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靈禽救主

    郁靈感到似乎整個世界全是牧野靜風的劍影,除了竭盡全力地防守之外,他未能反擊一招!

    雖然他本就已瞧出牧野靜風施展出的看似樸實無華之一劍其實暗藏無窮殺著,但仍是沒有料到一旦接實,對方的劍會突然變得這般得可怕!

    在牧野靜風暴風驟雨般的劍勢下,郁靈不覺生出心虛之感,心煩氣躁,雙臂也被震得有些發麻,心中暗忖:「幸好對方使的是劍,若是其他份量重些的兵器,只怕我支撐不了啦。」

    此時,牧野靜風也是有些氣惱,因為對方的鐵鈸大大限制了他的劍法的發揮,任憑自己攻勢如潮,郁靈只是一味地防守,如此相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正焦慮中,只聽得屈小雨驚叫一聲:「爹!」已穿窗而出,很快外面又響起了屈小雨的呼喝之聲!

    牧野靜風心中一驚,猛地想起對方來的人並非只有兩個,自己在此與鐵骷髏郁靈糾纏不清時,對方的人豈不是可以藉機圍攻屈不平?而方才屈小雨的驚呼聲則是最好的證明!

    如此一想,牧野靜風不由大為擔憂外面的局面,立即劍勢一架,同時施展出自己足以傲視武林的輕身功夫,只見他的身影已如漫天飛揚之亂蝶,如江河倒洩般的劍茫則鋪天蓋地般捲向郁靈!

    郁靈左擋右支,漸漸地難以招架!在他的感覺中,那漫天劍影似乎已如水銀流洩般無孔不入!

    倏地,牧野靜風一聲暴喝:「著!」

    他的劍已帶起一縷冷風,從郁靈雙鈸之間稍縱即逝的一處空隙中穿掠而進!

    就在他的劍與郁靈的衣衫相接觸的一剎那,郁靈的全身骨骼突然響起了一陣密如驟雨般的聲音!

    牧野靜風的劍劃開了對方的衣衫——但,卻出人意料地沒有進入對方的軀體!

    他聽到了一種類似於刀斧砍於堅石之上的聲音,然後便覺手中之劍一滑,竟不可思議地從對方肌膚上滑過!

    沒待牧野靜風變招,郁靈雙鈸一合,將身軀一縮,已如一隻圓球般滾將出去!身形過處,恰好有一個倚弦莊的下人站在那兒,還沒等那下人反應過來,已被郁靈的鐵鈸順勢斬中,腹部豁然洞開,他連慘叫聲也來不及發出,便已倒下!

    牧野靜風大怒!他沒有想到郁靈連不諳武學的人也不放過!

    一聲龍吟,牧野靜風如同離弦之箭般長驅而入,郁靈只覺眼前人影一晃,牧野靜風已如天神般出現在他的面前。

    「砰」地一聲,牧野靜風竟不再用劍,而是暴揮一拳,正中對方一隻鐵鈸!

    「拳法無邊!」

    「啊」地一聲驚呼,郁靈只覺左手劇痛難當,在牧野靜風無以匹敵的一拳之下,他的虎口已被震裂,連整只左臂也是又酸又痛!

    沒等他回過神來,牧野靜風又是一招「拳定乾坤」!

    這一招,已凝入牧野靜風的八成內力!拳風呼嘯,屋內勁氣鼓蕩洶湧!

    一聲巨響,郁靈的左手鐵鈸再也把持不住,脫手飛出!

    而此時牧野靜風的左手拳面亦是鮮血淋漓,但他卻渾然來覺,在對方的鐵鈸脫手飛走後,立即乘虛而入!

    失了一鈸的郁靈,其防線頓時大為遜色,可以說是漏洞百出!

    但見牧野靜風翻腕斜撩之處,已一劍削中郁靈的後背!

    而此時讓牧野靜風吃驚不小的事又再次發生了:只聽得一聲輕響之後,牧野靜風的劍再次不可思議地從對方的後背滑開!

    牧野靜風這才明白對方「鐵骷髏」這一稱謂的含義!所謂的「鐵」,指的並不是他所用的兵器,而是指他的一身駭人聽聞的橫練功夫!

    當然,牧野靜風知道對方不可能是僅僅靠血肉之軀與自己的劍相抗衡,而是利用身體肌膚的收縮變形與本身的橫練功夫在自己的劍與他的身體相接實的一剎那的共同作用,從而在化解擊劍的一部分力度的基礎上,擋住了劍的攻擊!

    饒是如此,也是很不簡單了!

    牧野靜風暗道:「好啊,我倒要看一看你究竟有多硬!」

    如此想著,他已將自己雄渾的內力凝於劍上,暴然刺出!

    這一劍之威力,已遠不是方纔之劍可比!當然,就精絕玄奧而言,已不如方纔之劍招,此時牧野靜風只不過是要以融入了自己內家真力的劍破除對方不同凡響的橫練工夫!

    郁靈沒能防住這一劍,劍已刺中了他的後背!

    劍彎如弓!

    「錚」地一聲,劍竟斷了一截!

    但牧野靜風手中斷劍的去勢未停,仍是順勢而出!

    「嘶」地一聲,是兵器劃開肌膚的聲音——牧野靜風的一截斷劍幾乎全部沒入了鐵骷髏郁靈的身體內!

    郁靈在對方之劍被震斷的一瞬間,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畢竟,牧野靜風的劍給了他極大的壓力,能夠震斷對方的劍對他來說,已是有些僥倖,所以不免有了一些鬆懈之感——

    但是在牧野靜風面前,又怎允許有任何的鬆懈呢?

    牧野靜風早已算準了這一點.事實上以他的內力劍法,完全能夠使自己的劍不被對方所毀,但那樣一來,對方定是又有應變之策,如此纏鬥下去,不知何時方休。於是牧野靜風便心生一計,故意使自己的力道有點偏差,結果劍便折了!

    劍一折斷反倒給了他機會。

    郁靈的所有動作在一瞬間突然停止了,他背對著牧野靜風呆呆地站著,彷彿入定了一般。

    這一劍並不足以致他於死地,但巨大的驚訝、恐懼與後悔一下子吞噬了郁靈的心: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敗的——於是,一時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感覺到的只有自己背後有些鼓脹的疼痛感。

    牧野靜風用力地拔出了自己的斷劍。

    郁靈彷彿也在這一刻被驚醒了,他手中的那隻鐵鈸倏然反掃!

    這是以他最後的生命力凝結成的沉重一擊,其聲勢不容小覷!

    但這怎能奈牧野靜風何?

    他的招只使出一半,便覺喉頭一甜,斷劍已劃斷了他的咽喉!

    中了一劍的他全身橫練功夫已蕩然無存,所以牧野靜風的劍可以從容地劃斷他的咽喉.鐵骷髏郁靈便如一棵被伐倒的樹一般緩緩向後倒去!

    在他的身軀還沒有落地之時,牧野靜風已如一陣風般飄射出去了!因為他擔心外面的戰局。

    外面的戰局比他想像的還要糟!

    屈小雨已受傷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離她不遠的地方還躺著一個人,卻是方才與屈不平激鬥之人,看他無聲無息的,恐怕已經斷氣了。

    而此時與屈不平激鬥的卻是一個女子,年約三旬,妖艷逼人!

    牧野靜風沒想到才這麼短暫的功夫,外面戰局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屈小雨是怎麼受的傷?使軟槍的人又是如何死的呢?牧野靜風無暇去考慮,他趕緊跑到屈小雨身邊,關切地道:

    「屈姑娘,你的傷勢如何?」

    屈小雨有些吃力地道:「一時半刻還……還死……死不了……」

    牧野靜風不由心中一沉,知道屈小雨所受之傷定是不輕,正焦急中,卻聽屈小雨道:

    「穆……少俠,快……快去幫我爹……爹!」

    牧野靜風回首一看,只見屈不平已是岌岌可危!那女子所用的兵器是一根銀色軟鞭,其鞭法神出鬼沒,詭異絕倫!

    「啪」地一聲脆響,銀鞭掃中屈不平身邊的磚柱,只聽「嘩」地一聲,磚柱已被擊去一角,碎磚四濺!

    屈不平身不由已地退了一步!

    牧野靜風見狀,忙對屈小雨道:「屈姑娘,自己保重!」

    言罷對屋內的幾位老家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來救護屈小雨,緊接著曲膝一彈,衝向屈不平與那女子的戰團之中。

    那女子頭也不回,在沒有與牧野靜風靠近的情況下,便見她右腕一振,銀鞭已倏然從她腋下倒捲而出,如毒蛇般飛速點向牧野靜風前胸數處大穴!

    此人竟然能以鞭點穴!

    牧野靜風步伐如鬼魅,疾進疾退之中,已閃過對方霸道狠辣的一擊!

    那女子驀然一驚,牧野靜風如此從容地閃過她凌厲一擊,使她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牧野靜風道:「屈莊主且先歇著,此人由在下代勞替莊主擒下!」

    他覺得對付一介女子,若是由兩個大男人圍攻,實在有些失了體面,故有此一說.屈不平如何不明白牧野靜風的意思,當下也不推辭,搶攻數招,瞅了個空,倒掠而出!

    那女子大概是見屈不平眼看就要抵抗不住了,卻又半路殺出一個人來,不由氣得柳眉倒豎,霍然轉身,一見牧野靜風,臉色變了變,忽然笑道:「如此少年枉送一命豈不可惜?小兄弟,切莫貪迷人家女兒之美色而為他賣命!你若是隨了我,我保證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好女人……」

    對她這一番風情萬種的話牧野靜風並不能全懂,但他卻已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之感,見對方獨自在擠眉弄眼,眉目傳情,不由怒意頓生,心道:「打便打唄,哪兒來得這麼多古怪動作?」

    心中有氣,他也不答話,冷叱一聲,驀然飄掠而出,便是一招「生死由劍」!

    劍光如流矢縱橫交錯成網,片片如銀雪飛舞,快疾無匹地綻放開來!

    那女子沒有料到牧野靜風僅憑一柄斷劍也能施展出如此驚世駭俗的一招,大驚之下再也不敢掉以輕心。

    兩人斗轉星移般斗了數十個回合,牧野靜風一時竟也無法勝了對方,不由有些心驚,心想死谷的人果然有些了得!

    雖然那女子攻得少守得多,但她的身形極快,幾乎是一沾即走,全不與牧野靜風接實,牧野靜風一時也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就在這時,只聽得屈不平道:「把她逼回陣中!我自有辦法讓她再也出不來!」

    牧野靜風聞言一喜,劍芒頓時大熾!他以古樸精絕之劍法配以卓絕不凡的輕身功夫,使他所能攻擊的範圍大大增加,幾乎將女子的所有退路全封得水洩不通!

    在牧野靜風強大的壓力之下,那女子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向陣中退去!

    離「天宗陣」的邊緣越來越近!

    那女子突然不顧一切地把左手手指伸到嘴邊,只聽得一聲尖哨聲響起之後,從黑色的夜空中突然劃出一道黑色、一道金黃色的弧線,向牧野靜風疾然飛洩而下!

    不用說,一定是那兩隻巨禽!

    就在女子這麼一分神之際,牧野靜風的劍已將對方的衣衫劃開一條裂縫!

    但牧野靜風沒有對女子作戰的經驗,不經意中,對方已是酥胸半露,一抹鮮紅惹眼的貼身褻衣格外奪目!

    牧野靜風只覺一陣心慌,他沒有料到自己威猛一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不由暗道一聲:

    慚愧!

    而那女子卻毫無羞澀之意,手下動作反倒更顯得誇張,一時凌厲殺機中又夾雜了無限春光!

    牧野靜風大窘,幾乎不敢正視對方,全憑自己出類拔萃的敏銳感覺出招抗拒!一時形勢又有了變化!

    就在他心慌意亂之際,那兩隻巨禽已襲至!它們彷彿是打襲擊戰的老手了,從十幾丈高空俯衝而下時,竟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就如同無聲的箭一般!

    一黑、一黃,其疾逾電!

    它們的爪或它們的喙都足以致人於死地!而此時牧野靜風還與那女子纏鬥不休!

    屈不平便在這時候飛身上前,掠空而起,雙掌遙遙擊出,揮向雙禽!

    雙禽怪叫一聲,避過他的掌風,然後一個陡轉,便改變了目標,向屈不平撲下!

    一時人與雙禽戰作一團!以屈不平的武功,雙禽自然傷不了他,但它們反應敏捷,加上它們的「騰掠」之功夫是天下無雙,要想傷了它們也不是一件易事,一時屈不平竟與這一對猛禽糾纏不清了!

    牧野靜風聽得猛禽尖嘯之聲,一下子驚醒過來,心想:「屈莊主也算是武林高手了,若是久與巨禽纏鬥,那還成何體統?日後又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如此一想,便趕緊拋卻了心中之顧慮,大喝一聲,身形倏進,手中的斷劍幻出一片燦爛之光弧,寒氣森森逼人,似可攝人心魄!

    劍光如夢如幻,從每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奔襲而出,其快不可言喻!劍芒翻飛縱橫,似乎可將空氣切個粉碎!

    那女子又不由自主地退了數步!

    牧野靜風一鼓作氣,喝道:「你進去吧!」

    「嗖、嗖、嗖」三劍,皆是精絕無倫之劍招!那女子臉色大變,因為她最後的退路就是身後,而「天宗陣」就在她身後等著,但她又女如何甘心重陷陣中?

    高手相搏,豈容一絲一毫的猶豫?

    牧野靜風的劍已冰冷冷地貼在對方的頸部!

    那女子立時花容失色!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你便是今夜索魂使者?」

    女子在斷劍之下,不得不點了點頭.

    牧野靜風道:「先讓你的那兩隻扁毛飛開!」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終於依言而行.聽得她哨聲之後,兩隻巨禽猛一振翅,直入夜空!

    牧野靜風這才問道:「聽說只要索魂使者死了,你們死谷就不再找我們的麻煩了,對不對?」

    女子緩緩地道:「不錯!」

    牧野靜風有些殘酷地道:「那好吧,我便借你的人頭一用!」

    女子忽然詭秘一笑,道:「你不能殺我。」

    牧野靜風被她的笑容弄得一怔,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出來的人,一定是有所恃的。

    牧野靜風奇怪地看著她,道:「為什麼?」

    女子道:「因為有一個人不會讓你殺我!」

    牧野靜風手頭一緊,喝道:「休得與我賣關子!你不怕我聽得不耐煩了,便一劍了斷你的性命嗎?」

    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之色,她忽然指了指屈不平,道:「他不會讓你殺我!」

    牧野靜風一下子呆住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女子所指的人會是屈不平,不由怔立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

    屈不平聞言,怒道:「我……我為什麼不讓穆少俠殺……殺你!可惡!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大概是過於激動了,屈不平有些語無倫次。

    女子道:「你看了這個,便知道為什麼不會讓他殺我了.」

    說著,她便探手入懷,好像要掏什麼東西。

    屈不平忙道:「小心她使詐!」

    牧野靜風道:「屈莊主放心,只要她敢亂動一下,我立即要了她的命!」

    女子對牧野靜風道:「如果你信不過我,可以自己動手取出我懷內之物.」言罷,酥胸一挺,風情萬種!

    牧野靜風皺了皺眉頭,也不說話,劍卻已一沉,對方粉頸立即有血滲出!

    那女子「啊喲」了一聲,不敢再說什麼,忙將懷中之物掏了出來,她怕牧野靜風一不小心就殺了她,所以動作盡量做得緩慢簡單。

    她從懷中取出的是一根女人用的玉釵!

    牧野靜風正待相問,卻聽那女子道:「屈不平,你可識得此物?」

    屈不平一看,神色大變!他一個箭步搶上,一把奪過玉釵,顫聲道:「你們把敏兒怎麼了?」

    牧野靜風猛地一驚!原來這玉釵竟是屈敏身上之物!

    那女子變得無所忌憚了,她輕輕一笑,道:「你的寶貝女兒現在不會有事,不過如果我在三日之內還回不到死谷,我便無法擔保她的性命安全了。」

    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臉色有些蒼白的屈不平。

    屈不平咬牙切齒地道:「卑鄙!」

    那女子毫不在意,她伸出纖纖玉指,輕輕地彈了彈架在她頸上的斷劍,道:「小兄弟,這下你該把劍拿開了吧?」

    牧野靜風輕聲道:「好吧……」

    「吧」字未了,他倏然出拳,正中對方腹部!

    那女子「啊」地一聲慘叫,倒飛而出!砰然落地之時,一張艷美之臉已是扭曲得不成樣子!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只要你在三日之內能活著回去,就不會有事對不對?我不殺你,但也不能讓你走得那麼輕鬆!」

    那女子喘息著道:「難道……難道你不怕我……我所受的痛苦最後都要從……從屈不平的女兒身上得到回……回報嗎?」

    這無疑便等於警告牧野靜風,如果她受到折磨,那麼死谷也不會輕易放過屈敏的!

    牧野靜風恨得直咬牙,卻又無可奈何——

《正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