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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陸池呆瞭呆,然後一把抱住瞭她。

“喂。”

“嗯?”

“你沒什麼事瞞著我的吧?”

“……嗯。”

陸池忽然有點心虛。

他好像……還有一件,特別、特別、特別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她。

施伐柯安撫住瞭因為好不容易得瞭媳婦而有點忘形的陸二哥,回傢去瞭。

因為回傢她還有一場硬戰要打,她首先得幫聲名狼藉的陸二哥恢復名譽,然後還要好好安撫可能會因為閨女恨嫁而遭受打擊的老父親……

於是這一日施傢的晚膳吃得尤其精彩。

“三哥,你最懂謠言止於智者這種事瞭,對吧?”這是施伐柯的開場白。

她首先找瞭一個容易與她產生共鳴的人來提出這個問題,畢竟三哥可是深受不舉流言困擾的人呢……應當很理解這種心情吧。

施三哥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咳,最近傳得最轟轟烈烈,把你的謠言都壓下去的那個謠言……是什麼啊?”施伐柯暗示性地道。

“陸秀才要娶花魁?”果然,施三哥很上道地道,可隨即他又勾起唇角,賊兮兮地道:“不過……你確定這是謠言?”

“我當然確定瞭!”施伐柯義正辭嚴,“陸池他隻是受人所托,那位雲歌姑娘的心上人另有其人,隻是不方便出面罷瞭,這會兒雲歌姑娘早已經和她的心上人離開銅鑼鎮瞭。”

這話一出,飯桌上所有的人都被吸引瞭,可見最近流言范圍之廣。

“當真?”一旁,施二哥好奇地問。

“自然是真的,我可是親眼看到雲歌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的。”施伐柯說著,看向兩位嫂嫂,“就在今天的廟會上,我跟兩位嫂嫂走散瞭,其實就是因為看到瞭雲歌。”

“可是先前那位雲歌姑娘不是還登門找你托媒,說陸秀才要娶她嗎?”焦嬌眨巴瞭一下眼睛,疑惑道。

賀可甜眼神一閃,接話道:“是啊,阿柯,你可不能為瞭護著那陸秀才,就替他撒下這樣一個彌天大謊。”

施伐柯雖然不知道自己這兩位嫂嫂為何莫名其妙就要和陸池過不去……但還是得解釋清楚這件事啊。

“……唔,雲歌姑娘上門請媒其實隻是想激我一激。”

“什麼意思?”一直沉默觀戰的老父親施長淮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瞭。

“爹,娘。”施伐柯忽然放下筷子,坐直瞭身子,“其實在給朱傢大小姐作媒的時候我就想過瞭,當媒婆這種事情果然還是成瞭婚之後更方便一些,像我這種還沒成親就熱衷於當媒婆的姑娘……如果不是有爹娘護著,八成會遭人恥笑的吧。”

“阿柯……你到底想說什麼?”施長淮顫抖著聲音問。

“爹,娘,我想嫁人瞭。”施伐柯一臉鄭重地宣佈。

一桌子人都呆住瞭。

施長淮“哇”地一聲哭出聲來瞭……

陶氏抽瞭抽嘴角,趕緊將人拖走瞭,免得他繼續丟人現眼。

那天夜裡,據說陶氏開瞭恩,準施長淮喝瞭兩杯酒。

然後就那兩杯酒,施長淮喝得酩酊大醉。

而賀可甜,又回瞭一趟娘傢……

然後,施伐柯再次被賀可咸堵住瞭。

當時施伐柯打算去盛興酒樓買些酒菜去找陸池,畢竟待他們正式開始談親事之後反而更不容易見到面瞭,不如此時再多見幾回,順便和他談談成親的具體事宜,做媒婆就是這點好,自己的婚事若要操辦起來,那真是得心應手。

當然,像她這種還沒成親就當媒婆的姑娘也是絕無僅有。

“一壺梅子酒、一份荷葉雞,唔……有魚嗎?”施伐柯記得陸池好像喜歡吃魚。

“有有有。”夥計眼睛一亮,很是殷勤地道:“施姑娘,今天廚房來瞭一批新鮮的鯉魚,要不您親自去後廚挑一條?”

施伐柯心動瞭,因此忽視瞭那夥計殷勤得有點過瞭頭的態度,跟著夥計去瞭後廚。

果然,後廚裡擺瞭一個大盆,裡頭都是活蹦亂跳的鯉魚,看著便十分熱鬧喜慶,施伐柯蹲在盆邊看瞭一會,指著最大的那條肚子上有黃色鱗片的大鯉魚道:“就這條最大的吧!”

然而身後沒有動靜。

施伐柯一回頭,便被嚇瞭一大跳。

那夥計不知道什麼時候跑瞭,站在她身後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賀可咸。

“賀大哥你怎麼來瞭?這麼不聲不響地站在我身後,可把我嚇瞭一跳。”施伐柯抱怨道。

“我也被嚇瞭一大跳呢。”賀可咸看著他,涼涼地笑瞭一下,“聽說,你要成親瞭?”

“你怎麼知道?三嫂跟你說的?”施伐柯一愣。

“你真的要嫁給那個臭書生?”賀可咸沒搭理她,隻盯著她,繼續問。

施伐柯皺瞭皺眉,不滿道:“陸池和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何要罵人啊。”

“哈?”賀可咸仿佛聽到瞭什麼笑話似的,誇張地笑瞭一下,“無冤無仇?”

“……那不然你們到底有什麼冤仇?”

“奪妻之仇,算不算?”賀可咸盯著施伐柯,問。

……哪來的奪妻之仇啊!

見施伐柯一臉看神經病的眼神,賀可咸忽然很想笑,他也真的笑瞭,笑得前仰後合,仿佛真的很好笑一樣。

施伐柯被他歇斯底裡的笑聲嚇到瞭,往後退瞭退,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賀大哥……你怎麼瞭?”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整個後廚不知道什麼時候隻剩下瞭他們兩個人,四周靜得可怕,施伐柯突然有種想拔腿就逃的沖動。

“你答應過要嫁給我的,阿柯。”賀可咸看著她,道。

“我什麼時候……”施伐柯下意識便想反駁,然而接觸到他的眼神之後,忽然就想起來他上回在金滿樓說的話瞭,不由得有些好笑,“賀大哥,當年我才幾歲,而且我當時還喝醉瞭……”

“所以,就可以不認賬瞭嗎?”賀可咸冷冰冰地問。

“這不是認不認賬的問題啊!是根本就不需要認賬……啊呸,我到底哪裡有什麼賬需要認啊!”施伐柯簡直要被繞暈瞭。

她快要冤死瞭好麼!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如果不是沒有心情,賀可咸都要被她逗笑瞭,她總是這麼可愛又能引人發笑的,可是她現在卻一門心思想要嫁給別人……

賀可咸感覺自己的一顆心沉瞭又沉,幾乎要沉到瞭深不見底的深淵。

“你確定,陸池會娶你?”他緩緩開口。

施伐柯當然確定,簡直不能太確定瞭好麼,陸池聽到她願意嫁給他的時候整個人簡直歡喜到不知所措啊!一想起當時他歡喜到團團轉的模樣,她眼裡就忍不住有笑意流露瞭出來。

她的表情深深地刺痛瞭賀可咸的眼睛。

“蠢丫頭,你知道褚傢當初為何急匆匆替褚逸之定下婚事嗎?他們看不起媒婆下九流不假,但主要問題出在哪裡你知道嗎?”賀可咸忽然問瞭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施伐柯有些莫名其妙,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嫁給褚逸之啊……褚逸之是怎麼定下的婚事與她何幹?

賀可咸卻並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很快便自問自答瞭,“主要問題出在你大哥身上,你大哥是捕快,捕快屬於賤業,律法規定他們的後代不能參加科舉,連子孫都必須三代以後才可以參加,當時褚逸之已經是秀才瞭,所以他娘才急著替他娶瞭先生的女兒。”

“……褚逸之娶誰和我有什麼關系?”施伐柯終於忍不住打斷瞭他。

“陸池也是秀才。”賀可咸眸光微寒,“娶瞭你,他便絕瞭科舉之路,你確定他真的會娶你?”

而他賀可咸不同,他傢中世代從商,工商之傢不得預於士,他早已絕瞭科舉之路,才是她的良配!

施伐柯沉默瞭一下,才道:“你知道我三哥在備考嗎?他先生囑咐他先修心再修學,這次遊學歸來,便是先生說他明年可下場一試瞭。”

賀可咸一愣。

他妹夫在備考?那豈不是說……

“我大哥不是賤籍,他是武舉出身的都頭。”施伐柯默默說完,快步走出瞭後廚。

賀可咸呆呆地在後廚站瞭許久,然後驀然發出一陣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瞭。

“原來,我和你一樣,都是蒙在鼓裡的可憐蟲啊,褚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