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駕駛著火車,牛大力汗流浹背地往爐膛裡添著煤,老吳後背有節奏地撞著座椅背,牛大力好奇地問:“吳叔,您這是玩什麼呢?跟這椅子有仇啊!”老吳說:“我找瞭一個偏方,說是撞樹對頸椎好,這車上也沒樹,湊合著撞撞椅
子吧!”老蔡一聽,笑著說:“老吳啊,有病還是得瞧大夫。”“偏方治大病。”“這頸椎病啊,說是小病就是小病,說是大病也能要人命。”
牛大力順著老蔡的話,說道:“就是啊,回頭頸椎病沒治好再得一腦震蕩。”老吳不快地說:“那不正得你的意瞭。”老吳瞧著牛大力,那小子心裡想什麼,他是門兒清。
牛大力勸老吳歇一段日子,回傢安心養病。老吳覺得牛大力看著憨厚,其實藏著鬼心眼子,說道:“我歇瞭,這座不是空出來瞭?”牛大力忙說:“不是有我呢嗎。”“那等我再回來,坐哪兒呀?”老吳這麼一問,牛大力便望向老蔡,老吳也看著他,老蔡被他倆虎視眈眈地盯著,問道:“瞅啥,還惦記上我瞭?”
老吳沉默瞭一會兒,說:“牛大力,你是鉚著心思朝我使勁呀!”牛大力說:“我這也是為你好。”“一句為我好,誰也挑不出毛病來,可一個蘿卜一個坑,我這個坑深著呢,就怕你那小腚坐不穩當呀。”“我這底盤比你大。”
聽著老吳與牛大力越聊越起勁,嘮得熱火朝天,老蔡耳朵吵得不行,他拉響汽笛,提醒著那兩位,火車快要進站瞭。
車廂裡準備下車的乘客,擁擠在過道上。小溫州站到座椅上,高聲喊:“我的眼鏡呢?誰拿瞭我的眼鏡!”不遠處,汪新走瞭過來,問:“你眼鏡丟瞭?”“丟瞭!一個藍白條色的編織袋,上面寫瞭個‘馬’字!我放椅子底下瞭,半小時前還在呢!”
說話間,火車停住,乘客紛紛下車,汪新一眼望去,全是下車的人流,他飛身從窗口跳瞭出去,小溫州緊跟著跳下車窗。
汪新目不轉睛地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小溫州東張西望也尋找著眼鏡袋子。突然,他沖著汪新喊:“在那兒呢,我的眼鏡!”汪新隨著小溫州所指的方向,看到兩個人提著一個藍白條編織袋,正朝出站口匆匆而去。汪新與小溫州撒腿
就追。
當小溫州靠近兩個人時,被其中一人踹瞭個跟頭,他倆的速度極快,提著編織袋跑到圍欄處,把編織袋扔出圍欄,然後爬上圍欄,跳瞭出去。
汪新先是為瞭避開拖兒帶崽的孕婦耽擱瞭一下,這一眨眼工夫,場面已經發生瞭改變。他趕到時,隻能隔著圍欄,伸手抓住編織袋的提手,把提手扯過圍欄。那兩人緊緊抓住編織袋,死死地不松手,並對著汪新威脅道:“小子勁兒挺大呀!再不松手,我們可動刀瞭!”汪新怒道:“你敢!”望著汪新臨危不懼的眼睛,兩人打起瞭退堂鼓,手稍一松動,汪新就占據瞭上風,正好小溫州與兩位車站警察趕瞭過來,那兩人一看勢頭不對,火速逃開。
汪新把編織袋遞給小溫州,他手上有深深的勒痕。小溫州蹲在地上激動地打開編織袋,裡面都是墨鏡盒,他樂開懷瞭:“太好瞭,幸虧沒丟,要不白跑一趟不說,還得賠本。”
汪新註意到小溫州編織袋上的“馬”,以為他姓馬。小溫州笑著說,他姓黃,住在溫州五馬街,叫黃五馬。為表示感謝,黃五馬執意要送汪新一個墨鏡,汪新擺擺手,堅辭不受,讓他趕緊走。黃五馬拿出一個墨鏡盒,不容分說塞進汪新手裡,提著袋子就開溜瞭。
汪新心裡美滋滋的,覥著臉向馬魁要表揚:“馬叔,您得表揚我兩句吧?”馬魁不以為然地說:“這是你應該做的。”
兩個人說著話,沿街道朝前走。馬魁腳步快,聽見汪新不斷在背後咳嗽,回頭一看,汪新戴著一副墨鏡,嘚瑟地沖著他傻樂。馬魁的臉冷瞭下來問道:“哪兒來的?”“小溫州送的,還真別說,戴著是挺舒服的,您戴戴試試?”
汪新說著,就摘下墨鏡,遞給馬魁。馬魁沒接,冷眼盯著他說:“長本事瞭,別的沒學會,學會吃拿卡要瞭!”“馬叔您別扣帽子,我幫小溫州奪回被搶的眼鏡袋,給他挽回瞭那麼多損失,他送瞭我一副,怎麼到瞭您這就成吃拿卡要瞭?”
馬魁問汪新,警察有戴墨鏡的嗎?流氓才戴那玩意兒。汪新嘟囔說,他幹啥老馬都看不慣。馬魁讓汪新去照照鏡子,好人有這樣的嗎。汪新生氣地摘下眼鏡,把鏡片捅掉,戴上鏡框問:“這回像好人瞭吧?”
汪新說完,甩開馬魁,頭也不回地走瞭。
牛大力躺在床上,望著手裡的信紙,嘴裡念道:“遙相望,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今晚六點,紅星電影院。”信裡有一張電影票,牛大力把信紙蓋在自己臉上,激動得不能自已。
姚玉玲也收到瞭來信,她羞答答地打開信封,信紙上寫道:“年年越溪女,相憶采芙蓉。今晚六點,紅星電影院。”
姚玉玲照著鏡子,緊著捯飭自己那張臉,先是擦抹雪花膏,接著點燃一根火柴,吹滅瞭,用火柴頭描著眉;最後用嘴唇夾著一張紅紙……鏡子裡的姚玉玲千嬌百媚。
牛大力也是刮胡子,擦皮鞋,換瞭一身幹凈衣服,時不時抻著衣服褶皺。他不停地看表,嫌時間走得太慢。臨出門時,他還不忘往身上灑些花露水。
電影院門前熙熙攘攘,牛大力捧著一塑料兜爆米花,站在電影院門外,熱切地朝周圍張望。遠遠地,牛大力看見姚玉玲挎著包風姿綽約地走來,他一溜小跑迎上去,顫抖著聲音說:“姚兒,你來瞭。”姚玉玲一臉詫異,問道:“你怎麼在這兒,汪新呢?”牛大力驚訝地問:“跟汪新有啥關系?不是你約我來的嗎?”
姚玉玲不敢置信地問:“我約你?”牛大力不想多做解釋,說道:“電影快開場瞭,咱倆進去吧!”說著,就要去挎姚玉玲的胳膊,姚玉玲嚇得跳開,大聲喝止:“你閃開!”
牛大力很是困惑,心想難道還要對暗號,便念道:“遙相望,隻願君心似我心,嗯……看我這記性,後面的忘瞭。”姚玉玲嘟起嘴:“你在說什麼?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嘴笨,可心裡明白。走,看電影去。”姚玉玲遲愣片刻,問道:“是你約我來看電影的?”牛大力叫屈:“不是你給我寫信,叫我來的嗎?小姚,你別這樣,都把我弄糊塗瞭。”“我還糊塗著呢!”姚玉玲說完,氣呼呼地離開瞭。牛大力追上去,姚玉玲怒斥他別跟著。牛大力悵然若失,望著姚玉玲走遠。
姚玉玲幾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大院,她心情失落到冰點,她決定找汪新問個清楚。汪新見姚玉玲眼眶微紅,吃驚地問她發生瞭什麼事兒。姚玉玲從兜裡掏出幾張信紙遞給汪新,質問道:“你為啥給我寫信?約我去看電影又不出現,還讓牛大力去,你到底啥意思?”
汪新接過信紙一看,滿臉疑惑,連連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啥時候給你寫信瞭?”“還不承認,那天我都看見瞭。”“你看見啥瞭,這不是我的字兒啊。我能寫出這麼酸不溜丟的詞兒來?不是你寫給牛大力的情書嗎?”“我給他寫情書?我吃飽瞭撐的!我是沒長眼還是缺心眼啊?”“你小點兒聲,別咋呼,大力在那兒呢!”姚玉玲轉身看瞭一眼,牛大力訕訕地笑瞭笑。
姚玉玲和牛大力跟著汪新進瞭屋,仨人坐在桌前,汪新拿著那幾張信紙琢磨著。牛大力一臉失望地問:“姚兒,這些信真不是你寫的?”姚玉玲憤憤地說:“這不廢話嗎!”
姚玉玲的答案讓牛大力失望透頂,到底是誰幹的惡作劇,三個人想來想去也沒線索。突然,姚玉玲靈光閃現,望向馬魁傢,沖著汪新說:“你師傅那寶貝閨女幹的唄!”汪新搖搖頭,這事兒跟她有啥關系?姚玉玲分析,馬燕怕她和汪新好,所以插一杠子,想把他倆給攪和瞭。
汪新一聽姚玉玲把矛頭指向瞭馬燕,立刻搖頭否認,牛大力收到第一封信的時候,馬燕他們傢還沒搬過來。看過《福爾摩斯探案集》的姚玉玲,啟發著汪新的思路,馬燕三天兩頭來找他,想幹壞事還愁找不著機會?姚玉玲越想越氣,這個馬燕壞透瞭,她找馬燕算賬去。姚玉玲從汪新手上拿過信紙,氣呼呼地直奔馬魁傢而去。
一看這架勢,汪新和牛大力趕緊追著去滅火。姚玉玲怒氣沖沖闖進馬燕的房間,馬燕看著她一臉疑惑,姚玉玲把那幾封信拍到桌上,質問是不是馬燕幹的。馬燕拿起信來看瞭看,忍不住噗嗤笑瞭。姚玉玲怒道:“你還笑?”馬燕撇撇嘴說:“這啥玩意啊?這字跟狗啃的似的。”汪新不想激化矛盾,問馬燕,是不是她寫的。馬燕不屑地說,也太小瞧她馬姑娘瞭,她的字可比這好看多瞭。姚玉玲不依不饒,勸馬燕不要再狡辯,這事兒除瞭她沒別人會做。馬燕氣哼哼地反問,院裡人這麼多呢,憑啥說是她幹的?姚玉玲哪隻眼看見瞭?
馬魁聽見動靜,走進來問:“你們幾個小子咋呼啥呢?”姚玉玲嘴快,立馬給馬燕上眼藥:“馬叔,馬燕冒充我給牛大力寫情書,又冒充牛大力給我寫情書,給我倆拴對兒,您好好管管!”“有這事兒?”馬魁說著望向閨女,馬燕也不是好惹的,小嘴兒叭叭的像機關槍:“姚玉玲,我警告你,你無憑無據冤枉好人!別說不是我幹的,就算是我,又能怎麼著?大力哥哪兒不好?配你綽綽有餘。”牛大力聽瞭心裡樂開瞭花,忍不住咧嘴笑瞭。
姚玉玲讓馬燕趕緊承認瞭,就知道她沒安好心。馬魁拿過信紙,冷靜地看瞭看說:“這不是小年的字嗎?年年越溪女,這個‘年’字,跟蔡小年的簽名一樣。別的字可以作假,自個兒的名字寫順手瞭,尾巴露出來瞭。”
汪新帶著姚玉玲、牛大力來到蔡小年傢,跟他索要筆記本。蔡小年起初還裝傻充愣,汪新拿著他的筆記本,照著上面的簽名比對筆跡,果然那個“年”字的筆畫特征一模一樣。汪新把筆記本扔一邊,冷冷地瞪著蔡小年,蔡小年一臉尷尬地解釋,他這也是一番好意,成人之美嘛!姚玉玲羞憤難當,扭頭走瞭。牛大力結結巴巴地問蔡小年,他瞎摻和啥?蔡小年委屈地說,他都是為牛大力好,為此搜腸刮肚翻瞭半天的語文書才找出來這幾句詞,不謝也就罷瞭,還埋怨他。
牛大力黑著臉哼瞭一聲:“我謝謝你!”說完,扭頭就走。汪新搖著頭說:“小年,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馬燕趴在蔡小年傢窗戶外頭,嬉皮笑臉地看熱鬧。幾個人走後,蔡小年看著那幾封信,嘟囔著說,都是些好詞,咋就沒成呢。蔡大年從內屋出來,戳瞭戳兒子的腦袋,罵他腦子進水瞭。
通過這件事,汪新對馬魁的認識有瞭一個新高度。趁著工作間隙,汪新忍不住問馬魁:“馬叔,您這腦子真好使,是不是咱這一車人的筆跡,您都能記得住啊?”“幹警察得過目不忘,你在警校沒有筆跡鑒定這課嗎?咋學的?都還給警校瞭?”“呃,沒留神。”汪新狡辯說。“要真遇到案子,就你這眼神、這記性,哼!回傢跟你爸說,熬粥的時候擱倆核桃,給你補補腦子。”
汪新聽瞭馬魁教訓,從兜裡掏出那副鏡框戴上說:“回頭,我配倆近視鏡片安上,眼神就好使瞭。”馬魁一看汪新沒正形,頓時來氣瞭:“你給我摘瞭,摘瞭!”“就不,鏡片都扔瞭,鏡框也不讓戴,你法西斯啊!”
馬魁忍不住上手去摘汪新臉上的眼鏡框,汪新嬉皮笑臉地躲閃開,轉身去瞭餐車。汪新在餐車看見姚玉玲和一個中年婦女邊吃邊聊,姿態親昵。他走過去熱情打招呼:“玉玲姐,吃飯呢?”姚玉玲忙向中年婦介紹道:“媽,這是汪新。這是我媽,她來看我,正好跟咱們一趟車。”汪新客氣向姚母問好,姚母打量著汪新,眼神裡滿是贊許:“你就是小汪,聽玲玲提起過你,哎喲,一表人才呀!”“阿姨,您過獎瞭。”
姚母招呼汪新坐下來一起吃飯,讓他嘗嘗她醃的咸魚。姚母和藹可親地說:“聽玲玲說你平時挺照顧她的,謝謝你呀。”汪新說:“別客氣,都是同事,有事幫把手,談不上照顧。”姚母對汪新的印象很不錯,頗有點兒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的感覺。
列車到站後已是傍晚時分,姚玉玲帶著母親回到鐵路工人大院宿舍。這間宿舍是姚玉玲和一位同事合住,母女倆一起收拾著同事的床鋪,今晚姚母就睡這張床。這位同事經常跑南方線,她回來瞭,姚玉玲上班,兩人幾乎碰不著面兒。
姚玉玲心疼母親,不願她太過勞累,別老來看她。姚母嘆瞭一口氣,兒行千裡母擔憂,一個女孩子離傢這麼遠,身邊也沒個人,當媽的能放心嗎?姚玉玲安慰母親,用不著擔心,大院裡人多著呢。剛喘口氣,姚母就操心起女兒的婚姻大事,她勸玉玲談個對象,這樣平時也有個照應。那個小汪就不錯,工作體面,傢世也好,好像對玉玲也不錯。姚玉玲笑瞭笑,剛要回話,就聽門外有人喊:“小姚,在傢嗎?”
姚玉玲走到門口,打開門見是牛大力,便問他有啥事兒。牛大力熱情地說:“聽說阿姨來瞭,有啥需要幫忙的嗎?”姚母聞聲走過去,打量著牛大力。牛大力忙殷勤地自我介紹,姚母沖他點點頭。姚玉玲態度有些冷淡,說沒啥要幫忙的,讓牛大力忙自己的去。牛大力笑著討好說:“呵呵,被褥啥的夠不夠?不夠我那有。”“夠,我這沒事兒,大力你去忙吧!”姚玉玲毫不猶豫地拒絕瞭牛大力,順手關上瞭門。牛大力悻悻地笑瞭笑,神情落寞地走瞭。
姚母好奇地問:“你這同事幹啥的?長得倒挺周正。”姚玉玲說:“司爐工。”“司爐工,不就是燒鍋爐的嗎?”姚玉玲點點頭,姚母立馬說:“玲玲,我看他對你有點兒意思。我警告你,這人可不行啊,燒鍋爐能有啥出息?”“我有數。”
姚母幫忙收拾屋子,邊抹桌子擦地邊問:“哎,那個小汪的父親,聽說是機務段段長?這是啥官?管多少人?”“副段長,你打聽這麼多幹啥?”“我就問問。那個小汪多大歲數瞭?找對象瞭嗎?”“沒有。”“喲,那不正好!人這輩子,往高處走還是往低處爬,就看你找的是啥人。別跟我似的,找瞭你爸那個沒出息的,一輩子跟著他吃糠咽菜,受瞭半輩子罪不說,還早早地守瞭寡。我這輩子,算是白活瞭,你可別學我。”“行瞭,行瞭,又來瞭,就不愛聽你說這個。”
母親的話在姚玉玲心裡紮瞭根,想到汪新,她一臉甜蜜,姿態忸怩。母女談心,直至夜深。或許星星忙著談戀愛瞭,不然春夜為何這般靜謐。
汪新哪裡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上瞭。他像往常一樣在車廂裡巡查,就見劉桂英匆匆走來,四處尋找著什麼,她的下巴處長瞭一塊黑斑。汪新問她,什麼東西丟瞭?劉桂英猶豫片刻說,她睡著瞭,一睜眼孩子就不見瞭。汪新頓時緊張起來,讓劉桂英趕緊說說孩子的相貌特征,包括年齡、穿的衣服……
根據劉桂英對孩子的描述,汪新馬不停蹄地在列車上尋找,那些差不多符合特征的孩子,一一被他盤查過。時間緊迫,同事一起查找著孩子,廣播裡也傳來瞭姚玉玲的聲音:“同志們,現在播報一條重要尋人消息,在本次列車上,有一個四歲的男孩丟失瞭。他是圓臉,濃眉大眼,不胖不瘦,身穿白色跨欄背心、黑色短褲,請發現這個孩子的同志,立刻聯系乘警,或者帶孩子到餐車去。”
汪新繼續在車廂裡穿梭,見一個孩子坐在座椅上睡著瞭,看起來四歲左右,不過他沒穿跨欄背心。汪新上前詢問,這是誰的孩子?一旁的女乘客應聲而起,說是她的孩子。汪新看瞭看她,輕輕地拍醒瞭孩子,指著女乘客問,小朋友,她是誰?孩子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醒來,一聲不吭,汪新再次問他,跟叔叔說,她是媽媽嗎?孩子搖搖頭,汪新一手把孩子抱起就走,女乘客一看,頓時急瞭:“你要幹什麼?”汪新冷冷地質問:“你說呢!”“你把孩子給我!”“我警告你,不要動手!”
這時,孩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嘴裡不停地朝著女乘客喊小姑,汪新一聽,一下子愣住瞭,女乘客埋怨道:“看你把孩子嚇的,要是嚇出病來,我饒不瞭你!”“實在不好意思,我這也是急的。”在孩子的啼哭與女乘客的怒斥聲中,汪新面紅耳赤地不住道歉。
火車很快就要進站,沒有時間瞭,汪新在下車的人流中艱難地擠著。猛然間,人群中一個男乘客抱著四五歲大的孩子,引起瞭汪新的註意。那孩子穿著灰色的衣服,戴著帽子,遮擋著臉,他趴在男乘客肩頭,睡著瞭。
火車到站瞭,汪新跟著抱孩子的男乘客一起下瞭車。站臺上,汪新攔住瞭抱孩子的男乘客,他神色慌張,雖然僅僅一瞬間,也沒逃過汪新的眼睛。男乘客故作鎮靜地問:“有事嗎?”“這是你的孩子?”“這話問的,那還能是你的!”“他叫什麼名?”
男乘客覺得事已敗露,猛地把孩子扔向汪新,飛奔而去。汪新伸手接住孩子,抱著他幾個箭步沖上去,一腳將男乘客踹倒在地。男乘客爬起來,汪新又是一腳,正中男乘客褲襠,他疼得捂著褲襠蹲在地上。汪新一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拿出手銬,咔嗒一聲銬在男乘客手腕上。幾個乘務員趕過來,將男乘客按住。
孩子找回來瞭,汪新對劉桂英也有瞭交代,他把孩子送還給劉桂英:“這是你的孩子吧?”“是我的,衣服讓人給換瞭,怎麼還睡著瞭呢?”“可能是讓人販子給下藥瞭,火車上人多眼雜,一定得加倍地小心。盯住孩子,你說這要是弄丟瞭,可怎麼辦呀!”“警察同志,謝謝你,你就是我的恩人。”
劉桂英說著就要下跪,汪新連忙扶住瞭她,看她抱著孩子從出站口離開,欣慰地長出一口氣。
吃飯時間,大傢聚在餐車用餐,所有的焦點都聚集在汪新身上。蔡小年拍著汪新的肩膀說:“你真是不得瞭,轉眼就立瞭功,還是大功,今年這先進啊,非你不可瞭。”汪新笑著說:“先進不敢想,不出錯就燒高香瞭。”老陸勉勵道:“小汪確實進步很大,還得繼續努力。”
蔡小年不忘添油加醋:“咱說點實惠的,汪新,你要是當瞭先進,得請大傢吃頓好的吧?”汪新點點頭:“沒問題,留著肚子等油水。”“那我從今天開始,空著腸子瞭。”“你就算不空腸子,裡面也沒多少油水。”姚玉玲插話說。蔡小年笑瞇瞇地問:“你怎麼知道,進去看過呀?”“吃飯呢,惡心死瞭!”蔡小年的話,讓姚玉玲差點想吐。眾人哈哈大笑,都為汪新感到高興。
汪新接到通知,說胡隊長找他有事兒。他休班後,徑直來到胡隊長辦公室,胡隊長站起身迎上來,握住汪新的手,誇他幹得不錯。汪新笑著說,都是他應該做的。胡隊長說汪新作為新手,做得非常好,非常出色,得好好表揚。他打算寫個報告,報到上面,把汪新破的這個案子作為典型案件,供同志們學習和參考。汪新有點不好意思,覺著弄得有點太聲張瞭。胡隊長可不這麼看,好事就得聲張,要不大傢怎麼能進步呢?年輕人,就得有股勁兒。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敲門走進來匯報:“隊長,關東街派出所送來一份協查通知,讓幫忙找個孩子。”胡隊長點點頭,讓汪新去忙。工作人員接著敘述案情,失蹤男孩四歲左右,穿的是海魂衫,東關街附近丟的。孩子傢長找瞭好幾天,也沒找到,前來乘警隊求助。說著,他把協查通知和孩子照片交到胡隊長手裡。
走到門口的汪新聽見失蹤男孩的情況,快步走到胡隊長近前,望向孩子照片。他臉色大變,如雷轟頂,感到呼吸不上來,像是要窒息瞭……
汪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胡隊長辦公室的,他渾渾噩噩地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眼前不斷閃現著劉桂英、孩子和照片……
汪新的腿像是灌瞭鉛,快要走斷瞭,也沒理出思緒,這時他想到瞭師傅馬魁。回到鐵路大院,汪新看見師傅正在公共水龍頭旁洗衣服,他沮喪地向馬魁匯報自己犯下的大錯。馬魁問:“你當時為什麼確定那個女人就是孩子他媽呢?”汪新垂著頭低聲說:“她說孩子丟瞭。”“這就可以證明她是孩子媽?”“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沒想那麼多。”
馬魁恨鐵不成鋼,責怪汪新就因為想得少,才幫瞭人販子的忙。汪新懊悔不已,沉默不語。馬魁搖著頭說:“那個女人是個人販子,孩子先是被女人販拐走,後來又被男人販拐走瞭,而你幫著女人販把孩子找回來瞭。”汪新無話可說。“你不是火眼金睛嗎?”“我就知道您會這麼說。”“好好琢磨琢磨吧,把孩子還給人販子!呵呵,真有本事!看看上頭怎麼處分你吧!”
汪新快要崩潰瞭,索性破罐子破摔賭氣說:“愛咋咋地!”馬魁嘆瞭一口氣說:“回頭,你寫一份材料,把整個事件經過說一下。畢竟,你也抓瞭個人販子,我跟上頭說一下,看能不能功過相抵。”“你說瞭能算呀?”“我得覥著臉找上頭幫你說情去!”“馬叔,謝謝您。”這聲感謝,汪新是發自肺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