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此時看起來慈眉善目,一張嘴,露出稀疏的一排牙齒,中間還掉瞭一顆:“少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許慕辰皺瞭皺眉頭:“老前輩,這是我的私事,就不用你多管閑事瞭。”
“老婆子不過是好心勸慰你一番,少俠又何必如此介懷?”柳蓉心中咬牙切齒,這許慕辰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沉溺女色壞瞭大事的人還少嗎?他來飛雲莊,想必是有自己的小算盤,可他這樣沾花惹草,真的好嗎?
“少俠,昔日商紂王寵愛妲己,天下大亂,周幽王寵褒姒,烽火戲諸侯,更有那西施的美人計……”柳蓉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說教瞭起來,隻聽得許慕辰頭大如鬥:“多謝老前輩一番好意,我還沒到那地步。”
“不要不把老婆子的話不當一回事。”柳蓉見著許慕辰執迷不悔,暗自嘆瞭一口氣,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也隻能幫他到這份上瞭,她伸手從懷裡摸出瞭一張紙來:“少俠,我想這個對你應該有幫助。”
圖紙上邊密密麻麻的標著飛雲莊的各處機關,看得許慕辰心中一喜,朝柳蓉行禮:“多謝老前輩好意。”
柳蓉咧著嘴巴笑瞭笑,牙齒有些漏風:“少俠,自己多去琢磨琢磨,這飛雲莊的機關可是太多,你可得好好留意。”
許慕辰洋洋得意,沒想到自己魅力不減,這年過七十的老嫗也來討好自己。回想著當年在京城的時候,不少大嫂大嬸追在他馬後走,倒還沒看見過老婦,這次來飛雲莊,竟然還遇著這般大膽的老婆子。他伸手摸瞭摸自己的臉,莫非……看起來比原先滄桑瞭,就連這七旬老婦都看上瞭自己。
哼,明日再起來看看那些藥粉的效果,柳蓉看著許慕辰那得意樣子,冷笑瞭一聲,她在圖紙上抹瞭師父的獨門藥粉,無色無味,若是接觸瞭,到臉上手上撓一撓,就會長出一個個紅色的疙瘩來。
想著那英俊的許慕辰,明日起來就要頂著一臉閃亮的紅疙瘩出場,柳蓉就無比舒服。
許慕辰刻苦鉆研那張圖紙,一直看到深夜,他還偷偷的去外頭走瞭走,那老婆子果然沒有騙他,一路通暢,沒有掉到機關陷阱裡邊。許慕辰神清氣爽的走瞭回來,看瞭一眼空中掛著的那輪明月,舒舒服服的伸瞭個懶腰,一切順利。
第二日一早,門外有嬌滴滴的聲音:“少俠,少俠,你起床瞭嗎?”
許慕辰皺瞭皺眉頭,又是那兩個女人,怎麼就這樣陰魂不散?他大步走瞭過去,猛的將門打開:“你們怎麼起得這麼早?”
“啊啊啊……”回答他得,是兩聲尖銳高昂的驚呼聲:“你是誰?怎麼會住在少俠的屋子裡邊?”
許慕辰有些莫名其妙,這兩人到底是怎麼瞭?才一個晚上不到的功夫,就認不出他來瞭?他瞪瞭兩人一眼:“你們怎麼瞭?”
小香與小袖飛快的轉過身去,逃之夭夭。
柳蓉笑瞇瞇的站在走廊上,許慕辰這模樣,真能嚇死人呢,幸虧自己早就有瞭心理準備,要不是真的會被他嚇跑的。她同情的望瞭望小香與小袖逃跑的方向,有些愧疚,早知道將這兩位美人嚇成這樣,自己就不要塗那麼多藥粉到圖紙上瞭。
現在的許慕辰,一張臉孔腫得像個豬頭,而且佈滿瞭紅紅的疙瘩,就連那張嘴巴都長瞭一串紫紅的疙瘩,好像腫瞭起來一樣。柳蓉伸手捂住瞭眼睛,許慕辰難道還吮手指不成,為何就連嘴巴都腫成這樣瞭!
“少、少、少俠……”一群人準備去參加鑒寶會的人挨挨擠擠的走瞭過來,見著許慕辰的樣子,個個都快說不出話來,就連昨晚還在嫉妒他的那位中年俠士,都起瞭憐憫之心:“少俠,你這是怎麼瞭?莫非這臉被人親腫瞭?”
唉,少年郎,不可太恣意,這個鬼樣子,怎麼見人喲。
許慕辰被弄得莫名其妙,這時柳蓉很及時、很好心的遞上瞭一面鏡子:“少俠,你自己瞧瞧,是不是昨晚中瞭那兩位美女的招數?”
借刀殺人指鹿為馬禍水東引,這些事情柳蓉都會做,而且做得十分純熟。
昨晚?許慕辰的眉毛皺瞭起來,他敏感的想到小香倒進他懷裡,一陣異香……果然自己是疏忽大意瞭!難道她們依舊識破瞭自己身份,想要加害於他?不對,不對,自己應該是寧王要網羅的人才,她們怎麼會有這樣的膽子?
“唉,少俠,你這模樣還是呆在屋子裡吧,要盧莊主去給你請個大夫過來。”柳蓉從許慕辰手中將鏡子拿瞭回來,口子喃喃自語:“我聽說有些人沾不得脂粉,要是一沾著那些東西就會全身起疙瘩,或許少俠……”
她側目而視,旁邊看熱鬧的人心領神會,個個點頭:“隻怕是,有些是單對某一種氣味敏感些,特別是……”眾人眼中都露出瞭“你懂的”那種神色,哼,肯定是與兩位美女顛鸞倒鳳的亂來瞭一個晚上,還不知道用瞭些什麼助興的藥粉呢。
一個飛雲莊的傢丁很及時的出現在門口,奮力的擠瞭進來:“少俠你別擔心,我已經稟報瞭莊主,他吩咐下人去請大夫瞭。”
許慕辰站在那裡,悵悵然的看著眾人在傢丁的引領下往院子外邊走瞭出去,柳蓉從他身邊走過,很好心的拍瞭拍他的肩膀:“少俠,先去歇息,你千萬別逞強啊。”
隨著她的話,臉上簌簌的掉下瞭一團白色脂粉,許慕辰實在無語,這老婆子七十來歲的人瞭,還塗脂抹粉,真是笑死人瞭。
柳蓉心中暗道,你懂什麼,這是給你治病的解藥!
與愚蠢的人是沒法子溝通的,柳蓉決定放棄對許慕辰施以救援,趕著去看看盧莊主的寶物,她最想見到的是那個粉彩雙軸瓷瓶,不知道與師父要自己弄過來的是不是一樣。
飛雲莊的聚賢堂正門大開,一眼就能見到裡邊有好些個博古架,上頭擺著一件件盧莊主從外頭搜集回來的寶貝,一群人正站在那些博古架面前指指點點,一副行傢裡手的模樣。
柳蓉三步奔做兩步走瞭進去,眾人看得一陣眼睛發直:“金花婆婆好身手,年紀這般大瞭,依舊還如此矯健!”
這金花婆婆已經有十多年沒出過江湖瞭,今年忽然又在飛雲莊露面,讓那些謠傳她已經過世的人眼珠子都快掉瞭出來——沒想到十四五年沉寂以後,還能見著金花婆婆重出江湖!看她那腳步,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誰都不敢惹武林裡這大魔頭,紛紛側身,給柳蓉讓出一條路來。
盧莊主高興得直打哆嗦,今年竟然有金花婆婆賞臉——他高興得忘記瞭自己根本就沒有送請帖給金花婆婆這碼子事情,隻要金花婆婆肯過來,他就是八抬大轎派著出去接都是心甘情願的哇!
“金花婆婆!”盧莊主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畢恭畢敬:“婆婆是老江湖瞭,自然看得出那些東西的珍貴來,還請婆婆過來瞧瞧,看看盧某今年收集的珍品裡,是否有幾樣看得入眼的。”
柳蓉笑瞇瞇的點頭,聲音嘶啞:“飛雲莊乃是天下第一莊,盧莊主費盡心思收集來的東西,哪有不好的?”
盧莊主被柳蓉這句話捧得全身舒暢,幾乎要飛上天去:“隻不過是婆婆說得好罷瞭。”
他引著柳蓉將那十六件東西一一看瞭過來,首先是一副畫,柳蓉歷來對於字畫沒什麼研究,見著那畫上紅紅綠綠的一團,差點脫口而出:好一塊玫瑰千層凝露酥!
畫紙上有紅有綠,瞧著色彩斑斕,跟她在皇宮裡用過的點心真是有幾分相似。可柳蓉知道這肯定不是點心,笑著望瞭身邊的盧莊主一眼,連連點頭:“真是好寶貝!”
盧莊主眉飛色舞的指著那張畫道:“婆婆當真是個行傢!這幅畫筆力十足,一勾一畫都頗有匠心,叢山疊翠,層林盡染,說不出的一派秋意。”
柳蓉歪著頭仔細看瞭看,被盧莊主一說,這畫好像真畫的是秋日山景,也能看出幾分輪廓來,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她自小就沒學過這些,還是有遺憾,自己隻好閉著嘴巴不說話,就跟著盧莊主走走看看,一邊點頭贊好就是。
盧莊主見著柳蓉頗有興趣,立刻高興瞭起來,陪著柳蓉一一的看瞭過去,一邊看一邊解說,不時的聽聽柳蓉的高見——哦,真是不錯!太好瞭!這樣珍貴的寶貝也給盧莊主弄到瞭手,實在難得!
沒有人不喜歡聽奉承話,盧莊主此時已經得到瞭極大的滿足,能被江湖裡的金花婆婆這般贊賞,這鑒寶會真沒白開。
走到最後一件寶物面前,柳蓉的腳步停住瞭,她高聲喝彩:“好寶貝!”
博古架上擺著一隻花瓶,粉彩,雙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