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佈萊克的墓碑位於本希爾公墓,距離斯勞部門隻有半英裡遠。墓碑不大,佇立在小徑盡頭一片開闊的空地上,四周是長椅和一圈低矮的樹木。他的妻子凱瑟琳的名字也刻在上面。碑上沒有寫明夫妻二人具體的埋葬地點,但暗示瞭他們就葬在附近。不遠處是一座丹尼爾·笛福的紀念碑,約翰·班揚的墓就在幾米開外——全是一群離經叛道之人。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蘭姆才選擇在這裡集合。真正的原因無人知曉,但他們還是聚集在瞭這裡。
瑞弗是一個人來的,他沒能把凱·懷特帶來。墓園大門上瞭鎖,他隻能翻過圍欄。瑞弗坐在一棵樹下的長椅上,身後的街道逐漸熱鬧起來。這是一座不夜城,夜空亮如白晝,睡眠也斷斷續續。它的早餐是香煙、黑咖啡和阿司匹林,嘗起來就像一場精心準備的死亡。
鐵圍欄發出“咔嗒”聲,其他人也到瞭。
明、路易莎和羅德裡克·何走瞭過來。何抱著一臺筆記本電腦,明和路易莎的狀態跟瑞弗一樣糟。他們臉色蒼白,卻挺直瞭脊背。此時事態嚴峻,他們已不能置身事外。
何說:“穆迪真的死瞭?”
瑞弗點瞭點頭。
何說:“好吧。”然後坐在瞭對面的長椅上。他打開電腦,開機,插上瞭一個U盤。沒人問他在幹什麼,如果他坐下來好好聽,或者主動開啟一場談話,也許反而會有人問。但何沉迷於上網這件事稀松平常。
“懷特呢?”
瑞弗搖瞭搖頭:“太晚瞭。”
“天哪——”
“什麼?不,不,她還活著。她隻是被帶走瞭。羅伊呢?”
“他不在傢。”
路易莎在瑞弗身邊坐下,明站在一旁,突然做起瞭伸展運動,踮著腳,雙手展開,像被釘在十字架上一樣。
“是看門狗幹的吧?”
“應該是。”
“他們覺得我們殺瞭傑德?”
瑞弗說:“我覺得,他們可能認為是我們殺瞭艾倫·佈萊克。你們兩個和他熟嗎?”
兩人都聳瞭聳肩。
“他在斯勞部門上班,但是不怎麼說話。”
“但斯勞部門就沒幾個愛說話的人。”
“他有說過為什麼要辭職嗎?”
“據我所知沒有,你不認識他嗎?”
“我來之前他就走瞭。”瑞弗說。
“總部為什麼會覺得是我們殺瞭他?”
“因為我們被陷害瞭。”瑞弗說,“那是一輛車嗎?”
那確實是一輛車。車速減緩,停下,然後熄瞭火。他們看不到具體發生瞭什麼,車子在墓園的西側,被四周的樹木擋住瞭。瑞弗和路易莎站起身,何的視線黏在電腦屏幕上,沒註意到發生瞭什麼。路盡頭響起瞭叮當聲,門鎖被打開瞭。
“是蘭姆。”瑞弗說。
“他有鑰匙?”
“所以他才會選在這裡碰頭吧。”
過瞭一會兒,蘭姆和凱瑟琳·斯坦迪什出現瞭。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庫裡覺得自己就像戰時去敵國臥底的間諜。他竟然會對自己的祖國感到陌生。
他們駛過瞭一座清真寺,一座該死的清真寺!在大英帝國的首都裡!編故事都編不出這麼離譜的事。
這麼多年,總有人在警告放任移民的後果,但是有什麼用?屁用都沒有。隨便什麼人都能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說這是他們的國傢。我們給瞭他們工作、住房、金錢……就算他們不想工作,我們還是會給錢。福利國傢?別開玩笑瞭!整個國傢都自顧不暇瞭,還想著去救別人?
而且他們迷路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跟著路標向北開,能有多難?
但是拉瑞已經嚇壞瞭,懦夫就是懦夫。我們隻是想嚇唬他一下。是嗎,你就是這麼打仗的嗎?七月七號那群恐怖分子可沒有隻是打開裝滿炸彈的背包,說:看啊,隻要我們想,就能炸死所有人。他們沒有廢話,直奔主題。至少這一點庫裡是佩服的,他們明白這是一場戰爭。卷入戰爭的雙方都必須要戰鬥。
車子開到跟前他才發現這是一座清真寺。現在他看得清清楚楚,它弧形的頂端陌生而怪異,這不可能是別的東西。他們走錯瞭路,到瞭最不想去的地方。他忽然有些慌張,那小子會不會認出這是哪兒?也許他能通過空氣裡的味道和周圍的聲音分辨出來,然後開始踢打後備廂。人群就會圍住這輛車,瘋狂地推動拉扯,把他救出來,然後呢?把他們燒死。人群會把他們拉到街上亂石砸死。一群中世紀的野蠻人。庫裡會參與這次行動,就是為瞭以牙還牙,讓他們嘗嘗自己種下的苦果。
他強迫自己鎮靜,那個巴基斯坦人在後備廂裡,他不可能知道這是哪兒。
沒人知道。
“你知道你在往哪兒開嗎?”
“你不是說開得遠一點嗎?我隻是——”
“我沒讓你開到印度來。”
他們已經駛離清真寺。四周的建築都是水泥澆築的,窗戶上裝著柵欄。唯一的綠色是一鎊店的金屬卷簾門。
“我們必須出城。”
蘭姆靠在班揚墓碑的欄桿上吃培根三明治。他的另一隻手上拿著第二個三明治,包在油紙裡。其他的下等馬都圍在他身邊。
他說:“佈萊克在給泰維納辦事。綁架事件是計劃好的,現在事態失控,泰維納在找替罪羊。”他停下來,咽下嘴裡的三明治,“也就是我們。”
“為什麼?”明問。
凱瑟琳說:“因為沒人在乎我們。”
“她肯定讓佈萊克簽過字瞭。”路易莎說,“所以下等馬已經背上瞭黑鍋。”
“而且他也不會跳出來反對。”蘭姆同意道,“泰維納很可能已經準備好瞭說辭,佈萊克是在為斯勞部門,而不是為她或者總部工作。”
“她真是不遺餘力啊。”瑞弗說,“所以現在死瞭兩個人,被綁架的孩子狀況也不樂觀。但是以前也發生過任務失敗的情況,為什麼這次她這麼慌張?”
蘭姆說:“你知道馬哈茂德·古爾嗎?”
“他是一名上將,”瑞弗條件反射一般地說道,“是巴基斯坦的情報機構,三軍情報局的副局長。”
蘭姆意外地看瞭他一眼:“你以前是不是和你外公玩卡牌遊戲,把賽車卡都換成瞭世界各地的間諜?”
何把電腦放在腿上,就像一個賣雪糕的人捧著托盤。“古爾在三軍情報局,”他說,“相當於我們的二把手。”
瑞弗在腦海裡搜刮更多細節,但是隻能想到大概的描述。
“他作風比較強硬。”
“他們不都是嗎?”
何說:“之前戰時,有傳聞說三軍情報局裡有人把導彈襲擊的消息泄露給塔利班,古爾就是嫌疑人之一。沒人起訴他,但總部的分析員寫瞭一份報告,說他確實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但是另一方面,他在公開場合向來是支持政府的。”瑞弗說,“而且當人們聊起下一任局長候選人時,他的名字總會出現。”他對古爾的瞭解也就止步於此瞭。“他和這次事件有什麼關系?”但是在蘭姆回答之前,他就說:“等等,先別告訴我。”
“好極瞭,”凱瑟琳說,“現在我們要開始玩‘二十問’瞭嗎?”
路易莎看瞭她一眼。這不像凱瑟琳會說的話,但她看起來也不像平時的她。她的鼻尖和顴骨凍得通紅,眼中卻閃著一種奇異的光。也許她很享受這次冒險。然後凱瑟琳對上瞭她的目光,路易莎立刻移開瞭視線。
蘭姆吃完瞭第一個三明治,滿足地打瞭一個嗝。“真不錯。”他說,“五星好評。”
“這個時間還有店開門嗎?”路易莎問。
他揮手指瞭指老街的方向。“二十四小時開門,順路就去瞭。反正你們應該也不介意多等一會兒。”
“很抱歉打斷你們。”瑞弗說,“哈桑·艾哈邁德,他是古爾的人?”
“他不是特工。”
“你確定?”
蘭姆緩緩呼出瞭一口氣。
“好吧,那——天哪,”瑞弗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瞭什麼,“他是古爾的傢人?”
“他妹妹的兒子。”
“所以我們——泰維納讓法西斯暴徒綁架瞭古爾的外甥?她到底想幹什麼?”
“她在耍小聰明。‘就當我們是在聯合不同的勢力。’”蘭姆引用道,“這是她的原話。‘等我們救出哈桑,就能交上一個新朋友。’”
明·哈珀問:“他們關系怎麼樣?”
何正在翻閱總部數據庫裡古爾的文檔。“哈桑的父母在卡拉奇相識,當時男方已經定居倫敦瞭。她跟著他來瞭英國,再也沒回過巴基斯坦,沒有記錄表明古爾去拜訪過他們。”
明說:“但他是個特工,沒有記錄也正常。”
蘭姆說:“無論如何,他肯定不願意看到那孩子被直播斬首。”他打開瞭第二個三明治,香腸的熱氣飄散在空氣中。
瑞弗努力忽視掉這誘人的香味,說:“所以她的計劃是?從一群狂熱分子手中救下馬哈茂德·古爾的外甥,借機拉近和他的關系?”
“本國的狂熱分子。”蘭姆說,“這才是重點。”
路易莎說:“這樣他就欠我們一個人情。如果他真的當上瞭三軍情報局的局長,很可能會站在我們這邊。”
“好極瞭。”瑞弗說,“但是萬一我們沒能救下哈桑呢?她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嗎?”
“顯然沒有。”蘭姆說,“目前看來,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英國情報局就會暗殺一個友方國傢情報局二把手的外甥。”
“除非綁匪按計劃行事。”凱瑟琳說,“但有什麼必要呢?反正他們的計劃已經亂套瞭。”
“所以他們會直接殺掉那個孩子。”明說,“天哪,人可是會為瞭更微不足道的理由開戰的。”
蘭姆說:“所以戴女士才要竭盡全力讓我們背上這口黑鍋。哈桑死瞭是一回事,被公眾知曉始作俑者是安全局又是另一回事瞭。這可不是在簡歷上留下污點那麼簡單的事。”一小塊肉掉瞭下來,蛋黃醬沾到瞭他的褲子上。“該死,我最受不瞭這個瞭。”他憤怒地盯著那塊黃色污漬看瞭一會兒,這塊污漬並不比他褲子上的其他污漬更顯眼。然後他抬起瞭頭,說:“泰維納不會和斯勞部門一起被拉下水,她會站在監獄外面看我們,除非她先被處理掉。”
“安全局的副局長?這怎麼可能?”
傑克遜·蘭姆說:“也不是沒有先例。你可以去問問你外公。現在沒人在找哈桑的下落,泰維納一開始就知道他在哪兒,卻沒想過要告訴其他人,所以警察也隻能自力更生。佈萊克潛入之前,阿爾比恩之聲從未出現在任何人的雷達上。”
何說:“準確地說,雷達是——”
“閉嘴。”
“如果他們真的那麼外行,會不會更容易失敗?”凱瑟琳問,“他們可能會自己絆倒在……”
“樓梯上?”
路易莎說:“她說得也有道理。”
“不一定,無名小卒的身份是一種掩護。沒人註意過他們,所以沒人知道他們是從哪兒來的。”
“但是艾倫·佈萊克找到瞭他們。”
“是啊。”蘭姆說,“他確實找到瞭。”
瑞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大腦正在處理這些最新得到的情報,將其和已知情報整合到一起。有些事情他本該知道,卻忘記瞭。而且他餓壞瞭。蘭姆那個混蛋,他明明可以給所有人都帶一份三明治,任何一個去墓地參加清晨會議的上司都會這麼做……瑞弗想不起來自己上次進食是什麼時候瞭,可能是和希多坐在霍佈頓傢外面盯梢的時候。那時她還活著,而不是躺在醫院病床或者手術臺上,腦袋上也沒蓋著無菌巾。他仍然對她的現狀一無所知,也無法接受這件事真的發生瞭。更無法接受她很可能是泰維納安插進斯勞部門監視他的特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蘭姆提到瞭無頭蒼蠅,瑞弗突然感到一陣頭暈,血糖太低瞭,他必須要補充一些熱量。
天哪,他真的太想喝一杯咖啡瞭。
突然之間,他感覺茅塞頓開。
蘭姆咬瞭一大口香腸三明治,邊嚼邊說:“關鍵在於,佈萊克和你們一樣,是個訓練有素的特工,也就是說他是個廢物,所以他肯定會犯錯。”
“謝謝誇獎。”路易莎說。
明·哈珀說:“有什麼區別嗎?他已經死瞭。其他人一有機會就會幹掉哈桑,然後爬回自己的老巢。”
“如果他們真的一有機會就要……幹掉哈桑,”凱瑟琳說,“你就會在佈萊克旁邊找到他的屍體。”
明若有所思地點瞭點頭。
何說:“無論他是不是廢物,綁人那天晚上是佈萊克幫他們逃出利茲的。監控攝像頭故障瞭好幾個小時。”
蘭姆說:“這可能是戴女士幹的好事。但現在沒人幫他們開路,佈萊克也沒法幫他們做決定瞭,他們就像一群無頭蒼蠅,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原本的計劃。也就是說,他們應該會按照佈萊克設計的藍圖繼續行動。”他逐一審視他們,除瞭瑞弗,所有人都看著蘭姆。瑞弗抬起頭,盯著天空,好像在等一架直升機。“如果你是艾倫·佈萊克,你會怎麼做?”
明說:“如果我是佈萊克,我……”
“嗯?”
“我是不會讓自己卷入這種爛攤子的。”
“還有其他人能提供一些有建設性的意見嗎?”
“我一直都不喜歡他。”何說。
“誰?”
“佈萊克。”
“幾個小時前,他的頭剛被人砍下來。”蘭姆說,“放在瞭一張桌子上。”
“我隻是說說。”
“天哪,你們就這點能耐嗎?”
瑞弗突然說:“我想起來在哪兒見過他瞭。”
每部恐怖片裡早晚都會出現走廊的鏡頭:長長的走廊,頂燈一盞接一盞地熄滅——咔嚓,咔嚓,咔嚓。然後你就會被黑暗籠罩。
哈桑現在就在黑暗中。
漆黑一片。
上一個他見到的顏色是鮮紅色。在那間堪稱人間地獄的廚房,中間是一張桌子,摩爾的頭擺在上面,就像一顆萬聖節南瓜。但是他眼中再也不會亮起光瞭。單憑一根蠟燭肯定是不行的。咔嚓,咔嚓。地板就像一條深紅色的河流,墻上沾滿瞭肉泥。我們要把你的頭砍掉,放在網上直播。這件事已經發生瞭。接下來就輪到他瞭。
他腦海中的燈光熄滅瞭。
就算取出塞在嘴裡的佈,他也喊不出聲。他失去瞭發聲的能力。他的身體已經變成瞭一攤爛泥。
咔嚓。
不同的東西發出瞭不同的噪音。他們砍下摩爾的頭時,他就在廚房下的地窖裡。他聽到瞭混亂的聲音,不知道上面發生瞭什麼,任何事都有可能。但他從未想過那就是斬首的聲音。在他的想象中,斬首的聲音是人頭落地的悶響,加上緩緩滾動的尾音。
他腦海裡的燈光接連熄滅,這些黑暗的想法也隨之而去瞭。咔嚓,咔嚓,咔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而他隻是哈桑。最後的燈光熄滅時,他被定格在瞭這裡。咔嚓。咔嚓。
他變成瞭一件悄聲無息的行李。
咔嚓。
瑞弗說完後,他們都沉默瞭。不遠處,一隻小鳥啾啾地叫瞭起來,它肯定是得到瞭破曉將至的密報。城市路上亮著顏色各異的光,街對面隱約有光在閃爍,這些光點都透過樹枝灑向地面。
蘭姆說:“你確定嗎?”
瑞弗點瞭點頭。
“嗯。”他陷入瞭沉思。
明·哈珀說:“對尋找哈桑沒有什麼幫助。”
“你可真會說話,是不是?”
“我隻是指出事實。”
何說:“附近有正在營業的地方嗎?有無線網的那種?”
“還有早餐。”路易莎補充道。
“天哪,”蘭姆說,“你們就不能想點吃以外的事嗎?”他吞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把油紙團成球扔到附近的垃圾桶裡。“有個孩子今天就要死瞭,能專註一點嗎?”他拿出瞭一根煙。
瑞弗說:“不能就這樣放過泰維納。”
“真高興能知道你最關註的問題是什麼。”蘭姆說。
“我不是指她對我做的事。她是幕後主使,如果我們要救哈桑,就要對她施壓。”
“我們?”
“沒有其他人在找他瞭。”
“好吧,那小子死定瞭。”
凱瑟琳·斯坦迪什說:“你本可以讓看門狗把我們都抓走,但是你沒有這麼做,為什麼?”
“你覺得我想讓你們發揮作用?”
“我隻是覺得,你不會無緣無故行動。”
“要我被總部當猴耍,還不如讓我戒酒呢。”蘭姆說,“如果看門狗要偷我的轉筆刀,我就會把它藏好。就算我沒有轉筆刀也一樣。”
何說:“轉筆刀是什麼?”
“哈哈,真好笑。”
何看起來十分困惑。
“所以呢?”路易莎問,“你為什麼要把我們聚在這裡?”
蘭姆點起一根煙,他的臉藏進瞭煙霧中,就像一個從墓碑裡現身的鬼魂。“咱們也別太高估自己的能力。我敢說,你們吃早飯之前就會被看門狗抓走,但至少你們知道發生瞭什麼。泰維納手上有羅伊和懷特,現在肯定已經把他們都收服瞭。他們會無腦地接受她喂到嘴邊的信息,也就是說,在他們看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斯勞部門,也就是我。”
“真高興能知道你最關註的問題是什麼。”瑞弗說。
“是啊,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曾經做出過一番事業。可不想讓泰維納糟蹋瞭我的光輝形象。”
“就這樣?”明·哈珀說,“所以我們就要在這兒等著看門狗過來抓人?”
“你有更好的計劃嗎?”
路易莎說:“哈桑還沒被找到,綁匪可能沒跑遠。我們不能隻是坐在這裡,等著他的屍體被發現。”
“我還以為你隻想去吃早飯呢。”
“你是想對我們用激將法,對不對?”
“太對瞭,這樣你們才能發掘出真正的自我。”他頓瞭頓,“聽著,我一般不會說這種話,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們。”他深深地吸瞭一口煙。“你們全他媽的是一群廢物,所有人都是。”
他們在等著他說出“但是”。
“不,我是認真的。你們要不是廢物,就不可能離開總部。如果尋找哈桑·艾哈邁德隻能靠你們幾個,我隻能祈禱那孩子信仰夠虔誠瞭。”他把煙頭扔到地上,踩進濕乎乎的樹葉中。“現在,考慮到卡特懷特是唯一能提供有價值信息的人,他可以跟我來。”
“去哪兒?”
“去給泰維納的輪胎松松氣。”蘭姆說,“其他人愛幹什麼幹什麼吧。”
蘭姆領先半步,兩人一同走向大門。瑞弗說:“你是想刺激他們,讓他們下定決心,對不對?”
“不是,”蘭姆說,“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但他們確實被刺激到瞭。”
“也不算壞事吧。”蘭姆說,“但也不一定是好事。”他把鑰匙丟給瑞弗,瑞弗打開門鎖,讓蘭姆出去,然後跟著來到人行道上。
蘭姆大步跨過馬路,一輛巨大的黑色SUV就停在街對面。
瑞弗說:“你從哪兒弄到的這輛車?”
“公傢的。”蘭姆說,“你回去過斯勞部門嗎?”
“我們一起離開之後就沒回去過。”
“所以沒人知道‘清潔工’是否去過。”
有一瞬間,瑞弗以為他說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斯勞部門臟成那個樣子,不像有清潔工打掃。然後他想起瞭穆迪。“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瞭,他們可能去過又離開瞭。”
“或者它可能還在原地。”它指的是傑德·穆迪的屍體。蘭姆發動瞭車,說:“我們去看看就知道瞭。”
其他人看著蘭姆和卡特懷特消失在樹叢中。
路易莎說:“混蛋。”
凱瑟琳·斯坦迪什說:“他說我們是廢物,是想讓我們證明他是錯的。”
“怎麼可能,他隻是在忙著給自己擦屁股。”
“但如果不是呢?”凱瑟琳問道。
“那又怎樣?”
“那就說明,他想讓我們證明他是錯的。”
“我又不想要他的認可。”
“但哈桑·艾哈邁德會感謝你的。”
明說:“全國的人找瞭哈桑·艾哈邁德整整兩天都沒找到,我們怎麼可能找得到?”
“我們知道他剛才被關在哪兒。而且,我們不用找他,”凱瑟琳說,“隻要找到綁架他的人就行瞭。”
“有什麼區別嗎?”
“如果你是艾倫·佈萊克。”她說,“蘭姆被卡特懷特打斷之前是這麼說的。所以,假設我們是艾倫·佈萊克,我們會怎麼做?”
路易莎說:“確實,這算是一條線索。”
何說:“真的嗎?”
“為什麼不算?”
他聳瞭聳肩。“我從來沒跟他說過話。”
“那你為什麼討厭他?”
“他會開窗戶。”
凱瑟琳冷冷地說:“原來如此,你一定很難受吧。”
何拔出U盤,合上電腦。“總之我們不能留在這裡,外面又濕又冷,那傢餐館在哪兒?”
“老街。”
“快走吧。”
“我們全都要去嗎?”
“必須得有人跟我來,我沒帶錢。他們有無線網嗎?”
路易莎看向明,又看向何。“你想試著尋找哈桑的下落?”
他聳瞭聳肩:“算是吧。”
“別告訴我你想讓蘭姆認可你。”
“認可?”何說,“怎麼可能?我隻是想證明那個混蛋是錯的。”
***
車停瞭下來,哈桑的身體撞到瞭後備廂蓋上。他完全沒意識到,受再多的傷又怎樣呢?
畢竟,他即將面臨的命運要悲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