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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今晚他要讓人傷心瞭。

這是全新的領域。羅德裡克·何對搞破壞的藝術並不陌生,他摧毀過別人的信用評級,篡改過個人簡歷和臉書狀態,還取消過定期付款。他關閉過幾個老同學為避稅開設的銀行賬戶(看看現在是誰傻眼瞭,渾蛋?),還把一個人弄骨折過(她當時六歲,他八歲,幾乎可以說是場意外)。但是人心?他還沒傷過人心。今晚就要補上這一課。

羅迪第一次見到,不,準確地說是第一次遇到莎娜,是在艾德門大街。他們各自前往辦公室,她幾乎沒註意到他。“幾乎”不太準確,是完全沒註意到才對。但他註意到瞭她,所以他們第二次偶遇時,他其實在刻意尋找她的身影,第三次幾乎就是在等她,隻不過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他跟著她到瞭公司,原來是一傢史密斯菲爾德附近的臨時工中介。回到斯勞部門之後,他沒費多少功夫就從公司的內部網絡查到瞭員工名單,照片裡的她笑得十分燦爛。莎娜·貝爾曼。接著他找到瞭她的臉書和其他主頁,羅迪發現她喜歡健身,於是又去翻瞭翻附近的健身房會員資料,在瀏覽的第三傢找到瞭她的住址。幾個小時後他們已經成瞭至交,意思就是羅迪·何現在知道有關莎娜的一切,包括她男朋友的名字。

傷人心就是這個意思,這個男朋友不能留。

他看著她的照片露出瞭微笑,一個有些傷感的微笑,因為獲得幸福之前必將經歷陣痛。他把她的照片縮小到任務欄,掰瞭掰手指,發出“嘎嘣”的聲音,該開始幹活瞭。

他的計劃是這樣:莎娜的男朋友要在聊天室裡認識幾個狐貍精,他們的聊天記錄會在十幾句話後從“不合時宜”發展成“少兒不宜”。這時他會“不小心”把聊天記錄發給莎娜,好像故意想要被發現一樣,然後男朋友就可以說拜拜瞭。

之後一切都會順理成章。明天早上,不,後天吧,要先讓事情塵埃落定。羅迪隻要在莎娜去史密斯菲爾德的路上和她“偶遇”,友好地聊上幾句:嗨,美女,怎麼這麼傷心?我懂你,男人都是渾蛋。然後她就會欣然同意他看電影或共進晚餐的邀約。寶貝,你想把這個——

“羅迪?”

“啊!”

凱瑟琳·斯坦迪什比風聲還安靜。“我不想在你正忙時打擾你,”她說,“但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蜘蛛·韋佈站在起居室的正中央,距離最近的傢具隻有三步遠。那是一張沙發,擺在靠近中間的位置。沙發很長,就算在上面平躺都還有富餘空間。從沙發邊再走幾步就是墻壁。你可以靠在墻上,展開雙手,不會遇到任何阻礙。與此同時,你還能享受眼前的景觀,巨大的玻璃門外就是陽臺,可以看到樹木的頂端和天空。樹木排列得很整齊,因為它們生長在運河邊,河道上偶爾有漆成皇傢紅和綠的窄船劃過。這下你該認輸瞭吧,他想道。雖然這句話很有普適性,他可以對任何人說,但在蜘蛛·韋佈的語言體系中,這句話有一個特定的目標。

這下你該認輸瞭吧,瑞弗·卡特懷特。

瑞弗·卡特懷特住在東邊的公寓裡,隻有一居室。他窗外的景色是一排上鎖的車庫,旁邊就是兩傢俱樂部和三傢酒吧,這意味著就算瑞弗不管那些混混、酒鬼和癮君子,他們還是會徹夜狂歡,直到滾回傢領失業救濟金,讓他無法入睡。所以很明顯:瑞弗·卡特懷特是個失敗的人:詹姆斯·韋佈卻能勇攀高峰,比蜘蛛俠還厲害。

但原本也可能不是這樣的。他們曾是朋友,一起接受瞭訓練,兩人都將成為局裡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後來蜘蛛不得不陷害瑞弗,讓他淪為下等馬。漫長的幾個月後,跌落谷底的瑞弗用一把裝滿子彈的槍砸向瞭韋佈的臉。

但疼痛終會褪去,雖然花瞭很久,是的,但現實就是這樣:蜘蛛住在這樣的豪華公寓裡,在攝政公園工作,還在戴安娜·泰維納的每日聯絡表上。而瑞弗則在斯勞部門荒廢時間,在倫敦的貧民窟裡忍受吵鬧的夜晚。最佳人選獲勝瞭。

現在韋佈要在倫敦最高級的新建築裡和阿爾卡迪·帕希金會面,如果一切順利,他就會擁有局裡近二十年來最重要的線人。一個可能成為俄羅斯總統的人,在攝政公園的掌控之下,韋佈隻需給出承諾。

那之後戴女士的每日聯絡表就會顯得微不足道。再說瞭,任何跟泰維納建立長期合作關系的人最後都會像尼克·克萊格一樣被出賣。不如借機接近英格麗德·蒂爾尼。站在蒂爾尼身邊,人們就會覺得他是僅次於她的那個人。考慮到局裡近來的各種現代化策略,人們的想法是很重要的。

一切都唾手可得,而他也做出瞭正確的選擇。從帕希金聯系他的那天開始,韋佈就為這場豪賭拿出瞭全部實力。而且他很幸運,羅傑·巴羅比的審計正好給瞭他繞過安全程序借調斯勞部門的理由。他們的行動不會被攝政公園記錄在案。就連地點都輕易敲定瞭。帕希金指名要去針塔,韋佈隻用三天就約到瞭場地。會議廳的承租人是一傢高端交易咨詢公司,目前正要促成一傢英國公司和某非洲共和國之間的武器交易,聽到軍情五處想要合作,他們簡直求之不得。日期也是根據帕希金的日程調整好的。韋佈舔瞭舔牙齒,因為瑞弗·卡特懷特那拳,大部分都換成瞭新牙。所有的細節都已準備就緒,若不是明·哈珀突然死亡,這就是教科書級別的應對。

但哈珀出車禍是因為他喝醉瞭,就這麼簡單。沒有什麼跡象表明背後有貓膩,所以韋佈隻要低下頭,安心睡上一覺,做個好夢,然後期待成功的到來。這些對瑞弗·卡特懷特來說一定就像前世的回憶。

他待會兒就打算這麼做。

蜘蛛·韋佈站在寬敞明亮的公寓裡,慶祝著自己的幸運,祈禱著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壞瞭他的好事。

雪莉坐在辦公室裡,看著凱瑟琳·斯坦迪什走進何的房間然後關上瞭門。出什麼事瞭。但在斯勞部門就是這樣:雪莉能派上用場時,他們就會丟給她一些爛工作,其餘時間就一直晾著她。

就連馬庫斯·朗裡奇都比她參與得更多。朗裡奇替代瞭明·哈珀的位置,接手瞭攝政公園的任務。至於路易莎·蓋伊,雪莉覺得她應該還在為哈珀的事耿耿於懷。自從哈珀出事,路易莎就仿佛變成瞭一個幽靈,好像在以這樣的方式延續兩人的關系:他死瞭,所以她也變成瞭鬼魂。但她在外面,有真正的工作,而雪莉隻能坐在電腦前,偷窺別人緊閉的房門。

她找到瞭B先生——還是兩次。一次在阿普肖特,另一次在蓋特威克機場,就像跟隨一條小魚穿過魚群。但她不知道這些成功能帶來什麼,因為其他人什麼都不告訴她。

現在很晚瞭,幾個小時前她就該回傢瞭。但是她不想回去,她想知道到底發生瞭什麼。

雪莉知道怎麼隱藏自己的氣息,安靜地行動,不被他人發現。她來到走廊,把耳朵貼在何的門上。屋裡隱約有談話的聲音,但是她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凱瑟琳的聲音很小,何用沉默填滿瞭談話的間歇。唯一的聲音就是地板的吱呀響聲——問題是,這個聲音是從她身後傳來的。

她緩緩轉過身去。

傑克遜·蘭姆站在樓梯頂端看著她,就像一隻狼盯著離群的羔羊。

他們穿過公園走回去。遠處隱約能聽到車流的聲音,上空還有飛機駛過,載著前往希斯羅機場的乘客。阿爾卡迪·帕希金挽著她的胳膊,路易莎的包比剛才輕瞭許多。每次包撞到她的胯部,她都隻能感覺到日常用品的重量:手機、口紅和錢包。她的心跳得飛快。

帕希金指著樹木的影子,街燈在搖擺的葉片後如鬼魅一般起舞。他說這句話時更像俄羅斯人瞭。一輛摩托車啟動引擎,轟鳴聲炸開寂靜,他捏瞭捏她的手臂,但是沒有說話。過瞭一會兒,他又捏瞭一下,像是在強調自己並沒有受到爆炸聲的影響,隻是突然決定要捏一下她的手臂。

她說:“已經很晚瞭。”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就像在鏡子長廊的另一端。

他們回到瞭人行道上,黑色的出租車疾馳而過,偶爾會被公交車擋住去路。無數張面孔在黯淡的玻璃後看著繁華的城市。

帕希金說道:“你還好嗎,路易莎?”

她還好嗎?她覺得自己像被下藥瞭一樣難受。

“你肯定是覺得冷瞭。”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就像故事書裡的紳士,那種在現實生活中不會見到的紳士。除非他們想討好你,因為他們想脫光你的衣服。

兩人回到瞭他的酒店,寬闊的人行道上擺著赤色的陶罐。她停下腳步,他繼續向前扯動瞭她的手臂,很快也停瞭下來。

他禮貌而疑惑地看著她。

“我該走瞭。”她說,“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不上來小酌一杯嗎?”

不知道他能用多少種語言說出這句話?

“時間不太合適。”她脫下他的外套,他伸手接過,眼神逐漸變得冰冷,像是在回顧今晚的對話,得出瞭自己沒有做錯什麼的結論。現在這個不如人意的結果是因為她給出瞭錯誤的信號。“抱歉。”

他微微鞠躬道:“沒事的。”

我確實有上樓的打算。他聽到這句話肯定不會驚訝,畢竟他比英國女王還富有。我確實有上樓喝一杯的打算,有必要的話還會上床。隻要能把你搞定,把你像烤鵝一樣綁起來,逼你回答問題。比如:明到底發現瞭什麼?為什麼要殺死他?

“我幫你叫一輛車。”

她吻瞭下他的臉頰。“還不算完。”她承諾道,所幸他並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她坐進出租車,對司機說在下一個路口放她下車。司機誇張地嘆瞭一口氣,看到她的表情後收起瞭不滿。一分鐘後她就下瞭車,夜晚的空氣迎風吹來,黑暗又苦澀。出租車開走瞭,腳步聲接近,路易莎沒有轉身。

“你做瞭正確的決定。”

“我也沒得選,不是嗎?你把我的東西都拿走瞭。”

天哪,她聽起來像個叛逆期少女。

可能馬庫斯也是這麼想的。“是啊,因為你沒接電話。”他說,“我可以讓你試一把,但那樣你很可能會傷到自己,或者丟掉性命。”

路易莎沒有回答,她太累瞭。她想上床睡覺,希望明天永遠不會到來。

旁邊的帕克街上,汽車呼嘯而過;夜空中,飛機耕過雲層,尾燈亮得像紅色的寶石。

“地鐵站在這邊。”馬庫斯說。

他暫時擱置瞭莎娜的事,男友也獲得瞭緩刑的時間。今晚那兩人可以繼續幹些傻事,因為羅迪·何有更大的魚要釣。

總有一天他要讓凱瑟琳·斯坦迪什坐下來好好聊聊,告訴她不能這樣隨意指揮他。談話不會很長,結束後她會淚流滿面,他已經開始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瞭。但此時他把她拿來的名單敲進自己的電腦,然後開始照她說的去做。

很快羅德裡克·何就沉浸在手頭的工作中,內心沸騰的憤恨逐漸消退,凱瑟琳也消失在背景中。他眼前隻剩下那張名單,還有他正在玩的這個更加高級的網絡遊戲。

和以前一樣,他玩遊戲就是要贏。

蘭姆說:“她在外面偷聽你跟何說話。”

“你抓到她的時候我就在屋裡。”凱瑟琳說,“我怎麼沒聽到你把她開膛破肚?”

“哦,她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凱瑟琳等待著。

蘭姆說:“她想聽你們都說瞭些什麼。”

“原來如此,”凱瑟琳贊同道,“你覺得她是戴女士的眼線?”

“你不覺得嗎?”

“她不是唯一可能的人選。”

“所以你覺得是朗裡奇。怎麼回事,斯坦迪什,你是在歧視黑人嗎?”

“不,我——”

“這比我覺得是那個拉拉還糟糕。”蘭姆說。

“很開心你能給歧視分出高下。”

“何在查阿普肖特那些人嗎?”

她已經習慣他這樣轉移話題瞭。“我盡力查瞭,但候選很多,沒有明顯的嫌疑人。”

“你一開始就直接去找他查還更快點。”

“我本來不該幹這個的。”她指出,“瑞弗匯報情況瞭嗎?”

“今天早些時候。”

“他還好嗎?”

“怎麼會不好?無論對面有什麼目的,肯定不是為瞭繞這麼一大圈暗殺卡特懷特。”

“明天早上的那個會議,那個帕希金。”

“你覺得兩件事有關聯。”他板著臉說道。

“阿爾卡迪·帕希金,”她說,“亞歷山大·波波夫,兩人的姓名首字母都是AP,你不擔心嗎?”

“得瞭吧,我的首字母還是……耶穌基督呢(Jesus),但我也沒到處說啊,這又不是阿加莎·克裡斯蒂的小說。”

“就算是丹·佈朗的小說都無所謂,如果這兩件事有關,阿普肖特肯定會發生什麼,很快就會。我們必須告訴攝政公園。”

“如果丹德爾是泰維納的臥底,他們就已經知道瞭。除非你想賭一把這個首字母的推測。”蘭姆若有所思地撓瞭撓下巴,“你覺得他們會召開緊急會議嗎?”

“你才是展開調查的人,現在你就打算幹坐著,看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不,我隻是在等卡特懷特的電話。等他從國防部回來很快就會打來瞭,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現在還在這兒?難道我沒別的事可做嗎?”

“難道不是嗎?”凱瑟琳說,“國防部發生瞭什麼?”

“應該什麼都沒發生吧。但留下線索的人並不想遮蓋痕跡,所以卡特懷特應該會在什麼地方找到下一個線索。現在快滾吧,讓我清靜清靜。”

她起身離開,但在門口停下瞭腳步。“希望你說得沒錯。”她說。

“什麼?”

“對方並不是為瞭暗殺瑞弗。我們已經失去瞭明。”

“局裡把廢物都丟到我們這兒來,”蘭姆提醒道,“很快就能把人補齊瞭。”

她走瞭。

蘭姆靠在椅子上,盯著天花板看瞭一會兒,然後閉上眼睛,靜如一尊雕像。

何一邊敲鍵盤一邊嘬瞭下牙齒。斯坦迪什搜集資料的方法很傳統,主要是調查這些人的共同點。你直接把資料打印出來,拿鋼筆指著讀一遍都會更快。

他們管這種行為叫阿米什化。因為阿米什人遵循傳統的生活方式,拒絕使用現代技術。凱瑟琳·斯坦迪什也差不多,而且她還戴帽子。

何用的方法沒有名字,至少他還沒給這個方法命名。他在數據的世界如魚得水,這對他來講就像呼吸一樣自然。他隻用瞭姓名和出生日期,無視瞭斯坦迪什提供的其他所有信息,然後直接在合法和違法程序裡跑瞭一遍。合法程序指的是公有領域的信息,還有安全局提供給他的政府數據庫:稅務、國民健康保險、駕照和一些信息素材。

違法程序會更有效一些。首先他留瞭SOCA(嚴重及有組織犯罪調查局)的後門,他一般隻是簡單查一下,不會太過深入,因為他們的安保系統一直在加強。但隻要跟犯罪調查沾一點邊,它幾乎立刻就能給出結果。雖然查出深度臥底的間諜有點困難,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而且何也不想太生疏,總要練練手。然後是重頭戲。何在攝政公園當初級分析師時,拿到過通訊總部的一次性登錄密碼,他解析並克隆瞭密碼,之後一步步把自己升級到瞭管理員權限,可以調查任何人的背景資料。不僅包括犯罪信息,還包括和敵國的關系,是否有過相關出行記錄(由於歷史原因,敵國名單上還包括法國)。以及該人物和監控名單上的人是否有過接觸,資料每天都會更新。當然還有網絡記錄、手機記錄、信用評級、訴訟記錄、養寵歷史……一切可能的信息都包含在內。如果通訊總部把這些資料賣給廣告公司,光是這份收入就足以支撐反恐行動。事實上,某些積極進取的自由職業者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何想道:這是一個值得探索的課題,但不是現在。

他登入系統,輸入瞭目標人物的名字,建立瞭一個文件夾接收資料,然後登出。電腦幹活兒時沒必要多事,它會自己收集、評估並重組數據。互相關聯的部分會用高光標記出來,就連阿米什人都能看懂其中的關鍵。有點像玩俄羅斯方塊,把所有信息拼合在一起,嚴絲合縫。

沒錯,但是這個要炫酷得多……如果莎娜能看到現在的他,那個男朋友早就沒戲瞭。羅德裡克·何做著快樂的白日夢,等著電腦完成工作。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地鐵裡很安靜,遠處有幾個回傢的人。一個孤獨的女人戴著耳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醉酒的男人站在車門邊。但路易莎還是壓低瞭聲音,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會有誰在偷聽。

馬庫斯說:“我告訴你瞭,單槍匹馬對付帕希金隻會受傷。”

“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以前是外勤組的,我們都要幫夥伴盯著背後。”他並沒有被冒犯到,“你覺得他殺瞭哈珀,是嗎?”

“或者派人殺瞭他,你想說我錯瞭?”

“不一定,但你不覺得局裡有人事先查過他嗎?”

“那可是蜘蛛·韋佈。”

“他沒完全說實話。”

“他是文職人員,還是總部的人,你就算把電報桿從他屁股裡捅進去他都不會實話實說。”她站起身說道,“我在這裡換乘。”

“你要回傢?”

“你現在又變成我爸瞭?”

“隻要你沒打算回去再試一次就行。”

“你把我的手銬拿走瞭,朗裡奇。還有我的噴霧。我不會回去再試一次,不可能空手去。”

“你明天早上會準時到吧?”

她瞪著他。

他攤開瞭手:沒什麼好隱瞞的。“也許是他讓人做掉瞭明,也許不是,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有工作要完成。”

“我會準時到的。”她咬牙切齒道。

“好啊,但還有一件事。”

列車到站瞭,窗外突然出現瞭白色的瓷磚和鮮艷的海報。

“明天我負責安保,我的工作是消滅任何潛在威脅,知道我的意思吧?”

“晚安,馬庫斯。”她說著走向站臺,列車開走時,她已經消失在瞭出口處。

馬庫斯留在座位上,另外兩人也在路易莎這站下瞭車,又上來瞭三個人。他看得清清楚楚。但沒有潛在威脅,所以他閉上瞭眼。列車加速,在外界眼中他已經睡著瞭。

何醒瞭,他挺直瞭脖子,連接嘴角和肩膀的口水絲線斷瞭,匯聚在襯衫前。他睡眼惺忪地擦瞭擦嘴,用手指碰瞭碰襯衫,又在襯衫上把手指擦幹,然後面向電腦。

機器發出滿足的低鳴,說明它跑完瞭他指定的任務。

他起身,衣服黏在瞭椅子上。到走廊時他停下瞭腳步。斯勞部門很安靜,但並不空曠。應該是蘭姆吧,他猜測,也許還有斯坦迪什。他打著哈欠走向廁所,尿尿時基本上對準瞭小便器,然後緩緩走回辦公室,癱坐回椅子裡。他又在襯衫上擦瞭擦手,喝瞭口能量飲料。然後掰過屏幕看向搜索結果。

他向下滾動屏幕,不由自主地傾身向前。何對信息的興趣和它的有用程度成正比。這些資料和他自己無關,但凱瑟琳·斯坦迪什想知道。她希望能在他搜索的這些姓名中找出B先生的聯絡人。一個老蘇聯間諜,長期臥底在英國。找出那個人可以讓她刮目相看。話說回來,她已經知道他有多厲害瞭。而她也確實比這鬼地方的其他人對他更好,但這無法改變她脅迫他幫忙的事實——

突然有什麼吸引瞭何的註意力,他停下瞭翻滾,回到上一個畫面,檢查瞭一個他註意到的日期,然後又滾回他剛才停下的地方。

“嗯。”

他用一根手指推瞭推眼鏡,聞瞭聞那根手指,皺起瞭眉。他把手指在襯衫上擦瞭擦,註意力再次集中到屏幕上。過瞭一會兒,他再次停下瞭翻滾頁面的手指。

“開玩笑的吧。”他嘟囔道。

他繼續向下翻滾,然後停止。

“這肯定是在開玩笑吧。”

他停下想瞭想,在搜索欄敲瞭一行字,按下回車,然後盯著顯示出來的結果。

“這他媽的絕對是在開玩笑吧。”他說。

這次他站起來的時候,並沒有黏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