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濕 第九章 毒入相思

那幕達大會終於到瞭結束之時,最後一晚北帝蕭崇在金頂帳篷內宴請群臣,封賞大會上選出來的勇士。拜蕭胤所賜,作為北朝太子的心愛之人,花著雨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黃昏時分,花著雨隨著蕭胤一起去赴宴。她知曉,今夜註定會是一個不平靜的夜,不知有多少人的鮮血,將要灑在這片草原上。

蕭胤特意囑咐她,要她戴上昨夜他送給她的手鏈,他要她什麼也不要做,隻需配合他的行動,那便是幫瞭他的大忙。

皇帝所住的金頂帳篷就是與眾不同,非常宏大華貴。帳內鋪著紅毯,擺放著長長的桌案。

花著雨被蕭胤領到裡面,拜見瞭北朝皇帝和夜妃。

北帝端坐在幾案旁,一雙星目閃著犀利的光芒,深深地落在花著雨身上,劍眉一擰,深沉威嚴地說道:“胤兒,這個女子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費盡心機苦求?”

北帝不愧是蕭胤的老爹,這份霸氣和狂傲倒是和蕭胤如出一轍。他望向花著雨的目光,是那樣凝重和深沉。顯而易見,他本就不滿蕭胤為她去摘雪蓮。如今,蕭胤為瞭她深夜大醉被刺客所傷,又在她的帳篷外夜夜拉琴,這些傳言定也傳到瞭他的耳中。

“是啊,雖然南朝來和親的公主被刺客所殺,但是殿下不能隨意到南朝找一個女子代替啊。難道殿下就隻喜歡南朝的女子?我們北朝可是有許多出類拔萃的姑娘呢!”夜妃在北帝身側煽風點火地說道。她已經除下瞭日間蒙面的珠紗,露出一張妖嬈嫵媚的容顏。

“父皇,有些事兒臣今夜正要稟明父皇。此番,兒臣之所以能夠收服三大部落,統一草原,都是丹泓的功勞。原本兒臣已經大敗,三大部落眼看便要攻到上京,是憑借丹泓的良策,兒臣才得以反敗為勝,大捷而歸。但是,丹泓不要兒臣將她的功勞道出,不求任何賞賜。父皇,兒臣以為這樣大智大慧、淡泊名利的女子才是兒臣日後的賢妃。”蕭胤緩緩說道。

“朕還以為此女隻憑天籟般的歌喉便讓胤兒癡迷至此,卻原來如此。”北帝連連點頭,冷峻的面容頓時和緩瞭不少。

北朝與南朝不同,對於門第並非特別看重,若非政治聯姻,是可以自由選擇自己心愛之人的。而且,北帝極是重視人才,隻要有才德,無論男女,都是可以入朝為官,為朝廷效力的。

夜妃聽瞭蕭胤的話,美艷的臉上頓時浮起一絲不快。

北帝卻心情甚好地對花著雨連連誇贊,隨後讓蕭胤帶著花著雨坐在瞭他的下手。

宴會開始,北帝先是賞賜瞭大會上選出的勇士,接著便宴請瞭朝中的重臣還有東燕來的瑞王鬥千金。

北朝的膳食雖沒有南朝的精致,卻也極為美味。幾案上擺滿瞭大盤大盤的手抓肉、奶|子酒,還有烤好的金黃色全羊,滿帳都是馥鬱的烤肉香氣。

花著雨自是無心吃喝,妙目環視四周。隻見夜妃身側端坐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娃。他極是乖巧的樣子,也不多說話,拿著小刀,靜靜地切著面前的羊肉吃。這個男娃應該是夜妃的兒子,蕭胤的異母兄弟蕭鹿瞭。倒是人如其名,如小鹿般可愛乖巧。

鬥千金所坐的位子在花著雨的對面,他一邊品酒,一邊和北朝的官員談笑風生,他似乎很容易便和別人談到瞭一塊。

蕭胤坐在花著雨身側,俊美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深邃的紫眸中,透著若有似無的冷凝之意。他極是體貼地用銀質小刀切下一片片羊肉放到花著雨面前的碟子裡,又給她的酒盞中斟滿美酒,溫柔地笑道:“嘗一嘗這烤肉,你在南朝一定沒有吃過,極是美味。”

蕭胤的溫柔體貼引來帳內其他人的註視,花著雨隻得執起酒杯淡笑道:“謝謝殿下。”她執起酒盞,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北朝的酒很烈,她在戰場上沒少飲燒刀子,所以非常豪爽地飲幹瞭杯中酒。

眾人瞧著她面不改色,望向她的眸光中,都帶瞭一絲驚異和贊嘆。

花著雨淡淡一笑,緩緩將手中酒盞放下。手鏈上的金鈴隨著她的一舉一動,發出清脆的丁零聲。

夜妃的眸光倏地一凝,定定瞧著花著雨腕上的手鏈,臉色陰晴不定地道:“殿下果然深情啊,竟將這手鏈送給瞭丹泓姑娘,丹泓姑娘可要收好瞭啊!”

花著雨不知夜妃何以對她的手鏈如此關註。但是,今夜蕭胤是特意囑咐她戴上此手鏈的,這手鏈定有玄機。

蕭胤淡淡笑著起身道:“說起來還是要多謝夜妃娘娘慷慨,將我母後的手鏈歸還給兒臣,否則哪裡能送給丹泓呢?”

北帝聞言,眸光也凝註在手鏈上,似乎在追憶著什麼。

酒過三巡,花著雨突然感到胸口有一股逆氣沖擊上來,伴隨著一種陌生的感覺悄然騰起,先是手腳有些發軟,繼而,那種激流般的痛楚從胸口慢慢升起。

花著雨慢慢地攥住瞭拳,平定心神,試圖用內力將這種陌生的感覺壓制下去,然而,那種感覺就好似火種一般,隨著她的壓抑,整個身子,似乎從內到外都燒瞭起來。

“丹泓,你怎麼瞭?”耳畔響起蕭胤焦灼的聲音,一個溫熱的胸膛攬住瞭她,“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醉瞭?要不要叫禦醫?”

花著雨心中清楚,這點酒,還醉不倒她,她一定是中瞭什麼毒。

“她身子還真是嬌弱得很,這麼點酒就醉瞭!還用叫禦醫?”夜妃嬌媚的聲音冷冷傳瞭過來。

宴會上本就有禦醫在場,聞言忙過來給花著雨診脈。身體雖然難受至極,但腦袋卻清楚得很。她不知自己中的什麼毒,但卻清楚地猜測到,這便是蕭胤所要求的配合他吧。

從送雪蓮開始,到深夜醉酒,再到帳外拉琴,當眾送手鏈,所有的一切,她都明白瞭過來。

原來,一切都是計!

花著雨壓抑著身體的不適,仰首看蕭胤,他也低首看她,俊美的臉上滿是焦灼和擔憂。禦醫在一側輕聲問道:“丹泓姑娘,可否將近幾日的膳食說與本官?”

“丹泓的膳食都是本太子命回雪送過去的,回雪,你來將丹泓近日的膳食說與禦醫聽。”蕭胤凝眉吩咐在一側隨侍的回雪。

回雪緩步走瞭過來,將花著雨的膳食詳細向禦醫說瞭一遍。禦醫聽後,凝神思索片刻,問道:“那除瞭膳食,丹泓姑娘有沒有吃過別的什麼東西?”

花著雨凝瞭凝眉,她心中清楚,膳食肯定沒有問題,毒藥一定和她手腕上戴著的手鏈有關。否則,方才來赴宴時,蕭胤就不會囑咐她今夜一定要戴上這手鏈瞭。這手鏈必會將夜妃牽連進來,不過,她想不明白的是,夜妃下毒害她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就算蕭胤極其寵愛自己,這罪名也不至於能扳倒夜氏一族吧!

“沒有。您能告訴我,到底我中的是什麼毒,會不會死?”花著雨故意抬手,一把拉住禦醫的衣袖焦急地問道。

手腕上的鈴鐺在花著雨的劇烈動作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帳篷內,格外清晰。果然,禦醫的眸光頓時被花著雨腕上的鈴鐺吸引,他凝眉問道:“請問姑娘,這手鏈可是近幾日才戴上?”

“這是本太子昨夜送給丹泓的,是母後留下來要本太子送給心愛女子的定情之物!”蕭胤低沉地說道。

“殿下,能否讓本官看一看這手鏈?”禦醫朗聲問道。

“禦醫,這手鏈肯定是沒有問題的,難道說母後還會害自己未來的兒媳嗎?”蕭胤一邊淡淡說道,一邊伸手,將花著雨腕上的手鏈摘瞭下來。

禦醫接過手鏈聞瞭聞,轉身一臉凝重地對北帝道:“陛下,丹泓姑娘並非是醉酒,而是中瞭相思引的蠱毒!”

禦醫的話音方落,花著雨便覺體內又一波燥熱襲來,燒得她心神恍惚,胸口開始劇烈起伏。

蕭胤啊,你真是夠狠!這相思引究竟是什麼蠱毒,竟然真的下到瞭她身上?

蕭胤一直攬著她的腰肢,似乎感覺到瞭她的不適,低首看瞭她一眼,手臂摟得她愈發緊瞭。

“相思引?這是什麼毒?”北帝凝眉問道。

“相思引是一種專門針對女子的蠱毒,中瞭此蠱毒的女子,起先並不會有任何反應和不適,但是,過瞭二日之後,便會發作。丹泓姑娘所中的相思引蠱毒,是種在這手鏈的鈴鐺之中的,從鈴鐺的縫隙之中,透過肌膚滲入到體內。殿下是昨夜送與丹泓姑娘手鏈的,按說今夜不該發作,但是今夜丹泓姑娘飲瞭大量酒水,提前催發瞭蠱毒。相思引發作之時,和中媚藥是一樣的,不管是發作之前,還是發作之時,隻要和男子一夜纏綿,這蠱毒便會傳到男子身上。此蠱毒對女子無害,但對男子卻是致命的。”禦醫拿著手鏈向北帝敘說相思引的毒性,帳內一片可怕的靜謐。

花著雨聽瞭禦醫的話,心中一片瞭然。就說呢,害她不足以扳倒夜氏一族,隻有謀害太子才可以。

“這麼說,給丹泓姑娘下毒之人,是為瞭毒害殿下?”有人朗聲問道。

“是啊,殿下若是因此不明不白被害,罪名必定由丹泓姑娘來背,這下毒之人倒是用心良苦啊!此事,請陛下一定要徹查。”說話的,應當是朝中擁護蕭胤的大臣。

北帝瞇眼,目光冷肅地望向夜妃。“沒想到,你終究是容不下胤兒。”北帝沉穩有力的聲音悠悠傳來,伴隨著凜冽的怒意。

“陛下,不是臣妾做的,那手鏈陛下賞賜給臣妾不到兩月,陛下不是就要臣妾轉賜給太子瞭嗎?這兩年,這手鏈一直都在太子手裡,怎會是臣妾下的毒?那蠱能保存兩年嗎?一定是他自己下的毒,來誣陷臣妾的!”夜妃跪倒在案前,哀怨地說道。

“你不要以為朕什麼也不懂,隻要鈴鐺中有養分,那蠱是可以存活好幾年的!你說是胤兒自己做的,他對這女子如此珍愛,為瞭她不惜爬雪山奪雪蓮,你以為他會對自己苦苦追到的女子下毒?我早知道你一直容不下胤兒,但還是沒想到你會這麼狠心,此番胤兒剛剛立瞭大功,你就要奪他的命瞭!”北帝一字一句說道,凜冽的殺機,伴隨著他的聲音,在帳內緩緩彌漫開來。

接下來的話,花著雨聽得不甚清楚瞭,因為相思引的毒性,已經完全發作。她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手腕,一直掐得手腕出瞭血,才保持瞭一絲清明。她知道,蕭胤的計謀終於成功瞭。

“禦醫,你快說,此蠱毒可有解藥?”蕭胤一把拉住禦醫的袖子,急切地問道。

“殿下,此蠱對女子無解藥,因為最終對女子並無傷害,所以她隻需熬過今夜便好。但是,殿下若想解除她的痛苦,卻是有解藥的,您可以事先服下解藥,再和她圓房便可。”禦醫神色凝重地說道。

蕭胤聞言,將花著雨緊緊裹在懷裡,向北帝施禮後,轉身出瞭帳篷,再不管帳內之事。

帳篷外的冷風襲瞭過來,花著雨身上有一瞬的涼爽,但也僅僅是一瞬而已。片刻後,難言的痛楚伴隨著燥熱在她體內到處亂竄。

“殿下,丹泓今夜的表現,您還滿意吧?我的諾言算是完全兌現瞭吧?”花著雨唇角漾著疏離的笑意,喘息著問道。

蕭胤在那幕達大會上,對她萬般寵愛,讓每一個人都認為,她是他心愛的女子。再在眾目睽睽之下,送給她手鏈。而他,卻在手鏈中下瞭蠱毒。

如今,這手鏈終於成瞭他成功扳倒夜妃的關鍵之物。而她這個重要的棋子,他用得也是得心應手。

一會兒冷漠無情,威嚴霸氣,一會兒溫柔體貼,寵溺愛戀,轉眼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如此的深不可測,這一生,她但願永不會與此君為敵。

這個計策,他一定籌謀瞭很久吧。應該是從兩年前他從夜妃手中接過手鏈起便開始籌謀瞭,他所謂的配合他,就是要她中毒。不過,如果她不出現在北朝,那這個計策中的棋子會是誰?她很想知道,她又做瞭誰的替身?

“為何要選我?因為我是一個無依無靠沒有背景的女子?還是,因為我的諾言,因為我答應過要幫你,所以你便這麼肆無忌憚地利用我?”花著雨輕緩地問道,語氣裡沒有一絲恨意和怨意。因為,這些日子,她經歷太多,她已經習慣別人待她不好瞭。相反,前兩日,蕭胤待她一反常態得好,倒是令她頗不習慣。

蕭胤依然抱著她快速走著,隻是,手臂卻將她托瞭托,讓她躺得更為舒服些。“讓你受苦瞭,”他低首,沉緩地嘆氣,“我不會因為你無依無靠就欺辱你,更不會因為你的諾言而隨意利用你。這一次,我實在是不得已。因為,隻有你這樣的女子,父皇才會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你。否則,換瞭任何別的女人,這個計謀都不會成功。”

花著雨揚瞭揚唇,她真想笑出聲來。蕭胤的話,算不算誇贊她?“多謝殿下這麼看得起丹泓,能為殿下出一份力,是丹泓的榮幸,丹泓真是高興得很啊。”

夜已經深瞭,淡淡的月色如清霜般傾瀉而下,籠罩著蕭胤俊朗的臉部輪廓,幽深的紫眸中瀲灩著深深的愧疚。他聽到花著雨的話,抱著她的手臂顫瞭顫,摟得她愈發緊瞭。

“如若有一絲可能,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可是,你也知道,我這次統一草原,立瞭大功,已經引起夜氏一族的忌憚之心鹿弟年齡尚幼,父皇身體又不好,我若再不下手,北朝大權便會落在他們手中。夜妃娘傢勢力極大,父皇又寵愛夜妃,而夜妃的破綻又太難找瞭,所以,我不得不貿然動手。”他靠在她唇邊低語,呼出的氣息拂在她燒得滾燙的臉上……

花著雨一直壓抑著的陌生情潮再也壓制不住,傾瀉而出,火燒火燎襲瞭上來。

這種感覺,如此陌生,如此可怕。她忍不住呻|吟出聲,迷糊中竟然伸出手臂,鬼使神差地探到瞭蕭胤的衣襟裡……咣當一聲,是帳篷大門被踢開的聲音。

花著雨被這聲巨響驚得一震,瞬間清醒瞭些,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飛快地將手從蕭胤的衣襟裡抽瞭出來,毫不猶豫地一口咬在手腕上,直咬得鮮血橫流,痛楚難耐,她依然不肯松口。她隻怕一松口,便再次陷入到恍惚之中。

她瞇著雙眸,看清這裡並不是她的小帳篷,而是一頂大氣華貴的帳篷。

這裡,似乎是蕭胤的地方。

“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花著雨大聲說道,話一出口,那聲音竟是說不出的低啞魅惑,好似根本不是她的嗓音。

“沒有本太子的吩咐,天塌下來也不許任何人來打擾。流風,你們幾個,派人守著這裡。”蕭胤冷聲吩咐道,緊緊地關住房門,抱著花著雨,大步到瞭屏風後,將她放到瞭床榻上。

花著雨一脫離他的懷抱,便試圖站起來離開這裡,可是身子似乎已不再是她自己的瞭,早已經不聽她的使喚。甫一抬腳,便跌倒在地面的氈毯上。

她蜷縮在深紅色的氈毯上,衣衫早已在方才無知覺時,被她自己撕扯開瞭。墨發披垂,襯得她紅唇嬌媚,肌膚白膩。她猶若一朵暗夜悄然綻放的罌粟,散發著致命的風華。但是,她因為咬著胳膊,神智並沒有迷失。她幾乎是惡狠狠地瞪著他,一字一句很冷很慢地說道:“蕭胤,你若是敢動我一個指頭,我明日便閹瞭你。”

蕭胤一顫,他承認,他的確對她起瞭非分之想。方才,他抱著她時,他感覺到她真是瘦得可憐,但是,那樣纖瘦清妍的身子卻似乎是有魔力一般,讓他忍不住想要一摸再摸。而現在的她,更是讓他幾乎把持不住。然而,她的話,還是猶如一盆冷水澆到瞭火苗之上,熄滅瞭他的渴望。

他退瞭兩步,坐到瞭椅子上,抱臂說道:“放心,我蕭胤不缺女人,所以,我從來不會強迫女人,但是,我也從來不會拒絕女人。如果,是你忍受不住,自己爬過來,可不要怨我。”

“放心,我絕對不會的!”花著雨冷冷說道,松開口,又換瞭一個手腕咬瞭下去。

蕭胤望著她,劍眉微微皺瞭皺。他看著她手腕上不斷淌下來的鮮血,他覺得內心深處某個地方開始痛瞭起來,似乎她咬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他的心。

如果能,他覺得自己願意代替她來受這份折磨。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

相思引不是普通的媚藥,否則,隻要將她扔到冷水之中泡一晚,再輔以內力,便可以使藥力消失。可是,相思引是一味蠱毒,一旦發作,就隻有兩個法子,要麼忍受,要麼和男子纏綿。

花著雨被情欲折磨得她幾乎昏過去,但是,那蠱毒的痛楚卻讓她保持瞭十分的清醒,讓她清醒地忍受著情欲和蠱毒的雙重折磨。

她覺得全身到處都疼,但是,她卻無法逃,隻能忍受。可是,她實在忍無可忍。

花著雨猛然伸掌,拍向身側的床腳,隻聽啪的一聲,上好楠木制作的床榻便嘩啦一聲,傾倒在地。床榻上的玉枕骨碌碌地掉下來,碎落一地。不遠處的屏風,受到她掌風的波及,搖晃瞭幾下,終於,也倒在地上。

她再出掌,隻聽得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過瞭一瞬,再看時,蕭胤的帳篷內,已經是一片狼藉不堪,沒有一件完好無損的物品瞭。自然,蕭胤若是物品的話,除外。

花著雨喘息著望向蕭胤,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因情欲折磨而水波瀲灩的眸中,折射著凌厲敏銳的光芒。她忽然唇線上揚,微微笑瞭,那笑容慵懶到極致,清冷到刻骨。

“殿下,看在丹泓也算是幫瞭你大忙的分上,請你出去!”她緩緩說道。

蕭胤坐在椅子上,深深的眸光好似黏在瞭她身上。這樣的她,讓他心痛,也讓他挪不開眼。

他從椅子上長身立起,面色復雜地望著花著雨,望著她的皓腕上,那一道道慘不忍睹的咬痕和鮮血。

他實在無法描述此時自己心中的感覺。他原本並不知相思引的藥力竟厲害到這種程度,他見識過她的堅韌,原以為她能忍受得住,可是,她竟痛楚至斯。

蕭胤伸手從貼身的衣兜中,拿出來一枚黑色的藥丸,仰首吞瞭下去。他心中清楚,一旦服下解藥,和她一夜纏綿,解除瞭她的痛苦,自己今夜的計謀就會自行戳穿。因為,這相思引的解藥可不是人人都有的,除非是下毒者。但是,他現在卻顧不得瞭。

帳篷外已經殺聲震天,他心中明白,定是夜妃父親夜狄率領禁衛軍反叛瞭,夜狄早就居心莫測,此次他陷害瞭他們夜傢,他如何能心甘情願被擒?

外面喊殺聲不一會兒便到瞭帳篷外,咫尺之間,他卻端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一雙深邃的紫眸隻緊緊望定瞭花著雨。

他在等。

待方才服下的解藥藥力開始起作用時,他長身而起,將身上的外袍除下,向花著雨緩緩走去。

男子的氣息一點一點,緩緩向花著雨迫近。直到離她咫尺之遙,他伸手捂著左胸,對著她神情極其嚴肅地說瞭一番話,那是花著雨所聽不懂的語言。在這喊殺震天中,這聲音聽上去是那樣溫柔,溫柔得令人難以招架。

似承諾,又似發誓。

“蕭胤……你若過來,我……便閹瞭你!”花著雨嘶啞地說道,她不知道,縱然是說著這樣傷人的話,她的聲音卻低啞、魅惑、綿軟,就算世上再名貴的琴也奏不出這樣誘人的聲線。

“依你,不過,你可以待明日再閹!”他這樣說著,人早已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白皙的臉頰……

他的男性氣息、他的挑逗,無疑是最催情的藥,就如同在烈火上再添瞭一把幹柴,轟的一聲,幾乎所有的意識都離開瞭花著雨的身體。

她是青澀的,並不知如何去緩解自己滿身的欲望和痛楚,但青澀的她別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這樣的她,讓蕭胤全身都燃起瞭火,宛若也中瞭媚藥一般。

他翻身將她壓倒在已經塌陷在地面的床榻上,用力地吻瞭下去。

有什麼東西硌到瞭花著雨的背,讓她的意識有一瞬間的清醒,明白身上壓著一個人。

恥辱和憤怒瞬間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裡鉆瞭出來,這種感覺竟然暫時壓過瞭蠱毒的肆虐。

“滾!蕭胤你這個禽獸,滾開!”她嘶聲喊道,伸手從發髻上拔下一支簪子,向著蕭胤的後背狠狠紮瞭下去。蕭胤並未躲閃,一擊而中,簪子上有血花淌下。

蕭胤卻似乎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疼,紫眸一瞇,啞聲笑道:“怎麼,將為夫的情欲撩撥起來,你可是要負責到底的!”

“你什麼時候成瞭我的夫?”花著雨冷然笑道。

“就在剛才,我已經決定娶你瞭,如今我們就要是夫妻瞭!”蕭胤聲音低緩地說道。

“笑話,你決定娶,我就一定要嫁嗎?”花著雨冷笑著說道,“你趕快起來,要不然,我這簪子會將你脖頸上的筋脈挑破。”

蕭胤勾著唇角,悠然笑道:“就如同那一晚對付達奇一般,是嗎?”

原來,他終究是知道,對付達奇的便是自己瞭。

“既然知道瞭,你還不退開?”花著雨也不打算廢話,舉起手中的簪子。

蕭胤卻忽然好似受瞭驚般,眸光凝註著花著雨胸前,臉上浮起瞭奇怪的表情,似驚愣,似疑惑。

“這是你的嗎?”

花著雨被蠱毒折磨得腦中有些混亂,魂魄似乎飄離瞭身體,她下意識地答道:“是。”

“你的?”蕭胤慢慢地從她身上跨瞭下來。

花著雨感覺到蕭胤有些異樣,睜大眼睛,這才看清楚,他手中拿著的,是她胸前一直戴著的掛墜。

這是錦色留下的唯一一件遺物,是一個白色的掛墜,非金非銀非玉,不知是什麼材質雕琢而成,形狀也不太規則,上面似乎是雕琢著兩個字和一個奇怪的圖案,已經磨得很平瞭,看上去很模糊。

她還記得,那一夜,錦色是如何將這件掛墜戴到瞭她的脖頸上。錦色告訴她,這是她自小戴著的東西,是和傢裡人團聚的信物。她說自己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和傢人團聚,這件事,就拜托她為自己完成瞭。

錦色,那時候就已經知道代替她是會死的,她是在交代遺言。

“這個竟然是你的!”蕭胤重復道。俊美的臉在搖曳的燭火下,流露出復雜的表情。

認識蕭胤這麼久,花著雨還是首次看到他臉上呈現出這麼豐富的表情。震驚而不信,歡悅也惆悵,高興又悲傷……許多對立的情緒在他一向冷冽漠然的俊臉上交織變幻,真是說不出的精彩紛呈。

他顫抖著用床榻上的錦被將花著雨狠狠裹瞭起來,然後,緘默不語地轉身離去。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瞭一下,他踉蹌著幾乎跌倒。他離去的背影,很匆忙,甚至還有些倉皇,似乎是落荒而逃。

蕭胤離去不久,回雪便匆匆走瞭進來,一直服侍著花著雨直到天明。

這不堪回首的一夜,她終於挺瞭過來。東方破曉時,她趴在床榻上,沉入到黑暗之中。

這一覺睡得真的很沉。她在無窮無盡的黑暗裡漂泊,身子變得很輕很軟,身邊飄過許多熟悉的人影,那是她的親人和朋友,讓她留戀。

在夢裡,她很幸福,很快活,她很想沉醉在夢裡永不再醒來。可是,似乎有人不願她這麼幸福。身畔有人在說話,似乎還有杯盞落地聲,清脆而響亮地傳瞭過來。

“禦醫,你說過,隻要挺過一夜,她就會沒事瞭,為何到現在還沒有醒來?你說,她到底何時才能醒來?若是救不醒她,我要你陪葬!”強勢而霸道的聲音,不斷地咆哮著。

“殿下,您放心,她的蠱毒發作瞭一次,已經解去瞭。如今她隻是累極瞭,所以才會沉睡。等她睡夠瞭,自然會醒來。”

“可是她都睡瞭一天一夜瞭,怎麼還沒有醒來?!”

咆哮聲持續著,吵得她無法安睡。過瞭好久,才終於停瞭下來。她想,她終於可以好好地睡瞭。可是,她的手,被誰攥住瞭,攥得很緊,好痛。

“那一年,我才七歲,我在父皇送給我的掛墜上,刻上瞭你的名字——卓雅。”

“我將它親手戴到瞭你的脖子上,那時候,你好小,好軟,胖乎乎的,被阿媽抱在懷裡。你好像曉得這是哥哥送給你的禮物,朝著我揮舞著小手,笑啊笑啊,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笑得像兩彎月牙兒,真是漂亮極瞭,可愛極瞭。”

有人在她身畔低低說話,聲音很輕,好似夢囈一般,可是每一句話,她卻聽得清清楚楚。他描述的情景是那樣幸福,可是他的聲音卻那樣傷感。

花著雨的睫毛顫瞭顫,慢慢地睜開瞭眼睛。

床榻邊,坐著一個人。他握著她的手,臉埋在被褥中,隻露出一頭漆黑的發。

“你真是吵死瞭!”花著雨聲音低啞地說道,不帶這樣欺負人的,利用她也就罷瞭,還不讓人睡覺。

蕭胤聽到她的聲音,猛然抬首。

花著雨嚇瞭一跳,他那張俊美如雕琢的臉竟然憔悴至極,紫色的眼眸更是佈滿瞭血絲,幾乎變成瞭紅眸。他直直地凝視著她,眼睛都不眨,紫紅的眸中,佈滿瞭狂喜。

“你……醒瞭!”他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

花著雨隻覺得一陣痛楚,這才發現自己的兩個手腕已經包上瞭紗佈,那夜的情景頓時在腦海中齊齊湧瞭過來。蠱毒的折磨,他的強吻,他將她撲倒在床榻上,還有他最後望著她脖頸上的掛墜沉思的樣子……

蕭胤渾身一震,顯然,他想到的也是昨夜的事情,臉上頓時呈現出痛楚悔恨的神情,還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你方才在說什麼?卓雅是誰?”花著雨嘶啞著聲音問道。

“卓雅是我的妹妹,當年,父皇收服草原時,打瞭一場敗仗。那一戰,母後受瞭傷,奶娘去找藥,是我照顧妹妹,可是我卻將她弄丟瞭。我的妹妹,她就叫卓雅。她的脖頸上,戴著的就是這個掛墜。”蕭胤輕輕開口,聲音無比低柔。

花著雨猛然一震,卓雅……掛墜……他的妹妹!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錦色,竟然會是蕭胤的妹妹!

蕭胤說的話,她信。否則,那夜,已經陷入情欲之中的他怎會瞬間冷靜?

錦色最後的遺願便是找到她的親人,親人找到瞭,可是她卻去瞭。

花著雨心中酸楚至極,清眸中早已漾起瞭淚水,緩緩淌瞭下來。

蕭胤悲喜交加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妹妹,哥哥確實是禽獸,這些年讓你受苦瞭。”他將她納在懷裡,緊緊抱住,拍打著她的肩頭,柔聲低語。

《半城花雨伴君離(鳳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