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四大門的修煉方法

四大門從俗凡到神聖有一個歷程,這個歷程就是修煉。在鄉民的思想中,有一個很深的信念,認為具有靈性的動物都可以自己有一套方法修煉成仙。十年以上的貓能說人語,並且脫離它所在的人家去到深山修道。人為萬物之靈,修煉成仙之後,較其他動物道行更深。這一類的傳說、神話,我們不必管它,因在本題範圍之外。現在,只就四大門的修煉方法作一檢討。

胡門 「胡門」在四大門之中身份最高,成正果的可能性也最大。它的修煉方法乃是「煉丹」。在天氣較清朗的日子,晚間九、十點鐘以後,便可以看見一個小紅火球,外面包著淡藍色的火焰,升到空中兩三丈高,然後又降落下去,這乃是狐狸修煉時所吞吐的「丹」。據鄉民的解釋,「丹」乃是狐狸的元氣,聚成一個有形之物。所謂聚則成形、散則成氣,若是有人乘其不備將它的「丹」攫去,這個狐狸所修的道便前功盡棄了。許多人有看過狐狸「煉丹」的經驗。燕京大學的工友會告訴你,從前在男生宿舍一樓後面曾有一個狐狸煉過「丹」。蔚秀園在前幾年也有一對狐狸煉丹。據平郊村的村民傳說,在前幾年,村正東一里多路何家墳內乃是狐仙「煉丹」的大本營。到了晚上,火球此升彼落,洋洋大觀。有的胡門專在山中潛修,其道行更大。

黃門 無論香頭或是鄉民談起「黃門」,總認為它是不得成正果的東西。自然「人神一理」,黃門中良莠不齊,即如同人類的人格也有許多的類型一樣。但是,可以說黃門中務正道的很少,總是攪亂人家的家宅,可以說是四大門中的敗類。黃門是不肯到山中去潛修的,總是在農場、農家裡停留。黃門修煉時,頭上頂著一個死人的頭蓋骨,在村中跑來跑去,逢人便問:「您瞧我像人不像?」如果被問者回答:「像!」那麼,這個黃門便受到益處,因為經過許多人說它「像人」,因名而影響到實,日久它便可以脫去「橫骨」(鄉民說,獸類胸前均有一橫骨,而人無之,所以罵人「橫骨插心」,便是獸類的意思)得道了,這叫做「討口封」。如果有的鄉民知道它這一套把戲,逢它問時,罵他幾句,他就「呸、呸」連聲,急忙跑開。

在剛秉廟南邊六王莊,某年村中有一個「黃爺」,每日晚間出來,逢人便「討口封」。該村有一個鄉民王三,一天在農田中看見這個「黃爺」化作一個小孩的樣子(黃門據於念昭談最喜化為小孩,即如同胡門喜化作老頭一樣)同它說話。王三說:「你走近一點,我聽不見。」「黃爺」走近一點,王三仍說「聽不見」,請它再走近一點,如此數次。等到此「黃爺」走到近前,王三舉起割草的鐮刀向「黃爺」猛劈,正中頭頂,「黃爺」連叫幾聲竄逃而去。王三看地上有幾塊人頭骨的碎片,這便是鄉民常說的一句話,「黃鼠狼頂『腦幫骨』」(即人的頭蓋骨)。從此,這個「黃爺」每天晚上還在村中跑來跑去,一邊跑一邊唱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三的鐮刀把!」村中的人家知道這件事,全將王三當做「捉妖的」,凡是這個黃爺到誰家去鬧,誰家便請王三去。王三去到,此「黃爺」立刻避去。但是,王三始終沒將它除掉。

有時,黃門修煉的方法是「拜月」,當月明天朗的時候,黃門便蹲起身來,拱著前爪向月亮作拜揖的樣子。

白門 「白門」修煉最難,因為它生性遲鈍,不易得道,平素只是在靜地潛修。到了冬月,便蟄伏在地內,呈冬眠狀態,鄉民謂之「避宿」。白門修煉期間有「度關」的說法,每逢到一時期,它受自己靈性所迫,自動地到路上的車轍上臥著,讓過往的車子壓一次。如果車子份量輕,它便得保生命,度過一「關」。如果車子重,它便會因此廢命,以前修道的成績完全成為泡影。鄉民說時常有的白爺形體很大,被車壓死在路旁,這是未曾度過「關」去的結果。這樣修煉的方法是消極的。經過三次車壓便可以得道了。

常門 作者曾以「常門」修煉的方法來問許多鄉民,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回答。他們只知道「得道」的「常門」,而不知它究竟是如何修煉的。剛秉廟李香頭說,常門也是潛修,所以,人們多不能知道其方式如何。每到冬季,「常門」也要到地下「避宿」,等到驚蟄的節氣到了,方才出土。

此外,有一個傳說可以錄在此處。平西潭柘寺有兩位「常仙」,名為「大青爺」、「二青爺」。大青爺在漢朝即已然得道,因為要脫去軀體,以列仙班,所以,在一次廟中僧人用大鍋熬粥的時候,「大青爺」便跳入鍋中,軀體留下,而靈魂便升入仙籍了。

上面是四大門修煉情形。然而,修煉並不是一帆風順的事情。鄉民認為凡人修煉時,心中會生魔。魔是敗道的東西,產生自人的內心。四大門心地比較純正,沒有如人類各種複雜的慾望。但是,天道不容許它們很順當地便修煉成功,還有一番天然選擇的力量存在。所以,四大門修煉時,心中雖然不會走魔,但是會要「遭劫」。「劫數」是一個抑遏生存的外在力量,如能逃過「劫數」,道行又進一步,否則便將以前的修煉完全化為烏有。劫數之中除去「天雷劫」(雷轟)之外,還有「五雷劫」。五雷乃是金、木、水、火、土。這個範圍很廣,遭金屬致命的都算「金劫」,例如刀傷、斧砍等;「木劫」如遭木棍打傷;「水劫」乃是遭水淹死;「火劫」乃是被燒死;「土劫」,例如被牆壓死、磚石打死等等。

————————————————————

(1) 石橋丑雄:《論北平之薩滿教》(日文),外務省文化事業部出版,1934年,第214頁。

(2) 永尾龍造:《支那民俗志》第一卷,支那民俗志刊行會,1940年,第250頁。

(3) Arthur Sm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15th ed., Revell, 1894, pp. 296-297.

《四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