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個月,羅曼才抽出空來,跟陳凱西和鐘傾城聚會。
這一個月裡,三個人都各有各忙:
羅曼忙著寫劇本和約會。
有次他倆吃一傢藏匿在胡同裡的法餐,羅曼來不及換衣服,隻能背著佈袋子穿著T恤急匆匆趕過去。即便餐廳燈光暗到隔壁桌女生拍菜都需要閃光燈,羅曼還是能分辨出自己打扮得格格不入。
她小聲對周慕孫說:你現在特別像在跟你資助的貧困學生共進晚餐。
周慕孫笑得肩膀微顫。
晚上回到他傢,羅曼一邊坐在他膝蓋上亂親一邊戲癮發作,突然,她正色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我還以為你是真的關心貧困山區的教育!”
周慕孫一秒入戲,把她的T恤領口往下扯,露出內衣一角,蹙眉說:“你怎麼穿那麼貴的內衣呢?你平時說在勤工儉學,你到底是在做什麼工作呢?”
一想到那晚的畫面,羅曼一邊切蔥,一邊露出詭秘的微笑。
“你談戀愛啦?”陳凱西用疑問句表肯定。
“哈?”羅曼裝糊塗。
陳凱西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她們今天在羅曼傢吃火鍋,之所以選址在羅曼傢,是因為她住酒仙橋一帶,鐘傾城過來比較方便——當然陳凱西不會承認,她不想自己傢沾上經久不散的麻辣火鍋氣味。
一到羅曼傢,她就敏銳地覺察到瞭一些不同:比如羅曼的碗盤都換成瞭一個比利時的陶瓷臉譜系列,客廳裡鋪上瞭毯子,擺上瞭綠植,羅曼是那種“隻在別人看得到的地方花錢”的性格,所以這個改變,隻可能是因為傢裡有瞭貴客。
羅曼覺得自己跟周慕孫的進展也到瞭可以公開的地步,所以她聳聳肩,坦然道:“你知道的呀,周慕孫。”
陳凱西頗有些為難。
之前她給鄧星野辦粉絲見面會,就是用瞭周慕孫的場地,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個慷慨有風度的朋友,但作為男朋友來考量,又是另一回事;同時她也知道,她之前規勸羅曼“珍愛婚戀窗口期遠離周慕孫”是一回事,現在人傢生米煮成熟飯,她再多嘴,一定會被解讀為嫉妒。
但她實在是對這段感情憂心忡忡,躊躇許久,她挑中瞭一個可以用來試探的問題:“那周末傅春成結婚,你們倆一起去嗎?”
為瞭洗清自己“見不得人好”的嫌疑,她趕緊先自曝一波:“我跟陳勉都沒收到邀請,可見我那個訪談把老傅得罪得徹底。”
陳凱西最近也是“喜憂摻半”:視頻倒是真正“破圈”瞭,畢竟國內綜藝不能做這麼抓馬的真人秀,而她的視頻完美擊中瞭人們的窺私欲、對階級攀爬者墜落的幸災樂禍,當然還趕上瞭“女性話題”的風口,簡而言之,她沒有競品。
壞消息當然是,不止傅先生跟陳勉絕交,闊太們也不動聲色地疏遠瞭她。
然而這點不快,很快又被另一件事抵消掉瞭:陳勉對她的短視頻創業項目表現出瞭異乎尋常的熱情。
這當然跟陳勉獨樹一幟的興趣有關,陳勉很喜歡八卦,上大學時候瀏覽最多的網頁除瞭草榴就是天涯,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最煩人裝逼,所以樂於戳穿一切虛偽的高尚、做作的美滿。
同時,陳勉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與天下為敵”的叛逆體驗瞭,當陳凱西告知陳勉,本來說好上第二期節目的吳太借口爽約的時候,她覺得陳勉眼睛裡簡直閃著興奮的光,他說:“不來就不來唄。想出風頭的人多得是。”
事實上陳凱西遲遲沒有找到下一任訪問對象,但她也不後悔,因為她跟陳勉之間重新有瞭那種“咱倆是一夥的”的感覺。
周日的婚禮,羅曼當然不知情。
為瞭掩飾自己的慌張和失落,她隻能拿不在場的鐘傾城當墊背,她跟陳凱西說:“你知道江涯把鐘傾城推薦去瞭好幾個劇組嗎?可是鐘傾城還跟林寧在一塊呢。萬一哪天被戳穿,我在江涯那怎麼做人?”
陳凱西突然很贊許鐘傾城的契約精神:明明是這麼浪蕊浮花的性格,但說瞭跟陳勉斷交,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她也深知羅曼對鐘傾城的看不慣,主要是一種“從來沒有在男人身上討到過便宜的女人對總能在男人身上得到好處的女人的嫉妒”,所以她輕描淡寫說:“這你不用擔心,事關她的前途,她肯定比你拎得清。”
確實。
林寧拍的短片入圍瞭大學生電影節,他邀請鐘傾城周末一同去頒獎現場,她祝賀瞭他,然後說,我周末有安排瞭。
林寧看向她幹凈、從容的面龐,上面甚至連愧意都欠奉。
他問她說:“你是不是對我不滿意?因為我什麼都幫不瞭你。但我在努力啊。”
鐘傾城微笑看向他:“不。我隻是對自己不滿意。”
看著他一臉的失落神情,鐘傾城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臉,語氣輕得柔得像一種蠱惑:“小寧,隻要拿獎瞭,就不會缺祝賀者的。你會玩得很開心的。”
林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鐘傾城露出一個簡直稱得上慈愛的笑容:“把心系在另一顆心上是很危險的。不要這樣。”
有那麼一兩個瞬間,林寧覺得自己看到瞭她一閃而過的碎鉆般的眼淚,但再定眼瞧,她已經是風情萬種的姐姐,她掐瞭一把他的臉說:“小崽子,玩去吧。”
鐘傾城遲到的那會,羅曼正避開陳凱西,在給周慕孫打電話。
“不行,你不能去。”他在電話裡說。
“為什麼?”
“這有什麼好去的?無非是一個不重要的熟人的婚禮,充滿瞭無聊的社交……”
“所以你是不想我在你的社交圈露面嗎?”羅曼的聲音沉瞭下去。
而周慕孫的聲音聽起來也頗為懊惱:“我是不想給別人再制造談資!”
羅曼這個時候倒是思路很清晰:“你之前的談資又不是我制造的,怎麼輪到我這就要停產瞭?”
“……這婚禮我自己都不想去,你起什麼勁啊?”
“你是覺得我拿不出手嗎?如果——”羅曼狠狠心說下去:“如果我是女明星、或者我是somebody,你是不是就願意給人制造談資瞭?”
周慕孫在那頭輕輕笑瞭一聲:“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假設呢?我明明覺得你聰明又性感。”
羅曼發出冷笑。
“再說瞭,我雖然是個淺薄的人,還不至於無聊到關心別人想法的地步。很多人還在背後指指點點我吃軟飯呢——隨他們講唄。”
這個例子一舉出來,羅曼無話可說。
她隻能再次微弱地提問:“那你為什麼不肯帶我去?”
周慕孫被弄得不厭其煩,他吼道:因為我前妻也會在!!!
這下羅曼是真正地非去不可瞭。
她跟陳凱西商議瞭半天要怎麼混進去,鐘傾城說,我到瞭以後出來接你們吧。
江涯跟傅先生並不熟,但傅先生很盼望婚禮上有一個文藝圈大腕來證明自己“往來無白丁”,而她是江涯的女伴。
羅曼看多瞭香港豪門的婚禮八卦,以為現場安保嚴格,想混進去很需要一番周折,事實上並不。
她先前以為婚禮會在頤和安縵或者寶格麗,萬萬沒想到,企業傢跟娛樂圈的人思路就是不一樣。
跟很多70後企業傢一樣,傅先生是靠讀書走出農村的,雖然人生有瞭許多可吹噓的經歷,但他朋友圈最愛曬的還是母校,飲水思源,婚禮也定在瞭母校周邊的一個五星酒店。
婚禮在室外,隻有現場大手筆的鮮花暗示瞭新人的身份,其餘跟普通婚禮並無二致——簽到處甚至還貼著新人臉貼臉的大頭婚紗照,傅先生笑得滿臉褶子,但凝視著新婚妻子的眼神不可謂不熾烈——羅曼不禁想男人是不是千帆閱盡後反而向往純純的戀愛,可惜直男心目中的純純的戀愛,通常都土土的。
她趁人多,敏捷地閃過瞭簽到區。
她進到草坪上,不知道是要先找周慕孫還是先找他的前妻。
結果一抬頭就在人堆裡找到瞭周慕孫,他跟在場所有男士都穿著差不多的正裝,但那些在他們身上或是褲腳太長、或是顯得臃腫不堪的衣服,到瞭他身上卻熨帖自然。
羅曼嘆瞭口氣。
“帥吧?”有人在她耳邊輕聲說:“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屁都不是,穿著Zara的西裝,但我還是一眼就在人群裡看到瞭他。”
羅曼扭頭,眼前的人她沒見過,但一眼就能認出正是周慕孫的前妻,餘喬喬。
餘喬喬認識周慕孫的那年,24歲,從美國回來過暑假。
她其實無心向學,但更抗拒回國——傢裡給她挑選瞭未婚夫,“非常適合當丈夫”,但小公主想要的不是“適合”呀,是天塌地陷的一剎那。
未婚夫當時在香港工作,傢人勸說她先轉機到香港,“讓他陪你玩幾天”。
未婚夫的舅舅是頗有名氣的建築師,他邀請這對年輕人去自己設計的山頂豪宅住兩天。
餘喬喬參觀瞭一圈,覺得沒什麼意思,正想編個理由開溜,下樓的時候,一低頭,看到瞭站在客廳裡的周慕孫。
跟那年頭的許多不寬裕的男大學生一樣,他穿瞭套一看就是為瞭求職上班添置的西裝,但這把其他人弄得縮手縮腳的衣服,被他的肩膀身形一撐,就顯得勻稱、自在起來。餘喬喬腳一滑,一屁股墩在瞭臺階上,他聽到動靜,抬起頭來,餘喬喬看到瞭他英俊又沉靜的臉。
餘喬喬在未婚夫的舅舅傢一住就是一禮拜。
他倆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她說,說自己的傢庭、成長和困惑,很久以後她才敢大膽猜想,他或許也被她展現出來的那個陌生、光鮮的世界唬住瞭,但當時她完全不敢做此想法。
他周身的氣質和遠超同齡人的心智讓她優越感盡失,她跟普通女孩一樣茫然:他到底愛不愛我?他隻對她表示出“懂得”。
她現在是知道瞭,那種“被懂得”的情緒,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很要命的。他讓她誤會自己是如此與眾不同,滿足瞭她一種隱秘的、從未被觸達的虛榮心,他們之間連肉體的觸碰都沒有,但當他抬起長睫毛覆蓋下的眼睛,冷靜又專註地看向她,說“我明白”的時候,她覺得其他人的愛意都顯得如此淺薄。
答案在一個夜晚被公佈。
未婚夫把她請到一個大廳裡,周圍簇滿瞭人,她隱約知道他要求婚。她用目光搜尋周慕孫而不得——啪,燈暗瞭——未婚夫半跪下來,說一套她完全沒聽進去的常規化說辭,眾人歡呼,喊著“嫁給他,嫁給他!”
突然,未婚夫讓大傢安靜下來,他打瞭個響指,按照流程,此時吊燈應該重新亮起,他呈上戒指。
但大廳維持著漆黑。
人群漸漸騷動、不安。
餘喬喬呆立著,直到有一隻手碰到瞭她的手背,然後慢慢的,跟她十指交錯,然後餘喬喬感覺到對方用力一拽,他帶著她跑起來。
她至今都記得一個細節,那雙手很幹燥,沒有手汗。
後來的故事就跟八卦流傳的大差不差瞭:周慕孫被全方位接納進她的傢庭,從此一路風生水起。
三年前,爸爸去世後兩個月,他們離婚瞭。
羅曼盯著餘喬喬,後者似笑非笑問她:“不好奇我為什麼跟你說這個?”
羅曼戒備地看著她。
餘喬喬眺望著不遠處的周慕孫,現在他看起來比任何二代都更嫻熟且自如地跟財富相處。這跟餘喬喬的記憶相去甚遠,他那時是個刻苦、勤奮、極度善於學習揣摩的年輕人——包括在跟她的婚姻裡。
他對她當然很好,時時刻刻讓她感覺到如沐春風,除瞭一點: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坦誠地告訴她,他喜歡一個人呆著。
在不斷追問下,他吐露瞭原因:一歲多父母離異後,他就被寄養在外公傢,孩子多、人口雜,毫無空間和隱私,他直到初中去住校才第一次獨占一張床;又因為是外孫而不是孫子,他要表現得最好才能獲得大人的優待。
長此以往,他養成瞭溫和禮貌但緊繃的性格,隻有一個人的時候才能放松下來。
那時她太年輕瞭,被這個故事喚醒瞭母性,對他充滿瞭憐愛,不忍要求更多——況且她想,來日方長呢,他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
當然她錯瞭。
當婚姻存續到第九年的時候,她不僅意識到周慕孫是真的需要獨處,還被迫承認,她對他來說,也僅僅是需要周旋、忍耐的一部分。
他真的沒有愛過她——她跟他宣佈離婚的決定的時候,他面部肌肉想要表現不解和失落,眼神裡卻閃過狂喜——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看穿瞭他。
離婚的念頭在爸爸重病的時候就有瞭。
她問過爸爸,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我們全傢都給人當瞭跳板。
爸爸微笑看向她:“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你度過瞭愉快的九年。錢是為人服務的。不要恨他。”
但還是有恨的吧。她花瞭九年時間想“要怎麼做,他才會愛她更多一點”這樣的蠢問題,她愛得盡心盡力、花樣百出,難怪他看她的眼神帶點憐憫。
所以她非要在爸爸屍骨未寒的時候離婚,讓他背上過河拆橋的名聲。
也所以,她此刻決定不告訴羅曼——周慕孫昨天告訴過她,明天搞不好會有個女的出現。
她揶揄說,那要三個人一塊吃頓飯嗎?
周慕孫說,算瞭吧,她煩死瞭。
他們倆在一塊的時候從沒吵過架,周慕孫總是主動攬下所有過錯。
她嫉妒那句“她煩死瞭”,那是他從未流露過的B面。
她很惡意地想,周慕孫的松弛或許隻是因為,對著羅曼,他處於上位者的位置。
但悲哀仍然像水浸透海綿一樣,絲絲縷縷地蔓延開來。
羅曼覺得她那種俯視眾生的姿態讓人不大舒服,正想找個借口走開,她就收到瞭鐘傾城的微信:
“我碰到我大學時候的前男友瞭。”
是他先喊住她的,當時江涯被“策展人Luna”纏住,後者嬌嗔著問他,導演我能不能來你電影客串呀?鐘傾城就自己溜達去瞭。
前男友先逡巡瞭一遍她四周,發現她並不是跟哪個男人一起來的,又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她穿瞭條白色真絲吊帶裙子,像是怕太顯眼,還加瞭件牛油果綠的西裝外套,美是很美,但那外套有點軟趴趴的,一看就不值什麼錢。
確認她行情不佳後,他終於喊:“鐘傾城!”
然後迎著她驚訝和惱怒的眼神,他款款地問:“你好嗎?”
鐘傾城瞟瞭眼四周的人,臉上掛著象征性的微笑,實則氣血翻湧:這就是她的前途毀滅者。
前男友繼續文質彬彬地敘舊:“我父母跟傅先生有些生意上的交集,你怎麼會在這?”
鐘傾城隨口說:“我跟朋友一塊來的。”
她朝他身後招招手,前男友掉轉頭看,羅曼跟陳凱西相互攙扶著走過來。羅曼今天為瞭在餘喬喬面前掙個氣勢,所以踩瞭一雙十公分的高跟鞋,鞋釘掉瞭,走路深一腳淺一腳;陳凱西本來就是為瞭八卦而來,打扮得很素凈。
前男友露出一種瞭然的神情,他看這三人都不像是能跟傅先生有交集的樣子,又想到閑魚上現在有種生意模式:一些女孩想去“名流”的婚禮上釣凱子,有人就把自己的請柬轉賣。
尤其是羅曼笑嘻嘻說“一會每桌吃飯不會還每桌寫名字吧?我可是混進來的”之後,他就更確信自己的判斷瞭。
前男友頗為感慨地看向鐘傾城:“一轉眼,三年多瞭……”
看鐘傾城不為所動的樣子,他加重瞭語氣:“要是你那時候聽我的,咱倆結瞭婚……”他伸長脖子,環顧四周:“我們婚禮排場應該不輸這個吧。”
羅曼翻瞭個巨大的白眼。
剛認識的時候,羅曼就搜過鐘傾城的八卦,在百度輸入她的名字,後面緊跟著的聯想詞是“包養”、“校雞”、“公交車”……點進網頁,還能看到當年的爆料貼截圖,她看完第一反應就是網友真是太好煽動瞭,男方看似給鐘傾城花瞭許多錢,但真正給她買的東西寥寥無幾,大部分花銷都是一起吃飯出遊。
她真很想揪著他假模假樣的襯衫領子問一句:一起出去玩的錢也算在她頭上嗎?那你找伴遊還要錢呢。
前男友沒有遺漏羅曼氣憤的眼神,但他被人大力地拍瞭下肩膀,他立刻換上笑臉:“嗨,吳叔叔。”
吳叔叔瞟瞭她們仨一眼,就攬著前男友要走。
鐘傾城不甘心,悄悄地伸出腳尖,前男友一個踉蹌前傾,差點把酒杯裡的液體灑到“吳叔叔”身上。
不過婚禮的鬧劇並不止於此,相反,這隻是開場。
傅先生老夫聊發少年狂,婚禮要走聖潔路線:
證婚人還被要求擔綱瞭“神父”的角色,當證婚人大聲問出“在場有沒有人反對他們結為夫婦”的時候,所有人都聽到瞭一陣歇斯底裡的喊聲“傅春成你不是人!你還我兒子!”
眾賓客一起扭頭,李薇安轟轟烈烈登場。
傅先生學貫古今,當然懂得“留子去母”的道理,跟李薇安離婚後,拿到瞭兒子的撫養權,隻給瞭她一筆不多不少、隻夠她馬虎度日的錢。
李薇安帶著一群壯漢闖進來,她曾經清麗面龐現在隻充斥著怨氣。
羅曼低聲問陳凱西,不是說兩歲以下的孩子撫養權都歸媽媽嗎?
陳凱西的語氣沒有一點波瀾:“他們拿到瞭李薇安精神疾病的證明。”
正午時候,羅曼渾身起瞭細細的雞皮疙瘩。
坐羅曼身邊的女人嘟囔瞭一句:“這也鬧得太難看瞭。小孩子長大瞭以後不知道怎麼想。”
“能怎麼想?兩歲小孩不懂道理,要是知道他也想跟爸爸。不然以後跟著李薇安跳芭蕾?”有譏誚的男聲響起。
有人表示贊同:“她也不虧……一開始她可是什麼都沒有。”
“所以說不能當小三。”陳凱西很熟悉這個聲音,是吳太太,闊太界永遠的秩序維護者:“當小三是會遭報應的。她活該。”
臺上李薇安發狂般地跟新任傅太扭打在一起,她帶來的壯漢們拿著棒球棒,越過保安,踹翻背景板、畫框、照片墻,把鮮花狠狠踩在腳下,甚至眼明手快地找到瞭預備在一旁的蛋糕,端起來,整一個扣在瞭新娘臉上。
所謂的新貴們,鬧起來也是這樣——前排有女人尖叫起來——羅曼隻專註地看著原定的主角,傅先生,他無措地在臺上站瞭一會,然後被伴郎們護送離開瞭。
很快,李薇安也被保安押送瞭出去。
羅曼噗嗤笑出聲,指給陳凱西看:“她為什麼不打他?難道她以為他會感激她這點手下留情嗎?”
客人們看瞭會熱鬧,四散而去。隻有Luna還興致勃勃地要跟江涯深入探討藝術。
羅曼也預備走人,但周慕孫不知道去哪瞭,她搜尋四周,隻看到瞭一手拿著起泡酒這時候還不忘應酬的鐘傾城前男友。
她輕聲問鐘傾城:“你想不想做點刺激的事情?”
“我覺得你們這樣真的不好……首先很幼稚,而且很危險。”陳凱西一臉不贊成。
羅曼不理她,看向鐘傾城:“你呢?決定權在你,你要是也不想就算瞭。”
鐘傾城不說話,但眼神很熱烈。
羅曼又看向陳凱西:“沒事的。反正陳勉要是在,他肯定入夥。”
前男友正要離開的時候,看到瞭徘徊在不遠處的鐘傾城,她看到他,欲言又止,低下頭去。
他心領神會走上前去,鐘傾城臉上流露出惘然的神情,她扭頭要走。
前男友把她手腕扣住:“我不知道你過得不好。我以為你會變成大明星,拍戲賺很多錢呢……”
鐘傾城使勁深呼吸,把喉嚨口翻湧那一口血壓下去,這個動作倒是讓她的胸部無意間完成瞭起伏,前男友的視線落到那,他從前總感嘆真正的美女連胸型都是完美的。
“你留個我電話?我們改天可以再一起吃個飯?”
鐘傾城點頭,拿出手機輸到一半,又搖頭,放下,她含羞帶怯地看向他:“今天不行嗎?”
前男友露出為難的神色:“我下午三點還跟人約瞭談事呢。”
鐘傾城垂下頭,睫毛翳動瞭幾下,再抬起頭,眼睛濕漉漉的:“你那麼忙,我怕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瞭……”
“怎麼可能。”前男友答得迅速,然後他咂巴瞭一下嘴:“其實我現在倒是空著,但這亂糟糟的……”
“我知道一個地方。”鐘傾城打斷他,抓起他的手,這期間她甚至有意觸碰瞭一下他的褲襠。
前男友迅速領會瞭她的意思,有點驚訝,但更多的還是感慨:
沒有瞭他的庇護,她已經淪落成這樣;
美貌對於底層女性來說……也說不清是好是壞;
不過她經歷這一番磨礪也不是壞事,至少脾氣好多瞭;但他現在是不可能娶她瞭,最多給點錢……他不由得替她惋惜,她親手把好好一副牌打成這樣……
伴隨著腦子裡嗡嗡作響的念頭,他被她帶到瞭女廁所門口。
鐘傾城迫不及待地吻他,把他的皮帶解開,前男友較為註意形象,還記得往裡走,鐘傾城隨手推開一個隔間門,前男友正要把她壓在門板上,鐘傾城卻占據主動權,把他往角落推——
這時羅曼從隔間沖出來,遞給鐘傾城一個裝滿衛生紙和衛生巾的垃圾桶,鐘傾城接過,直直地往他頭上倒。
前男友雖然眼前一片模糊,但畢竟有力量優勢,他隨手抓過鐘傾城的頭往隔板墻上撞,發出沉重的咚的一聲。
羅曼本來要開溜,這時候遲疑瞭下,被掀開瞭垃圾桶的前男友抓到,用手臂直接勒住她的脖子。
羅曼被卡得透不過氣,她用腳使勁踢他,但這點攻擊顯然不算什麼,來自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重,羅曼隻覺得嗓子生疼——突然,她摸到瞭鞋子,索性抓起鞋跟往他臉上戳。
前男友險些被戳到瞭眼睛,吃痛瞭一下,就這點功夫,她迅速拖下兩隻鞋子拎在手上赤腳往外跑,一邊還喊著“救命”。
陳凱西得瞭靈感,邊跑邊把鞋子脫下來往他臉上丟。
三個人赤著腳一路狂奔的時候,鐘傾城想起自己跟羅曼之前的對話,她說為什麼突然想幫我出這口氣。
羅曼說,非要上價值的話呢,就是我煩死瞭女人扯頭花,男人置身事外,但往私心裡說——誰沒有一個欠一頓打的前男友呢?
當然是筋疲力盡。
鐘傾城頭發亂糟糟的,陳凱西喘著粗氣,羅曼赤腳走在走廊上,累得都不想說話。
是陳凱西先笑出聲的,她說這什麼呀。我們仨神經病。
羅曼把手伸進自己的衣服:“累死我,我內衣都掉下去瞭。”
“跟你說瞭買胸貼呀,那個方便。”
“我就不能給我的胸撐個場面嗎?”羅曼翻著大白眼,穿過漫長的走廊拐彎走進大堂,一抬頭,看到瞭周慕孫和餘喬喬。
他倆也愣住瞭。
面前的羅曼,披頭散發赤著腳,還把一隻手伸進瞭衣服裡在調整內衣。
餘喬喬看著她,一臉的獵奇。
羅曼不想再看她,戰戰兢兢地把目光轉向周慕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