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海遊瞭一圈,回來趴在躺椅上曬太陽,臉埋在雙臂間。那個姿勢,正好可以看到那個年輕的救生員回來瞭,他低著頭大步走下沙丘,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書來讀,但讀不進去,又抬頭長時間盯著大海。我感覺昨晚的不開心,現在變成瞭敵意。他看起來那麼彬彬有禮,陪瞭我好長時間,表現得很細心、敏感。他說,他害怕尼娜的親戚和丈夫,怕他們有過激反應,這讓我很擔憂,但他還是難以控制自己,讓自己和尼娜置於危險之中。這個男孩在她最脆弱、被女兒折磨得筋疲力盡時,誘惑瞭她。我今天發現瞭他們,我覺得任何人都可能像我一樣發現他們,我對他倆很失望。
我忽然發現他們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這讓我很不安。我百感交集,看見的和聯想到的情景混合在一起,我開始渾身發熱,冒冷汗。他們的吻依然灼熱,溫暖著我的胃,我嘴裡有一股溫熱的唾液的味道。這不是成年人的感覺,我仿佛回到瞭童年,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忐忑不安的孩子。很久之前的幻想、臆想的形象慢慢浮現,就像我小時候曾幻想,母親偷偷離開傢,不分晝夜和她的情人幽會時,我身體體驗到的快樂。我感覺,幾十年來一直存在於我腹部的沉積物正在蘇醒。
我很煩躁,從躺椅上下來,匆忙地收拾好東西。我想我錯瞭,比安卡和瑪爾塔離開瞭,這對我並沒有好處。雖然表面上我輕松瞭,但事實並非如此。我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打電話給她們瞭,我必須聽到她們的聲音。我放開手,感覺到輕松,這其實不好,對自己和別人都很殘忍。我必須想辦法告訴尼娜這一點:夏天的一段戀曲有什麼意義呢?你不是十六歲的孩子瞭,女兒還在生病。我想起剛開始尼娜和埃萊娜,還有娃娃在一起的場景,在遮陽傘下,在陽光下或在海邊,她是那麼迷人。她們經常輪流用冰淇淋挖勺舀起濕沙子,假裝喂娜尼。她們在一起玩兒得多開心啊。埃萊娜會在那裡玩好幾個小時,無論是自己玩,還是和媽媽一起,都能感覺她很幸福。我突然想到,在尼娜的跟前,埃萊娜與娃娃之間的身體聯系,會比她長大和變老過程中,與其他人的聯系都更緊密。我離開瞭海灘,看都沒看吉諾和羅莎莉婭的方向。
我沿著空蕩蕩的公路開車回傢,腦海裡不斷湧現出各種圖像和聲音。回到兩個孩子身邊時——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瞭——我的日子又變得沉重起來。我也有零星的性愛,因為不再抱有期待,所以很平靜。我遇到的那些男人,即使在接吻前,也會以禮貌的態度,堅定地向我表明:他們不會離開自己的妻子;或者他們習慣瞭單身,不會考慮確定關系;又或者他們不會承擔起我和兩個女兒的生活。我從來都沒有抱怨,隻是覺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這種狀態持續瞭三年,我後來決定,激情狂亂的季節結束瞭,我覺得夠瞭。
然而那天早上,我把佈蘭達和她情人睡過的床掀開,我打開窗戶,讓他們的氣味散開。我似乎發現,我身體裡有一種對歡愉的渴望,這與我十六歲時最初的幾次性體驗無關,與後來和丈夫不舒服、不滿意的性生活無關,與孩子出生前,特別是她們出生後的夫妻生活無關。在與佈蘭達和她的情人相遇後,我產生瞭新的期望。我第一次感覺,我需要別的嘗試,就像有人在我胸口推瞭一把,但我覺得難以啟齒。在我看來,在那時的情況下,我不該有這些想法,這不是一個有理智、有文化的女人應該追求的東西。
幾天過去瞭,幾個星期過去瞭,那對戀人的痕跡徹底消失瞭。但我難以平靜,反而滋生瞭一些凌亂的幻想。我和丈夫在一起時,什麼都沒有說,我從沒有嘗試打破我們在性愛方面的習慣,甚至是多年來打造的那些暗語。但當我做研究、買菜、排隊付賬時,會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欲望,讓我既興奮又尷尬。我為此感到羞愧,尤其是在照顧兩個孩子時,這種欲望又冒瞭出來。我和她們一起唱歌,睡覺前給她們讀童話,喂瑪爾塔吃飯,給她們洗澡、穿衣服,但同時我覺得自己很可恥,不知道怎麼平靜下來。
一天早上,我的教授從大學打來電話,說他受邀參加一場關於愛德華·摩根·福斯特的國際會議。他建議我也去參加,因為會議主題和我的課題有關,他覺得這對我的研究會很有幫助。我的什麼研究?我什麼都沒做,他也沒為我做過什麼,來鋪平我的道路。我向他表示感謝,但我沒有錢,沒有得體的衣服穿,我丈夫正處在一個糟糕的時期,有很多事情要做。經過焦慮、沮喪的幾天考慮,我決定不去瞭,但教授似乎很不高興,他說我要掉隊瞭。我很生氣,有一陣子沒聯系他。當他再次打來電話時,他告訴我,他找到方法瞭,讓我可以報銷路費和住所。
我不能再退縮瞭。我安排好瞭一切,確保我不在的這四天,傢裡分分秒秒都沒有問題:冰箱裡有現成的食物;幾個女性朋友樂於幫忙,她們願意為一個有點瘋狂的研究對象——福斯特做出犧牲;如果孩子父親臨時有會議,一個傢境困難的學生會照看兩個女兒。我離開瞭,除瞭瑪爾塔有點感冒,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那架飛往倫敦的飛機上坐滿瞭知名學者,還有一些年輕人,他們是我的競爭對手,在爭取工作機會方面,通常都比我更積極、更主動。邀請我的教授獨自坐著,心事重重,他脾氣有些暴躁,有兩個成年的孩子、一個優雅和善的妻子。他教學經驗豐富,學識淵博,但每當不得不在公眾場合講話時,他都會緊張不安。飛行途中,他一直在修改要在研討會上作的報告,一到酒店他就要求我讀一讀,看它是否有說服力。我讀瞭,讓他放心,我說這個報告寫得很好——這就是我去那裡的功能。他匆匆離開瞭,第一天上午我都沒見到他,下午晚些時候,輪到他發言時,他才露面。他很得體地用英語朗讀瞭文章,但有人提出瞭批評,他有些難過,很生硬地回答瞭問題,結束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甚至沒有出來吃晚飯。我和其他像我一樣的普通學者坐在桌前,大部分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第二天我又見到瞭教授,因為當天有一個備受大傢期待的報告,是哈迪教授的發言,他是一所著名的大學受人尊敬的學者。我的教授和其他人坐在一起,甚至沒和我打招呼。我在大廳角落找瞭個地方,很勤奮地打開筆記本。哈迪出現瞭,那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不高,很瘦,一張和藹可親的臉,還有一雙引人註目的藍眼睛,他聲音低沉,很有感染力。過瞭一會兒,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竟然在想自己是否願意被他觸摸、愛撫、親吻。他講瞭十分鐘,我突然聽到他念出瞭我的名字,然後是我的姓氏。這太不真實瞭,仿佛他的聲音來自我的性幻想,而不是麥克風。
我簡直不敢相信,臉色變得通紅。他接著講瞭下去,他擅長演講,稿子隻是個大綱,現在正在即興發揮,他重復瞭我的姓名一遍、兩遍、三遍。我看到我的大學同事正在用目光在大廳裡四處尋找我,我渾身發抖,手在出汗。我看向教授,他也一臉驚訝,轉過身來。這位英國學者引用瞭我文章中的一段話,這是我迄今為止發表的唯一一篇論文,也是前不久我給佈蘭達看的那篇。他用贊賞的語氣提到瞭這篇文章,詳細討論瞭其中一段話,用它來支撐自己的論點。他一說完,掌聲立即響起,我在這時離開瞭大廳。
我跑到自己的房間,感覺身體裡的血液都在皮膚下沸騰,我充滿瞭自豪。我給在佛羅倫薩的丈夫打電話,在電話裡,我激動得幾乎是大喊著告訴瞭他這件不可思議的事。他說,太好瞭,你真棒!我很高興。然後他說,瑪爾塔得瞭水痘,醫生已經確診瞭。我掛瞭電話,瑪爾塔得水痘的事像往常一樣讓我感覺一陣陣焦慮,但不像過去幾年那樣,這種焦慮會占據我空洞的內心。我心裡蕩漾著快樂,充滿瞭力量,身體的快感和智慧的愉悅混合在一起。我想,水痘沒什麼大不瞭,比安卡也得過,她會好的。我曾經讓這些事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現在的我才是我自己,這是我可以做的事,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教授給我房間打電話,其實我們之間並不親密,他是個很冷淡的人。他說話時聲音沙啞,總帶著些許惱怒,他其實從來都沒有太在意我。作為雄心勃勃的畢業生,他不得不接受我,但沒做出什麼承諾,通常會把最無聊的任務交給我。但在這通電話中,他說話很溫柔,有些語無倫次地稱贊我的能力。他隨口說:“現在您必須更加努力,爭取盡快完成新論文,再發表一篇文章,這很重要。我會告訴哈迪我們的工作情況,看吧,他會想見您的。”我排除瞭這種可能,我是誰啊?他堅持說,他很肯定這一點。
午餐時,教授讓我坐在他旁邊,我突然意識到,周圍一切都變瞭,體驗到瞭一種新的快感。我從一個默默無聞、拎包的小角色——甚至都沒有權利在一天結束時做個簡短的科學報告,在一個小時之內,我就變成瞭在國際上小有名氣的年輕學者。那裡的意大利人,無論老少,個個來祝賀我,幾個外國人也來瞭。最後哈迪走進大廳,有人對他耳語瞭幾句,指瞭指我坐的桌子。他看瞭我一眼,走到他的桌前,停瞭下來,轉身走回來,禮貌地向我介紹自己。
後來教授在我耳邊說,哈迪是個嚴肅的學者,但他工作太忙瞭,人變老瞭,有些厭倦。他還說,如果我是個男的,或者長得醜,年紀很大,他會在自己餐桌旁待著,等我向他表達敬意,然後用幾句冷冰冰的客套話,把我打發走。我覺得,教授的話很刻薄。當他不懷好意地暗示,哈迪晚上一定會來找我時,我嘀咕瞭一句:“也許這隻是因為我寫瞭一篇重要的論文。”他沒有回答,咕噥著說,是的。我後來高興地告訴他,哈迪教授邀請我到他的餐桌一起吃飯時,他也沒有做出任何評論。
和哈迪共進晚餐,我表現得很從容又不失風趣,我喝瞭很多酒。隨後我們一起出去散步,走瞭很長一段路,回來時已經兩點瞭。他邀請我去他房間,他說這句話時聲音很小,語氣詼諧,態度謙遜,我接受瞭他的請求。我一直認為,性交是一種基本的現實,很黏稠,是和另一個身體最直接的接觸。但在那次經歷後,我確信這是想象力的極端產物。性交的快感越大,就越像一場夢:腹部、乳房、嘴巴、肛門、每一寸肌膚在夜間的反應,撫摸,還有按當時的需求,來自一個無法描述的實體的碰撞。我想,天知道我在那次邂逅中有多投入,我感覺我一直愛著那個男人,盡管我才認識他,但當時隻想要他。
回到傢後,詹尼責備瞭我。因為瑪爾塔生病瞭,我四天內隻打過兩次電話。我說,我很忙。我還說,發生瞭那件事情之後,我必須更加努力,才能適應現在的情況。我開始較勁兒似的,每天堅持在大學待十個小時。回到佛羅倫薩後,教授突然變得很有責任心,他盡其所能,幫助我完成並發表瞭一篇新文章。他與哈迪積極合作,為瞭讓我去後者所在的大學做一段時間訪問學者。我非常活躍,進入瞭一段難熬、興奮的階段。我很努力,但感到很痛苦,因為我覺得,沒有哈迪我就活不下去,我給他寫信,打電話。如果詹尼在傢,特別是在周末,我就會打公用電話,把比安卡和瑪爾塔帶在身邊,以免引起他的懷疑。比安卡聽著電話,雖然說的是英語,但她什麼都懂,我也知道,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兩個孩子就在我身邊,一聲不吭、很困惑。我從沒有忘記,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盡管如此,我還是違背自己的意願,享受著這些通話,小聲說著深情的話,回應著色情的暗示,自己也說著葷話。兩個孩子拉著我的裙子,說她們餓瞭,想要冰淇淋,或者想要氣球,因為有個賣氣球的人經過,距離我們隻有一步之遙。我都小心翼翼,控制自己不要對她們大喊“夠瞭,我要走瞭,你們再也見不到我瞭”,就像我母親在絕望時那樣。盡管她對我們大喊大叫,但她從未離開過,而我呢,幾乎在沒有預告的情況下,就拋棄瞭兩個女兒。
我開著車,但心思並不在方向盤上,甚至沒有註意路況。車窗外吹進來一陣陣熱風。我把車停在公寓前,比安卡和瑪爾塔的身影浮現在我眼前,她們很擔憂,都小小的,那是她們十八年前的樣子。我渾身發熱,一進門就沖進浴室,用冷水洗澡。我讓冷水在我身上淋瞭很久,盯著從腿上、腳上流下的黑色沙子,流到瞭白色的瓷磚上。熱潮很快就過去瞭,我身上感受到“落下的翅膀帶來的寒意”(原文為英文:the chill of the crooked wing,W. H.奧登詩作 The Crisis(1939)中的一行)。我擦幹身體,穿上衣服。我曾把奧登的這句詩教給兩個女兒,這是我們之間的悄悄話,用來表達我們不喜歡一個地方,心情不好,或者隻是說天氣很冷很糟糕。可憐的女兒,即使是傢庭絮語,從小也被迫引經據典。我拿起包,把它拎到陽光照射的露臺上,把裡面的東西倒在桌子上。娃娃掉瞭出來,側躺在那裡,我對著她說瞭幾句話,像對待貓狗一樣,但我突然聽到瞭自己的聲音,就馬上停瞭下來。我決定打理一下娜尼,讓她給我作伴,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找來瞭酒精,想擦掉她臉上和身上的圓珠筆印。我仔細擦瞭擦,但總是擦不幹凈。娜尼,來吧,漂亮的娃娃,讓我給你穿上內褲、襪子、鞋子,然後穿上裙子,你真優雅。我自然而然在內心這樣稱呼她,這讓我感到驚訝。埃萊娜和尼娜給她取瞭那麼多昵稱,為什麼我恰恰選擇瞭這個名字,為什麼?我看瞭看筆記本,我把那些名字都記瞭下來:妮妮、妮勒、妮洛塔、娜尼奇婭、納努奇婭、妮妮拉、娜尼。我的寶貝兒,你肚子裡有水,黑色的臟水。我坐在桌子旁,在陽光下曬幹頭發,時不時用手指梳理它們,大海是綠色的。
我也一樣,默默隱藏瞭許多黑暗的東西。例如,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對佈蘭達感到很愧疚,是她把我的文章給瞭哈迪,這是哈迪親口告訴我的。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也不想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關系。現在我隻知道,如果沒有佈蘭達,我的文章就永遠不會受到關註,但那時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包括詹尼,甚至我的教授,最重要的是,我從來沒找過佈蘭達。兩年前我在寫給兩個孩子的信中,承認瞭這件事,那是一封她們連讀都沒有讀的信。我寫道:我必須讓自己相信,我是一個人做到的,我要越來越強烈地感受到自己,感受到我的優點、品質和獨立自主的能力。
與此同時,在我身上發生瞭一連串的事,似乎證實瞭我一直的夢想。我很優秀,不需要像我母親那樣假裝優越,我真的是個傑出的女人。我在佛羅倫薩的教授終於肯定瞭我的能力;聲名顯赫、高雅的哈迪教授也相信我的能力,他似乎比任何人都更確信。我去瞭英國,回來一段時間,又去瞭。我丈夫很震驚,到底發生瞭什麼?他抗議說,他無法同時兼顧工作和孩子。我告訴他,我要離開他。他不明白,以為我隻是情緒低落,開始尋找解決辦法,給我母親打電話,沖我大喊,說我要為兩個孩子考慮。我告訴他,我不能再和他一起生活瞭,我必須搞清楚自己是誰,我真正的可能性是什麼,以及其他類似的話。但我不能對他大喊大叫,說我現在瞭解自己,有無數新想法,我在學習,我愛上瞭其他男人。我會愛上任何說我很棒、很聰明、幫我證明自己的人。他冷靜瞭下來,有一段時間他試圖表現得善解人意,但後來他覺得我在騙他,他很生氣,開始罵我。有一次他大喊道,你想幹嗎就幹嗎,你走吧。
他從來沒想過,我會真的拋下兩個孩子,自己離開。我把孩子留給瞭他,離開瞭兩個月,從未打過電話。他一直從遠方糾纏我,折磨我,後來我回傢瞭,但隻是為瞭把我的書和筆記打包帶走。
那次回傢,我給比安卡和瑪爾塔買瞭幾件小裙子,作為禮物送給她們。她們很嬌弱,讓我幫她們穿上裙子。我丈夫很客氣地把我拉到一邊,讓我再和他嘗試一次,他哭瞭起來,說他愛我。我回答說,我不愛他瞭,我們爭吵起來,我把自己關在瞭廚房。過瞭一會兒,我聽到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比安卡進來瞭,表情嚴肅,身後跟著妹妹,怯生生的。比安卡從水果盤裡拿起一顆橙子,打開抽屜,遞給我一把刀。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做,我當時滿腦子憤怒,迫不及待想逃離那個傢,忘記它,忘記一切。給我們削一條蛇吧,她代表自己和瑪爾塔說,瑪爾塔微笑著,也在鼓勵我。她們穿著新衣服,坐在我面前等待著,穩重、優雅,像兩位千金小姐。好吧,我說,我拿起橙子開始削皮。兩個孩子都盯著我,我感覺到瞭她們的目光,她們想讓我平靜下來。她們越是盯著我,我越強烈感受到她們之外的精彩生活:新的色彩、新的身體、頭腦、新的語言——我終於感覺要擁有自己的語言瞭。兩個孩子滿懷期待地盯著我,但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和這個傢庭空間和解。啊,不要讓我看見她們,不要讓我看到她們身體的迫切需要,不要讓她們的需求比我自己的需求更緊迫、更強烈。我削完橙子就離開瞭。從那一刻起,從那時候開始,我有三年時間沒有見過她們,也沒有她們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