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嚴歌苓首談電影《梅蘭芳》

解宏乾
    根據嚴歌苓小說改編的電影《少女小魚》和《天浴》都曾引發話題,其小說代表作《扶桑》更是讓許多導演產生了將它改編成電影的想法。
    1、傳統,在急功近利的改良中失傳
    新京報:出於什麼原因參與這部影片的創作?是京劇還是梅蘭芳這個人物更讓人有創作慾望?
    嚴歌苓:應該說我對京劇和梅蘭芳都有很大的興趣。其實我和凱歌導演曾經不止一次談過合作一部電影,《梅蘭芳》又是我們都感興趣的故事,所以他一提出由我來寫劇本,我就欣然答應了。
    新京報:在承擔創作任務之前,對京劇有怎樣的瞭解?還是直到寫《梅蘭芳》劇本才開始瞭解這門藝術的?
    嚴歌苓:我對京劇的瞭解十分膚淺,還應該歸功於小時候看的樣板戲。對於傳統京劇,我幾乎一竅不通。但我很喜歡中國戲曲,比如河北梆子、豫劇、川劇,我都挺喜歡。南方的戲曲婉轉纏綿,卻不夠有力量,京劇融匯了南、北戲曲的長處,所以我認為是最理想的。做梅蘭芳資料研究時,我才開始大量聽傳統京劇,它真是中國文化的驕傲。
    記者:作為中國的傳統藝術中非常有代表性的一種,和許多傳統藝術一樣,它在當代社會的處境似乎也不樂觀。
    嚴歌苓:中國的傳統藝術很多正在失傳,有的在急功近利的改良中漸漸失傳,太將就當代人趣味的改良,也等於失傳。京劇假如總是作為聯歡晚會上的聯唱,慢慢也就面目全非,等於失傳。
    新京報:梅蘭芳是京劇史上最著名的男旦,因為他的原因讓許多外國藝術家第一次瞭解到了這個獨特的行當,他的傳記應該會有一些關於這個行當的內容。
    嚴歌苓:男旦是中國文化的特殊產物,和中國封建社會的形式、以及這形式形成的社會心理相關聯。自從研究戲曲歷史,以及京劇和昆曲的歷史,我發現男旦這個文化現象太有趣了。有趣在於它的曖昧,它不可道破,也道不破的本質,它還隱喻和象徵了我們文化中的某些特質。
    2、梅蘭芳,我認為他的人格是偉大的
    新京報:在接下這部電影劇本創作之前,對梅蘭芳肯定有當時的認識,這種認識是否通過創作《梅蘭芳》發生了轉變?
    嚴歌苓:好像我和梅蘭芳是有緣分的。十年前,有一位導演想請我寫梅蘭芳的電影劇本,那時候就讀了一些有關梅蘭芳的書。後來由於種種原因,那位導演沒有啟動這件事。在此之前,我只聽老輩講到過他,祖母活著的時候告訴我梅蘭芳先生曾經到上海,如何一票難求。再有就是讀了魯迅刻薄梅先生的話。瞭解了梅蘭芳的生平之後,再回想魯迅的話,覺得一個文人隔著行當對一個演員如此尖刻地進行人身攻擊,其實起源於中國士大夫階層歧視藝人的傳統,其實違背了魯迅反封建的信條。看來一個人再偉大,也不可能完全超越他的背景,這種攻擊,是上千年的士大夫的「集體潛意識」在他身上的體現(套用榮格的「集體潛意識」)。通過對梅蘭芳的瞭解,我認為他的人格是偉大的。
    新京報:但他(梅蘭芳)在當下被「神化」的看待,我們並不希望在影片裡看到一個「高大全」的完人。
    嚴歌苓:當代人會以什麼樣的角度去看梅蘭芳,我不知道。在年輕人裡,偶像的建樹和倒塌發生的非常快。沒有什麼真功夫的人也會成為偶像。生活節奏的急驟,人心莫名的焦慮和慌亂,使人們對每一個偶像都是崇拜有餘,而不會潛心欣賞,更別說分析。全世界都很焦灼。
    新京報:梅蘭芳的一生異常豐富,選材上勢必面臨取捨,哪些經歷最值得去書寫和表達。
    嚴歌苓:他的一生非常豐富,每個階段都值得表現。無論是做人還是演戲,他都是一個難得的人物,給後人留下無限想像和猜測的人物。
    3、嚴歌苓與電影
    旅美女作家嚴歌苓不但創作文學作品,對電影劇本的創作也一直情有獨鍾。從1980年開始發表了電影文學劇本《心弦》,次年上海電影製片廠拍攝成影片。隨後嚴歌苓相繼創作了《殘缺的月亮》、《七個戰士和一個零》、《大沙漠如雪》、《父與女》、《無冕女王》等電影劇本,這些劇本由於種種原因多數均未能拍攝成影片,直到1988年劇本《避難》再次被搬上銀幕。
    1995年,根據嚴歌苓同名短篇小說改編而成由張艾嘉導演,劉若英主演的影片《少女小魚》在台灣上映後引起轟動,並獲得了很多影展的獎項。1998年,陳沖導演的影片《天浴》再次將她的小說搬上電影螢幕,她親自擔任影片的編劇工作,並因此獲得了第35屆台灣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獎。
    嚴歌苓曾表示,電視只是「亞文化」和「泛藝術」,電影卻是真正的主流文化。她受導演陳凱歌之邀,出任電影《梅蘭芳》的編劇,「因為陳導在讀完我的小說《第九個寡婦》後,發現我的作品畫面感強,故事內容飽滿,敘事分寸拿捏較準。我從小到大一直喜歡梅蘭芳,也想借此機會挑戰電影編劇這份工作。」
    新京報2007年4月18日

《嚴歌苓其人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