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貴圈的飯局

跟所有初來乍到酒吧的人一樣,第一杯,陳凱西跟喝茶一樣,小心翼翼地啜飲。

第二杯,她開始加速。

馬上就是第三杯。

然後她湊到羅曼耳邊,小聲道:“我想去尿尿,你要陪我一起去嗎?”

羅曼知道這就是喝多瞭,於是一言不發地牽著陳凱西的手往外走。陳凱西的腳步明顯跟不上她的意志,羅曼需要時刻回頭以防她跌倒。一個不留神,羅曼的膝蓋撞上瞭木質椅背,疼得她齜牙咧嘴的。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被震瞭下,回頭,他的雪茄還咬在嘴裡,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嘿,羅曼。”

羅曼低頭看瞭眼肇事的椅子,發現它被主人的屁股越推越遠,侵占瞭走道,難怪她會撞上。而這,確實是Ken總的風格。

Ken總手邊坐的人她也認識,Co姐。

羅曼對著Co姐一下子緊張起來。

她之前在周慕孫的會所裡,給Co姐發短信說“不想寫這種劇本瞭”,聽著很熱血,但屬於違約,影響極壞。

Co姐沒有問她要違約金,隻是已讀不回。

羅曼忐忑瞭很久,Co姐不會再找她寫劇本是肯定的。更重要的是,圈子很小,許多制片人會共享一個“編劇黑名單”,抵制那些難搞的編劇。

今日狹路相逢,她更怕Co姐當眾給她難堪,然而Co姐似乎完全忘瞭這些不愉快,言笑晏晏道:“嗨,羅曼,好久不見,聽說你的劇本被何平總他們公司買瞭,恭喜你呀。”

羅曼心悅誠服地想,Co姐這招就叫恩威並施:既展現瞭自己四通八達的人脈,又表明瞭大度,能整她卻沒整。

羅曼立馬說:“Co姐,我先帶我朋友去趟衛生間,一會我來敬你和Ken總一杯。”

Co姐和顏悅色道:“你先忙。”

陳凱西上完廁所,又漱瞭口,清醒瞭不少,羅曼倚在墻上跟她商量:“你直接上樓睡覺吧?我剛才碰到倆熟人,去應酬一下。”

陳凱西瞇眼問:“那個是Ken總吧?我跟你一起過去。”她擠瞭點護手霜,邊抹邊說:“我現在也算從業人士瞭,當然要去拜見一下大佬。”

如果羅曼真的有她自以為的那份情商,她就會意識到,Co姐並不是Ken總的人,這倆人聚一起,必然是有事相商。但她滿腦子都是如何修復跟Co姐的嫌隙,於是她大喇喇地讓服務員搬來兩把椅子,跟陳凱西一道坐下。

Ken總抬瞭抬下巴,問這位怎麼稱呼。

羅曼說我朋友,現在在顧老板那做制片人。

顧先生的公司三五年沒有過賣座的片瞭,所以Ken總隻是淡淡地應瞭一聲。

因為羅曼的加入,他跟Co姐無法再繼續先前的話題,氣氛陷入僵局。

羅曼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多餘,正要撤退,突然陳凱西直起瞭腰,主動搭訕:“冉冉的鼻炎怎麼樣瞭?”

Ken總真實地愣瞭一會,才回答:“哦,好多瞭。她一到北京冬天就開始過敏性鼻炎,去海南就好瞭。”

陳凱西點頭:“嗯,我兒子是說冉冉好幾天沒去學校瞭。他特別惦記她。”然後她才施施然做瞭真正的自我介紹:“我是陳天然的媽媽。”

Ken總笑瞭:“喲,耳熟,在傢天天聽這名字。”

可惜他在傢時間也不多就是瞭。

陳凱西說:“陳勉是我先生。”

Ken總一臉的恍然大悟:“我說呢!”

他原先是癱在椅子上的,現在終於坐起來瞭,關心道:“你怎麼突然變制片人瞭?”

陳凱西說孩子大瞭,剛好朋友邀請就出來做點事,然後自嘲道:“再說瞭,按電視劇寫法,老公出軌瞭,我也該出來搞事業瞭。”

Ken總大笑,他寬慰陳凱西:“喜歡看熱鬧是人的天性。你們不回應就好瞭,過一陣子沒熱鬧看瞭,他們也就散瞭。”

陳凱西點頭,替陳勉虛心接受瞭這一份“經驗之談”。

然後她說:“Ken總,我們手頭有個還不錯的項目,民國、諜戰、戲中戲,沒什麼過審風險。現在碼的盤子裡有Mark、婷婷,這兩天在跟渤哥聊。Ken總你看,有沒有興趣添一點?”

所謂添一點,就是認購股權份額的意思。

Ken總當然知道所謂的“在跟渤哥聊”就是純粹的畫餅,如果渤哥真的願意參演,那影視公司就會搶著認領瞭,畢竟有渤哥參演的片,倒賣5%的股權都能掙個三五千萬,這樣無本萬利的生意,誰不喜歡?

但他隻是捏著雪茄,淡淡笑道:“這個世道怎麼瞭?女人們都不愛聊包包首飾瞭,坐下來就開始聊生意。”然後他問陳凱西:“陳勉他們公司不也搞大文娛嗎?你們這肥水怎麼還流外人田?”

陳凱西撇撇嘴:“他們過會得過半個月呢。”

Ken總做出真心實意替她著急的樣子,點撥道:“你讓陳勉跟文娛的人打聲招呼不就行瞭?老板點頭瞭,下面過會就很快。”

陳凱西一臉為難:“隔行如隔山,陳勉不管這個,手伸那麼長也不合適。再說瞭,陳勉對這事就是不上心,我也沒辦法——畢竟掙瞭錢也不揣他腰包裡,對吧?”

Ken總笑瞭,他決定賣陳凱西一個面子,他說,你讓人定個地兒,下周你把老顧約上,我們吃個飯。

陳凱西用嘆氣來表達感激:“都說互聯網公司效率高,我看還是Ken總爽快,五分鐘就把這事定瞭。”

他倆一來一回地互動,Co姐興致盎然地看,羅曼則是一頭霧水。

她意識到自己雖然浸淫行業多年,但從來沒有真正參與到這個遊戲中去。

如果諸位看客跟羅曼一樣雲裡霧裡的話,Ken總的一席話或許能解答各位的疑問:

“他們都說我們這行業復雜,其實我們這一行最單純。隻要三樣東西就能開一個戲:導演、演員、錢。我們以前這都是一頓飯的事兒。幾傢影視公司的老板聚一塊,導演說自己有個什麼想法,我們一聽,可以,做。然後挨個出去給演員打電話。打完一圈回來,行嘞,演員盤子碼齊瞭。然後各傢認領一下份額,你出多少,我出多少,飯桌上就給安排完瞭。這時候12點瞭,事情也談得差不多瞭,就喊幾個姑娘過來,讓導演見見,給個角色——凌晨3點鐘,有的回傢,有的摟著姑娘上樓睡覺,就這麼著,一個戲就成瞭。”

“不然為什麼說北京是文化中心,那幫導演、演員都得住在北京?因為那些片子就是我們這麼吃著喝著聊著拍出來的,想到你瞭就喊你過來,你總不來,那圈子就不帶你玩瞭唄。”

“等後來互聯網公司入局瞭,就不是這麼回事瞭。他們覺得互聯網牛逼,互聯網無所不能,覺得我們這是土包子做派,他們要用大數據,要根據觀眾口味來定制產品。我經常跟他們說,觀眾懂個屁,他們非不信——”

Ken總用手指敲瞭敲桌子,對陳凱西說:“這話我放在這,你回傢去問陳勉,看我說得對不對——別成天什麼尊重觀眾,觀眾壓根就不知道他們自己想吃什麼。隻有你把菜端上來瞭,他們才會反應過來,哦,原來我喜歡這口味的。你跟在觀眾屁股後面走,就隻能走去一個死胡同。”

“互聯網的人成天說我們閉門造車,搞小圈子,我看他們才土鱉。你一個藝術工作者,應該去挑戰觀眾、引領時代嘛,隻有最沒有想象力和才華的人,才什麼都聽觀眾的。”

終於他把註意力放在瞭羅曼身上,他說:“羅曼,我這話也送給你。永遠不要諂媚觀眾,因為永遠會有比你更沒下限的人,更他媽起勁地舔觀眾,你舔不過他們的,你得有自己的審美。”

羅曼隻能笑笑。

Ken總還要繼續發表高論——當然他也有資格,這兩年的票房冠軍,還真都是他們公司出品的——電話進來瞭,他沉默地聽瞭一會,隻在最後笑著罵瞭一句“操”。

掛瞭電話,他對Co姐說,你替我去重新找個攝影師吧。項目上的一個攝影師欠瞭賭債,得出去躲一陣子。

他補充道:“沒啥要求,會用攝像機,不欠錢的就行。”

Co姐應瞭一聲,正在翻看通訊錄,陳凱西插嘴道:“Ken總,我還真認識一個小孩,就搞攝影的,之前拍過短片,還湊合,在大學生電影節拿瞭個小獎。你要是用得上,我就把他喊過來。”

Ken總說行啊。來唄。

陳凱西於是給林寧發消息,打字到一半,又補充瞭句:“你讓傾城也一塊過來吧。”

林寧秒回說:“她在朋友傢包餃子,就不過來瞭。”

羅曼瞄瞭一眼聊天記錄,總覺得有點怪——她不相信鐘傾城遭受幾回打擊,就變成這麼歲月靜好的人瞭。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是正確的,因為當她再抬起頭的時候,就是Ken總對著江涯揮手致意:“欸!江涯兄!”

站在江涯旁邊的,當然是鐘傾城。

江涯完全被逼上酒吧的。

讓我們把時間退回到20分鐘前,江涯試探性地問鐘傾城能不能放棄拍戲,專心當他的女朋友,鐘傾城沒有正面拒絕,隻是講瞭自己斷掉一根肋骨換來第一個角色的故事。江涯默然。

他本來想專心沉浸在這最後的晚餐裡,結果遠遠地望見瞭自己的親爹媽。

江涯看瞭眼傢庭群,發現二老確實提到過今天要“搞浪漫”。

雖然年過四十,很清楚“人就是這麼回事”,一想到要被父母發現自己跟小20歲的姑娘約會……江涯還是會有種被看光屁股的恥感。

他問鐘傾城:“吃好瞭嗎?”

鐘傾城好奇地張望瞭一圈餐廳,說:“你看到熟人瞭嗎?”

她這麼一問,江涯就不得不作雲淡風輕狀瞭:“沒有,碰到也無所謂。我隻是想去樓上喝一杯。”

就這樣,娛樂圈老中青三代、臺前和幕後、紅的和不紅的,都齊聚在瞭這一張小圓桌上。

場面並沒有羅曼預想的尷尬。

從某種程度上說,Ken總做到瞭“色即是空”,羅曼和鐘傾城,他都勾搭過,但隨著羅曼年老色衰,他對她的定位從“女編劇”變成瞭“編劇”……至於鐘傾城,他兩次碰見江涯帶著她招搖過市,於是全然忘瞭自己曾經緊緊握著她手的舊情,對她的稱呼已經改口成瞭“小嫂子”。

江涯看見羅曼,順口道:“剛好,我正要找你,那個迷你劇的劇本已經做完瞭,前兩天平臺過會的時候,說想添點女性元素,我回頭發你看看,你替我改點。我是真不知道要怎麼寫女人戲。”

Ken總一拍大腿,說你看,這就是我剛才說的,互聯網公司做影視的最大通病,就是老想蹭熱點,迷信政治正確。你看人傢《美國往事》,女權嗎?那男主都強奸女主角瞭,不妨礙人傢就是偉大。我們之前投的《老炮兒》,那講的就是個純純24k的自戀老傻逼,但作為電影它就是好。

最後他說,你別說,汪海林那貨,自己寫得就那樣,但他說的有道理,煤老板隻給錢不管創作的年代,就是中國電影的好日子。

這時,在旁邊默默喝水的“小嫂子”鐘傾城突然開口瞭,她說:“可是Ken總,那肯定不是女演員的好日子。”

“對於女人來說,平臺根據人氣、熱度來挑選女演員,總比在飯桌上被挑選要好。”

眼看氣氛凝固瞭,鐘傾城自嘲道:“當然,你們要是喝著喝著,想起有什麼角色適合我,我也很願意被挑中的。”

江涯確實有被這話刺到——他一直覺得自己跟鐘傾城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交換”,他自問他並沒有脅迫她做什麼,但他被這話點醒,突然意識到看似平等的交換底下,還是一個“上位者”在剝削除瞭年輕美貌一無所有的女孩。

他沉默地喝完瞭杯子裡的酒。

Ken總招手喊來服務員,說小嫂子你這話太深刻瞭,值得我們全行業反思。

服務員過來瞭,但不是一個人過來的,後面還跟著穿著羽絨服和牛仔褲的林寧。

羅曼想,尷尬的部分終於來瞭。

服務員給林寧搬來椅子,但他也不坐下,直直地盯著理應“在朋友傢包餃子”的鐘傾城。

鐘傾城隻肯留給他一個清冷的側面,反而輕聲對江涯說:“你少喝點。明天不是還有采訪嗎?小心臉腫。”

林寧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陳凱西狠狠地扯瞭他的羽絨服一記,他終於踉蹌著坐下瞭。

陳凱西遞給他一張紙巾,說你跑過來的吧,一腦門子汗。

林寧一摸額頭,果然。

他抓起紙巾擦汗,但越擦越多,陳凱西不得已把一整盒都遞給他,他接過,捂住自己的兩隻眼睛,最後索性把所有紙巾都抓過來,一整張臉都埋在裡頭。

陳凱西笑著向Ken總解釋:“小孩子,急急忙忙跑過來的,慌瞭。”

然後她柔聲提醒他:“你要把羽絨服脫掉呀,不然越擦汗越多。”她像哄小孩一樣,扯著他的羽絨服袖子,幫他脫下,然後湊到他的耳邊說:“我知道你難受。但對面是最大的影視公司的老板,這是你最好的機會。”

林寧露出一隻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

陳凱西摸瞭摸他的頭,感慨真的還是個孩子,哭起來會像她兒子一樣滿頭的汗,她替他把羽絨服掛好,然後把自己杯子裡的紅酒分給他,說:“這是Ken總和江導,你今年碰到的兩個最大的貴人。”

林寧跟Ken總碰杯,但面對著江涯,他身體僵硬,怎麼也開不瞭口。

江涯早就不記得他們碰過面瞭,但他能感受到一種雄性間的敵意。

他看瞭眼鐘傾城——鐘傾城終於今晚第一次正眼看林寧,她嬌嗔道:“你身上汗味好重啊,你能不能去衛生間洗把臉再過來。我都被熏到瞭。”

林寧怔怔地看著她,24小時前,他們的身體還交疊在一起,她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裡,說這就是她的安神香,而此刻,她拿捏著一種矜持的語調,說我都被熏到瞭。

Ken總放聲大笑,說服務員,把椅子搬到我身邊來。我年紀大瞭都不出汗瞭,都忘瞭汗味是什麼樣的瞭。

酒局結束在凌晨一點。

羅曼跟陳凱西相互攙扶著往外走,電梯裡,羅曼以為陳凱西會按房間樓層,沒想到陳凱西按瞭G層大廳。到瞭大廳,陳凱西讓服務員替她叫車:“去順義。”羅曼想問這是打算跟陳勉和好嗎,但她實在是欠缺這份心情,她今晚過得糟透瞭。前有陳凱西後有鐘傾城,她做瞭一晚上的透明人。

她一直知道陳凱西在世俗評價體系裡分數比她高,但她沒想到,背靠著陳勉,陳凱西在“事業”這一塊本屬於她的領地也“後來居上”。

她一個女人單槍匹馬地行走江湖,難免會顯出淒涼來。

她低頭看瞭一眼手機,周慕孫一晚上隻給她發來一條消息:“你回來嗎?我要睡瞭。”

鐘傾城本來要跟江涯一起走的,但被Co姐喊住瞭,Co姐對江涯說:“借你的人一用。”

江涯想瞭想,說那我先回自己傢瞭,我明天六點早起采訪,省得吵醒你。

衛生間裡,Co姐熟練地從小包裡拿出卸妝水和框架眼鏡,開始卸妝,她解釋說:“我回到傢,一躺到沙發上,就再也不想起來瞭。”

鐘傾城微笑表示理解。

Co姐從鏡子裡打量她:“你什麼時候去香港拍片子?”

鐘傾城說八字還沒一撇呢。隻是江導推薦我而已。

Co姐不耐煩地揮揮手:“別跟我假謙虛,我聽瞭一下故事梗概,那個角色很適合你,你會紅的。你長得不討女人喜歡,不過沒關系,有一個好的經紀團隊,就可以把你打造成東方的莫妮卡貝魯奇,情天孽海,欲望和嫉妒的化身。”

鐘傾城屏氣凝神地聽她說下去。

果然Co姐說:“我今天晚上跟Ken總見面,就是商量成立經紀公司的事。他隻管出錢,我來做運營。內娛太久沒有過大明星瞭——或許你可以。”

鐘傾城忍著沸騰的心情朝她微笑。

不過Co姐又補充道:“但我有個要求——整理一下你的私生活。你知道女神最重要的是什麼嗎?是不可得性。”

鐘傾城迅速接話:“我跟江導——”

Co姐截停瞭她的話:“你跟江導的事無所謂,大導的繆斯,隻會給你的人設加分而不是減分。我是說,你跟那個小孩。”

在鐘傾城詫異的目光裡,Co姐噗嗤笑出聲:“你那點拙劣的演技——不會以為能騙過我吧?”

陳凱西回到傢,陳勉在客廳裡看書,看到她回來,露出驚喜的神情。

她走上前,主動擁抱他,輕聲問:“公司對你的調查什麼時候開始?”

“就這禮拜吧。”

“我們抽個時間辦一下離婚吧,作為妻子,我已經忍受夠瞭這一切,但作為你人生最重要的合夥人,我會一直住在這裡陪你度過這一切。”陳凱西抬頭,直直地註視著陳勉:“作為補償,我希望我們倆離婚的事情暫時不要公開……你知道,你的名號有時候還挺管用的。”

陳勉無聲地笑瞭。

“你是在笑我貪心嗎?”

陳勉搖頭:“我其實還挺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的。你要的東西,我終於能給瞭——我感覺很輕松。”

鐘傾城來到大廳門口,林寧佇立在那裡,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鐘傾城朝他走過去,林寧不想理她,但身體很誠實,他下意識想把煙撳滅——她對煙味不耐受,聞到就惡心。

但鐘傾城制止瞭他。

她把煙從他嘴裡拿過來,吸瞭兩口,若無其事地說:“我明天把你的東西寄過去。”

然後招招手攔下瞭一輛出租車,臨上車前,她把煙頭扔地上,用腳碾滅瞭,她說:“你以後換點好的煙抽吧。”

與此同時,另一輛出租車裡,羅曼面對著司機的催促:“你到底要去哪裡啊?”

羅曼看向窗外東三環的恢弘夜色,隻覺得自己太渺小瞭。

她撥瞭一個電話,耐心地等瞭十幾秒鐘,那頭才接起。

羅曼說:“媽媽,我有點想結婚瞭。”

《親愛的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