,建都在營丘。

太公去世時大約有一百多歲,兒子丁公呂伋繼位。丁公去世,兒子乙公得繼位。乙公去世,兒子癸公慈母繼位。癸公去世,兒子哀公不辰繼位。

哀公的時候,紀侯在周王面前誹謗他,周王烹殺了哀公而立他弟弟靜,這就是胡公。胡公遷都到薄姑,這件事出現在周夷王時期。

哀公的同母小弟山怨恨胡公,就和他的黨羽率領營丘人攻襲並殺死了胡公奪取君位,這就是獻公。

獻公元年,把胡公的兒子都趕走,從薄姑遷出,定都臨菑。九年,獻公去世,兒子武公壽繼位。武公九年,周厲王奔逃出境,住在彘地。十年,周家王室大亂,大臣代行政事,號稱「共和」。二十四年,周宣王剛即位。

二十六年,武公去世,兒子厲公無忌繼位。厲公暴虐無道,所以胡公的兒子又進入齊國,齊國人想擁立胡公的兒子,就跟他一起攻殺厲公。胡公的兒子也在戰鬥中陣亡了。齊國人才擁立厲公的兒子赤為國君,這就是文公。他即位後處死了參與誅殺厲公的七十個人。

文公在位十二年去世,兒子成公脫繼位。成公在位九年去世,兒子莊公購繼位。

莊公二十四年,犬戎攻殺周幽王,周室東遷,定都洛邑。秦國開始被封為諸侯。五十六年,晉國殺害了他們的國君昭侯。

六十四年,莊公去世,兒子矨公祿甫繼位。

矨公九年,魯隱公初登位。十九年,魯桓公殺死他的哥哥隱公而自己奪取了君位。

二十五年,北戎攻打齊國。鄭國派遣太子忽率兵來救助齊國,齊侯想把女兒嫁給他,忽說:「鄭國小齊國大,我匹配不上。」就婉言謝絕了齊侯的好意。

三十二年,矨公的同母弟弟夷仲年去世。他的兒子叫公孫無知,矨公喜愛無知,讓他享受和太子相同的禮秩服飾和俸祿。

三十三年,矨公去世,太子諸5繼位,這就是襄公。

襄公元年。襄公還是太子的時候,曾經和無知爭鬥,等到即位後,降低了無知享有的禮秩服飾等級,無知心裡怨恨。

四年,魯桓公和夫人到齊國。齊襄公過去曾經和魯夫人通姦。魯夫人,是襄公的妹妹,從矨公的時候起嫁給了魯桓公為妻,等到魯桓公攜夫人來齊,襄公又和魯夫人通姦。魯桓公知道後,怒斥夫人,夫人告訴給齊襄公。齊襄公和魯桓公宴飲,把魯桓公灌醉,派力士彭生把他抱上車,趁機拉殺魯桓公,桓公下車時就已經死了。魯國人就這件事提出指責,齊襄公殺死彭生來向魯國道歉。

八年,征伐紀國,紀國遷徙它的都邑避難。

十二年。起初,襄公派連稱、管至父戍守葵丘,約定瓜熟時前往,等到來年瓜熟時派人去接替他們。他們在葵丘戍守了一年,瓜熟時襄公不派人接替他們。有人替他們向襄公請求替換,襄公仍不准許。所以二人很憤怒,就和公孫無知謀劃叛亂。連稱有個堂妹是襄公的妃妾,不受寵愛,讓她窺探謀殺襄公的時機,應許她說「事成後,以你為無知的夫人」。冬天十二月,襄公到姑棼遊玩,順便在沛丘射獵。見到一頭野豬,隨從人說是「彭生」。襄公憤怒,拔箭射去,野豬突然站起來啼叫。襄公驚恐,從車上摔下來,跌傷了腳,把鞋也丟了。回來後他鞭打了管鞋的茀三百下。茀走出王宮,無知、連稱、管至父等知道襄公受了傷,於是就率領他們的黨徒襲擊襄公的宮廷。正巧碰上管鞋的茀,茀說:「不要進去驚動宮中的人員,驚動他們就不容易進去了。」無知不相信他的話,茀露出身上的鞭痕,才相信了他。無知等在宮外,叫茀先進去。茀先進到王宮,立即把襄公藏匿在門後邊。等了很久,無知等恐怕有變故,就闖進宮中。茀反而和宮中的衛士及襄公的幸臣攻打無知等,沒有戰勝,他們都被殺了,無知進宮後,找不到襄公。有人看到門後邊有腳露出來,推開門一看,原來是襄公,就把他殺了,無知便自立為齊君。

齊桓公元年春天,齊君無知到雍林遊玩。雍林人曾經和無知有宿怨,趁著他前往遊玩,雍林人襲殺無知,通告給齊國的大夫們說:「無知殺害襄公自立為國君,我已鄭重地把他殺了。希望大夫們另立公子中應當繼位的人,我一定從命。」

當初,襄公用酒灌醉然後殺死魯桓公,和桓公的夫人通姦,誅殺臣民往往不妥當,沉湎女色,多次欺侮大臣,他的弟弟們怕受災禍的牽連,所以二弟糾逃到魯國。糾的母親是魯國公主,管仲、召忽輔佐他。三弟小白逃到莒國,鮑叔輔佐他。小白的母親是衛國公主,深受矨公的寵愛。小白從小跟大夫高傒就是至交。等雍林人殺死無知後,商議擁立新君。高、國兩家暗中到莒國召小白回國。魯國人聽說無知已死,也發兵護送公子糾回國,並派管仲另外率兵攔截小白回齊國的道路,射中小白腰帶上的鉤子。小白裝死,管仲派人奔馳魯國報喜。魯國護送公子糾的部隊行動就更遲緩了,走了六天才到達齊國,這時小白已捷足先登,被高傒立為國君,這就是桓公。

桓公被射中帶鉤,裝死欺騙管仲,隨即乘坐帶帳幕的車子飛奔前進,加上高氏、國氏作內應,所以能先回國登位,發兵抵禦魯國護送公子糾的部隊。秋天,和魯國在乾時交戰,魯國的兵敗退,齊軍截斷魯軍的歸路。齊君給魯君寫信說:「公子糾是我的兄弟,不忍心親自殺他,請魯國把他殺了吧。召忽、管仲是我的仇人,請把他們送回來讓我剁成肉醬以解心頭大恨。不然,就要派兵圍攻魯國。」魯國人害怕,就在笙瀆殺了公子糾。召忽自殺,管仲甘願作囚犯被送回齊國。

桓公登位以後,發兵攻打魯國,本打算殺死管仲。鮑叔牙說:「我榮幸地跟隨您,您終於繼承了君位。君王已經尊貴,我無力使您更加尊貴。君王將要治理齊國,靠高傒和我叔牙就夠了。君王還打算稱霸天下,非管夷吾輔佐不可。管夷吾在哪個國家哪個國家就強盛,這個人不可失啊。」於是桓公聽從了鮑叔牙的勸告。就假裝召管仲剁成肉醬報仇雪恨,實際是想重用他。管仲明白桓公的意思,所以請求遣送回國。鮑叔牙迎接管仲,到堂阜就解除了管仲的腳鐐手銬,沐浴更衣後去見桓公。桓公以隆重的禮儀接見管仲,任命他為大夫,主持國家政務。

桓公既得到了管仲,和鮑叔、隰朋、高傒一起整頓齊國的政治,推行以五家為基層單位的軍事組織,發展商業流通,促進魚鹽生產,賑濟貧窮百姓,選拔任用賢人能人,齊國人人高興。

二年,討伐並滅了郯國,郯君逃到莒國。原先,桓公流亡時路經郯國,郯君對他無禮,所以來討伐它。

五年,討伐魯國,魯國的軍隊將戰敗。魯莊公請求割讓遂邑講和,桓公同意了,和魯國在柯地簽訂盟約。魯君將要簽約,曹沫拿匕首在壇上劫持桓公說:「歸還侵佔的魯國領土!」桓公答應了他。隨後曹沫丟掉匕首,面朝北站在臣子的位置上。桓公後悔,想不退還魯國的土地並殺死曹沫。管仲說:「被劫持時許諾而現在背信殺他,想以微小的快意,而在諸侯面前顯示出不講信用,失掉天下的援助,不可以。」於是就把曹沫三次戰敗喪失的土地歸還給魯國。諸侯聽說這件事,都信服齊國,想去歸附它。

七年,諸侯和齊桓公在甄地會盟,桓公從這時候開始稱霸。

十四年,陳厲公的兒子陳完,號敬仲,來投奔齊國。齊桓公想任命他為卿,陳完推辭,於是讓他擔任管理百工的工正。他就是田成子田常的祖先。

二十三年,山戎攻打燕國,燕君向齊國告急。齊桓公率軍救援燕國,於是討伐山戎,到達孤竹才回來。燕莊公遠送桓公直到齊國境內。桓公說:「不是天子,諸侯相送不出國境,我不可以對燕國無禮。」於是挖溝為界把燕君送他到達的地方全部割給燕國,讓燕君重修召公時的德政,向周朝交納貢品,就像周成王、康王時那樣。諸侯聽說後,都服從齊國。

二十七年。魯盡公的母親叫哀姜,是齊桓公的妹妹。哀姜和魯國公子慶父通姦,慶父殺害盡公,哀姜想立慶父為魯君,魯國人卻擁立矨公。齊桓公把哀姜召回,把她殺了。

二十八年,衛文公遭到狄人的侵擾,向齊國告急。齊國率領諸侯在楚丘築城安置衛君。

二十九年,桓公和夫人蔡姬在船上戲耍,蔡姬熟習水性,故意晃蕩船隻,桓公害怕,制止蔡姬,蔡姬繼續搖晃,下船後,桓公一怒之下,把她趕回蔡國,但並沒有離婚。蔡君也很氣憤,就把蔡姬改嫁給他人。桓公知道後大怒,發兵討伐蔡國。

三十年春天,齊桓公率領諸侯討伐蔡國,蔡軍潰敗。乘勢討伐楚國。楚成王出兵禦敵,問道:「什麼緣故涉足我的國土?」管仲回答說:「從前召康公授命我先君太公說:『五等諸侯、九州長官,你都可以征伐他們,來輔佐周室。』賜給我先君的權力範圍:東到大海,西到黃河,南到穆陵,北到無棣。楚國應進貢的包茅而不交納,影響了周王的祭祀,所以特來責求。先前周昭王南巡沒有返回,所以特來問罪。」楚王說:「貢品沒有進,有這件事,這是我的罪過,今後不敢不呈獻!至於昭王南巡不歸,你應當質問漢水岸邊的國家。」齊軍進駐陘地。夏天,楚王派屈完率軍抵禦齊軍,齊軍退到召陵。桓公向屈完矜誇炫耀齊軍兵多將廣。屈完說:「你講正道才行;不然,楚國以方城山為城堡,長江、漢水作溝壕,你豈能前進一步?」於是桓公和屈完簽訂盟約後離去。路過陳國,陳國袁濤塗欺騙齊軍,叫他們從東方繞道走,齊軍發覺。秋天,齊軍討伐陳國。這一年,晉國殺了太子申生。

三十五年夏天,在葵丘和諸侯會盟。周襄王派宰孔把祭文王、武王用的祭肉、紅色的弓和箭、大路車賜給桓公,還讓他免除跪拜禮節。桓公想答應,管仲說:「不可以。」於是桓公下拜接受賞賜的物品。秋天。又在葵丘和諸侯會盟,更加顯示出驕傲的神態。周王派宰孔赴會。諸侯中有人逐漸開始叛離桓公。晉國的國君因為病了,來得晚,半路遇見宰孔。宰孔說:「齊侯驕矜,可以不必去了。」晉侯聽從了他的話。這一年,晉獻公去世,裡克殺死奚齊、卓子,秦穆公送夫人的弟弟公子夷吾回晉國即位。桓公於是討伐晉國的內亂,行至高梁,派遣隰朋去扶立晉君,然後歸國。

這時候周室微弱,只有齊國、楚國、秦國、晉國強盛。晉國剛剛參加會盟,隨著獻公去世,國內產生混亂。秦穆公地處偏僻的西方,沒有參與中原各國的會盟。楚成王剛剛征服荊蠻地區,自認為是個夷狄國家。只有齊國主持中原的諸侯會盟,而桓公又能實施德政,所以諸侯響應赴會。於是桓公宣揚說:「我南伐到達召陵,眺望熊山;北伐山戎、離枝、孤竹;西伐大夏,遠涉流沙;約束馬匹拴牢車子,登上太行山,直到卑耳山才回還。諸侯都不敢違抗我。我先後三次主持軍事會盟,六次主持和平會盟,九次會合諸侯,一次安定周室。從前夏、商、週三代承受天命時,有什麼地方超過我呢?我想封泰山祭天,禪梁父祭地。」管仲極力勸阻,桓公不聽。於是他對桓公說得到遠方的珍奇怪物才能封祭天地,桓公這才作罷。

三十八年,周襄王的弟弟帶與戎人、翟人合謀襲擊周王,齊桓公派遣管仲到周平息戎翟的禍亂。周王想用上卿的禮儀接待管仲,管仲叩頭拜謝說:「我是諸侯的臣子,怎麼敢當呢!」推讓了再三,才勉強接受了用下卿的禮儀謁見周王。

三十九年,周襄王的弟弟帶來投奔齊國。齊桓公派仲孫到周請求周襄王寬容,赦免帶的罪過。襄王發怒,不肯聽從。

四十一年,秦穆公俘獲晉惠公,又釋放了他。這一年,管仲、隰朋先後去世。管仲病時,桓公問他:「眾臣中誰可以任相職呢?」管仲說:「瞭解臣下的沒有人能比得上國君。」桓公說:「易牙怎麼樣?」管仲說:「易牙殺了自己的兒子以迎合國君,不合人情,不可以任相職。」桓公說:「開方怎麼樣?」管仲說:「開方背叛自己的親人迎國君,不合人情,難以親近。」桓公說:「豎刀怎麼樣?」管仲說:「豎刀閹割自己迎合國君,不合人情,難以親信。」管仲去世,桓公置管仲的忠告於腦後,最終親近重用了這三個人,他們三人包攬了齊國的大權。

四十二年,戎人攻打周室,周向齊國告急,齊桓公命令諸侯各自發兵戍守周室。這一年,晉公子重耳來到齊國,桓公把宗室的女兒嫁給了他。

四十三年。起初,齊桓公有三位夫人,叫王姬、徐姬、蔡姬,她們都沒有兒子。桓公好女色,有許多寵愛的姬妾,地位和夫人相當的有六位:長衛姬,生了無詭;少衛姬,生了惠公元;鄭姬,生了孝公昭;葛嬴,生了昭公潘;密姬,生了懿公商人;宋華子,生了公子雍。桓公和管仲把孝公托付給宋襄公,立他為太子。雍巫(易牙)受到衛共姬(長衛姬)的寵愛,又通過宦官豎刀把厚禮獻給桓公,也受到桓公寵愛,桓公又答應立無詭為太子。管仲去世後,五位公子都要求立為太子。冬天十月乙亥日,齊桓公去世。易牙進入宮中,與豎刀依靠宮中的寵臣,殺死許多不從的官吏,擁立公子無詭為國君,太子昭逃奔宋國。

桓公患病的時候,五位公子各自拉幫結黨爭立為太子。等到桓公去世,就互相攻擊,致使宮中空虛,沒有人敢裝殮桓公。桓公的屍體在床上停放了六十七天,屍體的蛆蟲爬到門外。十二月乙亥日,公子無詭即位,才入殮發佈訃告。辛巳日夜晚,舉行了裝殮停柩的喪禮。桓公有十多個兒子,總計後來立為國君的有五人:無詭即位三個月被殺死,沒有謚號;其次是孝公;其次是昭公;其次是懿公;其次是惠公。孝公元年三月,宋襄公率領諸侯兵護送齊太子昭討伐齊國。齊國人恐懼,殺了國君無詭。齊國人將要立太子昭為國君,四公子的黨徒攻打太子,太子逃奔宋國,宋國就和齊四公子的軍隊交戰。五月,宋打敗四公子的軍隊而擁立太子昭,這就是齊孝公。宋國因為桓公和管仲將太子托付給它,所以來討伐四公子。因為爭位內亂,到八月才安葬了齊桓公。

六年春天,齊國攻討宋國,因為宋不到齊國參加會盟。夏天,宋襄公去世。

七年,晉文公登位。

十年,齊孝公去世,孝公的弟弟潘依靠衛公子開方的幫助殺死孝公的兒子奪取君位,這就是昭公。昭公,也是桓公的兒子,他的母親叫葛嬴。

昭公元年,晉文公在城濮打敗楚國的軍隊,在踐土會見諸侯,朝見周王,周天子讓晉國當霸主。

六年,翟人侵犯齊國。晉文公去世。秦軍在殽山被晉軍打敗。

十二年,秦穆公去世。

十九年五月,昭公去世,兒子捨繼位。捨的母親不受昭公寵愛,齊國人都不怕他。昭公的弟弟商人因為桓公死時爭奪君位失敗,暗中交結賢士,撫愛百姓,百姓高興。等到昭公去世,兒子捨繼位,勢孤力單,商人就和徒眾在十月趁捨祭墳時把他殺死,商人自立為君,這就是懿公。懿公,也是桓公的兒子,他的母親叫密姬。

懿公四年春天。原先,懿公還是公子時,和丙戎的父親打獵,爭奪獵物沒有贏,等到即位後,砍斷了丙戎父親的腳,而讓丙戎作他的僕人。庸職的妻子長得美麗,懿公把她收入內宮,讓庸職陪同乘車。五月,懿公到申池遊玩,丙戎和庸職一塊洗澡,互相開玩笑。庸職說:「斷腳人的兒子!」丙戎回敬說:「被搶走妻子的丈夫!」兩個人都覺得擊中了自己的痛處,集怨恨於懿公,便謀劃和懿公到竹林裡遊玩,兩個人把懿公殺死在車上,棄屍於竹林而逃走。

懿公登位後,驕橫,百姓不親附。齊國人不立他的兒子而到衛國迎接公子元,立為國君,這就是惠公。惠公,也是桓公的兒子。他的母親是衛國公主,叫少衛姬。因為躲避齊國內亂,所以住在衛國。

惠公二年,長翟人來侵齊,大夫王子城父攻殺了他們的頭領,把他的屍首埋在北門。晉國趙穿殺死他的國君靈公。

十年,惠公去世,兒子頃公無野繼位。起初,崔杼深受惠公寵幸,惠公去世,高氏、國氏怕受他的脅迫,就驅逐了他,崔杼逃到衛國。

頃公元年,楚莊王強大,討伐陳國。

二年,楚國圍攻鄭國,鄭伯投降。不久,又讓鄭伯恢復鄭國。

六年春天,晉國派郤克出使齊國,齊侯讓母夫人在帷幕後觀看。郤克走來,母夫人見他身殘忍不住笑起來。郤克說:「不報此仇,誓不再渡黃河!」回國後,請求討伐齊國,晉君不答應。齊國派遣使臣赴晉國。郤克在河內綁架齊國的四位使臣,把他們都殺了。

八年,晉國討伐齊國,齊送公子強到晉國作人質,晉軍退走。

十年春天,齊國討伐魯國、衛國,魯國、衛國的大夫到晉國請求派軍隊援助,都通過郤克。晉國派郤克率領八百輛兵車為中軍將領,士燮率領上軍,欒書率領下軍,來援救魯國、衛國,討伐齊國。六月壬申日,和齊侯的軍隊在靡笄山下相遇。癸酉日,兩軍在鞍地對陣。逢丑父是齊頃公的衛士站在戎車的右邊。頃公說:「衝入敵陣,打敗晉軍後會餐慶功。」齊軍射傷郤克,血流到鞋上。郤克想退回營壘,為他趕車的人說:「我剛上陣,就有兩處受傷,不敢說疼痛,怕的是士卒受驚影響士氣,希望你也能忍耐點。」於是繼續戰鬥。戰鬥中,齊軍危急,逢丑父怕齊侯被晉軍俘獲,二人交換了位置,頃公站在車的右邊,戰車被樹枝掛住不能前進。晉國的小將韓厥伏在齊侯車的前面,說:「寡君派臣來救魯國、衛國。」嘲笑齊頃公。逢丑父故意叫頃公下車取水喝,頃公趁機逃脫,回到齊軍。晉國郤克想殺逢丑父,逢丑父說:「能代替國君犧牲的反而被殺害,以後做臣子的就再沒有忠於國君的人了。」郤克赦免了他,逢丑父因而逃回齊國。於是晉軍追擊齊軍到了馬陵。齊頃公請求呈獻寶器謝罪,晉不答應,一定要得到嘲笑郤克的蕭桐叔的女兒,並要求齊國把田間的道路一律改為東西走向。齊國回答說:「叔子,是齊君的母親。齊君的母親猶如晉君的母親,將軍想怎麼處置她呢?況且將軍打的是正義旗號而最後卻顯示出暴行,這難道可以嗎?」於是晉軍就答應了,並令齊國歸還侵佔的魯國、衛國的土地。

十一年,晉國開始設置六卿,獎賞6地戰役中有功的指戰員。齊頃公朝見晉君,想尊晉景公為王,晉景公不敢接受,於是掃興而歸。回國後,頃公開放國君的種花圃養獸園為農田,減輕賦稅,賑濟孤寡,慰問傷病人員,傾府庫的積蓄救濟百姓,百姓也非常歡喜。還以厚禮對待諸侯。直到頃公去世,百姓親附,諸侯不敢侵犯齊國。

十七年,頃公去世,兒子靈公環繼位。

靈公九年,晉國欒書殺害他的國君厲公。

十年,晉悼公討伐齊國,齊送公子光到晉國作人質。

十九年,立公子光為太子,高厚輔佐他,並且讓他到鍾離與諸侯會盟。

二十七年,晉國派中行獻子討伐齊國。齊軍被打敗,靈公逃進臨菑城。晏嬰勸阻靈公,靈公不聽。晏嬰說:「你也沒有勇氣了!」晉軍遂圍困臨菑,臨菑守軍據城防禦不敢出戰,晉軍焚燒外城然後撤離。

二十八年。起初,齊靈公娶魯國的公主為夫人,生了公子光,立為太子。靈公的夫人還有仲姬、戎姬。戎姬深受靈公寵愛,仲姬生了公子牙,托付給戎姬撫養。戎姬請求立公子牙為太子,靈公答應。仲姬說:「不可以。公子光立為太子,已經參與諸侯會盟,現在無緣無故地廢掉他,你一定會後悔的。」靈公說:「由我決定。」於是把太子光放逐到東部邊疆。讓高厚輔佐公子牙為太子。靈公病,崔杼迎回故太子光擁立他為國君,這就是莊公。莊公殺死戎姬。五月壬辰日,靈公去世,莊公繼位,在勾竇之丘捉住太子牙,殺死了他。八月,崔杼殺死高厚。晉國聽說齊國發生內亂,出兵伐齊,一直打到高唐。

莊公三年,晉國大夫欒盈投奔齊國,莊公以隆重的客禮接待他。晏嬰、田文子勸阻,莊公不聽。

四年,齊莊公讓欒盈潛回晉國的曲沃作齊國的內應,齊軍緊跟在後邊,上了太行山,進了孟門關。欒盈戰敗,齊軍退還,順便奪取了晉國的朝歌。

六年。起初,棠公的妻子美麗,棠公死後,崔杼娶了她。莊公和她通姦,多次到崔家,還拿崔杼的帽子送人。侍奉人說:「不可以這樣。」崔杼非常生氣,想趁莊公討伐晉國的時候,和晉國合謀偷襲齊國,但沒有機會。莊公曾經鞭打宦官賈舉,又讓賈舉重新侍候他,賈舉暗中替崔杼窺探莊公的行蹤找機會報怨。五月,莒君朝見齊侯,齊侯在甲戌日設宴招待他。崔杼謊稱有病不去上朝。乙亥日,莊公親自去探視崔杼的病情,藉機去找崔杼的妻子。崔杼妻走進屋裡,和崔杼關上門不出去。莊公倚著屋柱唱起歌來。宦官賈舉把莊公的隨從攔在大門外,關上大門,崔杼的黨徒手持兵器一擁而上。莊公爬上高台請求和解,眾人不允許;請求籤訂盟約,眾人仍不允許;請求到祖廟裡自殺,眾人也不允許。都說:「你的臣子崔抒病重,不能親自聽從你的命令。這兒和宮廷臨近。你臣子崔杼的臣屬們只知道爭著捉拿淫徒,不知道要服從其他人的命令。」莊公爬牆想逃,被射中大腿,莊公反身摔了下來,崔杼的黨徒就殺死了他。晏嬰站在崔杼的門外,說:「國君為國家而死那麼臣下應該隨他死,為國家而流亡那麼臣下應該隨他流亡。如果為了私事或死或逃亡,除非他的親信,誰願意為他效死呢!」大門打開,晏嬰進去,枕在莊公屍體上痛哭,起來三次頓足表示哀痛而後走出崔家。有人對崔杼說:「一定要殺掉他。」崔杼說:「晏嬰是眾望所歸的人,放了他可以贏得民心。」

丁丑日,崔杼擁立莊公的異母弟弟杵臼為君,這就是景公。景公的母親,是魯國叔孫宣伯的女兒。景公即位,任命崔杼為右丞相,慶封為左丞相,左右二相恐怕國人起來反抗,就和國人盟誓說:「不和崔氏、慶氏合作的處死!」晏子仰天說「我晏嬰怕得不到的是,只服從忠於君主和有利於國家的人!」不肯盟誓。慶封想殺了晏嬰,崔杼說:「這是個忠臣,放了他吧。」齊國太史寫道:「崔杼殺害國君莊公。」崔杼殺害了他。太史的弟弟又照樣寫,崔杼又殺害了他。太史的小弟弟再照樣記述,崔杼就釋放了他。

景公元年。起初,崔杼生了兒子崔成和崔強。他們的母親去世後,崔杼娶了東郭家的女兒,又生了崔明。東郭女讓她前夫的兒子無咎和她的弟弟偃輔佐崔氏。崔成犯了罪,無咎和偃迅速懲治,立崔明為太子。崔成請求准許終老於崔邑,崔杼答應,無咎和偃不聽從,說:「崔邑,是祖廟所在地,不可以。」崔成、崔強憤怒,告訴慶封。慶封和崔杼之間本來有嫌隙,想要崔家敗亡。崔成、崔強受慶封唆使回家殺死無咎和偃,家中人見亂都逃走了。崔杼很憤怒,家裡沒有人,讓一個宦官趕車,去見慶封。慶封說:「讓我替你殺掉他們。」就派崔杼的仇人盧蒲7攻打崔家,殺死崔成、崔強,全部殺滅崔氏家人,崔杼的妻子自殺。崔杼無家可歸,也自殺了。慶封作了相國,獨攬大權。

三年十月,慶封出去打獵。起初,慶封已經殺了崔杼,更加驕橫,好喝酒好打獵,不處理政務。讓他的兒子慶捨代行政務,父子間已產生嫌隙。田文子對桓子說:「動亂將要發生了。」田氏、鮑氏、高氏、欒氏四家相互合謀對付慶封。慶捨發兵圍攻慶封的官邸,四家的部眾共同攻佔了慶封的官邸。慶封回來,不能進門,逃到魯國。齊國人譴責魯國,慶封又逃到吳國。吳國把朱方封給慶封,並聚集他的族人住在那裡,比在齊國時還富有。這年秋天,齊國人遷葬莊公,把崔杼的屍體陳列在街市上來討得百姓喜歡。

九年,景公派遣晏嬰出使晉國,與叔向私下說:「齊國的政權最終將歸田氏所有。田氏雖然沒有大的功德,但假公權行私惠,對百姓有恩德,人民愛戴他。」

十二年,景公到晉國,謁見晉平公,想和晉國聯合討伐燕國。

十八年,景公再次到晉國,謁見昭公。

二十六年,景公到魯國郊外打獵,順便到魯國的都城,和晏嬰一塊詢問魯國的禮制。

三十一年,魯昭公躲避季氏的叛亂,逃到齊國。齊想封給他二萬五千戶,子家勸阻昭公,昭公於是請求齊國討伐魯國,奪取了鄆城給昭公居住。

三十二年,彗星出現。景公坐在柏寢台上,歎息說:「富麗堂皇!誰能長久享有呢?」大臣們都哭泣落淚,晏子卻笑。景公發怒,晏子說:「我笑群臣阿諛奉承太過分了。」景公說:「彗星出現的東北方,正當齊國的地域,我為這件事而憂慮。」晏子說:「你身居高台深池,賦稅惟恐收得少,刑罰惟恐不嚴厲,長此以往,茀星也將出現,彗星有什麼可怕呢?」景公說:「可以祈禱消除災殃嗎?」晏子說:「如果神可以祈禱而來,當然也是可以祈禱而去的。但是痛苦怨恨的百姓數以萬計,而讓你一個人祈禱,怎能勝過眾口的咒罵呢?」這個時候景公喜好修建宮室,聚養狗馬,生活奢侈,賦稅繁重,刑法苛刻,所以晏子用這些話勸諫他。

四十二年,吳王闔閭討伐楚國,攻進郢都。

四十七年,魯國陽虎攻打他的國君,戰敗,逃奔齊國,請求齊國出兵伐魯。鮑子勸諫景公,於是把陽虎關進牢房。陽虎逃出來,投奔晉國。

四十八年,和魯定公在夾谷舉行友好會盟。犁8說:「孔丘懂禮法但膽量小,讓萊人演奏樂曲,藉機抓住魯君,可以滿足我們的要求。」景公憂慮孔丘擔任魯相,害怕魯國稱霸,所以聽從了犁8的計策。正會盟,進上萊人演奏的樂曲,孔子一級級地登上台,讓執法官捉住萊人斬殺了。依據禮法責備景公。景公感到慚愧,就歸還了從魯國侵佔的土地表示道歉,結束盟會離去。這一年,晏嬰去世。

五十五年,范氏、中行氏在晉國反叛他們的國君,晉君反擊十分猛烈,他們便來齊國請求借糧。田乞想叛亂,想結交各國叛逆的臣子樹立黨羽,就勸景公說:「范氏、中行氏多次對齊國有恩德,不可不救助。」於是讓田乞前往援救並給他們輸送糧食。

五十八年夏天,景公夫人燕姬的嫡子死了。景公的寵妾芮姬生了兒子荼,荼年幼,他的母親微賤,行為又不端正。大夫們都怕荼繼承君位,就說願從諸子中選擇年長而賢能的立為太子。景公年老,忌諱說繼承人的事,又寵愛荼的母親,想立荼為太子,但怕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就對大夫們說:「娛樂吧,國家還怕沒有君主嗎?」秋天,景公生病,命令國惠子、高昭子立小兒子荼為太子,把群公子驅逐出都城,遷徙到萊邑。景公去世,太子荼繼位,這就是晏孺子。冬天,景公還沒有下葬,群公子怕被殺害,都逃亡出去,荼的異母哥哥公子壽、駒、黔投奔衛國,公子駔、陽生投奔魯國。萊地人歌唱說:「景公死了不參加埋葬,三軍大事不參與謀劃,眾公子的追隨者呀,要到哪裡去呢?」

晏孺子元年春天,田乞偽裝成服從高氏、國氏,每逢上朝,田乞總是陪乘侍奉,進言說:「您得到國君的信任,大夫們人人自危,想要謀劃作亂。」又對眾大夫說:「高昭子是個可怕的人,趁他未動手,我們先下手吧。」大夫們都聽從他的意見。六月,田乞、鮑牧就和大夫們領兵闖入宮中,攻打高昭子。高昭子聽說後,和國惠子一起營救晏孺子。晏孺子的軍隊戰敗,田乞的黨徒緊追不捨,國惠子逃到莒國,田乞就回師把高昭子殺了。晏圉投奔魯國。八月,齊國的秉意茲也逃到魯國。田乞打敗高、國二相後,就派人到魯國去召回公子陽生。陽生回到齊國,隱藏在田乞家裡。十月戊子日,田乞請求諸位大夫說:「我兒子田常的母親舉行只有魚豆的菲薄祭禮,請各位賞臉到舍下共飲幾杯。」聚會宴飲時,田乞把公子陽生裝到袋子裡,放在座位中央,解開袋子放出陽生,說:「這才是齊國的君主哩!」大夫們都伏地拜見。田乞準備和大夫盟誓立公子陽生,鮑牧已醉,田乞欺騙大夫們說:「我和鮑牧商議共同擁立陽生。」鮑牧憤怒地說:「你忘了景公的遺命嗎?」大夫們面面相覷想反悔,陽生上前叩頭說:「可以就立我,否則就算了。」鮑牧怕招來災禍,又改口說:「都是景公的兒子,為什麼不可以!」就參與盟誓,擁立公子陽生,這就是悼公。悼公進入宮中,派人把晏孺子遷往駘城,殺死在帳幕中,並且驅逐了晏孺子的母親芮姬。芮姬出身卑賤而孺子年幼,所以沒有權威,齊國人都輕視他們母子。

悼公元年,齊國討伐魯國,攻佔讙、闡兩地。起初,公子陽生在魯國避難,季康子把妹妹嫁給他。等到陽生回國即位,派人迎接季姬。季姬曾和季魴侯通姦,說出了內情,魯國不敢把她送到齊國,所以齊國討伐魯國,終於接回了季姬。季姬受到寵幸,齊國把侵佔的魯國土地如數歸還魯國。鮑子和悼公有嫌隙,不友善。

四年,吳國、魯國討伐齊國的南部。鮑子殺害了悼公,訃告送到吳軍。吳王夫差在軍門外連哭三天,準備從海上討伐齊國。齊國打敗吳軍,吳軍撤退。晉國趙鞅討伐齊國,到達賴地而撤軍。齊國人共同擁立悼公的兒子壬,這就是簡公。

簡公四年春天。起初,簡公和他父親陽生都在魯國避難時,監止很受寵信,等到簡公即位後,讓他主持國政。田成子怕他對自己不利,上朝時屢次察言觀色。御者田鞅對簡公說:「田、監不可並用,你應該作出選擇。」簡公不聽。子我(監止)晚上處理政務時,田逆殺人,被子我碰上,就把他逮捕入獄。田氏家族非常和睦,讓囚犯田逆裝病,家人借探視給獄卒酒喝,把獄卒灌醉殺死,田逆逃走。子我到田氏族長家和各位田氏盟誓講和。原先,田豹想當子我的家臣,讓公孫推薦,因為田豹遇上喪事而中止。以後田豹還是作了他的家臣,而且深受子我的寵幸。子我對田豹說:「我把田氏都驅逐走用你當族長,可以嗎?」田豹回答說:「我是田氏的遠裔子孫呀,況且違背你意志的不過只有幾個人,何必都趕走呢!」田豹就把這一嚴重事態通報給田氏。子行(田逆)說:「監止得到國君的寵信,我們不先動手,他必定害您。」於是子行到宮裡居住。

夏季五月壬申日,田成子(田常)兄弟乘坐四輛車到簡公住處。子我正好在帳幕中,出來迎接,他們走進去,關上宮門。宦官們挺身抵抗,子行殺死宦者。簡公和婦人們正在檀台飲酒,田成子把他們遷移到寢宮。簡公拿起戈要刺田成子,太史子余說:「不是對你不利,他們是為你除害的。」田成子出宮住進武器庫,聽說簡公還在發怒,準備逃走,說:「哪裡沒有國君呢!」子行拔劍說:「遲疑,是成功的大敵。我們誰不是田氏宗族的子孫呢?你若出逃,不殺你,我就不姓田。」田成子只好留下來。子我回家,召集徒眾攻打宮中的大門和小門,都不能取勝,就退出來了。田氏族人緊追不捨。豐丘人抓住子我來報告給田氏,在郭關把他殺死。田成子要殺大陸子方,在田逆請求下赦免了他。大陸子方以簡公的名義在道上截了車,從雍門逃出。田豹要送他車輛,大陸子方不肯接受,說:「田逆已經替我求情,田豹再給我車輛,人家會說我跟你們有私交。我侍奉子我而竟然和他的仇人有私交,那還有什麼臉面見魯國、衛國的人士呢?」

庚辰日,田常在徐州逮住簡公。簡公說:「我早聽從御者田鞅的話,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甲午日,田常在徐州弒殺簡公。田常擁立簡公的弟弟驁,這就是平公。平公就國君位,田常輔佐他,而專攬齊國的大權,割占齊國安平以東的土地作為田氏的封邑。

平公八年,越國滅了吳國。

二十五年,平公去世,兒子宣公積繼位。

宣公在位五十一年去世,兒子康公貸繼位。田會在廩丘反叛。

康公二年,韓、魏、趙開始被封為諸侯。十九年,田常的曾孫田和開始成為諸侯,把康公遷移到海濱。

二十六年,康公去世,呂氏就斷絕了祭祀。田氏終於攫取了齊國。齊威王時,齊成為天下的強國。

太史公說:我到齊國,沿著泰山山麓行至琅笽山,北到海邊,肥沃的土地達二千里。那裡的百姓胸懷豁達,深沉多智,這是他們的天性。靠太公的聖明,奠定了齊國的基礎,桓公的強盛,推行德政,以此主持諸侯會盟,稱霸天下,不也是順理成章的嗎?廣闊博大,本來就是大國的風範啊!

《白話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