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瞭哈城時,馬魁和汪新帶著他們的破爛行頭,進瞭一傢簡陋的小旅館。倆人上瞭旅館二樓,二樓燈光昏暗,居然還點著蠟燭。
汪新有些納悶地問:“這不是有電嗎?怎麼點這麼多蠟燭。”
“估計是電壓低。”馬魁說道。
“這是楊白勞住的吧?”汪新有些抱怨。
“比我當年做刑警的時候,住得好多瞭。那時,我為瞭一個案子,在這裡一戶老農傢的柴火垛裡,窩瞭三天三夜,你就知足吧!”馬魁一聽汪新說話的語氣,立即現身說法教訓道。
汪新知道愛幹凈是個毛病,他可不敢真的抱怨。為瞭案子,他什麼都可以接受,他環視四周,放下破袋子。
馬魁嚴肅地說:“輕點放。”
“一路上拎個破袋子,還當成寶瞭。”
“不是當成寶,它就是寶,打開看看。”汪新把破袋子打開,裡面裝的是油、鹽、大醬、大蒜、掛面等物品,還有一口鍋和一個電爐子。
汪新一看,這傢夥什一應俱全,驚訝地說:“您這是把傢都搬來瞭。”
“不搬來吃什麼?”馬魁沒好氣地說道。“做飯多麻煩呀!出去吃多好。”汪新不以為然。
“外面人多眼雜的,稍不留神,咱倆就得暴露瞭。幹咱們這行,就怕這個。”
“說得有點邪乎瞭吧?”
“我在車上,就被兩個人給認出來瞭。”
“我這倒沒有,對瞭,我還悄沒聲地抓瞭一個小偷呢,是這麼回事……”汪新剛要滔滔不絕地講下去,就被馬魁打斷:“別扯沒用的瞭,趕緊做飯!”
汪新心裡雖然有些不爽,但馬魁畢竟是自己師傅和長輩,他還是聽話地插上電爐子放上鍋,開始做起飯來。他腦海中突然閃過這次任務,有些好奇地一邊攪著鍋裡的面條,一邊問馬魁:“師傅,這人為啥要吸毒啊?”
“為啥的都有。有的人看別人吸,好奇,以為那玩意能提神醒腦,跟抽煙差不多。還有人是瞎逞能,以為不會上癮。總之一句話,這東西害人不淺,一旦沾上就是傢破人亡、妻離子散。”馬魁認真地說道。
“當年鴉片戰爭的時候,咱國傢就被這東西給禍禍瞭,一百多年抬不起頭來。這好容易過上點好日子,這東西又出來禍禍人,這回一定要把這毒販子揪出來。”汪新眼神堅定地說道。
師徒倆正說著,突然燈閃瞭一下,接著,電爐子噗的一聲,燈和電爐子全滅瞭。汪新立即意識到,這是短路瞭,他走到屋門前,剛打開門,就聽到瞭一片吵嚷:“怎麼沒電瞭?把電通上!”
汪新馬上反應過來,關上門說:“馬叔,得趕緊把電爐子藏起來!”汪新說著,迅速拿下鍋,就要收電爐子,可是電爐子太熱,把他的手給燙瞭。
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汪新打開門走出去,隨手關上門,店主怒氣沖沖地質問:“煮啥呢?點電爐子瞭!”汪新見藏不住,隻好如實回答:“下一碗面。”
“我說咋沒電瞭,誰讓你們用電爐子的?”
“您也沒說不能用電爐子啊!”
“這還用我說嗎?把電爐子給我!”
汪新和店主僵持不下,他倆的對話馬魁聽得一清二楚。他打開門,走出來對店主說:“同志,不好意思,都怪我們不小心,給您添麻煩瞭。這樣,電爐子我們不用瞭。”
店主不依不饒地說:“那也不行,給我!”
馬魁賠著笑臉:“太燙瞭,要不等一會兒,我給您送去。”
店主指著馬魁說:“這可是您說的,要是敢忽悠我,讓你們吃不瞭兜著走!”
店主對師徒倆連恐嚇帶威脅的,他的囂張氣焰,讓汪新氣不過,嘴裡嘀咕著:“給你厲害的!”
轉身要走的店主一聽汪新的話,回過頭來氣勢洶洶地問道:“你說啥!”
馬魁立刻上前解圍:“沒事沒事,他說您說得全對,您厲害。”馬魁說著,給汪新使眼色。
待店主走後,師徒倆回到屋裡,汪新仍舊氣憤難平:“有話就好好說唄!嗚嗷喊叫的,嚇唬誰呢!”
“咱們是警察,就是穿上這身破爛衣裳,也一樣有警察的味兒。老賊的眼睛尖,鼻子更好使,所以要盡量少惹事。往後,你給我記住瞭,出門在外,不鬧事不惹事,就是別人欺負咱,咱也得忍著。”馬魁對汪新教訓道。
聽完馬魁的話,汪新覺得是這個理,點點頭說:“我知道瞭,面條沒煮熟呢,咱們出去吃吧!”
馬魁瞪瞭他一眼,問道:“出去吃,你花錢?”
汪新嘟囔著說道:“我可沒錢。”
“那就將就吃吧!”說完,馬魁拿起碗筷,吃瞭起來。師徒倆吃瞭一鍋半生不熟的面,吃得滿頭大汗,吃出瞭人生百味。
小旅館的夜,散發著爺們兒味兒。
馬魁上瞭床,脫瞭個精光,他把所有衣服掛在衣掛上。
汪新坐在床上,他可受不瞭這樣,比起馬魁這糙老爺們兒,汪新可真算是精致小年輕。馬魁的這一番操作,他真是長瞭眼瞭,吐槽說:“馬叔,您這就有點過瞭吧?”
馬魁不解地看著他。“您以為在傢呢,還脫個光溜?”汪新補充地說道。
馬魁不以為然地說道:“脫瞭睡得香,睡得更健康,你也脫瞭吧!”
“這被子多埋汰啊!我才不脫呢!”汪新說著,掀開被子,竟然看到瞭被頭上全是字,密密麻麻的。汪新吃瞭一驚:“馬叔,您看這被子,上面寫的全是字!”
“咋呼什麼?那都是老客的賬本。”
“哪有往被子上寫的,還講不講點文明瞭!”
“就你文明人兒,睡吧!”
汪新無奈地關燈上床,他聞瞭聞被子:“這味兒啊,嗆鼻子。”
馬魁沒好氣地說道:“你怎麼滿身毛病啊?不能幹就回去!”
“說說還不行啊!我這肚子還咕嚕叫呢,餓得慌。”
“趕緊睡吧!睡著瞭就不餓瞭。”馬魁說完,背過身閉上瞭眼睛。
良久,汪新見馬魁沒再說話,他也捂住鼻子,閉上眼,漸漸地進入瞭夢鄉。
哈城的春夜,寒冷而靜謐。
天剛亮,汪新還在夢中,就被馬魁掀開被子:“起床瞭!趕緊收拾收拾,出發!”
汪新用手撓著身體說:“這身上怎麼這麼癢啊!”
馬魁調侃道:“虱子吃早飯呢,能不癢嗎?”
汪新哭喪著臉說:“您知道有虱子,怎麼不早跟我說?”
“我說瞭呀!讓你脫光瞭睡,是你不聽啊!”馬魁笑著說道。
汪新嘆口氣:“您真是我師傅啊!”
師徒倆說著話,收拾好隨身帶的物件,離開旅館去瞭哈城的一座民宅裡。這座民宅是一位目擊證人的傢。敲開門說明來意,目擊證人向馬魁和汪新描述嫌疑人的大致相貌特征,再多的他也說不清。
馬魁想瞭想,繼續問道:“知道他在哪站下的車嗎?”
目擊證人搖瞭搖頭:“不清楚。”
汪新根據目擊證人的描述,畫瞭素描肖像拿給他看,問道:“您看,畫得像那個人嗎?”
目擊證人仔細看瞭一會兒說:“八九不離十,就是眼睛畫得有點大,你們一定要留意,那人的右手少瞭根小拇指。”
馬魁一聽,心裡有譜瞭,向他致謝。目擊證人擔憂地說:“謝倒不用,隻是千萬別把我露出去呀!”馬魁認真地說:“放心吧!保護證人是我們的責任。”
師徒二人離開民宅,直奔哈城火車站乘警辦公室。乘警圍著馬魁和汪新帶來的嫌疑人肖像,仔細辨認著,終於有兩位乘警認出瞭該嫌疑人。
一位乘警回憶說:“畫像上的人我見過他,有一回車上乘客打起來瞭,他還拉架來著,記得是在三山縣下的車。”另一位乘警補充說道:“這個人經常坐三山縣到北嶺鎮的車,因為他缺瞭一根手指,所以售票員對他印象很深刻。”
根據兩位乘警提供的信息與線索,馬魁和汪新馬不停蹄地到瞭三山縣客運站。與站內負責人溝通後,他們去瞭售票處,換上瞭客運站工作人員的制服,以售票員的身份一邊售票,一邊警覺地觀察著乘客。
汪新緊盯著每一雙伸進小窗口的顧客的手,看著顧客點鈔票、買車票。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持續的時間長瞭,汪新有點犯困,在一旁的馬魁順手捏起一截粉筆頭,嘭的一聲彈瞭出去,正中汪新腦門。汪新打瞭個激靈,正要質問馬魁,就在這時,一隻戴著手套的手捏著一張鈔票伸瞭進來說:“北嶺鎮。”
汪新接過鈔票,撕瞭一張車票給他,然後給他找零錢。他接過車票和零錢,數都不數就放進衣兜,轉身走瞭。
這個人的舉動引起瞭汪新的註意,他湊近馬魁說:“師傅,你註意到剛才那人瞭嗎?都這個時候瞭還戴著手套,肯定有問題,而且長得跟畫像上很像。”其實馬魁也盯上瞭他,師徒倆互換瞭下眼神,匆匆換上便裝來到客運站候車室,不動聲色地跟著那人。
大客車載著一車吵吵嚷嚷的乘客,行駛在路上。
汪新坐在靠近過道的座位上,馬魁坐在靠窗處。馬魁嗅瞭嗅汪新的衣服,汪新不解:“聞啥呢?”
馬魁暗笑:“味兒不錯。”
汪新沒好氣地剛想反駁,正在此時,就聽售票員說:“一道坡站要到瞭,下車的同志準備下車!”
看著那人起瞭身準備下車,汪新示意馬魁:“機會來瞭,我過去?”馬魁低聲說道:“等會兒,別急。”
“他要下車瞭!不能讓他跑瞭啊!”汪新悄聲說著,就要起身,被馬魁使勁摁下。
果然,隻聽那人問售票員:“這是哪兒呀?”
售貨員答道:“一道坡。”
“睡糊塗瞭,差點下錯車。”那人說著又重新坐瞭下來。但是他沒有坐回原位,而是找瞭一個鄰座有乘客的座位,靠窗坐下瞭。
大客車繼續前行,汪新壓著嗓子問馬魁:“他怎麼換座瞭?”
馬魁壓低聲音:“咱們已經暴露瞭。”
汪新有些不信地低聲問:“他下車是在試咱們?”
馬魁淡然道:“你說呢?他換座就是怕你坐過去。”
汪新自信地說:“也好,起碼把賊叼住瞭,跑不瞭他!”
路面不平,大客車減速行駛,那人看似悠閑地閉著雙眼,馬魁和汪新卻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緊盯著。
大客車緩慢地駛過路面上凹陷的大坑,突然那人打開車窗縱身跳瞭出去。汪新遲愣瞭片刻,緊跟著跳瞭出去。
馬魁急忙大喊:“停車!”
三人在原野上追逐著,眼看汪新就要追上那人,隻見那人站住身,突然掏出槍:“你們再追,我就開槍瞭!”
汪新站住身,氣喘籲籲地用手捂著腰間,註視著他。馬魁舉著雙手說:“不要開槍,有話好說!”那人用槍指著汪新說:“哥們兒,要是缺錢,盡管說話,我保證不還價!”
“這位兄弟,你犯瞭什麼案子,你自己清楚。我們兩個人盯上你瞭,要是想跑,肯定是跑不瞭。眼下,你唯一的出路是立功,這樣就能減刑,要是立瞭大功,那你在裡面待不瞭幾年,就自由瞭。”
那人情緒激動起來:“你少忽悠我,誰說我跑不瞭?你們再追,我就殺一個不賠,殺倆賺一個!”
馬魁繼續勸道:“那你就犯瞭殺人罪,是非死不可呀!我可是好心好意給你指瞭條活路,你還奔著死去嗎?”
那人越發激動地叫嚷:“少說廢話,你們今天要是放瞭我,咱們都能活!不然就同歸於盡!”
汪新望著馬魁,馬魁舉著雙手搖搖頭,那人見汪新和馬魁沒動,便擎著槍倒退著,趁機轉身就跑。
馬魁對汪新嚴肅地說:“我不讓開槍,堅決不能開槍!”
汪新堅定地點點頭:“我明白。”
馬魁叮囑道:“一定小心。”
師徒倆追著那人,到瞭一個小村子。
隻見那人跑到一處民宅外,隨即鉆進瞭民宅。馬魁和汪新見狀,便從兩側包抄過去。馬魁望著民宅,沉思片刻後,走到民宅門口,敲瞭敲門,沒人答言。過瞭一會兒,民宅裡傳來孩子的啼哭聲,隻聽那人大喊道:“孩子在我手上,你們別進來!”
汪新一聽那人劫持瞭孩子,一時情急就要往裡闖。馬魁一把攔住他:“你不要命,孩子還要命呢!去盯後窗!”汪新聽瞭師傅的話,飛速跑向後窗。
這時,一個扛著鋤頭的農民走瞭過來,盯著馬魁,馬魁問:“這是您傢嗎?”
“是啊,你是幹啥的?”那農民說。
情況緊急,馬魁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經過告訴瞭這個人,他一聽就急瞭,擔心孩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也沒法活瞭。馬魁再三向他保證,孩子一定會平安無事,他才穩定瞭下來。
警察追兇事件引起瞭圍觀,小村子頓時熱鬧起來,當地刑警得知情況後也加入進來,和村長一起守在民宅外。
馬魁向當地刑警和村長說明瞭情況,然後制定瞭策略和分工。村長負責將圍觀的村民說服離開,馬魁、汪新和刑警們研究瞭策略,在保證孩子安全的前提下,逮捕犯罪嫌疑人。
馬魁找到房主瞭解他們傢住房的結構,並讓汪新一一將細節畫出來。汪新畫好後,又與房主確認瞭一遍,馬魁才對當地刑警說:“這樣,你們在外面,我進去。”馬魁說著,指著紙質平面圖重新部署人員安排。
重新做瞭部署後,馬魁走到門口對著屋內的嫌疑人喊話:“兄弟,你冷靜點,有啥要求可以提出來,千萬別傷著孩子。你這是小案子,可要出瞭人命,就是大案子!給自己留條後路。”嫌疑人對馬魁喊道:“你們不許進來,我手裡可有槍。”
聽馬魁以喊話的方式吸引嫌疑人的註意力,在後窗潛伏的汪新擎著槍,一點一點從窗口爬進民宅。他躲在門後,通過裡屋衣櫃上的鏡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嫌疑人。
隻見拿嫌疑人手裡拿著槍,站在孩子身邊,他不時地望向後窗,又不時地望向屋門口。汪新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蟄伏著,等待時機。
馬魁持續向屋內喊話,吸引著嫌疑人的註意力。
馬魁使盡渾身解數,嫌疑人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越發地暴怒起來。良久,嫌疑人在屋裡突然沒有瞭動靜。馬魁的心提到瞭嗓子眼,萬一嫌疑人對孩子……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額頭也滲出汗珠。情急之下,他猛地揮手敲擊著窗戶。忽聞砰的一聲槍響,嫌疑人開槍將玻璃窗打得粉碎。得虧馬魁躲得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說時遲那時快,汪新一個閃身到瞭嫌疑人身後,他轉身時,汪新的槍口對準瞭他的腦門。另一隻手反手抓住嫌疑人拿槍的手腕。嫌疑人瘋狂地想要掙脫,但被汪新抓得死死的。嫌疑人惱羞成怒地扣動瞭扳機,與此同時汪新也果斷地開瞭槍。
砰砰兩聲槍響,馬魁猛地沖進屋子,震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嫌疑人躺在血泊中,額頭上一個彈孔。汪新舉著槍呆滯地站著,他身後墻上有個醒目的彈痕。馬魁看著汪新問:“汪新,你沒事吧?”汪新沒說話,面無表情地走瞭出去。一個當地刑警上前抱起嚇壞瞭還在哭鬧的孩子,緊跟著走瞭出去。
汪新提著槍,喘著粗氣站在院子裡。馬魁走過去拍瞭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汪新收好槍,有些踉蹌地走出瞭院子。馬魁站在院裡,望著汪新的背影沉思。
村供銷社裡,汪新給馬燕打電話。電話那頭,馬燕對著嗞嗞啦啦有噪聲的話筒喊:“喂,哪位?”
“我……”汪新聲音低沉地說。“哦,你呀,你在哪兒呢?沒跟我爸在一塊啊?”馬燕聲音歡快地說道。汪新仍低沉地說:“在呢!”馬燕調皮地說:“找我啥事兒啊?”汪新沉默著,此時的他心裡五味雜陳,他多想馬燕此時就在自己身邊。沉默良久,他穩定瞭一下情緒,吞吞吐吐地說:“沒事兒……就想聽聽你的聲。”“我聲音有啥好聽的?這電話裡嗞嗞啦啦的,聽得也不真亮啊!你真沒事兒?”馬燕關心地問道。
“我和師傅在哈城呢!你有沒有啥東西要買,給你捎回去。”汪新沒回答馬燕的問話,岔開瞭話題說道。“不用,我就在國營商店上班,我們這兒買不著的,哈城也買不著。你就這事兒啊?”馬燕有些不放心地繼續問。“嗯,就這事兒。”汪新欲言又止。馬燕小嘴吧吧地對汪新一陣叮囑,告訴他還在上班,便掛瞭電話。汪新拿著已經被馬燕掛掉的電話,長長地出瞭口氣。
打完電話從供銷社裡出來,汪新渾身癱軟一般,一屁股坐到石階上。自己開槍擊斃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倒地,血從他腦後流瞭一地的那一幕在腦海裡不斷地閃回……
馬魁走瞭過來,看著汪新,也坐到石階上。
汪新看著遠處問:“師傅,做您的徒弟,我算合格不?”馬魁沒直接回答,卻肯定地點瞭點頭說:“百分之九十九的警察,一輩子也沒機會開槍擊斃犯人,你也算百裡挑一瞭。”汪新笑瞭笑。馬魁繼續說道:“你還知道給傢裡報個平安,你爸沒白養你這兒子。”汪新沒回應馬魁的話,他淡淡地笑瞭笑:“師傅,剛才驚著您瞭吧?都嚇出眼淚瞭。”
馬魁趕緊解釋說:“那是瞇眼睛瞭。”
“您敲窗戶太是時候瞭!就是太危險,萬一他要是打中您……現在想想都後怕。”汪新看著馬魁,認真地說。馬魁沒接汪新的話,汪新有些動容地說:“師傅,謝謝您!”
馬魁站起身,對汪新說:“咱們鐵路公安今年的第一槍,讓你小子給打瞭,打得好!不過呢,你小子也別嘚瑟。”汪新知道馬魁接下來的老套路,他要被訓瞭。在大巴車上暴露身份、不聽指令跳窗追嫌疑人,這都是案件潛伏者的大忌。他深感自己閱歷太少,仗著年輕氣盛,槍法在地方拿瞭個第一就心高氣傲的毛病,的確應該受到批評。所以,汪新主動向馬魁認瞭錯,馬魁見汪新承認瞭不足,呵呵一笑說算是將功補過。汪新心裡清楚,馬魁在心裡多多少少算是認可他瞭。
販毒案件因嫌疑人被擊斃暫時告一段落。返程的火車行駛著,馬魁和汪新坐在臨近過道的座位上閉目養神,師徒倆因前些日子跟進販毒案高度緊張,累得夠嗆,一放松下來都睡著瞭。
倆人睡得正酣,忽聽有乘客大喊:“他搶我東西,抓住他!”
馬魁和汪新同時被驚醒,隻見小溫州慌慌張張地向馬魁這邊跑來,在經過馬魁身邊時,他伸腿把小溫州絆瞭個大馬趴。小溫州趴在地上,拼命地啃著手裡的饅頭。
聞聲而動的兩個乘客按住小溫州,汪新一看忙對馬魁說:“馬叔,這不是賣眼鏡那孩子嗎?”
小溫州自顧自地啃著饅頭,乘警小胡趕瞭過來,被搶乘客看到小胡,指著小溫州說:“警察同志,這小子搶我吃的!”小胡望著小溫州嚴肅地說:“你起來,跟我走!”
小溫州從地上爬起來,看見瞭馬魁和汪新,馬魁扭過頭,閉著眼。
他剛張瞭張嘴,就被小胡厲聲制止:“看什麼看,趕緊走!”
小溫州被小胡連拉帶拽地帶走瞭,望著他們的背影,汪新低聲說:“馬叔……”汪新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馬魁制止:“閉嘴!”
餐車內,小胡坐在桌前,小溫州站在一旁啃著饅頭。
“別吃瞭。”小胡說。
小溫州賭氣似的索性把剩下的饅頭全塞進嘴裡,喘瞭口氣:“吃完瞭。”
“說說吧,怎麼回事?”小胡一邊做筆錄一邊問。
小溫州一臉無奈和可憐樣兒,向小胡說出瞭事情原委。
原來他是賣眼鏡的,因為列車上有規定不讓乘客在火車上私自兜售相關產品,所以被沒收瞭。他沒瞭收入來源,好幾天沒喝水吃飯的他實在是餓急瞭,便情不自禁地伸手搶瞭乘客的饅頭。
小胡聽完小溫州的交代,對他做瞭嚴厲的批評教育。
正好馬魁和汪新也來到餐車,小胡將小溫州搶乘客饅頭一事的前因後果向馬魁作瞭匯報,並征求馬魁的意見。汪新替小溫州求瞭情,征得馬魁同意後,在馬魁的囑咐下,汪新為小溫州解決瞭返鄉一路上的溫飽問題。
小溫州感激涕零地向馬魁保證以後不再做投機倒把的事兒,並把僅剩的一副眼鏡送給汪新,汪新說什麼也不要。他提出用錢買下小溫州的這副眼鏡,小溫州不願意收汪新給的錢,倆人推來推去,最後汪新征求瞭馬魁的意見,用一毛錢買下瞭眼鏡。
汪新將蛤蟆鏡戴給馬魁看:“馬叔,你看我,像不像麥克·哈裡斯?”
“誰?”馬魁不知所雲地問。
汪新皺瞭皺眉說:“《大西洋底來的人》,您沒看過?”
馬魁不以為然地說:“大西洋底還有人?扯犢子呢!摘瞭!”隨後指著汪新說:“警告你啊!這玩意隻許下瞭班戴,敢上班戴這玩意,還跟上回一樣。”
汪新悻悻地摘下眼鏡。師徒倆默默地望著列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