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九 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孝景帝的兒子共有十三人被封為王,他們出自五個母親,同母生的稱為宗親。栗姬的兒子叫榮、德、閼於。程姬的兒子名叫餘、非、端。賈夫人的兒子叫彭祖、勝。唐姬的兒子叫發。王夫人兒穔的兒子叫越、寄、乘、舜。

河間獻王劉德,在孝景帝前元二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河間王。德喜好儒學,從披掛服飾到言行舉止必定倣傚儒生。山東的儒生大多都歸附他,和他交往。

獻王在位二十六年去世,兒子共王不害繼位。共王在位四年去世,兒子剛王劉基繼位。剛王在位十二年去世,兒子頃王劉授繼位。

臨江哀王劉閼於,在孝景帝前元二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臨江王。哀王在位三年去世,沒有後代,封國廢除,改為郡。

臨江閔王劉榮,在孝景帝前元四年被立為皇太子,四年後被廢黜,以原太子的身份被封為臨江王。四年以後,因為侵佔宗廟外的空地擴建宮室犯罪,皇帝徵召榮。榮啟程的時候,在江陵北門祭祀路神。既已上車,軸斷車廢。江陵的父老鄉親流著淚私下說:「我們的國王回不來了!」榮到達京師,到中尉府接受審訊。中尉郅都責問他,他害怕,自殺身亡,埋在藍田。好幾萬隻燕子啣土放在他的墳上,百姓都憐憫他。

榮是景帝年齡最大的兒子,死後沒有後代,封國被廢除,封地收歸漢朝,成為南郡。

上述三個封國的第一代國王都是栗姬的兒子。

魯共王劉餘,在孝景帝前元二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淮陽王。第二年,吳、楚等七國叛亂被平定以後,在孝景帝前元三年改封為魯王。魯王喜愛修建宮室、苑囿、養狗馬。晚年愛好音樂,不喜歡辯說,說話口吃。在位二十六年去世,兒子劉光繼位為王。光起初喜愛音樂、車馬;晚年變得節儉吝嗇,惟恐錢財不夠用。

江都易王劉非,在孝景帝前元二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汝南王。吳、楚等七國叛亂時,非剛十五歲,有才幹有力氣,上書表示願意率軍攻打吳國。景帝賜給他將軍印,率軍攻打吳國。吳國被打敗後,第二年,改封他為江都王,治理原吳國的封地,因為軍功賞賜給他天子旌旗。元光五年,匈奴大規模入侵漢朝邊境形成寇亂,非上書表示願意率軍攻打匈奴,皇帝不同意。非喜歡賣弄力氣,修建宮殿,招攬四方的英雄豪傑,非常驕縱奢靡。

非在位二十六年去世,兒子劉建繼位為王。建在位七年自殺。淮南王、衡山王準備謀反時,建很清楚他們的圖謀。他因為自己的封國接近淮南,惟恐一旦事發,被淮南吞併,就暗中製造兵器,而且經常佩帶天子賜給他父親的將軍印,車上載著天子的旌旗外出。易王死了還沒有埋葬,建就看上了易王寵愛的美人淖姬,夜裡派人把淖姬接到守喪的屋裡通姦。等到淮南王謀反的事敗露,朝廷懲治淮南王的同黨,在很大程度上牽連到江都王建。建恐懼,因而派人攜帶很多金錢活動,平息這件訟案。建又相信巫祝,派人祭祀祈禱,編造謊誕的言語。建又和他所有的姊妹通姦。這些事被朝廷知道後,漢朝的公卿大臣請求逮捕建治罪。天子不忍心,派大臣就地審訊他。建承認所犯的罪行後,就自殺了。封國被廢除,封地收歸漢朝,設置為廣陵郡。

膠西於王劉端,在孝景帝前元三年吳、楚等七國叛亂被平定後,端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膠西王。端殘暴凶狠,又患陽痿病,一接觸女人,就病好幾個月。他有一個寵幸的少年擔任郎官。這個少年不久便和後宮的妃妾通姦,端捕殺了他,並殺了他的兒子和母親。端屢次觸犯朝廷的法令,漢朝的公卿大臣多次請求誅殺端,天子因為兄弟的緣故,不忍心殺他,因而端越發肆無忌憚。主管官員再次請求削減他的封地,於是封地被削減了一大半。端心裡懷恨,於是對封國的錢財不再管理。府庫損壞漏雨,財物全部腐爛,損失要用億來計算,始終不聞不問。又命令官員不准徵收租賦。端把警衛人員全部撤掉,封閉宮門,只留下一個門供出外遊玩。他多次改換姓名,裝扮成百姓,到其他郡國去。

派往膠西任職的相和二千石官吏,如果按照漢朝的法令治理,端總是尋找他們的過錯向朝廷報告,如果找不到罪過,就用欺騙的辦法把他們毒死。所以他設騙局的辦法窮極多變,強橫足以拒絕別人的勸諫,智謀足以掩飾自己的過錯。相和二千石的官吏如果按端的命令治理,就會被朝廷繩之以法。所以膠西雖然是小封國,而被殺死和受傷害的二千石官吏卻很多。

端在位四十七年去世,終於因為沒有兒子繼承王位,封國被廢除,封地收歸漢朝,設置為膠西郡。

上述三個封國的第一代國王都是程姬的兒子。

趙王劉彭祖,在孝景帝前元二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廣川王。趙王遂叛亂敗死後,彭祖仍然為廣川王。被封為王的第四年,改封為趙王。十五年,孝景帝逝世。彭祖為人巧詐奸佞,奉承諂媚,表面上特別謙卑恭敬,內心卻刻薄陰毒。彭祖喜好玩弄法律,用詭辯中傷人。彭祖有很多寵愛的姬妾和子孫。相和二千石的官吏想按照漢朝的法律治理,就會傷害趙王家。因此每逢朝廷派的相和二千石官吏到達,彭祖便穿上黑衣扮作奴僕,親自出迎,清掃二千石官吏的住所,多設惑亂的事引誘他們發表看法,得到二千石官吏的失言,觸犯朝廷的禁忌,總是記載下來。二千石的官吏想按照漢朝的法律治理王國,他就以此相威脅;如果不聽從,他就上書報告,並用奸邪貪財誣陷官吏。彭祖在位五十多年間,相和二千石的官吏沒有一人能任滿兩年的,總是以罪免職,嚴重的被處死,輕的被判刑,所以二千石的官吏沒有人敢按漢朝的法律治事。趙王彭祖專擅大權,派使臣到各縣做專利買賣,這種收入比趙國的正常租稅收入還多。因此,趙王家裡金錢很多,然而賞賜眾姬妾的兒子,也都耗費光了。彭祖娶了已故江都易王的寵妾,就是被江都王建奪去而通姦的那位淖姬,非常寵愛她。

彭祖不喜歡修建宮室和迷信鬼神,喜愛干官吏做的事。上書朝廷希望親自督討國內的盜賊。經常夜裡帶領走卒在邯鄲城裡巡邏。各位過往使臣因為彭祖奸詐險惡,不敢在邯鄲停留。

他的太子丹和自己的女兒及同胞姐姐通姦。丹和他的門客江充有嫌隙,江充告發丹,丹因此被廢黜。趙國改立太子。

中山靖王劉勝,在孝景帝前元三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中山王。十四年,孝景帝逝世。勝為人喜愛飲酒,好女色,有枝屬子孫一百二十多人。勝經常和哥哥趙王互相指責,說:「哥哥做國王,專門代替官吏治理政事。當國王的人應當天天聽音樂,欣賞女色。」趙王也指責他,說:「中山王只顧每天淫樂,不幫助天子安撫百姓,怎麼可以稱為藩臣!」

勝在位四十二年去世,兒子哀王劉昌繼位。昌在位一年去世,兒子劉昆侈繼位為中山王。

上述兩個封國的第一代國王都是賈夫人的兒子。

長沙定王劉發。發的母親唐姬,原來是程姬的侍女。景帝夜間召幸程姬,程姬正在月經期,不願進待,便讓侍女唐兒化裝打扮,夜間去侍奉景帝。景帝酒醉辨認不清,以為是程姬就跟她同床,於是懷了孕。事後發覺不是程姬。等到生下兒子,因而起名叫發。發在孝景帝前元二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長沙王。因為他母親的地位低賤,不受寵幸,所以他被封在低濕貧困的地方為王。

發在位二十七年去世,兒子康王劉庸繼位。庸在位二十八年去世,兒子劉鮒L繼位為長沙王。

上述一個封國的第一代國王是唐姬的兒子。

廣川惠王劉越,在孝景帝中元二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廣川王。

越在位十二年去世,兒子劉齊繼位為王。齊有個幸臣叫桑距。不久桑距犯罪,齊想誅殺桑距,桑距逃跑,齊因而逮捕了他的家族。桑距怨恨齊,於是上書告齊和同胞姐妹通姦。從此以後,齊多次上書控告漢朝的公卿及寵臣所忠等人的罪行。

膠東康王劉寄,在孝景帝中元二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膠東王。寄在位二十八年去世。淮南王謀反時,寄略微聽到這件事,就暗中製造樓車、鏃矢,作戰守準備,等待淮南王發難。等到後來朝廷官吏審訊淮南王叛亂的事,供詞中涉及到寄。寄和皇帝的關係最親密,內心對此深感內疚傷痛,發病而死,不敢安排繼承人,於是皇上知道這個情況。寄有長子名叫賢,他母親不受寵幸;少子名叫慶,他母親受寵幸,寄曾經想立慶為繼承人,因為不合繼位的次序,又因為自己有罪過,就沒敢提出來。皇帝憐憫他,於是封賢為膠東王,作為康王的繼承人,把慶封在原衡山王的封地,稱六安王。

膠東王劉賢在位十四年去世,謚號為哀王。兒子劉建繼位為王。

六安王劉慶,在元狩二年以膠東康王兒子的身份被封為六安王。

清河哀王劉乘,在孝景帝中元三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清河王。乘在位十二年去世,沒有後代,封國被廢除,封地收歸漢朝,設置為清河郡。

常山憲王劉舜,在孝景帝中元五年以皇子的身份被封為常山王。舜和皇帝的關係最親近,是景帝的小兒子,驕橫懶怠而且多有淫亂行為,多次違犯法禁,皇帝常常寬恕赦免他。在位三十二年去世,太子劉勃繼位為王。

當初,憲王舜有個不受寵愛的妃子生下長子梲。梲因為母親不受寵愛的緣故,也得不到憲王的喜歡。王后脩生了太子勃。憲王的妃妾很多,他寵愛的妃子生了兒子平、兒子商,王后很少和憲王同房。等到憲王病危時,那些被寵幸的愛妾常在身邊侍奉,所以王后也因為嫉妒不常去問病侍奉,總是呆在自己的屋裡。醫生進藥,太子勃不親自嘗藥,又不留宿侍奉。等到憲王去世,王后和太子才趕到。憲王向來不把梲當兒子看待,等到憲王去世,又不分給他財物。郎官中有人勸太子和王后,讓各個兒子和長子梲共同分享財物,太子和王后不聽。太子勃繼位後,又不收納撫恤梲。梲怨恨王后和太子。漢朝的使臣來視察憲王的喪事,梲親自告發憲王病重的時候,王后和太子不侍奉,等到憲王去世,剛六天就離開了守喪的房舍,太子勃私下姦淫,飲酒歡慶,賭博戲耍,擊築奏樂,和女人乘車兜風,繞城牆穿鬧市,進入牢房探視囚犯。天子派大行張騫驗證王后的作為,並審問常山王勃,請求逮捕所有和勃姦淫的人作證,勃又把她們藏匿起來。官吏搜捕,勃非常著急,派人拷打有關人員,並擅自釋放朝廷關押的可疑的囚犯。主管官員請求誅殺王后脩和常山王勃。皇帝認為王后脩向來品行不好,使梲告發她犯罪,勃沒有好的太師太傅輔佐,不忍心誅殺他們。主管官員請求廢掉王后脩,把勃和家屬遷到房陵,皇帝批准了這一請求。

勃當王只有幾個月,被貶到房陵,封國滅絕。一個多月後,天子因為憲王最親近,於是下詔主管官員說:「常山憲王死得早,王后和妃妾不和,嫡子和庶子互相誣告爭執,陷於不義,因而使封國滅絕,我很憐憫他。封憲王的兒子平三萬戶,為真定王;封憲王的兒子商三萬戶,為泗水王。」

真定王劉平,在元鼎四年以常山憲王兒子的身份被封為真定王。

泗水思王劉商,在元鼎四年以常山憲王兒子的身份被封為泗水王。商在位十一年去世,兒子哀王劉安世繼位。安世在位十一年去世,沒有兒子。當時天子憐憫泗水王絕後,就立安世的弟弟賀為泗水王。

上述四個封國的第一代國王都是王夫人的兒穔的兒子。後來漢朝增封她的枝屬子孫為六安、泗水兩國國王。總計兒穔的子孫,到現在有六個封王。

太史公說:高祖分封的時候,封國的一切賦稅都歸王侯所有,還可以任命內史以下的官吏,漢朝只為封國派遣丞相,丞相佩帶黃金印綬。諸侯王自己任命御史、廷尉正、博士,跟天子相差無幾。自從吳、楚等七國叛亂以後,在五宗封王的時代,漢朝為封國派遣二千石以上的官吏,撤除「丞相」改稱為「相」,佩帶銀印綬。諸侯王只能享受租稅,剝奪了他們的大權。後來諸侯王中的貧窮者有的只能乘坐牛車。

《白話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