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喜得到瞭前去探視鳳瑤的許可。
陳文德向她發下許可的時間,是翌日的清晨。和茉喜面對面地隔著小桌子坐瞭,他一邊唏哩呼嚕地端著大海碗吃酒釀圓子,一邊忙裡偷閑地調動唇舌說話。茉喜也捧著一隻大海碗,碗中的糯米丸子數量絕不比他那一碗少,並且還多瞭一個荷包蛋。天天早上給陳文德煮這玩意的人是小武,茉喜早上起床之後,推門對著院子裡高聲大叫,說自己要吃三個雞蛋。小武蹲在廂房內的小爐子旁,也沒露面,但是把煮好瞭的酒釀圓子端上來時,茉喜那一碗的確就多瞭個圓滾滾白胖胖的大荷包蛋。
茉喜認為這東西又甜又香又滋補,應該是很合自己胃口的,然而從昨天起,不知是怎麼搞的,她的腸胃作怪,居然自作主張地造瞭反,一口荷包蛋被她咽下去,腸胃猛地一縮,竟是險些把那口荷包蛋又頂瞭出來。茉喜不信這個邪,一直脖子一咬牙,硬把荷包蛋壓回瞭肚子裡。
“老陳啊……”她瞄著陳文德開口問道,“我去的時候,能不能給她帶點東西?”
陳文德剛刮瞭臉,此刻喝瞭一肚子滾燙的甜酒釀,他那一張臉熱得白裡透紅,倒是顯得比平時更年輕潔凈瞭。從大海碗的邊沿抬瞭眼,他反問道:“你要帶什麼?”
茉喜伸筷子一敲他的碗邊,半嗔半笑地輕輕呵斥道:“女人的東西,你別問!”
話音落下,她又對著陳文德抿嘴一笑,這一笑笑得美瞭,陳文德直著眼睛盯著她,不由自主地也有瞭笑模樣。美人如良將,可遇不可求。茉喜或許還沒到傾國傾城的程度,可她黑眼珠一轉、紅嘴唇一抿,已經能把他陳文德傾個人仰馬翻。
人仰馬翻是發生在心裡的,陳文德活瞭三十多歲,還不至於連點表面功夫都維持不住。這小娘們兒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所以他認為自己得繃著悠著,萬萬不能讓這小娘們兒掌握瞭自己的底細,從此跟自己上頭上臉、不服管教。
吃光瞭他這份月子飯之後,陳文德起身走瞭。仗沒打完,一輩子也打不完。文縣是被他占住瞭,不過和他先前的地盤勢力相比,文縣算個屁?他是打進過北京城的人,雖然在北京城還沒坐穩當就又被對頭攆瞭出來,不過他心沒死,怎麼出來的,他就要怎麼返回去!
他前腳一走,茉喜後腳也出瞭發,這回帶著她出門的還是小武,馱著她上路的傢夥,也還是那匹高頭大馬。她坐在前頭,後背貼著小武單薄的胸膛。小武揚鞭催馬,嗓子有點破,像是還在變聲。茉喜一度想要勾引他,對他飛過數十個眼風;後來計劃擱淺,茉喜,非常實際地,立刻就又懶得搭理他瞭。
她這麼千變萬化,小武卻是始終如一,對她冷淡而又周到。平心而論,小武對她絕不算壞,隻是他對陳文德太忠心耿耿,類似一條小狼狗,讓茉喜有點看不上他。此刻聽著小武的吆喝,茉喜的耳朵一動,毫無來由地發瞭煩,“這馬不是走得挺好的嗎?你像頭大叫驢似的胡吵什麼呀?”
話音落下,她抬手捂嘴臉色一變,緊接著側身探頭哇的一聲,吐出瞭一大口甜酒釀。
下一秒,她一口接一口,開始嘔吐不止,吐得還挺利索,全吐在瞭地上,絕沒有臟污瞭她和小武的褲子和鞋。一邊吐,她一邊心慌,因為懷疑自己是生瞭病——在她的心中,“病”是直接連著“死”的。她記憶中的病人們,都是大雜院裡的窮苦人,一場傷風感冒都能要他們的命。她怕死,所以她從來不生病,即便病瞭,也不承認自己病。
及至吐痛快瞭,她紅頭漲臉地抬起瞭頭,從肋下抽出手帕用力地擦瞭擦嘴。高頭大馬早站住瞭,讓她能夠安安穩穩地坐著喘息。小武從後方發瞭問:“你、你怎麼瞭?”
茉喜一搖頭,啞著嗓子答道:“沒事,以後早上你給我預備點饅頭包子,你們司令的那個月子飯,我吃不慣。”
小武不再言語,繼續策馬前進。
茉喜吐過一場之後,倒是感覺舒服瞭許多。及至到瞭先前住過的宅子門前,她這回沒依賴小武的攙扶,無師自通地自己跳下瞭馬。
然後她沒有直接去看鳳瑤,而是一路小跑著回瞭自己和鳳瑤的小院裡。在房內翻翻找找地收拾瞭一番,她最後收拾出瞭一個小包袱。包袱裡有牙刷牙粉小木梳,有一套貼身的內衣褲,有厚厚一沓子高級手紙和月經帶,還有她和鳳瑤在新年前照的一張小相片。帶著小包袱回瞭前院,她在鳳瑤的“牢房”前停瞭腳步,忽然有些心慌氣短。為什麼慌?因為她和陳文德睡瞭覺,她不是幹凈的姑娘瞭。
早就不是瞭,但鳳瑤不知道,她心裡就還坦然。這回鳳瑤知道瞭,知道茉喜從姑娘變成婦人瞭,她不知道鳳瑤會不會從此換瞭眼光看待自己。
這個時候,守門的衛兵晃著鑰匙,打開瞭房門鎖頭。
茉喜抱著包袱獨自進瞭門,房屋是裡外兩間,外間空空蕩蕩,隻有幾把椅子。轉向裡間房門的門簾,茉喜開瞭口,“鳳瑤。”
裡間傳出瞭一聲驚呼,隨即在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中,門簾子被鳳瑤從裡向外地掀開瞭。在看清瞭茉喜的模樣之後,鳳瑤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抱住瞭她。
鳳瑤瘦瞭,不必看,隔著衣袖就能感覺到。豐潤的胳膊在幾天之內瘦出瞭骨頭棱角,勒著茉喜、硌著茉喜,像是一定要讓茉喜疼一疼。
“我對不起你……”鳳瑤哽咽著說瞭話,熱氣撲在茉喜耳邊,“我把你害瞭……我把你害瞭……”
茉喜一眨眼睛,用睫毛挑起瞭一滴欲墜未墜的眼淚珠子。
“鳳瑤,你聽我說……”她側過臉,低而急地發出耳語,“你大聲哭,一邊哭一邊聽我說話——我會想辦法讓陳文德放你走,如果他當真肯放你瞭,你千萬別囉嗦,馬上走,去找萬大哥。你走瞭,我好再想辦法逃,我比你伶俐,肯定能找到逃的法子,但是你得先走,因為我沒法帶著你一起逃,萬大哥現在又不是陳文德的對手,不能指望他來救咱們瞭,記住瞭嗎?”
鳳瑤搖瞭頭,用氣流送出瞭哭泣的顫音,“不能把你一個人留下……”
茉喜急得騰出一隻手,對著鳳瑤的後背狠捶瞭一拳,“你個大累贅不先走,我怎麼走?你要急死我嗎?”
說完這話,她用力推開瞭鳳瑤,直勾勾地一直瞪進瞭鳳瑤的眼睛裡去。門外就是衛兵,除瞭衛兵還有狼狗一樣機警安靜的小武。她不能對著鳳瑤長篇大論講道理,隻能是惡狠狠地把她瞪明白、瞪老實。
迎著她的目光,鳳瑤一動不動地含著眼淚。幾天不見,她變瞭模樣,曾經潤澤的臉蛋失瞭血色,她瘦得面頰陷瞭、下頜也尖瞭。
“我不怕。”茉喜輕聲開瞭口,“誰也沒吃瞭我一塊肉,我不缺胳膊不缺腿,有朝一日自由瞭,我飯照吃日子照過,我不怕!”
然後她伸手攥住瞭鳳瑤的一隻手,一字一句地清晰說道:“你也不要怕!”
鳳瑤咬牙忍住瞭一聲哭泣,對著茉喜深深地一點頭。
茉喜笑瞭一下——她一直在等鳳瑤這一點頭。鳳瑤不會敷衍哄騙自己,她肯對自己點頭,就說明她是真明白自己的苦心瞭。轉身把包袱放在瞭椅子上,她小聲又道:“這裡頭有換洗的內衣,咱倆照的那張小相片也讓我找出來瞭,就掖在內衣裡面。”
然後她改換話題又問:“有沒有人欺負你?”
鳳瑤搖瞭頭,“沒有,除瞭一天三頓飯,平時房門總是鎖著的,沒人進來。”
茉喜又看瞭看鳳瑤,看鳳瑤的確是全須全尾。今天的早飯真是沒吃好,腸胃翻騰得厲害,茉喜強忍著不露異樣,怕鳳瑤見瞭要擔心。
先把鳳瑤弄走,然後自己再設法走。走一步算一步,隻要肯走,就不怕沒路。
“我的事情……”她思索著又囑咐瞭鳳瑤,“你回去瞭,可得保密。”
一聽這話,鳳瑤的眼圈又紅瞭——茉喜是為瞭救她才委身於那個惡霸軍閥,她萬死難辭其咎,她害瞭茉喜一輩子。
“我知道,我對誰都不說。”
“對萬大哥也不能提。”
鳳瑤連連地點頭——當然不能提,萬嘉桂和自己再親近,也是個男人,她哪能將茉喜的事情隨便地說給男子聽?
茉喜輕輕地嘆瞭一口氣,有那麼一瞬間,她忽然感覺很疲憊很沮喪——太難瞭,想和萬嘉桂共度一生一世,太難瞭。
然而一瞬間過後,她又重新打起瞭精神。難是真難,然而來日方長,事在人為,怕什麼?
中午之前,小武把茉喜送回瞭陳文德的住處。
茉喜早上吐過一場之後,心口一直憋悶著難受,但是在看到小武端上來的午飯之後,她還是硬著頭皮,強往肚子裡噎下瞭一大碗白米飯——有飯不吃,有違她的人生宗旨。
然後她覺得小肚子有些隱隱作痛,慌忙將一條墊瞭手紙的月經帶貼身系好。這個月來紅的日子早過瞭,前些日子連受驚帶受罪,竟沒有按時地來。
系著那兜襠佈似的帶子在屋裡坐瞭一下午,傍晚她坐在馬桶上低頭一看,手紙上幹幹凈凈的,小肚子裡鬧瞭一陣之後,也恢復瞭平靜。
嘩嘩撒瞭一泡長尿之後,她提著褲子起瞭身。回身抄起蓋子蓋嚴瞭馬桶,她直起腰,一邊系腰帶,一邊下意識地仰起頭,眼睛盯住瞭天花板的一角。
一個念頭隱隱地從心底深處浮瞭上來,像霧氣中嶙峋的孤島,險惡而又神秘。
緩緩地收回目光,她垂下頭註視著自己的小腹,“我不會是……懷上瞭吧?”
下一秒,她害冷似的哆嗦瞭一下。
茉喜添瞭心病。
獨自蹲在床邊,她用手指頭在床上劃數目字,要算一算日子。其實心算也是能算過來的,但是她現在心慌瞭,慌得滿懷心事全亂瞭套,汗津津的手指劃過床單,她的指甲泛瞭白,指尖失控一般地打哆嗦。
如果當真是懷上瞭,那孩子就隻能是萬嘉桂的。雖然後來又有瞭個陳文德,但她和陳文德統共也沒好瞭多少天,就算想懷陳文德的種,也根本沒法懷上。
收回手指攥瞭拳頭,她的心在腔子裡東奔西突,攪得周身熱血一陣一陣地往頭臉上湧。
“我得盡快走。”她慢慢地站起身,動作僵硬,心思卻是轉成瞭流星趕月,“走得晚瞭,這孩子的身份可就說不清楚瞭!懷瞭孩子是好事,不是有句老話叫‘母憑子貴’嗎?我有瞭他的孩子,他總不能再說不要我的話——可是,得盡快走,得讓他相信這孩子真是他的!”
睜眼瞎似的望著前方,她摸索著在床上坐瞭下來,“不,也不一定是真懷上瞭,那個東西偶爾晚來幾天也是有的。去年鳳瑤不就是日子總不準,吃瞭好些藥,今年才又好瞭?”
汗濕瞭的巴掌拍在大腿上,她無意識地緩緩蹭去瞭掌心汗水,恍恍惚惚地又想:“我可真夠賤的,幹別的沒見有出息,懷孩子倒是一懷一個準。萬嘉桂要是不要我,或者不早早地要我,這孩子生下來瞭,不又是個私生子?又是個沒爹的貨?”
想起萬嘉桂,她忽然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瞭。她英俊威武天下第一的萬嘉桂啊,如果真是不信她、真是不要她,她又能怎麼樣?
茉喜不知不覺地在床上坐到瞭天黑,坐到最後她對自己搖瞭頭,告訴自己萬嘉桂不是那樣的人。萬嘉桂是講道理的,他不明白,自己到時候可以講給他聽。實在不行,還有滴血認親——總會有法子的,是不是?
院子裡忽然響起瞭喧嘩聲音,茉喜嚇瞭一跳,登時從床上溜瞭下來。站在臥室中央愣瞭愣,她隨即轉身掀簾子進瞭堂屋,推門伸瞭腦袋向外瞧。
是陳文德回來瞭,還是被幾名軍官連攙帶扶地送回院子裡的。也不知道他是喝瞭多少酒,酒氣迎風熏出十裡地,茉喜隻露瞭個腦袋,都吸瞭一鼻子寒冷的酒臭。和所有醉漢一樣,陳文德越是醉得厲害,越要放出狂言大話,硬著舌頭宣稱自己沒醉。一甩胳膊掙開瞭旁人的護衛,他踉蹌著獨自往正房堂屋裡走。小武從廂房中跑瞭出來,一邊跑一邊對著陳文德伸瞭雙手,看那意思是要照顧他,然而陳文德東倒西歪走得還挺快,沒等小武跑到近前,他已經螃蟹一般,橫著撞進瞭堂屋裡。堂屋溫暖明亮,他沒穿大衣沒系大氅,凍出瞭一張關二爺一般的大紅臉。對著茉喜背瞭手,他歪著腦袋瞇著眼睛看瞭片刻,隨即搖晃著含糊問道:“你、你他媽誰啊?”
茉喜後退瞭一步,很識相地想要躲。然而陳文德不耐煩地一晃腦袋,嗚嚕嚕地開始罵:“滾滾滾,別擋老子的道。”說完這話,他大概是嫌茉喜滾得不夠快,對著茉喜迎面便是一腳。
他腿長,穿的還是堅硬馬靴,這一腳踹過來,力道堪稱非凡。茉喜見勢不妙,當即轉身一躲,胸腹全護住瞭,隻在屁股上挨瞭一踢。正當此時,小武進瞭門,見陳文德已經不分青紅皂白地動瞭武,他也不多說,隻對著茉喜用力一揮手,“走!”
茉喜如同野兔子一般,一個箭步躥進瞭臥室。這時堂屋裡又進來瞭兩名副官,加上小武三個人,齊心協力專哄陳文德一個人。陳文德起初是滔滔地長篇大論,說的應該全是人話,然而因為嘴唇舌頭都失瞭控,所以任誰也聽不懂他那番高論的內容。
茉喜一手揉著屁股,豎著耳朵隔墻偷聽。醉漢是招惹不得的,這要是無緣無故地被陳文德揍一頓,可是太犯不著。再說陳文德那個身量那個力氣,三拳兩腳能打死她,對待這樣的貨色,隻能智取不能強攻,所以她決定忍氣吞聲地先躲一躲,有賬不怕算,等明天他酒醒瞭再說。
當然,懷孕的話也絕不能提,不為別的,隻怕自己會因此在他面前失寵。茉喜要先哄他放瞭鳳瑤,等鳳瑤平安無事地自由瞭,她再打自己的主意。到時候陳文德如果嫌她懷瞭旁人的孩子,她也可以不在乎瞭。他要是幹脆地把她攆瞭走,更省瞭她的事。
陳文德在堂屋鬧瞭許久,先是發表長篇演說,後是拍桌打凳踢人,最後又嗷嗷地吐瞭一地。等到那三位齊心協力把他收拾幹凈運進臥室時,已經到瞭午夜時分。
茉喜垂頭在角落裡站著,做可憐的小媳婦狀。兩名副官不便和司令的女人搭訕,唯有小武能說得上話,說話的時候,他比茉喜還像小媳婦,耷拉著眼皮不看人,“沒事瞭,司令睡著瞭。”
茉喜瞄瞭他一眼,“不能再踢人瞭吧?”
小武很認真地搖頭保證,“不能。”
茉喜不再問瞭,等小武等人退出瞭正房,她站在床邊想瞭想,也沒想出什麼成績來,於是關閉電燈寬衣解帶,也爬上瞭床。
茉喜怕再挨踹,所以躲到床尾角落裡蜷縮成瞭一團。扯過棉被一角將自己蓋瞭上,她在陳文德雷一般的鼾聲中入瞭睡。
這一夜,她夢到瞭萬嘉桂。
夢裡的她和萬嘉桂並肩坐在一鋪冷炕頭上,她扭頭望著萬嘉桂的側影,越看越愛,看到最後,她實在是不知說什麼才好,索性隻呼喚瞭他一聲:“哎!”
萬嘉桂微微笑著,仿佛不好意思瞭似的,歪身用肩膀輕輕撞瞭她一下,姿態親昵,幾乎像是撒嬌。於是茉喜側臉盯著他,心中炸開瞭歡喜的煙花,一時間花火燦爛,讓她心滿意足地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想瞭。
夢裡的世界中沒有鳳瑤,沒有陳文德,沒有任何危機與分離。她伸手摟住瞭萬嘉桂的一條胳膊,萬嘉桂立刻順勢握住瞭她的手。
忽然間,萬嘉桂開瞭口,“茉喜,我爹娘逼我回傢成親,我不願意,咱倆私奔吧?”
茉喜一聽這話,立刻拼命地點瞭頭,“好好好,我跟你走,你上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說,咱們去哪裡才好?”
萬嘉桂想瞭想,然後扭頭看著她答道:“我們去南方吧。”
茉喜想都沒想,直接就狂喜瞭,“行!什麼時候走?”
萬嘉桂拉著她下瞭地,邁步就往門外跑,“現在就走,晚瞭可就走不成瞭。”
茉喜當即撒腿要跟著他跑,然而兩條腿像有千斤重,無論如何調動不起來。心急如焚地挪到瞭門外,她手中一空,抬頭看時,卻是發現萬嘉桂憑空不見瞭!
她急瘋瞭,咬牙切齒地要往前跑,怎麼跑也跑不動。急到瞭一定的程度,她猛然睜開瞭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