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陳娟主動提出請三個年輕人去附近的一傢餐廳吃飯,之後繼續思考和商量破案的方法,算是加個班。三個年輕警察都沒有意見,於是四個人來到餐廳,點菜吃飯。進餐完畢後,何衛東說:“娟姐請瞭我們吃飯,那我請大傢喝咖啡吧。”
“這主意不錯,喝杯咖啡提提神,再接著思考對策。”陳娟說。
“娟姐,看這樣子你是真打算讓我們熬夜瞭啊。”張鑫苦笑著說。
“沒讓你們廢寢忘食都算不錯瞭!”陳娟說,“想想那幾個被綁架的孩子吧,他們真等不起瞭。”
“明白!”張鑫點頭道,“不過,咖啡館裡不方便探討案情吧,萬一隔墻有耳,被人聽到怎麼辦?”
“這倒是,那我點星巴克的外賣吧,就在刑警隊的辦公室喝。”何衛東說。
“行,”陳娟說,“咱們回辦公室。”
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內,四個刑警竭力思考,不時有人提出方案,供大傢討論。遺憾的是,這些方案都存在一定的弊端,在具體實施方面有一定的問題,被一一推翻瞭。其間,王傳平給陳娟發瞭好幾次微信,問她怎麼還不回傢,陳娟說還在加班。
九點半的時候,王傳平打來瞭電話,說:“陳娟,我知道你破案心切,但我也要提醒一下,你沒以前那麼年輕瞭,用腦過度的話,又會頭疼,從而導致失眠,這不是影響第二天的工作效率嘛,反而得不償失。”
陳娟沒吭聲,其實從下午開始,她的偏頭痛就隱隱發作瞭,隻是一直忍著沒有說出來。王傳平這麼一說,她感覺頭疼得更厲害瞭。
“你怎麼不說話?被我說準瞭吧?那你真不能再繼續工作下去瞭,回傢洗個熱水澡,休息瞭。”
“我知道瞭。”陳娟說。三個屬下就在旁邊,她不想跟丈夫多說,掛斷瞭電話。
何衛東就坐在陳娟旁邊,聽到瞭王傳平說的話,他說:“娟姐,你先回傢休息吧。我們三個留下來再討論一會兒,今天晚上就算熬通宵,也要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但你就別熬夜瞭,你可是刑警隊和專案組的主心骨,千萬不能透支體力和健康,身體垮瞭怎麼辦?”
“何衛東說得對,娟姐,你先回去吧。”劉丹說。張鑫也跟著點頭。
陳娟想瞭下,說:“好吧,那就辛苦你們瞭,想出主意瞭,隨時跟我溝通。”
“好的。”
陳娟走出公安局大樓,駕車回傢,途中路過一傢藥店,買瞭盒風油精,回到車上塗抹在太陽穴上,頭痛多少緩解瞭一些。
到傢已經快十點瞭,兒子王兆傑也剛回來,和爸爸一起在客廳吃水果。王兆傑說:“媽,你才下班嗎?”
“嗯。”
“還是那起綁架案吧?這兩天沒有什麼進展嗎?”
自從讓兒子不用再跟趙星發信息之後,陳娟就沒有再把案情發展告訴過王兆傑,此刻也是簡短地搪塞瞭一句,就岔開瞭話題:“還是有些進展的——最近又考試瞭嗎?”
“天天都在考,我成績沒問題的!”王兆傑把話題又拉瞭回來,“媽,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你怎麼又來瞭?”王傳平不悅地說道,“不是讓你別管大人的事嗎?”
“你怎麼老把我當小屁孩看啊?”王兆傑也不高興瞭,“我已經幫上……”
話說一半,他停瞭下來。王傳平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
“總之你媽累瞭一天,別再問她工作上的事瞭,讓她歇會兒吧,不然又該頭疼瞭!”
王兆傑隻好不吭聲瞭。陳娟坐到沙發上,吃瞭點葡萄,對王傳平說:“那個頭部按摩儀呢,幫我拿一下吧。”
“你看我說什麼,果然頭疼瞭吧。”
“好瞭別說瞭,幫我拿來。”
王傳平去臥室拿來“八爪魚”,幫陳娟戴在頭上,按下觸控鍵,“八爪魚”便蠕動起來,收縮、揉捏。陳娟閉上眼睛養神,過瞭幾分鐘,王兆傑在她耳邊說道:“媽,我爸去衛生間洗澡瞭,你跟我說說唄,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陳娟緩緩睜開眼睛:“你還真不打算讓我休息一下啊?”
“我還不瞭解你嗎?隻要沒破案,你肯定沒法放松,也不會允許自己真正地休息。沒猜錯的話,你現在腦子裡還在想著怎麼破案吧?”
心思被兒子說中瞭,陳娟一時語塞。王兆傑說:“你不用把具體案情告訴我,隻需要跟我說,現在遇到的最大問題是什麼就行瞭。”
“我跟你說瞭也沒用。”
“你怎麼知道?之前你也認為我幫不上忙,後來不就幫上瞭。”
陳娟嘆瞭口氣,取下“八爪魚”,按下暫停鍵,對兒子說:“那好吧,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確定瞭嫌疑人是某幾個人,但是缺乏決定性的證據,導致難以分辨真正的犯人是誰,該怎麼辦?”
王兆傑撓瞭撓頭:“這個……不瞭解案情的情況下,我確實沒法回答。”
“所以我說,你幫不上忙,去洗澡睡覺吧。”陳娟打算再次戴上頭部按摩儀。
“等一下,”王兆傑拉著媽媽的胳膊,“能不能設一個套,讓嫌疑人自己往裡面鉆呢?用某種計策引誘他說出實話。”
“這就是我們專案組成員想瞭一天的問題。這種形式我當然想過,但關鍵是,具體該怎麼做呢?你有什麼辦法,能讓一個人輕易說實話嗎?而且前提是,這個人比一般人狡猾得多。”
王兆傑思索瞭一會兒:“讓一個人說實話,我能想到的,就隻有國王遊戲瞭。通過‘國王’的命令,讓某個人必須說實話。”
陳娟苦笑瞭一下:“你當這是玩遊戲呢?隻要定下一個規則,每個人就會乖乖地遵守?”
王兆傑瞭咂瞭咂嘴,他當然也知道,這不現實。
“好瞭,兆傑,咱們都別想這事瞭,我確實有點頭疼,再想下去今天晚上就要徹底失眠瞭。”
“好吧。”王兆傑略有些沮喪地走開瞭。
陳娟再次戴上“八爪魚”,按摩頭部。她剛才說的是真心話,確實不能再動腦筋瞭,否則就是對腦力和體力的雙重透支。這樣做的結果是影響明天的精神狀態,讓自己全天都十分疲倦,工作效率大打折扣。雖然說的是今天晚上一定要想出解決辦法,但她心裡清楚,這種事情不能強求,她自己也好,何衛東他們三個人也好,如果就是想不出好主意,又能怎麼樣,還不是隻能第二天接著想。
十分鐘的頭部按摩結束後,陳娟去衛生間洗漱,之後換上睡衣躺上瞭床。這一段時間,她沒有主動思考,但是人的大腦跟電腦一樣,有後臺運行功能,其實就是前額葉中的潛意識還在悄然運作,以至於陳娟在閉上眼睛,頭靠在枕頭上的一瞬間,大腦中突然閃回般地掠過兒子之前說過的一句話,而這句話像一道電流,迅速穿過全身,令她渾身震顫瞭一下,陡然坐起身來。
身邊的王傳平正捧著一本書在看,見妻子睡下又突然坐瞭起來,問道:“你怎麼瞭?”
陳娟沒有說話,用手勢示意王傳平暫時不要說話。她在床上靜坐著,腦筋迅速運轉著,幾分鐘後,她身體戰栗起來,激動地說:“我想到辦法瞭!”
“什麼?不是叫你別想瞭,先好好休息……”
王傳平一句話沒說完,陳娟已經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沖出瞭臥室。她撥打何衛東的電話,對方很快接瞭起來,陳娟問:“何衛東,你們現在還在刑警隊的辦公室嗎?”
“對,娟姐,我們還在思考……”
陳娟打斷他的話:“我已經想到辦法瞭。”
“是嗎?太好瞭!什麼辦法?”
“幾句話解釋不清楚,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清楚,隻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瞭。我以後再跟你們解釋,現在我隻想抓緊時間營救那幾個被綁架的孩子!”
“明白瞭,娟姐,你說吧,我們該怎麼做?”
“你和劉丹、張鑫,分別找靳亞晨、梁淑華和鄒薇薇的傢長,跟他們說,我們有緊急情況,需要立刻跟他們面談。”
“現在?這都十點過瞭。”
“那有什麼關系?對於丟失瞭孩子的傢長來說,就算是半夜三更把他們叫起來,他們也不會有怨言的!”
“這倒是。那趙星的傢長呢?”
“蘇靜和趙從光,我來跟他們說。”
“好的。見面的地點定在哪裡?”
陳娟想瞭想:“讓他們到高新區公安局大樓來吧,這不是正式的傳喚,隻是因為現在這時候,也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地方瞭,總不能在夜宵店裡談這事吧,所以就選在公安局的小會議室。”
“知道瞭,我現在就告訴劉丹和張鑫,然後分別通知那幾個傢長。”
“不要電話通知,上門去跟他們說這事。”
“為什麼?”
“如果上門的時候,發現有人不在傢,此人就具有重大嫌疑,立刻進行追蹤。”
“明白瞭。”
陳娟掛瞭電話之後,進臥室換衣服。王傳平驚訝地說:“你這個時候還要出門?”
“對,我想到破案的辦法瞭,必須爭分奪秒。”陳娟簡短地回答瞭一句,走出臥室。
夜色中的城市仍然燈火通明,陳娟駕車來到蘇靜傢所在的小區,她正想停好車進入蘇靜傢所在的樓宇,但轉念一想,打算用別的方法把他們叫下來,於是撥通瞭蘇靜的電話。
“喂,蘇靜嗎?”
“這麼晚瞭,有什麼事嗎,陳警官?”
“是的,你和趙從光現在都在傢吧?”
“在傢,怎麼瞭?”
“現在出瞭一個緊急情況,我需要立刻跟你們面談,還有另外三個傢庭的傢長,我已經讓同事通知他們瞭。”
“什麼緊急情況?”
“我在電話裡無法說明,隻能面談。”
蘇靜暫時沒有說話,明顯有些猶豫。陳娟說:“雖然趙星已經回來瞭,但我想,你肯定也想知道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好的,我這就跟趙從光說——在哪裡見面?”
“現在這個點,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地方瞭,就在高新區公安局的會議室吧。”
“行。”
“你們不用開車,我現在就在你們樓下,坐我的車去就行瞭。”
“警車嗎?”
“不是,我的私傢車。”
“好吧,我們五分鐘後下樓。”
陳娟掛瞭電話,走下車,夜風吹過,她的身體戰栗瞭一下,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源於內心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