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爭夫

薑梨死死盯著沈玉容。

身為沈如雲的大哥,沈玉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永寧公主如此知情識趣,幫自己妹妹解決終身大事,沈玉容親眼所見,會不會有所感動?

沈玉容的眼皮子微微動瞭動,卻是沒有說話。

薑梨心中嘲諷,竟然如此淡漠,她還以為沈玉容會順勢歡喜地謝恩呢。

另一頭的季淑然能清楚地感覺到懷裡薑幼瑤的激動,一時間也犯瞭難。

如果說前些日子周彥邦提出要和薑幼瑤解除婚約,季淑然隻是憤怒,卻並不是很擔心,畢竟但凡寧遠侯府有點腦子,都不會做出自毀前程的事。但眼下的事情,就大大地超出瞭季淑然能力所及的范圍瞭。

如果隻是薑玉娥一人,季淑然還能想法子徐徐圖之,可這已經牽扯到瞭中書舍郎沈玉容的妹妹。沈如雲可不是能被輕易打發的角色,寧遠侯世子周彥邦也是自身難保,季淑然一眼看見薑元柏難看的臉色,就曉得在薑元柏的心中,這門親事應當是不成的瞭。

季淑然也不希望薑幼瑤嫁給周彥邦——周彥邦此事一過,仕途再無可能。

奈何薑幼瑤喜歡周彥邦。

季淑然隻覺頭疼。這實在是飛來橫禍,雖然倒黴的是周彥邦,但最傷心的還不是薑幼瑤?想到這裡,季淑然又忍不住看瞭一眼薑梨。

薑梨站在姬蘅身邊,姬蘅個子高,薑梨恰好站在他的背影中,看不清楚薑梨的神情,但季淑然以為,現在薑梨的臉上一定掛著那種討厭的好似沒什麼能動搖她的笑容。

此事一定和薑梨有關!季淑然恨恨地想。今夜本想是讓薑梨和葉世傑名聲掃地,不想出事的卻是周彥邦。且不提沈如雲這頭,薑玉娥如何和周彥邦攪在一起,著讓季淑然氣惱,卻也相信一定有薑梨在其中動手腳的緣故。

但薑梨和姬蘅到底是什麼關系?季淑然不敢過去質問薑梨,她實在忌憚肅國公。那貌美的青年就像顏色艷麗的毒蛇,盤旋在薑梨周圍,卻無意中把薑梨納在瞭保護范圍。

季淑然也束手無策。


永寧公主的話,一時讓人接不下去。

其實沈玉容也進退兩難。若是他接瞭永寧公主的話,便太過輕易地解決瞭此事,顯得沈傢女兒輕賤,好似迫不及待地要嫁給周彥邦似的。若是推辭,當著沈如雲的面……沈如雲一定會不理解。

永寧公主自以為瞭解他的心意,卻太過愚蠢,這種事,私下裡商量就是瞭,何必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出來,讓人難以回答?若是薛芳菲在,她一定不會這麼做……沈玉容悵然地想。

最後,他還是沒有順勢接永寧公主的話,隻是對寧遠侯道:“今日舍妹受驚,在下先帶她回府休息看大夫。此事在場諸位都親見所見,日後還請大人一定給我沈傢一個交代!”說完,一副不欲過多糾纏,十分關心沈如雲的樣子,就走到沈母身邊,腰帶沈如雲離開。

沈如雲大失所望,對沈玉容沒有順勢承接永寧公主的話感到非常不解,還要不依不饒地鬧上幾句,一抬頭正對上沈玉容嚴厲的眼神,當即不敢說話瞭。雖然沈玉容對她很好,但沈玉容真的生氣的時候,沈母都不敢招惹他。

沈如雲隻得萬般不願地同沈玉容離開瞭。

永寧公主一番好心,不承想沈玉容根本不接她的話,十分下不來臺,一邊在心裡罵沈玉容沒有良心不識好歹,一邊又怪周彥邦生事,一時間連周彥邦也恨上瞭,隻對著寧遠侯冷笑道:“真是上不得臺面的傷風敗俗!”一轉頭走瞭。

寧遠侯今日算是當著同僚的面,裡子面子全丟瞭個幹凈,站在原地,臉漲得通紅。

薑梨唇邊溢出一絲笑。

姬蘅問:“薑二小姐笑什麼?”

“五十步笑百步。”薑梨道:“不好笑麼?”

永寧公主罵寧遠侯是上不得臺面的傷風敗俗,卻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資格說這番話。在薑梨眼中,永寧公主和周彥邦不過是一丘之貉。況且周彥邦可沒有殺人,永寧公主卻是鳩占鵲巢,更加不要臉面。


寧遠侯夫人總算是回過神,她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和驚慌,走到毓秀閣門口,先是佯打瞭周彥邦幾下,又看向薑玉娥,道:“薑五小姐今日也受驚瞭,先回府休息去吧,過幾日,我們周傢也一定給薑五小姐一個交代。”

卻是皮笑肉不笑的,令薑玉娥也有些害怕。

沈如雲口口聲聲說自己被周彥邦輕薄,可薑玉娥和周彥邦在一起被眾人發現的時候,可不像是被人輕薄的模樣,反倒是郎情妾意。在寧遠侯夫人眼中,指不定是薑玉娥先勾引的周彥邦。

而薑玉娥的身份,就犯不著寧遠侯夫人誠惶誠恐瞭,便是要給薑玉娥一個身份,最多也是周傢的一個妾。諸人都曉得,薑傢三老爺薑元興和薑元柏薑元平不是嫡親的兄弟,也不必看在薑傢其他人的面子上對薑元興多有禮遇。給薑元興一個交代,也就輕松得多瞭。

薑玉娥不是沒有聽出寧遠侯夫人語氣裡的奚落和不在意,她心中半是屈辱半是羞憤,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楊氏。

楊氏和薑元興二人此刻才是叫苦不迭。雖然平日裡楊氏也不喜歡自己女兒討好季淑然母女,但身為薑傢人,也曉得其中利弊,薑玉娥成瞭薑幼瑤跟班一樣的存在,不是沒有楊氏縱容的結果。薑玉娥眼下這麼做,無疑是得罪瞭大房,便是想為薑玉娥說話,這裡也實在沒有薑傢三房開口的份。

尤其是,薑玉娥和周彥邦之間指不定是你情我願,既然是你情我願,也就不存在什麼“交代”不“交代”的瞭。

楊氏不好說什麼,隻得硬著頭皮上前扶起薑玉娥,帶著薑玉娥走到一邊,匆匆與薑元柏說瞭幾句,甚至不敢去看季淑然是什麼表情,匆匆離去瞭。

身在局中的兩位小姐都離開瞭,獨獨隻剩周彥邦一人,寧遠侯府也是立刻要帶周彥邦離去的,看客們看到此處,也曉得接下來沒什麼可欣賞的瞭,便紛紛告辭打道回府,卻是準備著回到府中,繼續談論這場驚心動魄的風流韻事。

薑傢也得回府。

薑幼瑤大約還想質問周彥邦為何要這樣對待自己,奈何季淑然一直死死牽著她,況且周圍還有許多人再看,隻得作罷,隻是那心如死灰的模樣竟比被捉奸的周彥邦還要憔悴幾分。

薑梨跟在薑傢人身後,準備一起回府,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姬蘅還站在原地,見她轉身,有些意外。

薑梨輕輕對他行瞭一禮,道:“今日全仰仗國公爺出手相助,薑梨不勝感謝。”

“別。”姬蘅的扇子在黑夜裡發出些幽暗的華光,他漫不經心地道:“唱戲的是你,看戲的是我,二小姐不要弄錯瞭。”姬蘅詭異地一笑,“我隻看戲,不唱。”

薑梨微微一怔,心裡有幾分泄氣。她故意這般說話,便是想讓姬蘅以為,今日之事是他們二人一起做成的,日後姬蘅倘若想要出賣她,總有幾分顧忌。誰知道這人倒是警惕得不得瞭。

真是奸詐極瞭。

薑梨的笑容就淡瞭幾分,點瞭點頭,隨著薑傢的隊伍飄然而去瞭。

“唔,女人真可怕。”姬蘅在背後低笑瞭一聲,自語道:“小女孩也是女人。”


薑梨沒有和薑幼瑤他們同乘一輛馬車。

薑幼瑤大約要同季淑然好好哭訴一番,這番傷心欲絕的模樣是萬萬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尤其是薑幼瑤的眼中釘薑梨,薑梨便與二房乘坐一輛馬車。

一路上,薑景睿神情古怪,仿佛極力忍耐想要與薑梨說話的沖動。想來也是,他定然巴不得和薑梨好好討論一番今日薑玉娥和周彥邦的秘事,隻是父母兄長都在一個馬車,薑景睿不好開口,便一路上都對薑梨擠眉弄眼,薑梨不必問都知道他想說什麼——回府後到芳菲苑再細細說談。

薑梨卻是懶得應付他。

今日之事,季淑然母女想害她和葉世傑,結果卻成全瞭周彥邦和薑玉娥,甚至讓沈如雲鉆瞭空子。這池塘裡的水已經被攪得渾得不能再渾。說實話,連薑梨自己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誰知道沈如雲會有這麼一出神來之筆?

對於薑梨來說,看起來是皆大歡喜,實則才剛剛開始。

季淑然遲早會弄清楚,薑玉娥和周彥邦一事是薑梨所為。而這一回後,薑幼瑤將徹底不會和周彥邦走到一起,薑幼瑤恨薑玉娥,更恨始作俑者薑梨。

而葉世傑那頭,季淑然想害葉世傑不成,而葉世傑如今已經是戶部員外郎,本就惹人眼熱,誰知道明裡暗裡會招多少嫉恨?先不說別的人,季淑然大可以讓她的娘傢,季傢人給葉世傑下絆子。葉世傑雖然是洪孝帝欽點,但剛入仕,一點可以依仗的關系都沒有,葉傢過去並無做官的人,能給葉世傑的庇護實在很少。

她和葉世傑的路,接下來勢必會走得更加艱難。

不過,那也沒什麼。薑梨愉悅地想,無論如何,能讓眼前的敵人吃虧,也不算虧待瞭自己。未來的困難再多,也無非是像今夜一樣一一化解就是瞭。

她的路,總會越走越平坦的。

回到府裡後,薑梨沒有與薑元柏他們打招呼,直接回去瞭芳菲苑,白雪和桐兒見她安全無虞地歸來,皆是松瞭口氣,今日已經太晚,薑梨也沒有告訴她們二人今日宮宴上發生瞭什麼,她也忙瞭一夜,還和肅國公姬蘅周旋,眼下隻想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也不遲。

至於薑元柏和薑老夫人那頭,薑梨微微一笑,今夜他們當顧不上自己,還要更重要的事要做。


晚鳳堂裡。

薑老夫人肅容看著薑元柏。

她活瞭這麼大把年紀,見過不少事,大庭廣眾之下捉奸的事聽瞭不少,也不是沒有親眼見過,譬如之前狀元郎沈玉容的妻子薛芳菲在沈母壽辰宴上被抓到與人私通,薑老夫人也是在場的。

她鄙夷不知自愛的人,討厭破壞傢族名譽的子女,但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這件事會發生在他們薑傢身上。

“真是庶子德行!”薑老夫人冷道:“教出來的女兒也一樣!”出事的是三房,並非自己的親生兒子,薑老夫人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憤怒。

薑元柏很少看見母親如此動怒,也沉默著不說話。

“你打算如何?”薑老夫人問。

“兒子打算立刻辭瞭幼瑤和周彥邦的親事。”薑元柏正色道:“此事一出,幼瑤不能再嫁去周傢瞭。不管玉娥和周彥邦如何,幼瑤是我大房的嫡女,嫁去周傢,也會淪為全燕京城的笑柄。”薑元柏嘆道:“且周彥邦此子,心術極為不正,明明與我兒定親,卻又和薑傢其他小姐牽扯不清,人品有悖,我不相信此人以後會好好對幼瑤。”

“我也是這般想的。”大約是看薑元柏和自己想到一處去瞭,薑老夫人臉色也緩和瞭幾分,道:“他們周傢此番也沒臉再提和幼瑤的親事。無礙,幼瑤如今年紀不大,過幾日你再多留意合適的人傢。我薑傢的女兒再怎麼,找個比周傢小子好的郎君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薑元柏點頭稱是。

母子兩剛說到此處,外面便傳來女孩子哭叫的聲音,薑元柏回頭一看,卻是薑幼瑤不顧季淑然的阻攔闖瞭進來。

薑幼瑤一進來就拉著薑元柏的袖子哭道:“父親,我不能取消和周世子的親事!”

聞訊趕來的季淑然趕緊拉起她,薑老夫人眉頭一皺:“季氏,你是怎麼帶幼瑤的,怎麼讓她進來瞭?”

季淑然萬般無奈,隻道:“娘,老爺,幼瑤她傷心得過分,幾次都險些暈厥瞭過去……幼瑤也是太可憐瞭,好端端的,周世子做出這種事,不是在往咱們幼瑤心頭紮針麼?”

薑元柏低頭看向小女兒,薑幼瑤顯然是真的傷心瞭,以她這般愛惜模樣的性子,如今哭花瞭妝容也顧不得,嘴唇更是蒼白如紙,薑元柏也難免心疼。在他看來,這件事受傷最大的就是薑幼瑤瞭,畢竟薑幼瑤沒有做錯什麼,卻遭到瞭心上人的背叛。

薑元柏耐著性子道:“幼瑤,別任性瞭,周彥邦做出這等事,如何還能做我薑傢的女婿?”又看瞭一眼薑幼瑤不死心的模樣,狠著心腸繼續開口,“周彥邦既然能和薑玉娥在一處,顯然是心裡沒有你的,他心裡若是惦念著你半分,就不會做出這等讓你蒙羞的事。為父不能把你嫁給這麼一個沒有擔當心裡也沒有你的男人!”

“不!”出乎意料的,薑幼瑤非但沒有被說服,反而更加執拗起來,她反駁道:“周世子的心裡是有我的,他之所以和薑玉娥在一起,是因為……是因為薑玉娥勾引他!是薑玉娥害他的!對,是薑玉娥做的戲!薑玉娥早就想搶走周世子,才會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這不是周世子的錯,是薑玉娥的錯!爹,你要做的不是解除我和周世子的婚約,是嚴懲薑玉娥那個賤人!”

此話一出,季淑然暗叫不好,薑元柏吃驚地看著薑幼瑤。

薑元柏的心裡,薑幼瑤一直是個天真爛漫不懂事的小女孩,而眼下這個狀若瘋癲、滿口污言穢語的女子,實在是太陌生。

季淑然忙笑道:“幼瑤她是太生氣瞭,之前也聽到些風言風語,說是玉娥……”她有意要把臟水往薑玉娥身上潑。或許也算不上什麼臟水,在季淑然看來,薑玉娥最後與周彥邦攪在一起,未必沒有半推半就,或者根本就是和薑梨狼狽為奸。

“胡鬧!”一直冷眼瞧著的薑老夫人厲聲道:“薑玉娥是自己引誘的周彥邦,那沈如雲又如何?中書舍郎的妹妹,可犯不著主動去引誘周彥邦!”

倘若薑梨在這裡,聽到薑老夫人的這番話,定然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因為就如薑老夫人荒謬的說法,中書舍郎的妹妹,可不是主動著去引誘周彥邦?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也要放言周彥邦“輕薄”與他,嫁到周傢去!

薑幼瑤呆住瞭。

的確,薑玉娥可以說是引誘周彥邦,那沈如雲又是怎麼回事?沈如雲和周彥邦之間,過去可以說得上是陌生人啊。況且沈如雲不是薑玉娥,一旦沈傢提出要周彥邦負責,毫無疑問,如永寧公主說的那般,周彥邦是一定要娶沈如雲的。

自己就算貴為首輔千金,也不能怎麼樣。除非當日被周彥邦輕薄的還有自己,或許還能和沈如雲一較高下,看周彥邦最後如何選擇。

看薑幼瑤似乎有所觸動,薑老夫人又冷聲道:“況且,不管薑玉娥最後和周彥邦如何,我們薑傢也絕不允許姐妹共事一夫的事情發生!周彥邦,不可能成為你的丈夫!”

薑幼瑤身子一軟,直接癱軟在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顧著嚶嚶地哭泣。

她知道,薑老夫人說的話是真的。她和周彥邦,什麼都做不成瞭!

辛辛苦苦籌謀,從薑梨手上搶來這門親事,歡歡喜喜地等著良人迎娶自己進門。隻要等來年冬天,隻要等那時候,她就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夫人。

可這一切,卻在快要成功的時候功虧一簣,到頭來辛辛苦苦,卻全為他人作嫁衣裳!

薑幼瑤的心中,灰暗地絕望。


正在這時,外面又自遠而近傳來女子抽泣的聲音。有人打外面進來晚鳳堂,卻是薑傢三房的人。

薑元興一進門,二話不說就對著薑老夫人跪瞭下來,在他身後,楊氏和薑玉娥也跟著跪下來。

薑元興轉頭,對著薑元柏“砰砰”磕瞭兩個響頭,道:“大哥,三弟對不住你!子不教父之過,玉娥這次闖下大禍,都是我沒有教好她的緣故,你打死我吧!”

楊氏也沖季淑然哭道:“大嫂,我實在沒有臉面來見你!我知道玉娥這次做得實在太過分瞭,但是……玉娥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也是做人母親的,我沒辦法,求您給玉娥一條生路吧,來世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薑玉娥也是淚眼朦朧,對著薑幼瑤哭著磕頭。她倒是不如薑元興和楊氏那麼多話,隻是抽噎著道:“三姐……我錯瞭……”

這一傢子人,竟是全都來賠罪來瞭,一時間,晚鳳堂哭聲震天,好不熱鬧。

薑元柏有些尷尬。他和這個庶弟平日裡並不怎麼親熱,倒不是嫡庶有別,而是薑元興的性子實在太過懦弱無能,薑元柏看不上他。這會兒也是,男兒膝下有黃金,薑元興給他跪下,薑元柏不覺得這樣就是薑元興心誠的表現,反而會覺得他太過輕松就下跪瞭。

季淑然則是避過楊氏抓自己裙角的手,勉強笑道:“弟妹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我給玉娥一條生路,我又沒有對玉娥做什麼。倘若你說的是周傢和幼瑤的親事,那倒不必顧忌什麼,我們傢幼瑤和寧遠侯世子是絕不可能的,玉娥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和幼瑤扯不上半點關系,所以你說的做牛做馬報答,倒是不必瞭。”

楊氏沒料到季淑然會說得這麼爽快,再聽到薑幼瑤和周彥邦之間不可能,這門親事大約是不成的時候,心裡更是一沉。薑傢所有人都曉得薑幼瑤對周彥邦情根深種,如今薑幼瑤進不得周傢門,薑玉娥卻進瞭,薑幼瑤不記恨薑玉娥才怪。

楊氏的心就像是漂浮在水裡的浮萍,分不清上下左右,茫然無措,慌張得很。

一邊聽著的薑玉娥卻是心頭一喜。

平心而論,若是在沈如雲和薑幼瑤中選一個成為周彥邦的正妻,薑玉娥寧願選擇沈如雲。日日和薑幼瑤呆在一處,會讓薑玉娥想到自己在薑傢不受重視的日子,也會提醒她自己隻是一個庶子之女的事實。

薑玉娥並不願意和薑幼瑤呆在一處。薑幼瑤將她比下去,她還得給薑幼瑤敬茶請安,佈菜問候,就像平日裡自己恭維薑幼瑤那般,和過去的自己並無什麼區別。這樣一來,她還不如去伺候一個陌生人。

薑玉娥目光中的喜悅卻是清清楚楚地落在瞭薑幼瑤的眼中,薑幼瑤隻覺得心裡頭的火“嗡”地一下躥得老高,那喜悅刺眼得讓薑幼瑤失去瞭理智,她一下子跳起來,朝薑玉娥撲瞭過去。

“賤人!”她尖聲叫道。

薑玉娥正瑟縮著身子楚楚可憐地跪著,冷不防薑幼瑤突然跳起傷人,一下子被撲倒在地,發髻上的珠釵剛被甩落,就被薑幼瑤撲得往地上跌去。

薑玉娥慘叫一聲……


日頭懶洋洋地照射在雕花的窗戶上,一隻黃鸝停在門口海棠花枝上,嘰嘰喳喳地歡快叫著。

薑梨走過來的時候,那黃鸝受瞭驚,便撲棱著翅膀,一眨眼飛到高樹上去瞭。

薑梨抬眼看著外面的天空,是個好天氣。

“姑娘,姑娘。”桐兒自外面小跑進來。

白雪正在掃地,桐兒進門的時候跑得太急,腳下一滑,眼看著就要撲倒在地,白雪忙伸出一隻胳膊托住她。不愧是力氣大的白雪,一隻手也托得穩穩的,桐兒這才站直瞭身子,有驚無險地對白雪感激道:“謝謝你啊白雪。”

“有什麼事這麼急?”白雪好奇道:“慢慢說不行麼?”

“不行,頭等的大事,慢慢說就不新鮮瞭。姑娘……”她終於尋到站在窗前曬太陽的薑梨,道:“可算是找著您瞭。姑娘,今兒個奴婢去外頭院子,聽聞瞭一件事,姑娘可知道是什麼事?”

不等薑梨開口,白雪就插嘴道:“你不說,姑娘怎麼知道是什麼事?”

“你別說話。”桐兒道:“奴婢聽聞昨兒晚上晚鳳堂裡出事瞭,不知道三小姐和五小姐因為什麼事情打瞭起來。”

“打瞭起來?”薑梨意外,不過想想也釋然。薑玉娥和薑幼瑤二人本來都不是什麼沉得住起氣的人,打起來也很正常,隻是沒想到她們會在晚鳳堂。當著薑老夫人的面也不知道收斂幾分,膽子不小。

“誰打贏瞭?”白雪隻關心這個。

“嘿嘿嘿,三小姐那麼橫,當然是三小姐打贏瞭。聽聞五小姐還被三小姐傷瞭臉,流瞭血,這回可是破相瞭。不過奇怪的是,三夫人和三老爺也沒說什麼,昨夜裡找大夫來瞧過,此事就算揭過瞭,居然沒有責怪三小姐,這也太奇怪瞭。”

桐兒聳瞭聳肩:“也不知道她們是因為什麼打起來的。”

薑梨笑瞭笑,她當然知道她們是為瞭什麼。

為瞭周彥邦。

《嫡嫁千金(墨雨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