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借刀殺人

蘇氏能撬動陶慧茹,也是有原因的。

別看謝勝的官職不高,卻是個京城官場上的老油條。

當年他也是楊巡麾下的部將。

楊巡戰敗,整個楊傢被滿門抄斬,無人敢站出來為楊傢發聲。

可這不代表楊傢的人脈盡斷。當年楊巡扶持起來的武將,還有許多棄武從文瞭,如今也是擔任著大大小小的要職。

所以朝中楊老將軍的舊部,也是隱隱自成一系。隻是他們對楊老將軍的敬重不好外露,隱而不發罷瞭。

而在民間,楊巡的威名從來都沒有削弱過。

這麼多年來,因為楊巡的屍首沒能回歸故裡,民間還演繹出瞭許多楊巡未死,至今仍在北地保傢衛國的傳說。

就連北地民間自發的抵抗荊國入侵的民兵團,都打著昔日楊傢軍的旗號。

楊巡已經成瞭大晉子民繞不開的情懷,尤其是朝廷與荊國關系緊張時,更會讓人對老將軍心生懷念。

就在前幾日,那個苛察使節,在驛館喝得酩酊大醉,竟然趁著酒興,將陪他飲酒的歌姬活活掐死,還衣衫不整地拋出瞭驛館之外。

為瞭不影響兩國議和,這等駭人之事被驛館的官員按壓瞭下來。

這種忍氣吞聲,不免又讓人懷念楊將軍尚在的榮光歲月,那時大晉官員,何至於在荊國的虎豹面前這般卑躬屈膝?

所以當初楊巡一系的官眷們都感同身受。

而蘇氏暗恨起瞭陶慧茹,不免會聊到這個楊傢獨活的兒媳婦的人品,

她這番言語暗示,也讓許多舊人想起陶慧茹當時在楊傢和太子一系間,微妙的處境和一些影影綽綽,關於她出賣楊傢的謠傳。

總之,這個節骨眼,陶慧茹與昔日舊事聯系在一起,讓人心裡膈應!

陶慧茹也是心知肚明,是蘇氏背後說瞭她什麼

不過她方才一路跟來,卻並非要跟楚琳瑯對峙。

方才吃飯的時候,因為無人與她閑聊,她便得空打量起瞭斜對面的楚琳瑯。

年輕輕的小婦人,正是年華正好的時候,因為沒有生養,那臉蛋緊繃得跟小姑娘似的。

可當陶慧茹的目光落在她光禿禿的腕子上時,眼睛卻不由得狠狠一瞇。

因為那腕子上,似乎有睡壓瞭一夜後,摘瞭鐲子的痕跡,楚氏的肌膚賽雪,也是太嬌嫩瞭。那鐲子內側的花紋壓痕,還沒有完全從她白皙的皮膚上徹底消退呢。

那花紋看起來有些模糊瞭,並不好辨認。

可是陶慧茹卻一眼認出那是佛咒“唄瑪”,即蓮花之意。

這樣的手鐲壓痕,她也曾在一個人的腕間雪膚上見過。

那便是昔日好友溫氏。那時她總是愛在自己面前炫耀楊傢的傳傢玉鐲。

她分明記得那玉鐲的裡面就是篆刻著這樣的字體。而且這祖傳的玉鐲上本不帶字。

可溫氏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有些不適應,夜裡總是失眠。

於是楊毅便拿瞭祖傳的玉鐲,去皇寺懇請靈雲大師加持,並且題下蓮花咒語,以佛蓮凈化溫氏的煩憂。

因為玉鐲內側不好雕刻,弄不好就會琢裂玉面,所以楊毅又花重金尋瞭能工巧匠,才雕出瞭這樣如花蕾包裹著的兩個字,也代表瞭楊毅當時對溫氏獨一無二的心意。

那時溫氏每次炫耀,陶慧茹都是表面含笑,可心裡卻酸澀難忍得很。

後來,溫氏瘋瞭,她如願做瞭楊傢兒媳婦,可她問起那祖傳的要給長媳的玉鐲時,楊毅卻輕描淡寫地告訴她,鐲子讓溫氏摔壞瞭。

陶慧茹雖然有些不甘,卻也信以為真。

可萬萬沒想到,有一日,她會在另一個小婦的手腕子上見到類似的壓痕!

當楚琳瑯的目光撥轉過來時,陶慧茹不露痕跡地垂下瞭眼眸。

可是她的心卻是一路跌到瞭谷底。

她敢肯定,那篆體絕無僅有,不會雷同,也就是說楚琳瑯的手裡有那個楊傢祖傳的玉鐲子!

去瞭江口好不容易被湮沒的疑問,再次在陶慧茹的心底瘋狂升騰生長。

楚琳瑯跟那瘋婦是鄰居……難道是這楚氏小時,無意得瞭那瘋婦的玉鐲子?

所以酒宴之後,她想要找這楚氏聊聊,探探她的口風,問出她之前戴的是什麼玉鐲子。

卻不曾想,無意中聽到陶雅姝跟楚琳瑯問起瞭那個夫子。

這原也沒有什麼,因為這二人並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不過尋常的同窗閑聊關心著自己曾經的夫子。

當初在綠洲遇險時,陶慧茹可是看過她的這個侄女給廖靜軒噓寒問暖地送藥換藥。

隻是當時兵荒馬亂,大傢都不拘小節,彼此照顧傷情,誰也管顧不得這些瞭。

是以,陶慧茹也不太在意。

可她這個侄女,向來都是不說一句閑話的。她好不容易出宮一趟,拉著楚琳瑯躲起來閑聊,卻隻重點問夫子,必定十分在意這個人瞭……

想到這,陶慧茹倒是失笑恍然——鬧瞭半天,她傳瞭半天的閑話,居然傳錯瞭對象!

她那個愛幹凈到瞭極點的侄女,中意的卻個是嗆毛拖把一樣的邋遢男人。

陶慧茹忍不住笑瞭一會,她的兒子陶贊卻尋瞭過來:“母親,你在笑什麼?”

陶慧茹理瞭理兒子的衣襟:“沒什麼,就是撿瞭些別人的笑話……對瞭,我已經跟太子求瞭恩典,讓你去皇寺官廟領瞭祭祀閑差。雖然官職不高,但能熟悉祭祀流程,對人也大有裨益,你這幾日就不要出去玩耍,將祭祀的章程背上一背。”

陶贊一聽,頓時不樂意瞭:“母親,你都是半個出傢人瞭,怎麼還要把我也弄到那等化外之處,也要讓我出傢?”

陶慧茹聽瞭,臉色繃緊道:“胡說八道!難道官寺祭祀的官員都是和尚?這等清閑的差事,一般人想求還求不到呢!那孔子當年不也是曾入太廟為官?文雅得很!”

上次她為兒子求官,卻遭到瞭陶國公的申斥。

陶慧茹雖然有些憤恨,卻知道自己兒子身為楊傢孫輩的身份,的確是繞不開的門檻。

而且眼下邊關吃緊,誰也不知接下來會不會有戰事發生。能謀求一個皇寺的閑差,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在楊毅離她而去的這麼多年裡,陶慧茹將全部寄托都交付到瞭兒子的身上,自然也要為他殫精竭慮,考量前程。

因為無意發現瞭侄女隱晦心事,陶慧茹也不好上前去問楚琳瑯瞭。

想到這,陶慧茹便帶著兒子與主傢告辭,出瞭王傢的大門。

那玉鐲是壓在她心頭的磨盤,既然來不及問楚琳瑯,她也有法子,倒是可以問問另一個當事人。

於是她打發兒子先回去,卻轉身讓小廝遞瞭條子送到驛館,而她則在城中一處幽靜的茶館,包下瞭整個二樓,耐心地等著人來。

不多時,一個偉岸人影出現在瞭樓梯口處,然後便抬腿入瞭包房雅間。

“不是說好瞭若無要事,你不必來尋我嗎?”

聽著男人的問話,陶慧茹怒火中燒,卻強自按壓火氣,突如其來地問道:“你們楊傢祖傳的玉鐲子,並沒有碎,而是給瞭她的兒子吧!”

來者正是楊毅,此時他摘下瞭黑色兜帽,露出瞭犀利深邃的眸,卻因為陶氏突如其來的問而微微瞇起瞭眼。

他剛想開口說,那鐲子早就碎瞭,陶氏卻急急打斷他道:“楊毅,你我之間的信任已經如履薄冰。我不是溫氏那種蠢女人,聽不得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所以你回答我之前,最好三思,莫要毀瞭我對你最後一點信任。”

楊毅並不知道陶慧茹是在詐他,他也不清楚陶慧茹為何有這一問。

不過陶慧茹說得對,他現在人在京城,不想節外生枝,另外這陶氏與他還有用處,他並不想太早與她翻臉。

所以他想瞭想,誠實回道:“應該是吧……”

陶慧茹聽楊毅改口,氣得心血翻湧。

原來那玉鐲果然還在,那他當年不肯給她,是何意思!

她暗自按捺心裡的鬱氣,又篤定道:“這玉鐲後來在她兒子的手裡吧?”

楊毅瞇眼沒有說話,看那樣子似乎從他的嘴裡撬不出別的瞭。

可是陶慧茹卻索性放膽子一詐:“她的兒子既然還活著,你這次回京有沒有特意看他?”

楊毅依舊瞇眼,沒有說話,似乎在掂量著自己這位前妻究竟知道多少。

這下子,陶慧茹心中完全瞭然!

若那個據說生病夭折的兒子不在,又或者他並不在京城,楊毅都不會是這樣的反應。

想到這,心思流轉,陶慧茹索性印證一下心中久藏的疑惑:“怎麼?司徒晟看到你難道不高興?”

楊毅真是沒有料到陶慧茹居然認出瞭司徒晟是溫氏的孩子,他不由得蹙眉問道:“你究竟想要怎樣?”

陶慧茹也是沒想到,自己這一詐之下,全都印證瞭。

想到那司徒晟就是楊毅跟自己成婚後,跟溫氏不清不楚生出的外室孩子,憋悶多年的怒火,全然爆發瞭。

她一下子沖瞭過去,揚手跟瞭楊毅一個嘴巴,並且低聲怒吼:“你這個混賬!你可拿我當瞭楊傢的正妻?居然將傳傢的玉鐲給瞭那個孽種!你欺我太甚!”

說到這,她還不解恨,反手還要再給楊毅一下,可是沒想到楊毅卻回手給瞭她一嘴巴:“你也配叫他孽種?他楊傢的嫡長子,他母親鐲子,他有何拿不得的!”

他這一下,可沒太收力氣,陶慧茹被打得踉蹌後退,一下子跌坐在瞭地上,卻不由得恨恨道:“他……是你們楊傢的嫡長子?那我的贊兒算什麼?”

楊毅並不知陶慧茹誤會司徒晟是溫氏在江口生下的孩子,隻是繼續道:“他由我父親撫養帶大,為何不是嫡長子,難道你這個身份尊貴的續弦所生才配做嫡長子?”

陶慧茹顧不得理會他的挖苦,一時瞪大瞭眼睛:“他……他是楊戒行?他沒有死?”

楊毅這時也聽出不對來瞭,蹙眉道:“你不是認出瞭他?他不是楊戒行,還會是誰?”

這下子,陶慧茹原本的怨毒一下子就憋在瞭嗓子眼。

如果司徒晟是私生子,她自然有立場跟楊毅鬧一鬧。可他是楊戒行啊!是溫氏在婚內給楊傢添的長子,是楊傢名正言順的嫡孫。

可是就算這樣,楊毅也敢打她?難道他不知,隻要她願意,就會叫他們父子二人鋃鐺入獄?

她這麼想時,楊毅已經走到她面前蹲下瞭身子:“上次我便跟你分析過厲害幹系。我不追究你當年跟太子串謀,給我楊傢釜底抽薪的過錯,可你也該守口如瓶,好好過你的日子。畢竟我一旦事發,必定會掀起無謂波瀾。你若揭發戒行那孩子,就不怕將你的贊兒也牽扯進來?畢竟那個狗皇帝若是察覺,我的兒子在他身邊蟄伏這麼久,他可是夜裡會做噩夢,必定要將我所有的種兒都斬草除根的!”

他跟她的那段姻緣,是陶氏利用他跟溫氏的矛盾,精心謀劃算計來的,本就沒有太多的溫情。

而如今曾經的夫妻再次見面,彼此都迫不及待尋找對方身上的軟肋短處拿捏。

陶慧茹的短處,就是她的兒子陶贊。

楊毅說得不錯,若是司徒晟的身份一旦暴露,那麼贊兒很有可能也會被陛下猜忌,招來殺身之禍!

想到這,她真是暗自將牙咬碎,冷笑一聲道:“是嫡長子又如何?你可知道他將你傢祖傳的玉鐲給瞭誰?”

看楊毅並不知情的樣子,陶慧茹冷笑道:“他如今跟個二婚的楚姓商婦勾搭成奸,還將鐲子也給那婦人……真不虧是你的兒子,跟你挑女人的眼光一樣,門當戶對的不要,偏往下賤處尋找。你們楊傢的長兒媳還真是讓人越發開眼瞭!”

楊毅聽瞭這話,不禁又瞇起眼睛,這才知道陶慧茹是如何認出瞭司徒晟的。

想起司徒晟當初極力跟那婦人撇清關系的樣子,他居然還信以為真瞭,楊毅不禁有些怒火中燒。

楊傢滿門的血海深仇未報,那小子卻沉溺在溫柔鄉裡,還找瞭那麼不堪的女子!

陶慧茹看著楊毅臉上隱隱的怒意,臉上的痛意似乎都稍微減瞭些。

她站起來身來,優雅地撣掉灰塵,狀似無意道:“我看那孩子的性格也跟你像極瞭,隻要是自己認準的女人,不撞南墻都回不瞭頭。你若出面阻止,恐怕適得其反。不過是個頗有些姿色的商婦,跟前些日子在驛館死瞭的歌姬有何區別,都是死過無痕的下賤女子罷瞭,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聽瞭這話,楊毅轉頭冷冷看向她,似乎在揣度她話裡暗示的意思。

陶慧茹如今早懶得在他的面前裝什麼賢惠婦人瞭,這麼多年的深閨幽怨,早就將她對楊毅滿腔的愛意化為瞭蛇蠍般的毒心腸。

她索性再挑破些,微笑地挨著楊毅的耳旁道:“你們這些荊國使節回去時,也不好兩手空空啊!那婦人在京城開瞭一傢店鋪,白日回去守店,你也要盡一盡地主之情誼,帶他們買些土產回去啊!”

那個苛察好色暴虐,若是看見瞭楚琳瑯那種姿色,怎麼會輕易放過?若是楚氏不從,隻怕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而依著大晉現在與荊國急於化解幹戈的架勢。隻怕那楚氏被苛察弄死,都會有人出面壓制。

楊毅猛地推開瞭她,眼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厭惡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的心思這麼歹毒?”

陶慧茹冷冷一笑:“我不是在給你出主意嗎?至於用不用,就全看你自己瞭。再說瞭,心思不歹毒的,已經被你這個負心人給逼瘋瞭!我好心為你們父子可別不識好歹。畢竟那司徒晟到底是我贊兒的同父兄長,他若官運亨通,焉有不提拔他弟弟的道理?”

說到這,陶慧茹懶得再跟楊毅多廢話,隻帶著紅腫的半邊臉,梗著脖子,維系著陶傢嫡女的驕傲,徑自下樓去瞭。

楊傢出事後,她帶著兒子便是在夾縫中生存,若是軟弱任人欺凌,如何能拉扯兒子長大?

真以為她沒有靠山,可以肆無忌憚地踩在她們母子的頭頂上?

凡是對不起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楊毅現在背靠荊國,又會牽連到她的兒子,她也隻能對他和司徒晟投鼠忌器。

依著蘇氏的腦汁,若不是楚琳瑯挑破,她何曾會跟自己翻臉?

想到今日喜宴上被眾人冷落的羞辱,陶慧茹絕不會放過楚琳瑯這個始作俑者!

依著她對楊毅的瞭解,他絕不會容許兒子脫離他的掌控。

而且楊毅一直盼著荊國與大晉一戰,直搗皇城,殺瞭狗皇帝報楊傢滅門之仇。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兩國議和。若是苛察再行鬧事,糟蹋瞭司徒晟的心頭肉,隻怕司徒晟也不會任著這個苛察活出走出大晉。

如此一來,和談破裂,楊毅正好遂瞭心願。

陶慧茹太瞭解這個昔日枕邊人瞭。就算他對那個楚氏還未動殺心,卻也不會放過這等能挑撥兩國關系的好機會!

想到這,陶慧茹坐在搖曳的馬車裡再次失笑出聲。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個巧舌如簧的楚氏,要如何應對這些上門的虎狼!

再說楚琳瑯,那日參加瞭關金禾小姐的婚宴後,便與陶雅姝依依不舍地告別瞭。

據說在陶傢的推動下,最近朝臣向陛下請願立後的呼聲不斷。

當然這也是在朝堂上為陶傢再出一個皇後大造聲勢。

陶雅姝避無可避,隻能在出宮的片刻,能得些喘息的功夫。不過她也將之前奢望著能以女官身份熬到出宮的奢望掐斷瞭。

身為陶傢嫡女,這是她的宿命,逃是逃不掉的。

陶傢如此下血本,怎麼能讓她這枚重要的棋子逃脫位置?

陶雅姝並沒有拿自己這些無望的心事煩擾閨蜜好友,不過卻提醒她,要看住司徒晟。因為喜宴是最愛拉對保媒的關卡,似乎司徒大人身邊圍瞭不少京城裡好做媒人的夫人。

楚琳瑯卻微微一笑,並沒有跟陶雅姝說她已經跟司徒晟定婚的事情。

倒也不是信不過陶雅姝,隻是她覺得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以後說不定能給司徒晟一個回旋的機會。

若是將來有一日,他心中的抱負可以施展,身份大白天下,再無身世拖累。也許他會發現自己能選擇得會變得太多,而不局限在,苦難裡相知的鄰傢女郎。

楚琳瑯並不後悔跟司徒晟訂婚,卻想給他一個反悔的機會。

秉承著這樣的心思,就算知道司徒晟身邊有媒婆環繞,楚琳瑯也努力不讓這些事情占據她的大部分思緒。

因為正好趕上瞭月末攏賬,所以她平日大部分時間都是回京城店鋪裡對賬。

今日的生意似乎很好,不斷有人湧入。

就在楚琳瑯在後堂撥拉算盤的時候,突然聽到前廳異常喧嘩,似乎一下進瞭許多人。

她忍不住站起身,往門簾外探看。為首的幾個人穿戴都是荊國人的打扮,一個個說話破馬張飛的樣子,帶著關外的粗魯囂張。

他們甚至驅趕走瞭其他客人,表示不許他們耽誤首領買東西。

楚琳瑯並沒有去迎,而是讓掌櫃領著夥計接待來客。

她則上瞭二樓往下探看,認出他們坐的馬車正是城裡驛館的。看來這些人正是那些入城談判的荊國使節。

聽他們的意思,打算趁著離開京城前,再選買些佈料首飾,回去帶給姬妾們。

楚琳瑯聽司徒晟說起過,他們這次來,宛如遊山玩水。聽說除瞭與朝廷談判外,其餘的時間都是在驛館裡通宵宴飲,歌姬不斷。

還有位苛察來使,為人尤其好色又暴虐。

聽說前些日子,苛察醉酒,居然將一個陪酒歌姬給折磨致死瞭。也不知這一群人裡,有沒有那個苛察。

琳瑯隱在門簾後,細細觀察著他們,發現那些荊國侍衛基本環繞在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旁。

這個高大的猛漢是典型的荊國人長相,虎背熊腰,豹眼闊鼻,滿臉的橫肉。

他正不耐煩地看著店鋪的貨品,氣哼哼地對身旁侍衛長道:“不是說去附近的酒樓喝酒嗎?怎麼你帶著我來這裡?”

那侍衛長趕緊解釋道:“是虎都烈統領特意囑咐我去酒樓時,順路來這傢店鋪看看,順便再買些禮物給傢裡的親眷帶去。”

“哼,不虧是靠睡女人保命的窩囊廢,走到哪都想著怎麼討好我們嬌滴滴的公主……”

就在這時,男人突然不說話瞭,隻色瞇瞇地看著剛剛從店鋪外走進來的冬雪。

冬雪方才去對面的街上給楚琳瑯買酒釀甜團去瞭,結果回來時,正趕上這麼一幫子人。

當楚琳瑯下樓隔著門簾瞟見那個為首的荊國人色瞇瞇地打量冬雪的時候,便暗叫一聲糟糕!

《醉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