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見青春,再見我的愛

喬安好面對醫生的囑托,面帶微笑的點瞭點頭,然後起身,接過自己的檢查結果單,和醫生道別。

喬安好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恰好有一個年輕的女子從她面前走過,那個年輕的女子正在講電話,應該是打給她的老公,說她已經有瞭兩個多月的身孕,可能懷孕的女人都比較嬌貴,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撒嬌。

喬安好看瞭一眼那個女人的肚子,還很平坦,下意識的就摸瞭一下自己的肚子,她的孩子被拿掉的時候,也是兩個月啊,就和那個女人的肚子一樣,看不出任何的跡象。

對啊,她都不知道自己懷瞭孕,陸瑾年是怎麼知道的?

那一晚她明明好端端的睡在錦繡園裡,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是在錦繡園裡,中間隔瞭十多個小時的時間,就是那十多個小時裡,她的孩子沒瞭……

陸瑾年簽字的流產單,那個女護士手機銀行裡的轉賬記錄,陸瑾年錢包裡的復查報告,還有此時此刻她手中的這份B超……如果一個是巧合,兩個也是巧合,那麼三個,四個呢?還是巧合嗎?

陸瑾年分明就知道她懷瞭孕,她還做瞭流產手術,陳媽第二天醒來還對著她說她來瞭月事……陸瑾年真是好本事啊,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唯獨她這個當媽媽的,卻渾然不知!

喬安好眼底又蓄滿瞭淚水,她急匆匆的走出醫院的大樓,繞到樓後,沿著道路一直往裡走,走到幾乎沒有人煙的地方,才像是泄瞭氣的氣球一樣,蹲下身,嗚嗚的哭瞭起來。

從昨天清晨這個時候,她看到他簽瞭名的流產書,到現在她換瞭一傢醫院,真的確定自己做過人流手術,這二十四個小時裡,她一直都在強忍著自己的情緒,此時的她,終於放任自己發泄瞭出來。

她好恨,恨陸瑾年竟然那麼狠心,她也好恨自己,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懷瞭孩子……可是如果真的是她第一時間發現瞭肚子裡的孩子,陸瑾年他又會要嗎?

剛剛許伯母還說……陸瑾年打電話問許嘉木最快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最快……

她怎麼就忘記,他和她之間本就是一場協議,又不是真的夫妻……當初他們說好的,誰都不能給誰造成困擾,而她肚子裡突然間冒出瞭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況且她的孩子在名義上是許嘉木的,那的確是很大的一個麻煩啊,他第一個念頭不要也是正常的……是她入戲太深,竟然忘記瞭他和她之間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伴隨著許嘉木的醒來,他和她是要註定分開的,他若是不願意和她有所牽連,又怎樣會允許她生下他的孩子?

喬安好不知道自己哭瞭多久,隻是覺得眼底都流不出眼淚瞭,才穩定瞭一下情緒,從地上慢慢的站起瞭身,她環顧瞭一下四周,發現自己竟然跑到醫院太平間的門口來瞭,難怪這麼久,這裡都沒一個人走過。

喬安好從包裡抽出一張濕巾,拿出手機,當鏡子照著,擦幹凈瞭臉上的淚痕,正準備將手機放回包裡的時候,手機卻撥進來瞭一個電話……-

陸瑾年這一覺睡得比較沉,醒來的時候,窗外陽光異常明媚,他抬起手,遮擋瞭一下光線,側頭,看到身邊的半個床,已沒瞭人。

陸瑾年皺瞭皺眉,並沒有在意,以為喬安好起床在樓下,於是便掀開被子,進瞭浴室,簡單的沖瞭一個澡,出來隨意的找瞭一身幹凈的衣服穿上,在走出更衣室的時候,習慣性的拍瞭拍自己的褲兜,發現裡面空空的,然後才想起自己的錢包,還在昨天脫掉的衣服兜裡,於是就附身,從臟衣簍裡撿起褲子,摸出瞭錢包,剛沖著門外邁瞭兩步,突然間想到昨天被自己塞進去的那張復查單,於是踏進浴室裡,從錢包裡抽出那張紙,撕成瞭碎片,扔進馬桶裡,沖得幹幹凈凈,這才放心的下瞭樓。

陳媽已經做好瞭早餐,看到陸瑾年下來,異常高興的問瞭一聲好:“陸先生早。”

“早。”陸瑾年懶散的回應瞭一句,就踏進瞭餐廳,卻看到裡面空無一人,隨後問:“太太呢?”

陳媽古怪的望著陸瑾年:“太太不是還沒醒嗎?”

陸瑾年皺瞭皺眉:“我下來的時候,太太已經起床瞭。”

陳媽“阿”瞭一聲,就繞著整個別墅樓上樓下找瞭一圈,最後都沒有找到喬安好,又跑到落地窗前望瞭望花園,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陸瑾年說“太太好像不在傢”,陸瑾年就已經幹脆直接的摸出來瞭手機,給喬安好撥瞭一個電話過去-

喬安好看著來電,情緒又變得有些起伏,好一會兒才接聽瞭電話,她都沒開口,陸瑾年已經追問:“喬喬,你去瞭哪裡?”

喬安好垂瞭垂眼簾,撒瞭一個謊,聲音溫軟柔和的和以前沒任何分別:“我來看看嘉木哥。”

陸瑾年聽到這句話,唇瓣用力地抿瞭抿,過瞭片刻,才出聲:“嘉木怎樣瞭?”

“好很多瞭。”喬安好想到韓如初對著自己說的話,又補充瞭一句:“再過一個星期,嘉木哥就可以出院瞭。”

陸瑾年並沒有在許嘉木的話題上停留很久,隻是輕“嗯”瞭一聲,就自然地轉瞭話題:“你等下還回不回傢?”

“不回瞭,我讓趙萌直接接我回劇組瞭。”

“嗯。”陸瑾年又說:“那你們註意安全。”

“知道瞭。”喬安好和以往一樣,面對他的關心,乖巧的應著,聲調軟軟的,聽得人心底泛起起一陣柔軟:“那我掛電話瞭,再見。”

“再見。”陸瑾年應瞭一聲,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喬安好的聲音又傳來:“陸瑾年……”

陸瑾年沒有說話,卻將手機再次放在瞭自己的耳邊,電話那一端的喬安好安靜瞭好幾秒,才開瞭口:“周五有部好萊塢的新片上映,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

年少的時候,喬安好經常看到自己周圍的同學,害怕被老師發現,偷偷地早戀,在學校裡裝做陌生人,出瞭學校就手拉手的一起走,周末的時候,女孩會脫下單調的校服,穿上特別漂亮的裙子,欺騙傢長說和關系好的女同學出來玩,實則是跟著自己心愛的男生一起去看場電影,買一個大盒的爆米花,兩瓶可樂,那麼簡單的約會卻又那麼純粹的美好。

那個時候,她就在幻想,什麼時候自己可以和陸瑾年一起看場電影啊。

那可是她兒時最美的夢瞭,一夢十三年,從未實現過。

如果註定他和她此生沒戲,那麼,就在他和她重逢的這段哭過笑過感動過傷心過的日子結束之時,留給她一個美好的回憶吧。

陸瑾年被喬安好這樣的提議,弄得有些受寵若驚,人愣怔瞭約莫一分鐘,心底就浮現瞭一種說不出來的狂喜,就連他平和的語氣,都染上瞭一絲愉悅:“好,那我訂票。”

明明哭幹瞭的淚水,再次滑落瞭下來,喬安好揚著唇角,輕松自然地說:“恩,不過那天晚上我們要拍最後一場戲,所以你最好訂下午的。”

“好。”陸瑾年毫無異議,隨後又問:“還有別的事嗎?”

“沒……”喬安好咬瞭咬唇,說瞭一聲“再見”,掛瞭電話,她昂起頭,望著藍天和陽光,深吸瞭一口氣,將想要在繼續留下來的眼淚,壓瞭回去。

他是她深愛瞭十三年的男生啊,她曾經發誓自己這一輩子都隻愛他的。

有生之年,我隻愛你,是她寫給他最美的情話。

可是她那麼用心去愛的男人,卻給瞭她這麼深的傷害。

當證據一個一個接踵而至擺放在她面前時,她就喪失瞭去質問他的權利,即使到瞭現在,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問他“陸瑾年是不是拿掉瞭我的孩子”,而他回答“是”時,自己在她面前,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狼狽和不堪。

喬安好保持著抬頭的姿勢,閉著眼睛呆瞭好久,才將包裡昨天的流產單和今天的檢查單一並抽出來,撕成瞭碎片,扔進瞭一旁的垃圾桶裡-

盡管今天是周末,距離周五還有六天的時間,陸瑾年掛斷喬安好的電話,就迫不及待的給助理打瞭一個電話過去,讓他幫自己訂兩張VIP影票,然後還將喬安好的話轉達瞭過去:“周五那天晚上,是我和喬喬最後一場戲,所以你要訂下午的……她可能要午休,訂三點的吧……對瞭,記得訂無煙區的票,喬喬不怎麼喜歡聞煙味……”

“還有,要中間的位子,旁邊的看的不舒服,記得提前備個毯子放在車裡,電影兩個小時,萬一冷氣重,她會著涼……”

“哦,對,備個小枕頭,萬一坐的不舒服,可以墊在腰後。”

不過隻是看個電影,陸先生也真是夠瞭!助理心底一遍暗暗地吐槽,面上卻恭恭敬敬的全部答應瞭下來,然後還問瞭一句:“陸先生,還有別的要求嗎?”

陸瑾年仔細的想瞭想,確定沒什麼補充的瞭,便準備去掛電話,結果最後在按鍵的那一剎那,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對著助理繼續把自己剛才說的事情又重復瞭一遍,在陸瑾年剛重復到記得訂下午三點的票時,助理出聲:“陸先生,我知道瞭,三點的票,要無煙區,備毯子和枕頭,因為害怕喬小姐……”

陸瑾年根本沒等助理將剩下的話說完,便毫不猶豫的切斷瞭電話-

《傾城時光》的拍攝已經徹底接近瞭尾聲,每一天的拍攝,劇組裡便有演員徹底完結瞭戲份,離開劇組。

原本熱鬧的山莊裡,人一天比一天少,到瞭最後,顯得都有些空蕩蕩的,酒店餐廳裡以前都能坐滿的位子,幾乎都能空出來一大半。

喬安好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壞過孕還失去過一個孩子一樣,和從前沒什麼區別,拍戲的時候,就全心全意的投入其中,沒戲的時候,坐在一旁看著別人拍戲,也會和其他的演員和工作人員說說笑笑,偶爾她也會將視線停留在陸瑾年的身上,和陸瑾年視線對碰上的時候,她還會彎起唇,給他一個暖暖甜甜的笑,等著兩個人的視線錯開,她就會垂下眼簾,遮掩住眼底浮現起的悲傷和疼痛。

白天的她看起來真的很正常,可是到瞭夜裡,她就會失眠多夢,夢裡總會有一個白白胖胖異常可愛的小嬰兒對著她喊媽媽,等到她伸出手去碰的時候,那個胎兒就消失不見,然後她就會醒來,摸著自己小腹,莫名其妙的開始流淚-

周五的那一天,天氣是北京城少有的幹凈,天空晴朗的一絲霧霾都沒有。

喬安好上午特意驅車,從劇組裡回瞭錦繡園,吃瞭午飯之後,就洗瞭一個澡,然後將衣櫃裡自己的衣服全部翻找瞭出來,挨個試穿,最後選瞭一件白色鑲蕾絲邊的裙子,青春而又幹凈。

喬安好的長發,春節的時候燙的卷,現在有些長開瞭,不過卷的彎特別的漂亮,可是她卻喊瞭陳媽,將自己的頭發拉直,最後就對著鏡子,描繪瞭一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的裸妝。

喬安好收拾好一切的時候,看瞭一眼時間,已經兩點半,便拿著包,下瞭樓。

陸瑾年剛從環影傳媒剛開車回到傢,人站在客廳裡一杯水都沒喝完,就看到喬安好從樓上下來,他吞咽水的動作,驀地停下,隻是覺得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仿佛一瞬間看到瞭年少時期,那個直發飄飄,白裙翩翩的女孩。

喬安好踩著步子,走到陸瑾年的面前,淺淺的一笑:“可以走瞭嗎?”

陸瑾年目不轉睛的盯著喬安好的笑顏,和自己記憶裡高中的她,完全的吻合,他像是被點瞭穴道一樣,定格瞭好一會兒,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閃瞭閃,才昂起頭,將杯裡的水喝幹,修長整齊的手指放下水杯,開口的聲音,清淡溫和:“走吧。”

快要走到屋門口的時候,陸瑾年看瞭一眼身邊喬安好的著裝,再看瞭一下自己的衣裝革履,停下腳步:“我上樓換件衣服。”

喬安好點瞭一下頭,獨自一個走到玄關處,先去換鞋,她原本想要穿新買不久的那雙白色細跟涼鞋,可是在右腳剛穿好鞋子的時候,她動作頓瞭頓,最後又將鞋子脫瞭下來,打開鞋櫃,在裡面看瞭半天,最後拿出瞭一雙厚底帆佈鞋。

這帆佈鞋,是今年春天的時候,和喬安夏約好一起去爬山時買的,可是後來因為臨時有變故,爬山的活動取消,鞋子就直接被她裝在盒子裡,放入鞋櫃再也沒有碰過。

喬安好穿好帆佈鞋,站在落地鏡前,看瞭兩眼,最後將自己垂直的長發梳瞭一個高馬尾辮,喊瞭陳媽送瞭一根黑色的皮筋綁起來,才滿意的拎起瞭包,先走出瞭屋。

陸瑾年換完衣服出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喬安好,烏黑的長發變成瞭青春靚麗的馬尾,又晃瞭一下神,才摸出車鑰匙,按瞭一下,走下臺階,拉開瞭車門。

午後兩點多鐘,是夏季陽光最刺眼的時候,陸瑾年帶瞭一個迪奧的墨鏡,穿瞭一件再簡單不過的白襯衣,襯衣的袖子隨意的挽起來,領口有兩個扣子也解開,搭配瞭一條米色的長褲,在陽光的照射下,看起來驚美的讓人恍惚。

喬安好盯著他看瞭約莫五秒鐘,才走過來,擦過陸瑾年的胸前,彎身坐進車裡時,聞見瞭那股許多年都沒怎麼變過得清淡香氣。

陸瑾年發動引擎,冷氣徐徐吹來,車載收音機也跟著響起,車子緩緩地開出瞭錦繡園,一路行駛。

北京城的街道兩邊種瞭很多高大的樹,遮掩瞭大面積的陽光,隻有著細碎的圓點,透過葉與葉的縫隙,灑落過來,車子開過,明與暗反復不斷的交替著。

車內放瞭一首很溫緩的英文歌,讓人的心情都莫名的靜瞭下來。

大概過瞭很長一段時間,在等路口的紅燈時,陸瑾年扭頭,看瞭一眼喬安好的裝束:“上午去做頭發瞭?”

“沒有。”喬安好頓瞭一下,又說:“我讓陳媽幫我拉直的,一洗頭發,彎就回來瞭。”

“哦。”陸瑾年的視線在喬安好馬尾辮後露出的白皙脖頸處停留瞭一會兒,才挪開視線,看到前方紅燈已經變綠燈,踩瞭油門,繼續駛出。

車內沉默瞭約莫一分鐘,喬安好轉過頭,沖著陸瑾年眨瞭眨眼睛,笑瞇瞇的問:“好看嗎?”

陸瑾年一邊留意著前方的道路,一邊轉頭看瞭一眼喬安好,說:“好看。”

過瞭會兒,補充:“像高中時的模樣。”

喬安好眉眼彎的宛如月牙,似乎喜悅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一般:“都過去這麼多年瞭,你還記得我高中什麼模樣嗎?我自己都記不清瞭。”

陸瑾年沒有出聲,心底卻說,不單單是高中,就連初中時稚嫩的模樣,他閉上眼睛,都能想的清清楚楚。

喬安好看陸瑾年沒說話,也就沒有在吭聲,車內沉默瞭不過一分鐘,車子就拐入瞭前方的停車場。

電影票助理已經提前拿給瞭陸瑾年,下車的時候,他還講自己讓助理準備的裝瞭毯子和枕頭的袋子拎上。

距離電影開場,還有十分鐘,在過檢票口之前,喬安好還跑去櫃臺前,買瞭一大桶爆米花和兩瓶可樂,等到兩個人進瞭播放廳,落座,電影恰好開始,原本有些喧嘩的播放廳,瞬間安靜無比。

喬安好將爆米花放在瞭陸瑾年和自己的座位中間,她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大熒屏,一邊時不時的摸一個爆米花,塞入嘴裡。

播放廳裡的冷氣開的有些重,電影開場瞭約莫十分鐘的時候,陸瑾年就已經感覺到瞭一絲涼意,他將自己提前備好的毯子從袋子裡抽瞭出來,披在瞭喬安好的腿上。

喬安好扭頭,看向瞭陸瑾年,他俊美逼人的側臉,幾乎都要貼上她的筆尖,心跳猛地就漏瞭一拍,一直等到男子幫她蓋好毯子,坐回瞭自己的位子上,她才急忙抓瞭一把爆米花,胡亂的塞入瞭嘴裡,然後意識到一旁的陸瑾年,從坐下到現在,好像一直都沒動過爆米花,於是就用胳膊碰瞭碰陸瑾年的胳膊,指瞭指爆米花。

爆米花的旁邊,放瞭一瓶可樂,陸瑾年以為喬安好讓自己幫她擰瓶蓋,於是便拿瞭一瓶樂可,擰開冰蓋,還插瞭一根吸管進去,遞給瞭喬安好。

喬安好接過來可樂,歪著頭,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你不要吃爆米花嗎?”

陸瑾年點瞭點頭,表示知道瞭,兩個人繼續去看電影,偶爾喬安好可以感覺到身邊的陸瑾年捏走一粒爆米花。

電影演到一半的時候,上演瞭一段比較香辣的畫面,大多數的情侶首選是來電影院約會,所以那樣的香辣畫面,無疑讓整個播放廳的氣氛,變得有些曖-昧瞭起來,有些比較熱情的情侶,已經開始抱在一起接吻,甚至喬安好都聽見自己位子後面,男女抱在一起接吻時,發出的曖-昧聲響,混雜在電影的喘息聲裡,使得人聽得更加臉紅心跳。

喬安好不是沒有經歷過這些事,在傢裡看電影的時候,碰到這樣露骨的畫面,也沒有多避諱,可是此時陸瑾年就坐在她的身邊,她卻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大熒屏上的活色生香,眼珠子就四處亂飄,時不時的落在陸瑾年的側臉上,結果看到男子姿態悠閑地坐在一旁,目盯著大屏幕的眼睛眨都沒眨動一下,臉上也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仿佛畫面裡那些糾纏在一起的兩具裸luo體,根本不存在一樣。

喬安好伸出手去拿爆米花的時候,陸瑾年恰好也伸出手去拿瞭爆米花,兩個人的手就那麼默契的碰在瞭一起。

原本正在盯著大熒屏的陸瑾年,側頭望向瞭喬安好,他的眼底,仿佛發瞭光一般,明亮有神。

喬安好驀地定格,和陸瑾年的視線凝視在瞭一起,電影裡旖-旎-曖-昧的聲響不斷地回蕩著,陸瑾年望著喬安好的視線變得有些炙熱,明明播放廳裡冷氣十足,可是喬安好卻感覺到一股熱氣從自己腳底蔓延爬上。

大熒屏裡露骨的畫面結束,播放廳裡接吻的情侶分開,曖-昧的氣氛逐漸的消散,喬安好和陸瑾年兩個人卻仍舊相互對視著,直到突然間一道巨響聲響起,是電影裡的人打鬥發出來的聲響,將喬安好和陸瑾年兩個人猛地驚醒,喬安好下意識的想要將手從爆米花上挪開,可是陸瑾年卻快她一步,猛地握住瞭她的手。

喬安好的身體微微一僵,沒有將手從陸瑾年的手中抽走,隻是轉過頭,看向瞭大屏幕,陸瑾年盯著她的側臉看瞭一會兒,也轉過頭,看向大屏幕,因為漏瞭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劇情,再次去看,有些接不上檔,可是兩個人偏偏就是看的那麼認真專註,似乎真的沉浸在劇情的精彩之中,殊不知他們彼此的心,跳動的速度格外得快。

電影落幕,大傢紛紛開始離場,陸瑾年和喬安好仍舊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彈,他們的手還緊緊地交握著,一直到整個播放廳裡空蕩蕩的,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有清潔工進來收拾垃圾,兩個人才依依不舍的松開瞭手,默契的站起身,收拾瞭座位上的東西,一前一後的走瞭出來。

看完電影出來,已經是五點鐘,晚上八點是兩個人最後一場戲,沒時間在城裡用餐,所以隻是去超市裡簡單的買瞭一些吃的,陸瑾年就驅車載著喬安好回瞭劇組。

一路上兩個人沒有任何的交談,看起來神情平靜如常,可是心底仍舊停留在電影院裡,長達四十分鐘的握手。

回到劇組,已經是七點鐘,陸瑾年和喬安好直奔瞭化妝間,其他的演員都已經化完瞭妝,正在片場找感覺,喬安好和陸瑾年背對背的坐在化妝臺前,在化妝師讓他們抬起頭照鏡子的時候,兩個人的視線總會不經意的撞上,然後他們便會感覺下午握在一起的手心裡,泛起一絲絲的燙-

在《傾城時光》的戲裡,此時喬安好和陸瑾年所扮演的夫妻,已經處於分居狀態許久,因為兩個人傢庭的問題,約好瞭第二天去領取離婚證,而此時陸瑾年所扮演的那個角色已經意識到自己對那個小深愛隻是不甘心的執迷,而他真正喜歡的,是曾經逼走他的小真愛要挾他和她結婚的喬安好,可是因為他對喬安好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他有些沒有顏面去懇請喬安好的原諒,而和他分居許久的喬安好,和另外一個優秀的男子越走越近。

今晚他們要拍的內容,就是喬安好過生日,那個男子對她求婚,對陸瑾年心灰意冷的喬安好點頭答應,接過瞭戒指,陸瑾年悲傷離開,在喬安好獨自一人去洗手間的時候,無法抑制情感的拉住喬安好,終於開口對她告白的場景。

陸瑾年比喬安好的妝容好化,他化完的時候,喬安好剛剛化瞭一半,他站起身,在化妝師打量妝容的時候,喬安好的手機卻響瞭起來。

喬安好的手機就放在桌面上,陸瑾年聽到鈴聲,下意識的側瞭一下頭,看到屏幕上顯示著的“許伯母”三個字。

喬安好對著化妝師做一個很歉意的表情,然後拿起瞭桌面上的手機,按瞭接聽鍵:“許伯母?”

化妝間裡此時剩下沒幾個人,很安靜,陸瑾年就站在喬安好的身後,可以清楚地聽見裡面傳來的韓如初的聲音:“喬喬,你今晚拍的是最後一場戲,對嗎?明天就沒事瞭吧?”

喬安好輕輕“嗯”瞭一聲,韓如初的聲音再次傳來:“喬喬,明天是嘉木出院的日子,你記得要過來接他出院。”

陸瑾年的手輕輕地彎曲,握成瞭拳頭,唇瓣無聲用力的抿瞭抿,神情淡然的站在原地,直到化妝師說“好瞭”,然後就轉身,沖著化妝間門口走去,在他推門的那一瞬間,他聽見身後傳來喬安好仍舊柔柔的聲調:“我知道瞭,許伯母,明天我會過去的,我馬上要拍戲瞭,先不說瞭,恩,再見。”

陸瑾年邁步走下臺階的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踩瞭一個空,好在跟在他身後的助理反應及時,拉瞭他一把,低聲詢問瞭一句:“陸先生,您還好嗎?”

陸瑾年沒有說話,隻是穩瞭穩心神,邁著步子,大步流星的沖著片場走去。

明天就是許嘉木出院的日子……不是說少則一個月,多則兩個月嗎?這才過瞭半個月,許嘉木怎麼就出院瞭?許嘉木都出院瞭,那他這個替身,是不是要功成身退瞭?功成身退……是不是代表著,他和她再也不能扮演夫妻瞭?

今天下午,他和她還去看瞭一場電影,氣氛明明很好啊,怎麼突然間,畫風一個逆轉,他和她就要即將分離瞭呢?-

喬安好化完妝,走到拍攝片場,陸瑾年人並不在,在導演對著她說好拍戲的註意事項之後,她才看到陸瑾年獨自一人從一片樹林後,沿著搭建的木橋走瞭過來。

導演看到陸瑾年過來,立刻示意所有的工作人員各就各位,調整好瞭燈光和鏡頭之後,正式開拍。

拍攝的最初,是一群人坐在房間裡,喝酒唱歌的畫面,喬安好和陸瑾年始終沒什麼交流,甚至兩個人連一次視線的對視都沒有,等到鏡頭取得差不多的時候,喬安好和戲裡飾演優秀男子的男演員開始合唱瞭一首歌,在唱歌的過程中,陸瑾年一杯接著一杯喝著用白水替代的酒,他一直都是低著頭,沒有抬起頭去看一眼站在一起唱歌的金童玉女。

歌聲好不容易停止,大傢鼓起瞭掌聲,就在大傢以為兩個人就此要下去的時候,那個和喬安好唱歌的男子,毫無征兆的就當著眾人的面,跪瞭下去,當眾深情款款的求婚:“嫁給我吧。”

原本垂著頭隻顧著喝酒的陸瑾年,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猛地就抬起瞭頭,直直的盯向瞭喬安好。

喬安好似乎被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有些錯愕,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個男子,將劇本裡的告白臺詞,聲情並茂一字一字的背瞭出來。

隨著他的背誦,喬安好的神情,出現瞭一絲破裂,屋內參加她生日宴會的人,跟著起哄,嚷著喬安好同意!

陸瑾年握著酒杯的手,開始用力,他在喬安好點頭同意的那一剎那,終究忍不住的起身,默默離開。

從未看過他一眼的喬安好,將視線望向瞭他的背影,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麼一樣,最終還是接過瞭單膝下跪男子遞上來的戒指。

整個屋內,一片歡呼,站在屋外的陸瑾年,神情略顯得有些呆滯。

屋內氣氛,喜氣洋洋,屋外陸瑾年,落寞傷感。

隨著導演的指示,屋內的喬安好找瞭一個借口,走出瞭房間,和站在門外的陸瑾年打瞭個照面,兩個人並沒有說話,隻是眼神無聲的交流,然後喬安好便踩著高跟鞋,走向瞭洗手間。

喬安好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原本站在房間門口的陸瑾年,出現在瞭洗手間的門口,和剛才一樣,兩個人仍是對視瞭一眼,這一次喬安好開口說瞭一句臺詞:“我先進去瞭。”

然後她還對著陸瑾年扯瞭一絲淺笑,就邁著步子,擦過瞭陸瑾年的身邊,伴隨著喬安好從自己身邊一點一點的走過,陸瑾年握成拳頭的手,因為用力,骨節突出泛白,就在他眼角的餘光看不到喬安好身影的時候,他突然間抬起手,往後一抓,準確無誤的抓住瞭喬安好的胳膊,然後將她整個人就按在瞭墻壁上,低下頭,吻住瞭她的唇。

喬安好掙紮著,想要推開陸瑾年,可是陸瑾年卻抓著她的胳膊,鉗制著她,不容她反抗的加深瞭那個吻。

喬安好掙紮的越發厲害,最後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就推開瞭陸瑾年,然後按照劇本裡寫的那樣,抬起手,給瞭陸瑾年一巴掌。

當然因為拍戲,那一巴掌,看似很狠,其實隻是輕輕地擦過,然後喬安好顫抖著身體,將臺詞說瞭出來:“你究竟想怎樣?”

被打瞭一巴掌的陸瑾年,目光直直的凝視著喬安好,唇瓣動瞭動:“我隻問你一個問題……”陸瑾年說出這句話,沉默瞭好久,才又開口說:“如果我說我喜歡上你瞭,你還會再喜歡我嗎?”

“不會!”喬安好沒有任何猶豫的說出瞭這兩個字,陸瑾年臉上的神情,開始絕望,他握著她肩膀的手,逐漸松開瞭力道,就在他真的快要撒開喬安好的時候,她再次開口,背出瞭臺詞:“因為,我從未停止過喜歡你。”

陸瑾年一愣,突然間就再次吻住瞭喬安好的唇。

這一次的接吻,需要兩個人演出很投入那種的感覺,然後在這樣的接吻中,兩個人的戲份徹底結束。

可是在喬安好和陸瑾年唇邊交接的那一剎那,他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在演戲,還是現實。

他和她雖然扮演瞭夫妻有八個多月,可是他和她真真正正的相熟,是從同時進入《傾城時光》的劇組開始的。

這部劇整整拍攝瞭三個多月,這三個多月裡,他和她接觸的時光,比曾經的十三年都要多,這三個多月裡,有過淚水,有過歡笑,有過溫暖,有過感動……現如今,這部給瞭他們那麼多回憶的戲馬上就要殺青瞭,而現實中,他和她扮演的夫妻,也要收場瞭。

兩個人吻得是那麼的激烈和絕望,像是要將藏在心底無法宣泄出來的愛意,都竭盡全力的釋放出來一樣。

站在監視器前的導演,看著這樣的接吻,十分滿意,再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拿起擴音器,剛想喊“咔”的時候,卻突然間看到,沒有滴眼藥水閉著眼睛的喬安好,隨著兩個人的接吻,有眼淚從臉上滑落瞭下來。

很多時候,演員投入瞭角色之中,也會有動情的時候,所以導演以為這是喬安好的臨場發揮,便放下瞭擴音器,示意工作人員繼續錄制,自己認真的盯著監視器裡的畫面。

喬安好的眼淚,順著面頰一直流到瞭嘴邊,然後沒入瞭她和陸瑾年的吻裡。

陸瑾年清晰地感覺到瞭一絲咸,他愣瞭一下,繼續加深瞭這個吻。

吻瞭許久,兩個人才氣喘籲籲的分開。

喬安好睜開眼睛,眼淚就簌簌的落瞭下來,而同樣沒有滴眼藥水的陸瑾年,眼底泛著一絲紅,兩個人很緩慢的抬起頭,對視,像是提前排練好的一樣,異口同聲的開口,說:“我愛你。”

這是劇本裡原本都沒有的劇情,導演看到這一幕,神情激動而又振奮,他在兩個人對視瞭約莫兩分鐘的時候,激動地舉起擴音器,喊:“咔!”

這一場戲,完美結束,工作人員立刻上前去收拾東西,導演則是一路小跑的跑到陸瑾年和喬安好的面前,開口說:“陸影帝,小喬,你們簡直太有才瞭,竟然加瞭那麼漂亮的戲!剛剛發揮的簡直是太棒瞭!絕對的震撼和感動!”

導演連氣都不帶喘一下噼裡啪啦的說瞭很長一段一個字都沒重復的表揚,讓喬安好和陸瑾年徹底的拉回瞭神,兩人凝視在一起的視線,終於分開。

陸瑾年很快就收斂起瞭自己所有的情緒,神情淡淡的和平常沒任何區別。

而喬安好則掛著一臉淚滴的沖著導演笑瞭笑,對著導演輕松地說瞭一聲“謝謝”,然後就接過趙萌的紙巾,擦幹瞭自己的眼淚,又對著導演和陸瑾年說瞭一聲“再見”,去卸妝瞭。

陸瑾年,你知道嗎?從此以後,我回想起來你和我的故事,下午的那一場電影,我可以當成我們相愛時的約會,今晚戲裡的告白,我可以當成你我相愛時的告白。

陸瑾年,你知道嗎?我在我們的故事變成回憶之前,我為你哭過。

第二天一早起床,喬安好看到窗外的天氣十分糟糕,霧霾很重,整個城市像是蒙瞭一層紗,趙萌已經將東西都收拾好,酒店的工作人員幫忙將行李搬到瞭車上,在離開之前,喬安好特意去瞭片場,跟還在拍最後一場戲的導演、程漾、宋相思及其他劇組人員一一告別。

不管最初大傢究竟是以什麼方式進入的這個劇組,也不管大傢曾經為瞭誰戲份多誰戲份少鬧過多少矛盾,此時分離之際,那些當時以為驚天動地的深仇恩怨,此時卻變得是那麼不值一提,大傢為這三個多月日夜在一起的劇組生涯擁抱祝福。

喬安好覺得自己並不是多麼矯情的人,可是在跟大傢一一告別的時候,還是眼眶泛瞭紅。

喬安好沒有回錦繡園,而是直接讓趙萌將自己放在瞭許嘉木住的醫院門口,至於行李暫且先讓趙萌帶回瞭她的傢,說是回頭有時間再過去拿。

等到趙萌車子開走,喬安好便進瞭醫院,許萬裡有事沒來,韓如初和管傢正在看護的幫助下收拾東西,許嘉木正在做檢查。

喬安好走上前,幫著韓如初將許嘉木的衣服整理好,看瞭一眼病房裡並沒有拉掉什麼東西,便讓管傢先將東西都放回瞭車上,等瞭約莫十分鐘,醫生出來,說瞭一些許嘉木的註意事項以及囑咐一定要定期來醫院復查,然後才在醫生和看護的陪送下,幾個人上瞭車。

車子一路開到瞭許傢,此時的許嘉木雖然已經能走路,但是卻因為昏迷太久,體力不支,所以一到傢,韓如初便吩咐傭人將許嘉木攙扶回他的臥室,臥床休息。

韓如初在去接許嘉木之前,已經吩咐傢裡的傭人煮一些容易吞咽的藥粥,等到許嘉木一安定好,管傢立刻招呼傭人去端瞭粥上來,然後高興而又寵溺的說:“少爺,您一大早忙著出院的事情,折騰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太太一大早就派人給你熬瞭補身體的粥,喝點吧。”

韓如初坐在許嘉木的床邊,對著床-上半坐著的許嘉木寵愛溫柔的說:“兒子,媽媽喂你。”

說著,韓如初便對著管傢伸瞭一下手,管傢立刻識趣將粥端瞭過去,隻是韓如初還沒來得及去接粥,喬安好卻搶先一步的開口說:“還是我來喂嘉木哥吧。”

韓如初頓瞭一下,也沒和喬安好爭,優雅從容的站起身,讓瞭位子,對著一旁的管傢示意:“給喬喬喂吧。”

管傢立刻恭敬地將瓷碗遞到瞭喬安好的面前,喬安好一手接過瓷碗,坐在瞭許嘉木的身邊,拿著勺子舀瞭一勺粥,吹瞭吹熱氣,遞到瞭許嘉木的嘴邊。

許嘉木張開口吞瞭粥,看到床前圍瞭的一圈人,眉心皺瞭皺,便揮瞭揮手:“媽,你們都出去吧,搞這麼大的架勢圍著我,我喘不過來氣。”

喬安好又舀瞭一勺粥,吹瞭吹,笑著說:“許伯母,你們去忙吧,嘉木哥我來照顧就好瞭。”

韓如初隻當他們一對戀人久別重逢要說些悄悄話,立刻縱容的笑著遞給管傢一道眼神,管傢識趣的帶著傭人一起出瞭。

韓如初最後出的門,在關門之前,她望瞭一眼喬安好和許嘉木,想瞭下,拿出手機,偷偷地拍瞭幾張照片,然後將門帶上-

陸瑾年一早就到瞭環影傳媒,上午開會的時候,他的註意力相當不集中,時不時的就出現走神的狀態,最後導致會議上的人,都發現他的不正常。

好不容易挨到會議結束,回到辦公室,面對的是厚厚的一疊文件,坐在辦公桌前,卻是一個字都看不出來,腦海裡晃得全部都是今天喬安好去接許嘉木出院的事情。

十一點鐘的時候,助理進瞭辦公室,拿瞭一份緊急文件給他簽字,陸瑾年心浮氣躁的翻瞭兩頁,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卻響瞭起來,陸瑾年沒有理會,繼續往下翻看文件,結果手機又連續響瞭幾聲,陸瑾年帶著幾分不耐煩的側頭,瞥瞭一眼手機屏幕,然後是一個陌生號碼發給自己的幾張圖片。

他盯著手機屏幕看瞭好大一會兒,便將視線抽走,臉上平靜的沒任何表情,拿著筆,一字一頓的在文件的最後面簽瞭字。

在陸瑾年正準備將文件拿起來遞給助理的時候,桌面上的手機卻響瞭起來,是剛剛那個給他發短信的陌生號碼打來的,他的心底隱隱的已經猜到是誰,遲疑瞭一刻鐘,便將文件放回瞭桌子上,拿起手機,接聽。

果然如同他的猜測,裡面傳來的是韓如初一貫高高在上的冷傲不屑語氣:“剛剛我給你發的圖片,你已經看到瞭吧,現在嘉木出院瞭,你和喬喬也該結束瞭。”

陸瑾年握著手機的力道,緩緩地加大,唇瓣動瞭動,沒有吭聲。

電話那一端的韓如初,被他的沉默弄得有些摸不清狀況,再次氣勢凌厲的開口:“怎麼?舍不得瞭?但是你不要忘記瞭,你們三個裡,你是多餘的那一個,如果不是嘉木出現瞭意外,你又哪裡來的資格能和喬喬接近?這場交易,你也賺到瞭不少,現在也該見好就收瞭!”

陸瑾年的面色,突然間變得有些陰沉,嘴裡的話,帶著一絲戾氣:“你怎樣說我都可以,但是我警告你,不要侮辱喬喬,她從來都不是交易品!”

“不是交易品,當初你怎麼一聽到可以和她扮演夫妻,就無條件的答應扮演嘉木?”韓如初輕笑瞭一聲:“你不過是一個小三生下來的孽種,還想著和我兒子搶女人?我告訴你,就算是你想要喬安好,也得等我兒子不要她瞭,你隻配撿我兒子扔掉的!”

“我最後再說一遍,你侮辱我可以,不要侮辱她!”陸瑾年整個人毫無征兆的就從座位上站瞭起來:“你不要覺得我不和許嘉木搶喬喬,是因為我不配,那是因為我尊重他們,不想給他們造成困擾。”

陸瑾年說完,便直接掐斷電話,將手機狠狠地摔瞭出去。

“啪”的一道劇烈聲響之後,辦公室裡是一陣長久的寂靜,助理站在一旁,一聲不敢出。

陸瑾年胸膛起伏的格外厲害,他繞著辦公桌走瞭兩步,拉開抽屜,摸出來瞭煙盒,剛準備抽出來瞭一根煙,然後就突然間將煙盒扔進瞭垃圾桶裡,人大步流星的就走到瞭落地窗前,背對著助理,望著窗外一動也不動的站著。

過瞭不知道多久,陸瑾年身上的戾氣消散瞭許多,他才轉過頭,對著助理開口:“我前一段時間讓你查的關於許氏企業所有股東的情況,現在查的怎麼樣瞭?”

助理回答:“都已經差不多查清瞭。”

陸瑾年點瞭一下頭,沒有說話。

助理又問:“陸先生,您真的想好,決定要那麼做嗎?”

陸瑾年仍舊沒有說話,再次轉過頭,望向瞭窗外。

良久,陸瑾年才開口“嗯”瞭一聲,聲音是一貫的清淡,沒有絲毫的情緒摻雜:“就按照最初我跟你說的那樣做。”

助理並沒有要勸陸瑾年的意思:“是,我會準備好一切的。”

陸瑾年沒有說話,助理拿瞭桌子上的文件,打算悄無聲息的退瞭出去,可是走瞭兩步,又停瞭下來,心底有點忐忑的問:“陸先生,您真的準備和喬小姐就這麼分開嗎?”

陸瑾年保持沉默,戾氣褪掉的後背浮現起瞭一層傷感。

助理抬起手,蹭瞭蹭自己的鼻子:“我覺得喬小姐最近和陸先生挺好的,就算是以前喬小姐喜好過許先生,但是說不準現在她喜歡上瞭你,我看很多時候,喬小姐明明很關心陸先生您的。所以我覺得,其實陸先生,你可以嘗試著去問問喬小姐心裡是怎麼想的,如果她現在已經不願意和許先生在一起瞭呢?到時候你貿然的跟喬小姐說分開,那豈不是白白錯過嗎?”

助理說瞭這麼多,看到陸瑾年始終都沒有半點反應,他又抬起手揉瞭揉自己的鼻子:“那個,陸先生算瞭,您就當我剛剛什麼也沒說,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出去瞭。”

陸瑾年沒有動彈,他聽見身後傳來助理離去的腳步聲,和辦公室門被關上的聲音,他望著窗外臟兮兮天空的眼底,一片平淡,可是腦海裡,卻將助理剛剛說的那些話,繞瞭一遍又一遍-

喬安好將空碗放在瞭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濕巾,幫許嘉木擦瞭擦唇角,然後,抬起眼皮,望著許嘉木,問:“你到底是怎麼出的車禍,又沒有喝酒,怎麼就撞的那麼嚴重?”

許嘉木眼底有著一閃而過的怒氣劃過,隨後就輕笑瞭一下,有些敷衍的說:“當時沒反應過來,就出瞭意外,不過我現在不是沒事嗎?”

“幸好沒事。”喬安好小聲的埋怨瞭一句,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她沉默瞭一會兒,開口:“嘉木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跟你是有婚約的?”

許嘉木嗯瞭一聲,沒說話。

臥室裡安靜瞭許久,喬安好說:“對不起,嘉木哥,我不能嫁給你。”

許嘉木似乎是知道喬安好話沒說完,人略微慵懶的往後面靠瞭靠,給自己找瞭一個舒服的姿勢,沒有任何憤怒和詫異,隻是望著喬安好的眼睛,淡定的等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喬安好動瞭動唇:“我是在你出車禍之後,才知道喬傢和許傢是有聯姻的,因為你出瞭車禍,大傢都說許傢沒瞭接班人,許氏企業的董事會動蕩的十分厲害,最後沒有辦法,就隻好想到讓陸瑾年來扮演你,來和喬傢聯姻,讓許傢暫且度過危機公關。”

“喬傢的人,除瞭我之外,都不知道當時的你還是昏迷不醒的狀態,許伯母親自來找的我……”

當時的她,是因為從韓如初口中聽到和陸瑾年扮演夫妻,才同意的那個提議,她喜歡陸瑾年,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就連當初她對許嘉木讀情書的時候,都沒有告訴他自己喜歡的人是誰……

喬安好停頓瞭一會兒,繼續說:“我和你朋友這麼多年,不能見死不救,所以我就答應瞭下來,現在……”

“現在我醒瞭,你當初答應的事情也已經完成瞭,所以你想取消我們之間的婚約,對嗎?”許嘉木接瞭喬安好後面的話。

喬安好垂下眼簾,遲疑瞭一會兒,還是輕輕地點瞭點頭。

“行,這事我知道瞭,我一個人來處理就行瞭。”許嘉木爽快的滿口應答,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倒讓喬安好有些愕然的抬起頭:“嘉木哥,你一個人怎麼處理?”

“這你就不用管瞭,總不能我讓你站出去鬧離婚吧,喬喬,你別忘瞭,你爸媽死得早,這些年都是喬安夏他爸媽帶大你的,你跟我聯姻,你就代表著喬傢,你突然間鬧離婚,你以後怎麼面對你叔叔和嬸嬸?”許嘉木詳細的將喬安好的處境分析瞭一下,然後就一口保證的對著喬安好開口,說:“喬喬,你現在什麼都不需要做也不需要想,我說到做到,你就耐心等結果就可以瞭。”

坦白來說,喬安好開口來找許嘉木提出取消婚約的時候,真的沒想到喬傢,現在經許嘉木這麼一說,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若是出面鬧離婚怎麼對叔叔和嬸嬸交代,喬安好心底浮現瞭一絲感動,從小到大這麼多年,許嘉木一直都對她很好,她點點頭,輕聲開口:“嘉木哥,謝謝你。”

“喬喬,你跟我瞎客氣什麼。”許嘉木笑瞭笑,伸出手揉瞭揉喬安好的頭發,隨後又說:“不過喬喬,可能要等一段時間我才能去解決這個事情,現在你看我,連許傢的大門都沒力氣走出去……”-

喬安好回到錦繡園,已經是晚上九點鐘,她在許傢吃過瞭晚飯,所以跟陳媽打瞭個招呼直接就上瞭樓。

陸瑾年還沒回來,她一天也沒做什麼事情,可是就是覺得有些精疲力盡,洗瞭個澡,就癱倒在瞭床-上,倒也不困,就那麼幹躺著,快要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她聽見樓下傳來瞭車聲。

別墅裡很安靜,盡管隔音效果特別的好,她還是隱隱的聽見陸瑾年和陳媽對話的聲音和陸瑾年的腳步聲,臥室門被推開,喬安好仍舊保持著閉眼沉睡的姿態沒動,陸瑾年的腳步聲走得很輕,似乎是站在床邊看瞭她很大一會兒,才離開,緊接著浴室裡傳來瞭流水聲。

約莫過瞭十分鐘,陸瑾年從浴室裡出來,輕手輕腳的爬上-床,躺在瞭她的旁邊,沐浴乳的清香夾雜著她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鉆入瞭她的鼻中,讓她的鼻根處驀地一疼,有著溫熱的液體急速的湧上眼底,眼窩處跟著有些酸脹,過瞭一會兒,有著晶瑩的淚滴掛上瞭睫毛,然後緩緩地砸落到瞭枕頭上。

陸瑾年以為喬安好睡瞭,並沒有打擾她,兩個人這般安靜的躺瞭不知道多大一會兒,喬安好突然間就轉瞭一個身,將模模糊糊要入睡的陸瑾年驚醒,他睜開眼睛,望著喬安好,意識不大清醒的喊瞭一聲“喬喬”。

喬安好沒有說話,黑白分明的大眼,就著臥室裡昏暗的光想,定定的瞧著他。

陸瑾年漸漸變得有些清醒,用胳膊支起瞭身:“怎麼瞭?”

陸瑾年的話音還沒落定,原本仿佛被點瞭穴一樣的喬安好,突然間就撲到瞭他的身上,將他支起的身體,硬生生的壓回瞭床-上,陸瑾年被喬安好這麼莫名其妙舉止搞的有些暈乎,眉心蹙瞭蹙,都還沒再開口發出一個聲音,他的唇,便被她狠狠地堵上。

她的吻很笨拙,就像是他和她的第一夜,他們都喝醉瞭酒,她借著酒勁,就像是現在這樣,把他壓在身下,胡亂的啃咬著他的唇,手蠻橫的扯著他的衣服,因為力道太小,怎麼都撕不開他的睡衣,隻是崩開瞭胸前的兩顆扣子,然後小手就順著胸前咧開的衣服,摸瞭進去。

陸瑾年大腦裡的疑惑,瞬間就被喬安好這樣的舉止打亂,禁yu瞭一個多月的他,面對她的主動,哪裡能把持得住,他整個人懵瞭足足五分鐘,然後就摟著她的腰,翻瞭個身,把她反壓在身下,狠狠地堵住瞭她的唇,手上沒有任何停留的撤去瞭兩個人的衣服,坦誠相待。

他這一輩子隻碰過她一個女孩,碰的次數並不多,在這方面的事上也沒什麼經驗,純粹都是順著人潛意識的本能去做的。

她這一輩子隻有過他一個男人,經驗一點也不豐富,甚至還帶著幾分矜持和放不開,每一次都是如同木頭一樣,沒半點情趣的任他擺弄。

可是,就算是這樣,沒有太多的技巧,他們卻依舊可以達到巔峰,依舊可以觸動瞭彼此身體裡最深處的那根弦。

夜深人靜,臥室裡有著很淺的喘息聲不斷地溢出,雖然兩個人沒有任何的言語交流,可是有些始終沒有說出口的話,身體卻往往很容易就做出瞭最好的告白。

許久沒來,陸瑾年顯得有些生猛,最後結束的時候,兩個人幾乎都掏光瞭體內所有的力氣。

陸瑾年附在喬安好的身上,大口的粗喘瞭許久,才從她帶給自己的沖擊和悸動之中緩過神來,他伸出手,摸瞭摸她被汗水浸濕的長發,然後低下頭,輕輕地親吻瞭一下她的額頭,翻身躺到一旁,伸出胳膊把她摟入懷中,閉上瞭眼睛。

喬安好聽到身邊的陸瑾年,呼吸逐漸變得綿長均勻時,才緩緩地睜開瞭眼睛,她抬起手,輕輕地碰瞭碰被陸瑾年親吻過得眉心,明明已經過瞭許久,那裡是一片冰涼,可是她卻依稀感覺還能摸到一絲絲溫度,然而,心底卻變得越發薄涼,腦海裡緩緩地浮出那張他簽瞭字的流產單,眼底再一次慢慢的蓄滿瞭濃重的霧氣,忍瞭許久,終究沒有忍住,將腦袋撇開,距離他遠遠地,落下瞭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第二天,陸瑾年正常時間醒來,昨晚雖然耗費瞭那麼多體力,可是他卻覺得精神抖擻,全身充滿瞭力氣,下床,沒看到喬安好的身影,以為她人又出去瞭,都沒顧得上洗漱,便匆匆忙忙的跑下瞭樓:“陳媽!陳媽!”

陸瑾年喊瞭兩聲,廚房的門打開,走出來的卻是喬安好,長發盤起,裹瞭一個圍裙,手裡拿著一個鏟子。

陸瑾年看的一愣:“陳媽呢?”

“陳媽今天有事,先回傢瞭。”喬安好剛回瞭一句,就低呼瞭一聲,跑回瞭廚房,將火關的小瞭一些,又探出腦袋,對著陸瑾年說:“我做瞭早餐,你洗漱下,就可以吃飯瞭。”

喬安好竟然主動下廚做早餐?

陸瑾年不可思議的盯著廚房望瞭一會兒,然後就帶著幾分迫不及待的跑上樓,快速的洗漱幹凈,換瞭一身便服下來,走進餐廳,正好看到喬安好站在餐桌邊,盛粥,陸瑾年看的有些走神。

喬安好察覺到陸瑾年進來,抬起頭,沖著他淺淺的笑瞭笑:“坐啊。”

陸瑾年一聲不吭的走到餐桌前坐下,看瞭一桌子豐盛不像是早餐的菜,有些詫異的抬起頭:“都是你做的?”

喬安好便將盛好的一碗粥,遞到瞭他的面前:“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吃。”

陸瑾年拿著勺子,攪拌瞭兩下粥,正準備喝,卻看到喬安好的手上裹瞭一張紙巾,有著血液浸透瞭出來,人猛地就站起身,扯瞭她的手:“受傷瞭?”

“沒什麼事,就是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瞭。”喬安好下意識的想要抽出手指。

陸瑾年卻握緊瞭一下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扒開裹在外面的紙巾,看到她手指上的小傷口,皺瞭一下眉,就起身走出瞭餐廳。

很快陸瑾年便折回瞭餐廳,手裡多瞭一根便攜式消毒棉簽和一個創可貼,他蹲在喬安好的餐椅前,握瞭她的手,先是消瞭毒,然後將創可貼貼上:“以後陳媽如果不在,就打電話讓人送餐,不要下廚做瞭。”

喬安好低著頭,看著陸瑾年認真的態度,眼底有些發熱,便轉開瞭頭。

喬安好低著頭,看著陸瑾年認真的態度,眼底有些發熱,便轉開瞭頭。

一直到陸瑾年貼好創可貼,站起身,喬安好才急忙的深吸瞭一口氣,壓下心底情緒的起伏,轉過頭,對著陸瑾年彎唇、淺笑:“吃飯吧,等下飯菜都涼瞭。”

“嗯。”陸瑾年輕應瞭一聲,抬起手,揉瞭揉喬安好的頭發,將手中拿著的消毒棉簽扔到瞭一旁的垃圾桶裡,抽瞭一張濕紙巾擦瞭擦手,坐回瞭位置上,拿起瞭筷子,還沒夾菜,喬安好卻搶先一步站起身,夾瞭一根空心菜,放在瞭他面前的碗裡,陸瑾年愣瞭一下,抬起頭看到喬安好眉目靜好的沖著她笑的燦爛奪目,嘴裡的話,帶著幾分俏皮:“第一次做菜,我自己都沒勇氣嘗一下能不能吃,所以你先當小白鼠,試驗下。”

陸瑾年唇角勾起,綻出幾分寵溺的味道,一言不發的就夾起空心菜,塞進嘴裡,嚼瞭起來。

“怎麼樣?”喬安好的眼底,閃現瞭一絲期待。

陸瑾年吞咽下嘴裡的東西,神情很認真:“還不錯。”

“真的嗎?”喬安好半信半疑的拿著筷子夾瞭菜,放到嘴裡,隻是嚼瞭兩下,表情變得有些苦惱,眉心皺的格外厲害,費瞭好大的力氣才勉強沒有讓自己吐出來,咽進肚子裡,然後就抓瞭桌子上的水杯,喝瞭足足半杯水,才吐瞭吐舌頭,說:“咸死瞭!”

陸瑾年悶笑瞭一聲,沒有像是其他男人那樣為瞭哄自己心愛的女人,而花言巧語的誇贊她做的飯菜多麼的好吃,而是默默無聲的用實際行動繼續吃起瞭飯菜。

第一次做飯,別提好吃瞭,隻能稱之為勉強可以下咽,可是陸瑾年偏偏吃的津津有味,仿佛擺在他面前的,是一桌上好的佳肴。

喬安好望著這樣的畫面,眼底泛起瞭一絲感動。

他是對她很好的,可是這樣的好,並不代表愛情,對嗎?

陸瑾年吃得半飽時,才發現面前的喬安好,始終都沒有動筷子,而是一直都在望著自己吃,他嘴裡嚼東西的動作,逐漸放的緩瞭下來,沒有出聲打擾她,而是靜靜的望著她,從她的眼底看到瞭自己的倒影,是他這一生以來第一次發覺到自己原來也可以如此的驚艷。

餐廳裡很安靜,窗外陽光靜好,陸瑾年腦海裡突然間浮現出昨天助理跟自己說的話:就算是以前喬小姐喜歡過許先生,但是說不準現在她喜歡上你,我看很多時候,喬小姐明明很關心陸先生您的……

陸瑾年胸膛裡的情緒變得有些翻滾,他昨晚之所以那麼晚才回來,就一直想著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問問喬安好心底是怎麼想的。

他那麼猶豫,不過是因為,怕自己一開口,聽到的不是心底期待的答案,最終兩個人連朋友都做不成。

陸瑾年內心鬥爭瞭許久,最終還是破釜沉舟一般的開瞭口:“喬喬……”

與此同時,喬安好的聲音也跟著響起:“陸瑾年……”

兩個人同時一怔,過瞭約莫半分鐘,又一次同時開口。

陸瑾年說:“有什麼事?”

喬安好說:“怎麼瞭?”

喬安好又開口:“你說吧……”

陸瑾年也開口:“你說……”

連續兩次默契,讓兩個人的話都沒說完,就忍不住莞爾一笑。

過瞭片刻,陸瑾年紳士的又開口,說:“還是,你先說吧。”

喬安好安靜瞭一會兒,並沒有和陸瑾年在爭,扯瞭個笑,雙手端正的放在瞭餐桌上,坐姿規規矩矩的直視著陸瑾年:“那好吧,我就不客氣瞭。”

陸瑾年輕輕地“嗯”瞭一聲,放下手中的筷子,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喬安好。

喬安好面前陸瑾年眉眼清俊的容顏,喉嚨像是被人掐住瞭一樣,讓她無法喘息,有些話,在心底已經盤算過好多遍,還沒說出口,悲傷和難過已搶先將她淹沒。

喬安好的舌尖在嘴裡動瞭好幾次,始終都沒張開口,最後勾起唇綻放瞭一個大大的笑容,壓下湧上眼底的酸澀,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用瞭一下力氣,才深吸瞭一口氣,望著陸瑾年,語氣如常的說:“嘉木哥昨天出院瞭。”

陸瑾年直視著喬安好的視線,明顯凝滯瞭一下,仍舊保持著剛剛的姿態,一動不動的繼續註視著喬安好,好半天,才點瞭點頭,表示知道,又過瞭一會兒,他聲音很淡的問:“他還好吧?”

“嘉木哥挺好的,身體恢復得也好,不過醫生說還是要多註意休養……”喬安好隻是告訴陸瑾年一些許嘉木的基本情況,就有些說不下去瞭,她彎起唇,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又明媚艷麗的笑瞭一下,眼底卻浮現出瞭一絲晶亮,她在心底默默地數瞭三下,然後就開口說:“嘉木哥出院瞭,你以後就不需要在扮演嘉木哥……”

喬安好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輕顫瞭一下,隻能努力地揚著自己有些僵硬的唇角,將後面的話說瞭出來:“我們也不需要在扮演夫妻瞭。”

陸瑾年這次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應,望著喬安好的視線,變得有些沉重。

喬安好抬起手,捂著自己的臉,閉著眼深吸瞭一口氣,然後用指尖快速的抹走自己眼角的濕潤,放下手,沖著陸瑾年仍舊是一臉溫暖的笑:“所以,我們之間的協議,也要結束瞭。”

陸瑾年坐在喬安好對面的餐椅上,睫毛都沒有眨動一下,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尊雕像。

“我剛剛喊你,就是為瞭跟你說……”喬安好停頓瞭一下,屏著呼吸繼續開口,說話的語速很緩慢,幾乎是逼著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將後面的話硬生生的保持著平穩,擠瞭出來:“我要走瞭。”

喬安好拼命地壓著快要湧出來的淚水,聲音帶著一絲輕顫,繼續說瞭一遍:“我要走瞭,我要從你這裡搬走瞭。”

對面坐著的陸瑾年,依舊沒有絲毫的動靜。

餐廳裡一片寂靜,氣氛低落到瞭谷底。

喬安好沒有在開口說話,兩個人就那麼面對面的坐著,不知道過瞭多久,陸瑾年的睫毛輕輕地閃瞭閃,然後人又定起瞭神,大概過瞭十幾分鐘,他微微坐直瞭身體,盯著喬安好的眼睛,才想起自己剛剛叫喬安好的時候,明明是想問她許嘉木醒來瞭,她還要回到他的身邊去嗎?

結果,他的話都還沒問出來,她就已經告訴他,她要走瞭,她要從他這裡搬走瞭……

他知道,他和她在一起不過是一場偷來的幸福,他也知道,他們遲早是要分開的,可是他沒想到竟然這麼突然……明明前一刻他還為她給他做的這一頓早餐,感到幸福,感到感動,結果下一刻,他便從天堂跌落瞭地獄,摔得可真狠也摔得可真疼,摔得讓他這麼久都有些無法回神。

不是他的,終究不是他的,就算是有過美好的錯覺,那也隻是錯覺,現如今,夢醒瞭,一切都要回到最初的原點瞭。

陸瑾年又眨瞭一下眼睛,感覺到喉嚨裡酸酸的,他過瞭一會兒,等著那股酸澀過去,才開口:“你……”

隻是說出來一個字,他便有些難以啟齒,安靜瞭大概十秒鐘,才將後半句話,說全:“……準備什麼時候走?”

喬安好看著陸瑾年漆黑深邃的雙眸,頓瞭片刻,說:“今天。”

“今天麼?”陸瑾年放在桌子上的手,狠狠地抖瞭一下,嘴裡喃喃的低語瞭一句,然後唇瓣就抿得緊緊的,呼吸開始有些凌亂:“一定……”

陸瑾年隻是說瞭兩個字,整個人就靠在瞭後面的椅背上,昂著頭,看著天花板,神情一片平靜,可是沒人知道他的心底,到底翻滾著怎樣的疼痛。

從最初重逢的時候,就知道有一日要分離,隻是未曾想到,在分離的前一刻才知道要分離。

真的很想,問她一句,一定要走嗎?

真的很想,問她一句,可不可以留下來跟我在一起?

真的很想,對她說一句,喬喬,你知道嗎?我愛瞭你整整一個青春。如今我青春已經接近尾聲瞭,能不能給我一個美好的結局?

可是,他愛的女孩,是他弟弟的戀人,這樣的死局,誰能告訴他,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解開?

感性讓話掛在嘴邊,理性讓話說不出口。

怕一開口,給他們造成困擾,更怕一開口,就是終結。

真的不想帶著回憶,過餘生。

陸瑾年安靜的想瞭一會兒,長長的舒出瞭一口氣,坐直瞭身子,眉目平靜的望著喬安好,說:“那我送你。”

喬安好搖瞭搖頭:“不用瞭,我給趙萌打瞭個電話,她下午來接我。”

“那我送你到趙萌傢。”陸瑾年幾乎是在喬安好話音落定的那一剎那,就開瞭口。

喬安好沉默瞭片刻,沒拒絕,輕輕地點點頭,說:“好。”

陸瑾年沒在說話,隻是別過頭,看向瞭窗外。

喬安好安靜的坐瞭一會兒,打破瞭平靜:“我上樓去收拾東西。”

陸瑾年仿佛沒聽見喬安好的話一般,沒有絲毫的反應。

喬安好起身,站瞭十秒鐘,轉身,走出瞭餐廳。

直到餐廳的門傳來瞭關門聲,盯著窗外的陸瑾年,才轉過頭,望著喬安好剛剛坐過的位置,面色蒼白的有些嚇人-

喬安好回到臥室,一關上門,眼淚就克制不住的冒瞭出來,她抬起手去擦,眼淚落得更猛瞭,最後她直接靠著門板,緩緩地蹲下身,放任自己痛哭瞭起來。

明明在醫院裡證實自己做過人流手術的那一天,一個人哭瞭許久,原以為已經把心底的難受都哭光瞭,最後還給自己下瞭一個離開陸瑾年的決定,可是等到真真正正實施這個決定的時候,她發現,幾乎就是把自己的心臟從心窩裡硬生生的掏瞭出來。

十三年的偷偷暗戀啊,人的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華和精彩時光,她都給瞭他,如今,她要那麼殘忍的將他從自己生命裡割除,真的好疼啊……可是,她沒有辦法啊,她真的做不到,在知道他手起刀落的拿掉自己孩子之後,還能繼續拼盡全力的去愛他。

她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到底會怎樣走,也不明白自己以後究竟還會不會愛上其他的人,但是她知道,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陸瑾年這樣,讓她愛的如此卑微如此懦弱如此執迷不悔,愛的他給的痛他給的傷都當成蜜糖一樣甘之若飴-

喬安好的東西並不多,來的時候就一個箱子,走的時候還是一個箱子,隻不過多瞭幾件衣服幾雙鞋,以及陸瑾年給她的瓷娃娃。

喬安好拎著自己的箱子,從臥室裡出來的時候,已經過瞭中午,陸瑾年並沒有在別墅裡,箱子有點重,她直接乘坐瞭電梯。

抵達一層,喬安好拉著箱子從電梯裡出來,站在客廳裡,環顧瞭一下自己住瞭八個多月的傢,才發現,自己竟然對這裡的裝飾那麼的熟悉,目光都還沒落到那個地方腦海裡就已經能想起那裡擺放著什麼。

整整環顧瞭一圈,喬安好才收回瞭視線,拉著箱子,走向瞭門口。

喬安好剛推開門,便看到站在門口的陸瑾年,夏日滾燙的陽光直直的照在瞭他的身上,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熱一樣。

陸瑾年聽到門響,便轉過頭,先是看瞭一眼喬安好,然後視線就落在瞭她的行李箱上,喉嚨動瞭兩下,說:“都收拾好瞭?”

喬安好點瞭一下頭:“收拾好瞭。”

頓瞭下,又說:“有些衣服和鞋子,我穿不到瞭,所以就沒帶走,我已經疊好裝在一個紙箱裡,就在臥室的更衣室裡放著,你回頭可以讓陳媽扔掉。”

陸瑾年上下晃瞭一下腦袋,無聲的轉過頭,盯著自己的車看瞭兩眼,然後摸出車鑰匙,開瞭車鎖,伸出手,接過喬安好的行李箱,走下臺階,打開後備箱,放瞭進去,然後就走到副駕駛座車門前,拉開車門,看向瞭喬安好。

喬安好這才從臺階上走瞭下來,走到陸瑾年的面前,望瞭他一眼,才彎身,坐進車裡,她伸出手想要系安全帶的時候,陸瑾年卻彎下身,搶先一步的幫她系上。

陸瑾年坐上車,系好安全帶,詢問瞭喬安好趙萌的地址,俯下身輸入導航的時候,手指抖得連連打瞭好幾次錯別字,最後好不容易輸對瞭地址,發動車子的時候,腳卻踩瞭剎車,愣怔瞭許久,才反應過來,急忙更換,轉著方向盤,開出瞭錦繡園。

一路上,兩個人沒有任何的交談,唯一的一次說話聲,是喬安好拿著手機,給趙萌發瞭一條語音微信,告訴她,自己大概半個小時到她傢的樓下。

車子在接近趙萌小區的時候,陸瑾年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直到喬安好出聲提醒,他才急急忙忙的踩瞭剎車,然後望瞭望窗外,看到已經過瞭趙萌小區門口獎金兩百米:“我繞一圈吧。”

“不用瞭,沒多遠,走過去就好。”喬安好笑瞭一下。

陸瑾年下巴繃得很緊,盯著正前方,好大一會兒,才說瞭一聲“好”。

喬安好從包裡摸出來瞭一把鑰匙,遞給陸瑾年:“這是你錦繡園房子的鑰匙。”

陸瑾年沒有伸出手去接,喬安好最後將鑰匙放在瞭車子的置物盒裡,然後拉好包的拉鏈,說:“那我走瞭。”

“好。”陸瑾年如同機械一樣,又說瞭同樣的字,過瞭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麼一樣,急忙的下車,打開後備箱,將喬安好的行李箱拎瞭出來。

“謝謝。”喬安好伸出手,去接行李箱,在她接過去的時候,陸瑾年還握著行李箱拉桿的手加大瞭力道:“喬喬……”

喬安好抬起頭,看向瞭陸瑾年。

陸瑾年張瞭張嘴,眼神晃瞭一下,過瞭會兒,說:“再見。”

喬安好扯瞭一個笑,也說瞭一句:“再見。”

陸瑾年握著拉桿的手,力道松懈瞭一下,又握緊,然後又松懈,反復瞭好幾次,最後終於還是松開瞭手。

喬安好將箱子拉到瞭自己的身邊,沖著陸瑾年笑瞭一下,轉過身,然後眼淚再一次就砸落瞭下來。

再見,陸瑾年。

我不知道要耗費多長時間,才可以停止愛你,但是,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傻乎乎的,不自量力的來奢望你會愛上我。

雖然我怪你拿掉瞭我的孩子,但是我還是感謝你,謝謝你給瞭我八個月的時光,謝謝你讓我明白,你終究是不會愛我的。

再見,青春。再見,我的愛。

再見,十三年來美麗的疼痛。

陸瑾年站在原地沒動,隻是看著喬安好拉著箱子,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自己徹底看不到她的身影,他還僵站著不動,一直站到有交警過來,提醒他將車開走,他才回神,說瞭一聲抱歉,轉身上瞭車,輕輕地踩著油門,開著車上瞭路。

開到前方路口的時候,陸瑾年突然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開到前方路口的時候,陸瑾年突然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他現在又是一個人瞭。

父親不要他,母親去世瞭,他愛的女孩,就在剛剛離開瞭他,他又回到從前那樣,一個人的日子瞭。

許久未曾有過的孤寂感,一瞬間就這樣密密麻麻的湮沒瞭他。

陸瑾年漫無目的的開著車不知道走瞭多久,最後還是開回瞭錦繡園。

沐浴在陽光下的白墻紅瓦別墅,格外的漂亮,他停好車,走進瞭屋裡,張望瞭一圈和平時沒任何區別的房間,卻覺得格外空蕩,餐廳的門敞開著,他可以看見她做的早餐,還擺放在餐桌上,沒有被收拾,他仿佛依稀都看見瞭他和她吃早餐時的場景。

陸瑾年的眼底一熱,就急急忙忙的上瞭樓,推開臥室的門,看到原本被她擺滿化妝品的梳妝臺上空蕩蕩的,心底疼的更加明顯,他踉蹌的走進浴室,她的洗面奶,沐浴乳,洗發膏,護發素都已經不見,就連她的刷牙杯,牙刷和牙膏都被她清理掉瞭,還有更衣室的衣櫃,空瞭一半位置,隻剩下一排一排整齊的男裝。

她就這樣走瞭……仿佛從未在他的世界裡出現過一樣……仿佛那八個月的時光,隻是他做的一場夢……夢醒時分,異常殘忍。

陸瑾年覺得有些呼吸不暢,他慌張快速的退出臥室,飛奔下樓,走出別墅的屋子,坐上車裡,心底才覺得稍微舒服瞭一些。

剛剛分開瞭不過三十七分鐘四十八秒,他已經想念的無法自拔。

他不能留在這裡瞭,留在這裡,隻會讓他的思念更加張牙舞爪。

陸瑾年手忙腳亂的發動瞭車子,離開,他胡亂的行駛瞭許久,一直到夜幕降臨,他將車子停在瞭一傢花店門口,下車,他進去買瞭一束菊花,然後重新上車,開著車出瞭城,約莫兩個小時,開到瞭墓園,沿著蜿蜒的道路,開到瞭半山腰,停車,下來,走到瞭一座孤單單的墓碑前,將菊花放下,然後跪在墓碑前,看著上面的一張黑白照片,良久,才出聲:“媽,我來看你瞭。”

回應他的是半山腰上的風聲,陸瑾年抬起手,輕輕地撫摸瞭一下黑白照片,又低聲說:“媽,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那個女孩……我以前對你講過的,她叫喬安好……喬木的喬,安好的安好,很好聽的名字,是不是?”

“她笑起來很漂亮,你都不知道,她是這個世界上,除瞭你之外,唯一一個祝我生日快樂的女孩……可是,媽,她是嘉木的未婚妻……你肯定會跟我說,讓我不要對不起嘉木,對不對?”

“所以,媽,現在的我,又是一個人瞭。”

陸瑾年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間就抬起手,捂住瞭自己的臉,他很安靜的跪在墓碑前,可是肩膀卻很輕很輕的顫抖瞭起來。

與她重逢的第251天,他和她再次分離,悲傷遠比想象中來的重。

《國民老公帶回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