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羅曼最終還是回瞭周慕孫傢。
她在浴室裡洗漱的時候(為瞭避免吵醒周慕孫,她用的還是臥室外頭的主衛),她短暫有過把那些瓶瓶罐罐一起打包走人的沖動,可她舍不得,她還記得自己是怎麼用一支牙刷、一瓶精華、一套內衣……在這裡一點點駐紮下來的。她渴望這一方小基地最終成為她的領土。
她躡手躡腳上床的時候,周慕孫動瞭一下。
羅曼動作更輕,隻是平躺下來,甚至不敢去拉一下隻蓋到胸口的被子,怕驚醒他。
但隨即她耳邊傳來他的聲音,口齒清晰,不像是夢話,他說:“你下周的生日,我明天給你過掉吧?”
“你沒睡在等我啊?”
“是被你吵醒瞭。”
周慕孫偏過頭看瞭她一眼,黑暗中她的眼睛也難掩興奮的神采,他撇撇嘴,把她那邊的被子往上扯,一直到蒙住她的臉,才心滿意足地轉身睡覺。
羅曼在被子裡笑得嘴角彎彎:
之前他們並肩在一個小攤上吃豌雜面,周慕孫頻頻抽出空來回消息,羅曼探過頭去——
他戒備地看她一眼,羅曼說,我就想知道,你給我的備註是什麼。
她臉蹭著他的襯衫袖子,瞄見瞭自己的名字:羅曼1.25。
數字是她的生日。
周慕孫罕見地臉上出現瞭慌張的情緒,像是被抓到作弊的學生,倆人目光幾輪交鋒後,他手一攤:“I’mtryingtobenice.”
羅曼覺得一晚上的酸澀都被緩解瞭,她扭身抱住瞭周慕孫,隔著T恤摩挲他的身體。
他口齒不清地說:困死瞭,請自重。
第二天早上羅曼一邊刷牙就一邊在群裡分享瞭這個消息,她要把昨天丟掉的場子找回來。
另外倆人都空前地捧場。
陳凱西是真心替羅曼高興,她在群裡說“求直播”,然後私聊羅曼:“他會不會要求婚?怕你不高興,所以去美國前給你一支強心針。”
羅曼嘴上說不至於吧,他都沒準備戒指。
陳凱西說,戒指有什麼要緊的,我的結婚戒指,不就是你跟陳勉倆人800塊錢買的。
羅曼記得很清楚——求婚是在她們拍畢業照的那天。六月初的上海已經熱得能曬掉一層皮,陳凱西穿著黑色學士服,一頭的汗,穿瞭一雙尖頭小高跟,鞋子太大瞭,不跟腳,她小碎步走得像日本女人。羅曼還拉著她,非要去圖書館門口合照紀念,陳凱西懟她:“圖書館有什麼好拍的呀?咱倆去過嗎?在哪有什麼回憶呀?”
但還是一點點跟著她,挪動到瞭圖書館門口。
陳凱西很意外地看到瞭陳勉,她以為這就是驚喜的全部瞭,於是快樂地揮揮手,下一秒,陳勉在她面前雙膝跪下瞭。
是雙膝。
事後他解釋說,第一次,太緊張鬧的。
開頭已經垮瞭,所以他拿出戒指——其實就是一個銀環的時候,她不等他說話就笑嘻嘻搶答:“好呀。”
陳勉還是想走完流程。
陳凱西催促說:“快點呀。”
曬死瞭。
陳凱西凝視著對話框,也就十年前,卻像是上輩子。
坐在側沙發上的兩個律師小心地喊她:“陳女士,我們這邊把您的需求整理得差不多瞭,您要不過目一下?”
陳凱西草草瀏覽瞭一下,說沒問題,你讓陳勉確認吧。
她站起來準備送客,突然想到瞭什麼,說你等後天再跟他說吧,他這兩天剛停職,在做交接。
相比之下,鐘傾城的回復要小心得多——江涯的助理給她訂好瞭機票,她今晚就要飛去香港面試,人在即將飛黃騰達的時候會有一種直覺,意識到自己要變值錢瞭,會下意識規避一切風險——對鐘傾城來說,羅曼就是那個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她一個晚上都沒睡好,總是夢到江涯知道瞭她跟林寧的事,冷笑著對她說,你不用去試戲瞭,就在群租房裡住一輩子吧,當一輩子的舞蹈老師,但沒關系,你有真愛啊。
她現在願意付出一切(雖然她一無所有)來換羅曼的守口如瓶,更何況幾句不痛不癢的示好?
她說:“沒想到周老板也有這一天。這真是浪子回頭瞭。”
然後她另起一行:“生日快樂!你跟周老板先過,等正日子我們再給你慶祝~想要什麼禮物隨便說!不過太貴的還是要指望周老板啊哈哈哈哈哈!”
羅曼心裡倒是真有期盼已久的禮物:一個birkin包。
誠然這個有點太“爛大街”瞭,小紅書上都沒人再曬普皮的。但一樣東西,隻有你擁有瞭,才能夠去說它俗,你沒有,就隻是吃不到葡萄才說酸。
羅曼覺得30歲的生日被一個體面的男人送上一隻birkin包,意味著,她在這個虛榮、勢利的世界裡贏得瞭一席之地。
這一天她除瞭等待什麼也沒做。
晚飯是周慕孫下廚的。羅曼抱著他膩歪,他說你出去吧:“廚房裡有油煙。我喜歡摸你頭發,所以不想它變得黏糊糊的。”
羅曼黏得更緊,她快樂得有些忘形瞭,所以她像任何一個熱戀男女一樣回溯:“你記得咱倆第一次吃飯嗎?我在那跟你裝逼,說北京沒有好吃的粵餐廳,我閑得沒事的時候會做脆皮燒肉、魚香茄子煲……”
她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胛骨上,悶聲笑道:“我騙你的。其實我連電飯煲加多少水都不知道。”
“我知道。”周慕孫說:“你一看就不是會做飯的人。”
“那你還跟我在一起。”
“我又不缺人給我做飯。”
“那你喜歡我什麼?”
“我不知道。”過瞭會他補充說:“你有時候那種聰明的,和自作聰明的樣子,都還蠻可愛的。”
坐下來吃瞭沒兩口,周慕孫就打瞭個哈欠,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到晚餐的後半段,他幾乎就不再進食,而是坐在椅子上,右手虛虛地攏作一個拳頭,捂著嘴,一個接一個的打哈欠。
羅曼說你昨天沒睡好啊。
周慕孫說嗯,做噩夢瞭。
“夢到什麼?有我嗎?”
周慕孫擤瞭擤鼻子:“當然是因為有你才叫噩夢。”
他夢到他倆在瑞士雪山頂上辦婚禮,負責他們的管傢是一個極為窈窕的女人,羅曼總疑心他倆有一腿,跑瞭。他出門去追,然後被埋在瞭茫茫風雪裡。
醒來他被嚇到瞭——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論,夢是潛意識,他居然想跟她結婚?
羅曼並沒有對這個夢刨根問底,她放下筷子,用紙巾擦擦嘴,雙手交疊在膝蓋上,一臉乖巧地說:“我可以迎接我的禮物瞭嗎?”
周慕孫笑瞭,遞過來一個巨大的紙袋子——不是橙色的,羅曼心一沉,但還是擱到餐桌上,搬出裡頭的巨大盒子。
是一個樂高禮盒。
周慕孫露出一點羞赧的神情:“或許我們倆可以一起拼這個……”
羅曼有點笑不動瞭,如果她是21歲的大學女生,當然會中意這個禮物,但她30歲瞭。
她又想到陳凱西曾經的論斷:對男人來說,錢就是態度。
那這一盒樂高對周慕孫來說……羅曼不願再想下去。
如果餘喬喬在,她會理解周慕孫的這一荒謬舉動的。
從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餘喬喬最喜歡這種能精巧地消磨時間的玩意,但周慕孫沒空。他放棄瞭做建築師的理想,不是來跟她玩積木的。
但潛移默化的,“搭樂高”成瞭周慕孫對無所事事的戀愛的具體化想象。
昨晚他們因為餘喬喬的事情吵架,羅曼摔門而去,他嘗試洗澡、看書、打牌……都不能專心。於是給她發消息,說你回來睡覺嗎?她沒理他,他就一直沒睡著。在等她消氣的那幾個鐘頭裡,他一邊覺得自己無聊,一邊又欣喜於這種無聊——或許幸福的奧義就是為小事傷神?
他想著,或許從美國回來以後,他可以重啟人生的形態?
可惜羅曼不知道,她收到的其實是一個邀請。
她勉強笑瞭一會,然後就耷拉下臉和肩膀。
“你不喜歡嗎?”
她看著他驚詫的面孔,說不出“我喜歡”這樣簡易的謊言。
近距離看他,會發現他也有瞭眼袋,沒睡好的時候,臉上的毛孔也清晰可見。他正在從一個極為英俊的男人,慢慢變為“普通英俊的男人”,或許很快會變成“普通的中年男人”。
讓她在這段關系裡苦苦支撐的,一直是一種“虛幻的成就感”,也就是鐘傾城說的“沒想到周老板也有今天”,她渴望自己是浪子的終結者,仿佛這樣她就贏瞭前面的百十個女人。然而她現在覺得,或許她們隻是比她聰明,及時止損走人瞭。
羅曼緩緩開口道:“你送前妻也會送這種東西嗎?”
她咬咬牙,狠心把話說出來:“我翻過她的ins,她曬過你送的HW的鉆石手鏈。是我不配收到那樣的禮物嗎……”
“還是因為羊毛出在羊身上”,羅曼沒有敢說出後半截,但周慕孫的臉色已經變瞭。
他變成瞭她曾經熟悉但好久不見的樣子,他仍然在笑,但笑容隻拉寬瞭距離感,他說,你不喜歡的話就扔掉吧,確實是很廉價的東西。我太累瞭,想補個覺。
懊惱的情緒此刻才一點點攀升上羅曼的小腿肚。
她想要抱著他道歉,卻邁不開步子。
他快步走進臥室,拉上門,中途沒有看過她一眼。
羅曼在客廳呆站瞭一會,決定抱起樂高叫車走人。
上車後發現有來自周慕孫的消息,她慌忙點開,是十萬元的轉賬,另外附瞭一句,你自己買點喜歡的。
她現在有在群裡顯擺的素材瞭,可是她隻顧得上哭。
第二天,她給周慕孫打電話,顯示無法接通,她又問外賣員借瞭手機打,還是無法接通。她知道他已經在飛往美國的航班上瞭。
她知道他們玩完瞭,但日子還得過,所以她決定把更多精力投註在工作上。
不過仿佛並不順利,何平喊她去居酒屋,邊吃邊聊,羅曼隨身帶著電腦過去,他剛提到劇本兩個字,羅曼就把電腦放到桌面上,說平臺修改意見出瞭嗎?我記一下。
何平說不急,先吃飯。
先上來兩份提燈,他問羅曼:“你最近在忙什麼,好久沒發朋友圈瞭。”
羅曼矜持地咬瞭一口,說你怎麼還惦記我朋友圈。
何平聳聳肩:“有時候打開對話框,又不知道要跟你說什麼,就會去翻朋友圈啊。”
羅曼心念一動,她知道這是調情,但她不想簡簡單單的買賣搞那麼復雜,所以她也笑著把對話“撥亂反正”:“老板要找我聊天,那隨時啊。我回傢就給你設個專屬提示音。凌晨三點都秒回。”
何平淡淡一笑,開啟瞭新話題:“項目過會不太順利——”
羅曼緊張地看向他。
行業裡一般有三種做劇模式,版權劇、自制劇和定制劇。
所謂版權劇,就是影視公司拍完,再把版權賣給電視臺或視頻網站,前些年光景好的時候,平臺隨隨便便就能花一兩個億買一部很平庸的劇。現在是不可能瞭。影視公司也不想獨自承擔風險,所以多半采取“定制劇”的生產模式:平臺方出資、影視公司出力。
她跟何平的項目當然也是。
現在平臺不過會,就意味著不給錢,就沒法拍。
羅曼的語氣裡再也沒有瞭剛才的那份灑脫自如:“他們覺得哪裡不好?”
何平攤手:“就那些車軲轆話……”他遞給她一串明太子烤雞翅,安撫道:“你放心,我來想辦法。”
“下雪瞭!”店裡有人驚呼一聲,羅曼扭頭看向窗外,雪花緩緩降臨,然而店裡暖意融融,身邊的男人面孔和煦,她拼命往上拎著的那口氣終於松瞭下來。
她偏過頭問他:“你有沒有想過轉行?”
何平搖搖頭:“無論什麼地方,呆久瞭都有一肚子糟心事——前些日子我還聽瞭個段子,騰訊的員工把自己股票賣瞭去買阿裡的,阿裡的又套現去買騰訊的股票——因為都覺得自己公司爛透瞭不行瞭。”
羅曼勉強地彎嘴一笑:“我想過。這個行業太拼傢世和背景瞭,我兩樣都沒有,走得很艱難。但是轉行我又不知道能做什麼,我連社保都沒有交過——”
羅曼知道行走江湖,最忌諱暴露自己的脆弱——可是何平看起來那麼誠懇,他對她說:“你以後社保就交在我們公司吧。”
對著這一句跟浪漫毫不相幹的話,羅曼突然鼻子一酸。
何平說:“這個行業雖然勢利,但勢利得簡單明瞭,傢世背景是很重要的,但最重要的,是觀眾買賬。你看那些明星,都是倒臺以後才有人出來爆料。以前沒人罵他嗎?有啊,但觀眾喜歡他,業內也隻能捧著。這個圈子裡看起來這個爺那個爺有很多,但觀眾才是唯一的爺爺。”
“而且這個圈子,其實是最仗義的。我以前就是個場務,高中都沒讀完,有親戚在當副導演,所以給我安排點事做。我碰到過許多貴人,他們看我年輕肯幹,就願意教我、帶我。所以我現在也想盡力幫別人一把——”
何平舉起日式小酒盅跟羅曼輕輕碰杯。
那天過後倆人的聯系果然變多瞭。
何平跟周慕孫的泡妞風格截然不同,他讓羅曼體驗到瞭久違的“公主般待遇”:
每周一,快遞員都會送來一捆鮮花;
每天早上9點,傢門口都會出現一個紙袋,裡頭是星巴克的馥芮白;
在她痛經睡不著的晚上,他送來紅糖水和止痛片;
何平、羅曼和公司裡的編輯有個群聊,每當編輯在那叭叭叭輸出修改意見的時候,何平就會偷偷給羅曼發一個188元的紅包,說你別不開心噢,她就是給一些建議,具體怎麼改還是看你自己。
捫心自問羅曼對何平遠沒有到“心動”的程度,但她確實貪戀他給的這一份“無微不至”,每一次她都恨不能把這些“關心”懟到周慕孫的面前,告訴他:我也是值得好好對待的。
但每一次這樣的念頭浮起來,羅曼都會恨自己不爭氣,恨自己並不是真的在享受何平的“好”,她需要假設周慕孫在不遠處觀望這一切(並且感受到妒意),才會覺得快樂。
羅曼不肯相信自己就這樣“賤”。
何平遲遲沒有“告白”,羅曼倒也不急著確定關系:行業裡這種工作夥伴+曖昧對象的情形很常見,用Ken總的話就是,男女關系是一切項目的潤滑劑……
所以當何平問她,下周他去長沙出差,她要不要“一塊去玩”的時候,羅曼並沒有太詫異。
但她還是拒絕瞭。
當然不是為瞭周慕孫守身如玉,她隻是很務實地考慮到,萬一到時候她的身體對何平表現出天然的抗拒——豈不是給倆人的合作平添不愉快?
面對她的婉拒,何平隻是淡淡地回瞭個“哦”。
羅曼有點慌,項目此刻還生死未卜,她不能惹何平不高興——她決定找補一下,她在微博上刷到瞭一張胡歌的照片,趕緊轉給他,並且說:“我怎麼感覺你倆長得有點像,不過你比他有味道。”
何平回瞭個“抱拳”的表情,說不敢當。
羅曼看他形容冷淡,再接再厲道:“真的呀,咱倆第一次是在傅先生婚禮上碰面的吧?那時候還很熱,曬得我蔫瞭吧唧的,結果一看到你,我就活過來瞭。”
誇男人帥總是沒錯的,因為無論是富商、才子……都有一個靠臉吃飯的夢想。
隻有周慕孫這種正兒八經靠臉吃過飯的,才會刻意在商務場合把自己捯飭得糙一點,以求別人看到才華。
何平總算說,等我回來,我把平臺的人約出來吃個飯,讓他再看一眼——咱們爭取這次過會。
可惜羅曼先等來的,是自己的重磅醜聞。
很久以後這個八卦也在行業裡被津津樂道:
那段時間因為多地疫情爆發,進京政策格外嚴格,何平五湖四海地跑,14天行程卡裡少說也有三四個省份,萬一哪個中風險瞭,他就回不瞭北京瞭。
保險起見,他特意帶上瞭一個幹幹凈凈、行程碼隻顯示北京朝陽的備用機,把平時用的手機留在瞭北京。
他同居七年的女友很輕易地試出瞭密碼,然後發現瞭一個巨大的秘密。
翌日,羅曼醒來——她先是覺得微信裡安靜到詭異,沒有一個人找她。
然後她發現自己兩三個月前的朋友圈有三四個點贊,她幾乎可以斷定,這是深夜窺視造成的手滑。
她隻是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情,讓這幾個人突然默契地想起瞭她。
既然打開朋友圈瞭,羅曼就索性靠在枕頭上草草翻閱,沒往下劃拉幾下,她就翻到瞭猛料:
何平發瞭一條朋友圈。
不過第一句話是,大傢好,我是何平“地下情”七年的女友Ivy。
羅曼先是略帶震驚地看瞭前幾頁的備忘錄截圖,Ivy說,她認識何平的時候,他處於分居狀態,他總告訴她,自己“馬上”就要離瞭。在倆人感情趨於穩定以後,何平反而對她解釋說,這婚,他實在是離不瞭,他過不瞭女兒那關——女兒半是天真半是脅迫地說,你們不是說你們愛情的結晶嗎?那如果你們的愛情破碎瞭,我作為結晶也應該不復存在。所以,你們要是離婚,我就去死。
Ivy聽到這樣的話,覺得既好笑又心疼,再加上何平確實是“事實性單身”,所以慢慢的,她也就接受瞭男友離不瞭婚這個事實。
他離不瞭婚,她就不能有孩子,所以七年裡她做瞭兩次人流。
直到她這次點進他的手機,在相冊裡看到瞭明晃晃的離婚證,才知道,他早在六年前就離瞭婚。
謊稱還沒離,是為瞭杜絕她“上位”的心思。
羅曼不得不承認——她雖然震撼,但還是一種隔岸觀火的姿態,她並不感到傷心。
但下一秒,她發現火燒到自己身上瞭。
Ivy截圖瞭她跟何平的聊天記錄,選擇的恰好是羅曼使勁諂媚他的那一段,按照Ivy的自述,這一份聊天記錄恰好是她決心出來“解釋一切”的原因,她說:“以前我就聽人說過,這個圈子裡上床就像喝咖啡一樣平常,但我現在才知道,何先生每天在經歷什麼樣的誘惑——所以我要在這裡鄭重宣佈,何先生有主瞭!我隻是願意低調,並不是好欺負!”
羅曼被這個起承轉折驚到——手機振動,陳凱西撥進來電話,羅曼嘗試接通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渾身戰栗得厲害,幾次都點不準那個小小的接通鍵。
陳凱西說:“你在哪裡?我來找你。”
得知羅曼在傢後,陳凱西幹脆利落地說ok我過來瞭,正要掛,羅曼虛弱地喊出聲:“不要掛——你陪我說話吧,我不想一個人。”
陳凱西說行,但她隨即說:“但你要不要先給周慕孫打個電話?萬一他看到瞭呢。”
羅曼說,我們倆都半個月沒聯系瞭。
“你倆吵架瞭?”
“算分手吧。就找他給我過生日那天。”
陳凱西真實地詫異瞭:“你到底最近有多少事沒告訴我啊。”
一拉開門,陳凱西就沖上來緊緊抱住瞭羅曼:“好瞭,好瞭。”
她半是抱半是拽地把羅曼安頓到沙發上,然後說我給你買瞭熱幹面和豆皮,你不是最愛吃那傢嗎?吃完碳水,回房間睡一覺,醒來什麼都好瞭。
她正要起身去拿早餐,衣角卻被羅曼拽住瞭,羅曼像個小孩一樣委屈巴巴說:“我不要吃早飯,我想跟你貼著。”
“行,”陳凱西拿過小毯子,把倆人一塊圍住,她說:“你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
羅曼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完,又遞給陳凱西看瞭她跟何平的聊天記錄,她還是氣得發抖:“那女的是不是瞎啊,看不出誰勾搭誰嗎?怎麼最後臟水反倒潑我身上瞭?”
陳凱西不斷撫摩她的脊背讓她放松下來:“其實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她跟瞭這個男人七年,怎麼可能放手呢?她能做的,就是殺一儆百,用發瘋的方式,嚇退所有的競爭者。”
陳凱西嗔怪地看瞭羅曼一眼:“你以為都像你,說分就分瞭?”
羅曼隻能給她講瞭自己期待的鉑金包和樂高的故事。
陳凱西一臉的痛心疾首:“你發脾氣前為什麼不問問我?你沒聽過一句很精辟的話嗎?”
羅曼抬眼,等待她的真知灼見。
“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盡人間繁華;如果她心已滄桑,就帶她坐旋轉木馬。他這就是想要跟你返璞歸真的意思呀。”
即便在這麼痛苦的時刻,羅曼都忍不住嘴角抽搐,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她對陳凱西說:“也不是樂高或者包的事,我想找個男人靠一靠。”
當然,她一度以為“可靠”的對象何平居然給她招來這樣的災難,是她沒預料到的。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們跟ken總喝酒那次,我有多羨慕你跟鐘傾城。他對你們多客氣呀,對我,那就跟對隱形人一樣。”羅曼躺在陳凱西的懷裡說:“我以前還有點瞧不上鐘傾城,我覺得她什麼男人都搭。現在我明白瞭,她隻是比我清醒得早——這就是一個男人主導的世界,如果沒有男人肯彎腰給我當梯子,我是很難往上走的。”
陳凱西沉默瞭一會,她確實一時間也難以反駁,畢竟在名利場上,陳勉作瞭她的梯子。
她清瞭清嗓子說:“可是羅曼,我們都是作為別人的附件坐在那裡,隻有你,Ken總態度差有什麼關系呢?他們再是看不上你,你都靠自己跟他們坐在瞭一張桌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