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醫院裡待瞭幾天,檢查報告是下來瞭,但是卻聽不到讓我出院的消息。
我是著實呆的厭煩,這一日媽媽照例來給我送飯,與我嘮嗑,卻出奇地碰上瞭來探望我的父親。
父親在床邊與我攀談瞭幾句,無非就是問國際高中項目的進展,可觀的發展和未來的收益。
我一一答瞭,直到媽媽不耐煩地催他離開,讓我休息,父親才輾轉離開。
待他走後,我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我覺得他今天怪怪的。”
媽媽削著蘋果心不在焉:“哪裡怪瞭?”
我縮瞭縮脖子:“你沒聽見麼,他問我身體好些沒。”
媽媽白瞭我一眼,沒好氣道:“你一天就知道跟你爸過不去,他就是那個脾氣,要說他不關心你,我生吞瞭這個蘋果核你信不信?”
我被她逗笑:“好啊,我還沒見過人生吞蘋果核呢,媽,你一天這些段子哪裡學來的?”
媽媽將削好的蘋果塞到我的手裡,露出竊喜的表情:“麻將桌上什麼學不到?真是的,倒是你,到底是個什麼病?怎麼見你精神奕奕的,還不能出院?”
我在肚子裡打著邊鼓,試探地問道:“沒聽趙書記說?”
媽媽道:“怎麼?我女兒生什麼病瞭我不知道,趙書記就能知道?你一天在想什麼呢?”
我在心裡揣度瞭片刻,還是決定不讓她擔心,雲淡風輕地道:“就是暖巢囊腫,估計要做手術,醫院人有太多,手術時間遲遲排不下來。”
媽媽看瞭我一眼,說道:“你呀,從小時候就愛喝冰的,去瞭美國更是發展成瞭任何時候都是icewater,我看你這病就是icewater喝出來的,看你以後還喝不!”
我忙賠笑:“不喝瞭不喝瞭。”
說話的空檔,陳蘇巧來瞭。
我有兩日沒見到她,心想她一定還是在為前日那些小口角生氣。
所以見到她來,我還有些開心,找瞭借口將媽媽支開,我拉瞭陳蘇巧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我說:“巧巧,是我不好。”
陳蘇巧淡淡地笑笑:“沒什麼啦,都過去瞭。”
我坦然一笑:“我就知道,我們從小到大,哪裡有過隔夜仇。”
陳蘇巧笑著點頭,卻忽然換上瞭嚴肅的神情,與我說道:“喬西,我今天來,是有事跟你說。”
我也收斂瞭笑容,擺出認真傾聽的模樣。
她的瞳色由淺變深,眉頭也蹙成瞭“川”字。
她問:“這兩天許穆森同你聯系瞭沒?”
我點頭:“我們每天都有通skype。”
她將眉頭蹙的更深,問道:“他沒說什麼?”
我疑惑地搖頭:“隻是日常的噓寒問暖,告訴我工程進度很快,已經拿到馬來官方的批復文件,不日就可以動土開工,大概就是這些,怎麼瞭?”
陳蘇巧將我的手握在手心裡,放緩瞭語調,每一個字都說的格外清晰:“那天,我從你病房出去,又遇見瞭趙書記和高飛,我見他倆在走廊裡說話,我便想過去打個招呼,誰知道我走近,卻聽見他們說…”
她在這裡做瞭停頓,面露難色地看著我。
我也被這樣的神情所渲染,十分好奇想知道趙書記與許穆森的副手在說著什麼。
“沒事,你說吧巧巧。”
陳蘇巧咬瞭咬嘴唇,似乎是下瞭很大的決心:“喬西,你那個婆婆,真的是個笑面虎,平日裡看起來溫柔大氣,誰知道她在背後算計你!”
我見她罵起瞭趙書記,心下更是焦急,於是催促道:“你倒是說啊,他們說瞭什麼?”
“她讓高飛告訴許穆森慢慢與你淡瞭關系,說一個不能生的女人是不可能長長久久的待在他們許傢的,要讓許穆森另做他選!”
她一鼓作氣說完這句話,眼角卻垂瞭下去:“最可恨的不是趙書記,我知道你素來不太在意別人的眼光,現在在你心裡應該是最在乎許穆森的想法”
她又將眼睛抬起,深深地看到我的心裡去:“高飛說,他已經將話轉達給許穆森,許穆森說想在馬來西亞多待一陣子,不想回來瞭。”
我從小隻有這一個心腹好友。
她說什麼我都信的,我有什麼秘密也都第一時間分享給她的。
所以當這句話從陳蘇巧的嘴裡說出來時,我沒有半分的疑惑。
反倒是像許久的猜疑終於被人用重重的錘子拍打在地。
我從知道自己身體有這個毛病就一直在逃避婚姻。
我逃開瞭薛成愷。
沒逃開許穆森,
我以為愛情能夠戰勝一切恐懼,我以為隻要我足夠好,哪怕作為女人生命不完整,也配擁有婚姻和傢庭,
我也曾一度以為像趙書記這樣有見識有能力的女性會理解這個問題。
我還在想也許我們能達成共識收養一個有眼緣的小孩。
可看來,我想錯瞭。
無論什麼傢世背景,什麼樣的生長環境,隻要結合瞭傢庭,就不能沒有小生命的誕生。
普通傢庭是這樣,豪門貴胄更是需要傳宗接代。
如果這件事成為瞭我和許穆森無法長久相處的誘因,那麼我誰都怪不瞭隻能怪自己不爭氣。
所有的所有都在我心裡打結,一個個的小繩索繞城瞭大鐵球。
從喉嚨一路掙脫五臟六腑墜落。
最後墜在小腹,是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
我好像隻是呻吟瞭一下,便暈瞭過去。
待我醒來,仿佛忽然之間,天翻地覆。
偌大的病房隻有我、陳蘇巧以及我的主治醫師范教授。
我囑咐過他,如果有瞭任何進展,都隻能第一時間告訴我。
所以我想,一定是我的病有瞭結果,他在等我蘇醒。
這次醒來,我再也沒有力氣挪動身子。
仿佛就在短短的時間被人掏空瞭血肉。
隻剩皮囊與靈魂支撐著呼吸。
我顯得十分虛弱,可我還是提起瞭恰到好處的微笑,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仍舊是外人口中傳言的那個刀槍不入的小陳總。
我問:“是不是有結果瞭?”
范教授點點頭。
陳蘇巧的臉上似乎有淚痕,她垂著眼睛坐在一旁,連我的手都怯怯懦懦地不敢拉。
范教授看瞭看陳蘇巧,我搖搖頭道:“她沒關系的,可以知道。”
范教授得到首肯,才緩緩說道:“三次結果都是一樣,你的囊腫是惡性的。”
我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他。
他嘆瞭口氣,聲音低沉但擲地有聲:“是暖巢癌,中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