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穿越莊主編 第九章 翠被生寒

這一夜,我做瞭一個春夢,夢裡正和艷少抵死纏綿,忽然聽到外面有一大堆麻雀在唧唧喳喳的亂叫,仔細一聽,又像是鴨子,不管瞭,我翻個身繼續睡。誰知這個吵鬧聲越來越響。

藍子虛這混蛋想找死嗎?大清早的也不管管這些傢禽。

我一把掀掉被子,沖出房門,然後我就懵瞭。

原來這不是鴨子,也不是麻雀,是一群女人,各式各樣的女人,與她們在一起的是無數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珍奇古玩……我靠,這裡什麼時候興起集市來瞭?難道禦馳山莊還經營這項事業?

偌大的庭院裡,藍子虛正被一群女人團團圍住脫不開身,急得臉紅脖子粗,一見到我,立刻擠瞭出來,快步上樓。

我不待他說話,就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要開佈莊嗎?”

他看瞭看樓下,似乎兀自心驚:“這個,這是——”

“這是在下帶來的。”有個人從他的身後探出頭來,溫雅的微笑,三十來歲,身著青衫,手執羽扇,頗有幾分書卷氣。

“容姑娘,在下姓雲,單名一個景。下面這些東西是楚先生命我帶來的。”

我一時回不過神:“哪個楚先生?”

他一愣:“楚天遙先生。”

“哦。”我恍然,“他想幹什麼?”

雲景笑道:“楚先生將在今晚迎娶容姑娘,但是不知道姑娘喜歡什麼樣的禮服首飾,所以——”他指瞭指樓下,朝我微一頷首,“楚先生備下這些,供姑娘挑選。”

不會吧,楚天遙居然這麼大的手筆,我的虛榮心得到瞭一定程度上的滿足。

“你說,他今晚就要迎娶我?”我加重今晚二字。

他點點頭:“沒錯。”

他還真會挑日子,我今晚可是要私會艷少來著。

“不行不行,今晚不行。”

“楚先生做出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更改!”他的語氣仍然溫文有禮,卻毫無商榷的餘地。

我轉頭看著藍子虛,他也正看著我,那眼神似乎是……表示贊同。

我靠,沒道理啊,我的人不聽我的。

我對他使瞭個眼色,示意他跟我進房,然後對雲景幹笑一聲:“雲先生請稍等。”

藍子虛進來後,我砰地關上房門,道:“你去跟他說,婚禮推遲。”

他一臉為難:“推遲到何時?”

“隻要不是今晚。隨便什麼時候?”

“請恕屬下多嘴。”他有些奇怪地看著我,“這個有區別嗎?”

“藍閣主!”我冷下臉,盯著他。

“莊主。楚天遙從來說一不二。”他嘆息道,“昔日,他派人去山西收服神風寨,他們大寨主已答應歸順,不過是晚瞭一個時辰,就被他盡數殲滅,無一活口。”

他說著目光沉痛地看著我,那意思是說——禦馳山莊的命運掌握在我的手上。

這個人竟……如此可怕!!看來,我除瞭乖乖上轎,別無選擇瞭,可是,我不甘心啊。怎麼辦?怎麼辦?

我急得團團轉。

藍子虛輕嘆道:“莊主,還是去挑禮服吧。”

我萬般無奈,隻得開門出去,雲景一見我,立刻微笑著欠身,那神情似吃定我沒轍。

我目光一掃,隻見樓下滿眼是紅,各式各樣,當即冷冷道:“為什麼不見白色?”

他一怔,隨即又笑瞭,朝樓下一揮手,樓下的佈料忽然變幻陣形,紅退白進,井然有序。

我忍不住有些驚訝,剛剛那群人還亂成一團,這會兒忽然都變成瞭戰場上訓練有素的娘子兵瞭。

我隨手指瞭一匹白色佈料:“就那個吧。”

楚天遙,老娘玩一回西洋婚禮,氣死你個混蛋。

雲景一臉平靜,似乎毫不驚訝:“請容姑娘挑些首飾。”

“你決定好瞭。”我沒好氣地說。

“那麼,我就請裁縫上來給姑娘量尺寸瞭?”他笑得近乎虛假。

“隨便。”我進房,甩手關上門。

一群大嬸圍著我忙活瞭半天,直到下午,我才得以喘息,可是那個該死的雲景陰魂不散。眼看天色將晚,我急得頭發冒煙,這丫倒好,喝瞭一整天的茶,連個廁所也不跑一趟,逼著我出陰招——隻好叫藍子虛給他下瀉藥。

基於上一次“不見不散”的經驗,艷少應該會在湖上等我。所以當我滿懷期待的跑到大明湖畔,卻沒見著人,那感覺叫一個蒼涼啊。真正是柔腸寸斷,百折千回,憋瞭一整天的氣全泄瞭。不過一夜露水之約,我何以如此悲淒?

此時,暮色蒼蒼,飛鳥投林,晚風斜來。我隱約感覺,此生好景不再有。

良久,身後有人道:“容姑娘。”

我一驚回首:“是你?”

鳳鳴微笑,恭敬有禮,“傢主有事纏身,命我傳話,請姑娘準時上轎,他必不負約。”

我靠,這個時候還跟老娘玩神秘。他難道還準備打昏新郎搶親不成?

我大怒而吼:“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該冷落佳人,你去告訴他,叫他以後切莫再自稱什麼艷少瞭。”

“冷落佳人?”鳳鳴撲哧笑出聲來。

“我不夠資格稱佳人?”我怒目而視。

“不敢!”他正色道,“傢主知道容姑娘必然生氣,所以……”

他頓瞭頓,面色微紅。

“所以什麼?”

“他說今晚一定會讓容姑娘盡興,姑娘隻管上轎便是!”

讓我盡興?我靠!我的臉立刻像火燒,這個混蛋竟然連這種事也跟屬下說,下次給我見到,一定先奸後殺,實在是太可惡瞭!

我假笑道:“麻煩你也轉告他一句,即便今晚沒有他,我也勢必要盡興的。”

難道天下隻有你艷少一個男人?本姑娘看上你,那是給你面子。

鳳鳴的面色紅白交替,忽道:“話已傳達,在下告退!”說著,人已不見蹤影。

青碧垂柳下,兩道身影急步而來。

“容姑娘,時辰已到。”

我瞥他一眼,這丫兩腿甚健,看來藍子虛下的藥還不夠分量。

兩個小時後,我來到瞭一處陌生的大宅院。我以為拜堂的時候,應該能偷看到楚天遙,誰知壓根兒就沒有拜堂這一環節,就直接進瞭洞房。房間裡素凈冷清得像死瞭人,哪裡有一點喜氣。隻有兩個小丫頭在外面候命,低眉斂目,沒一點聲響。

我在房子裡等瞭很久,也不見有人來,忍不住局促不安起來。

容疏狂若是個絕代尤物,我或許可以對楚天遙施展一下美人計。可是,我的洞房花燭夜,他就這般無禮怠慢,連個摘鮮的念頭都沒有,以後就更不用說瞭,還怎麼偷那名單啊?

我忍不住瞭,開門問那小丫鬟:“楚天遙人呢?”

小丫鬟笑得很甜美,“漢王送來賀禮,先生正在接待。”

我一愣,朱高煦這個狂人也來瞭?楚天遙的面子真夠大的,我得去一睹尊容。

“我想出去……”我好歹是個新娘子,找個什麼借口好瞭。

小丫鬟掩住嘴,笑道:“夫人已是這裡的主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夫人?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不過話說回來,楚天遙的下人們還真是與時俱進啊,新娘子穿白色喜服已經夠驚世駭俗瞭,她們卻視若無睹,毫不驚訝。洞房之夜四處亂走,她們竟也沒什麼反應。

看來,楚天遙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根本刺激不到他嘛,失敗失敗。

我正鬱悶著,猛地撞上一個人。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一見他,立刻嚇得跳起來,伸手捂住他的嘴,將他拖到假山後面。

“你瘋瞭,姓楚的很厲害。”

他毫不驚慌,笑嘻嘻地看著我,“你今晚很漂亮。”說著伸手就來摟我。

我一把打掉他的爪子,“去,現在沒空,我要去看看那個漢王。”

“漢王?”他皺眉,“他已經走瞭。”

“走瞭?”我回過頭來,“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著他走的。”

“啊?你就這麼大搖大擺進來的?”我驚訝。

“是啊。”他笑,“我們還是先辦正事吧。”

他一提這個,我就火大。

我一把將他壓在石上,瞪著他怒道:“你太過分瞭,怎麼能把我們約定之事告訴鳳鳴。”

“有什麼不妥嗎?”他一臉無辜,顯得比我還開放。

我氣結:“隱私啊,個人隱私懂不懂?”

他不答,含笑看著我,眸光清亮奪人。

我忽然明白過來,“啊!你是故意的。”

他微一挑眉,示意不懂。

我竊笑起來,伸手在他的鼻梁輕點,“你這個小壞蛋,你是故意挑這個時候來的,對不對?在我新婚之夜,和我偷情。嘻嘻,果然是個好主意,香艷刺激,氣死那個姓楚的。”

他的面色忽然變幻瞭幾下,好像有些哭笑不得。

皎白的月光穿過庭院的扶疏花木,照在他清俊溫柔的臉上,一頭銀絲流瀑般披瀉而下,雪白長袍映華生光,真正是個驚才絕艷的美男子。

我癡癡地看瞭一會兒,禁不住誘惑,俯身去吻他的唇,微涼溫軟,好滋味啊。

他眸底似有笑意,任我侵犯,隻是用力抱緊我。好一會兒,我才戀戀不舍地抬起頭,兀自有些心醉神迷。

他笑道:“我有沒有告訴你,你今晚很漂亮?”

我摸著他的臉,五指細細地描過他的眉唇口鼻,啞著嗓子道:“說瞭,你今晚也很漂亮。”

他忍不住輕笑出聲,將我的手放到唇邊輕吻瞭一下。

我如遭電擊,幾乎站立不穩。在這一剎那,我驀然驚覺,我已經愛上這個人——這震撼無疑於窺破天機,我看見瞭不該看到的東西,及時遮掩,但已經太遲。

我想都不想,脫口道:“我們私奔吧!”

他一愣:“你愛上我瞭?”

我盯著他:“我想是的。”

他全身一震,竟自呆住,似乎比我還震驚,眼底有什麼東西急遽湧動,幾欲流溢而出,但終於被按捺住。

“在私奔之前,不妨先讓我看看,你是怎樣令我銷魂。”

他深邃的眸底隱有笑意,聲音越發低啞,似筆鋒落在白紙上的沙沙聲。我卻聽得驚心動魄,心底有股情潮轟然炸開,肆意淹沒瞭我,全無理智可言,任由他將我一路抱進房去。個中詳情,千般滋味,筆墨難盡,請恕我不一一細述瞭。

睡夢中,我翻個身,恍惚看到艷少起床穿衣,迷迷糊糊道:“這就要走瞭,現在什麼時辰?”

“醜時三刻。”他俯身吻我的臉,“還早呢,繼續睡吧。”

我清醒過來,笑問:“怎麼樣?銷魂嗎?”

他撇瞭撇嘴:“你看上去比較銷魂。”

我臉上掛不住瞭:“你是暗示我功夫不好?”

他笑:“不,我是暗示我功夫足夠好。”

上帝!簡直受不瞭這個自大狂。我挫敗地閉上眼,翻過身去準備繼續睡覺。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伸瞭個懶腰才覺得全身酸痛,看來昨夜廝殺得很厲害。

我臉上發燙,忽聽一陣腳步聲,有女聲道:“夫人,先生請您去用餐。”

我應聲開門,是昨夜的小丫頭,正滿臉燦笑的望著我。

我試探問道:“楚天遙,嗯,他昨夜……怎麼樣?”不能直接問他有沒有來,太沒面子瞭。

“先生和夫人的事,我如何知道?”她說著掩嘴轉身,頗有嬌羞之態。

我忽然一驚,神智歸位,想起昨夜是何等荒唐——怎可公然在洞房與人偷情?幸虧艷少已經半夜離去,不然我要如何解釋房間裡突然多出來的大活人?我跟她一路穿亭越榭,兩眼直盯著她的後腦勺——不曉得這丫頭知道多少?反正我是咬緊牙關,打死也不承認。

我跨進院子,抬頭就見一襲白衣的艷少。第一意識就是轉身逃跑,由於動作太過勇猛,我又撞到瞭一個人,並且是壓倒性的。

我看著身下這張惶恐的臉,立刻捂住他的嘴,低聲道:“快去把艷少弄走,我不想再看見他。”

鳳鳴的表情抑鬱得像是要吐血身亡,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怎麼還不明白啊。”

我一愣:“什麼意思?”話沒說完,我就被人提瞭起來。

艷少的目光冷冷地掃過鳳鳴:“有事等會再說,你先下去。”

鳳鳴恭敬地退瞭出去。

他低頭看著我,然後非常無奈地長嘆瞭一口氣:“原來你不但是天下第一莊的莊主,還是天字第一號的糊塗蛋。”

“你知道鳳鳴是誰嗎?”他問。

“你的屬下啊。”我納悶。

“你知道他是誰的人嗎?”他又問。

“你的啊。”這不是廢話嘛!

他敲我的頭,嘆道:“你難道不知道名動天下的‘鳳鳴飛舞’是楚天遙的左右隨侍。”

“不知道——”我搖頭,焰閃寸心之間,倏忽瞪大雙眼,後退兩步。

“難道……你就是楚天遙?”

他輕舒一口氣。“你總算明白瞭。”

我呆望著他,大腦一片空白,像被焦雷劈過。

他輕嘆一聲,握著我的手。“走吧,飯都涼瞭。”

我乖乖地坐在飯桌對面,嘴裡啃著饅頭,眼睛盯著他看。

終於,他放下筷子。“你生氣瞭?”

我搖頭。

“怪我騙你?”

我再搖頭。

“覺得自己很傻?”

我還是搖頭。

“那是……飯菜不好吃?”他握住我的手,哀懇地嘆息道,“不打算跟我說話瞭?”

我吞下最後一口饅頭,笑道:“怎麼會呢。我剛剛在想,你就是楚天遙,楚天遙就是你。那麼……”

“嗯?”他等待下文。

“我嫁給楚天遙,也就等於嫁給你。”

他皺眉,我不看他,繼續道:“那麼,我們昨晚也就不能算是偷情。”

他眉頭更緊:“所以呢?”

我下結論:“所以,這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大好事,我為什麼要生氣呢?”

他沉眉看著我良久,目光詭譎難明。第一次,我敢於迎視他的眼神,一步不讓。

終於,他面色轉柔,嘆道:“我沒打算騙你,可我怎麼知道,你會忽然失憶,連鳳鳴也不知道呢?”

我冷笑:“聽起來,倒是我的錯。”

他臉色一變,忽然拂袖而起,頭也不回地走瞭出去。

旁邊的兩個丫鬟直嚇得瑟瑟發抖。

我也瑟瑟發抖,不過,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好好!你牛,老娘回禦馳山莊去,不伺候你瞭。

我一路狂奔回莊,他們幾個見到我,都跟見瞭鬼似的。我靠,老娘不過才離開一晚,這群傢夥就目無莊主瞭。

我大大咧咧地朝椅子上一坐,接過藍子虛遞上來的茶水,好整以暇地喝上一口,看他滿臉疑惑的樣子,慢條斯理道:“有什麼問題,現在就問吧。”

藍子虛尚未開口,門外就有一個聲音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少辭站在門口,面色蒼白如紙。

這下輪到我吃驚瞭:“你怎麼跑到這裡來瞭?”

他面露尷尬。

黎秀然隨後出現,笑道:“林少主不堪那群女娃娃的嘮叨,下山來靜修一段日子。”

我同情地點點頭,那群女人確實聒噪得很。

“你呢?”林少辭問道,“你昨晚不是已經……怎麼突然回來瞭?”

我笑嘻嘻地道:“我突然很想念諸位,就回來看看囉,你們好像不太歡迎我。”

藍子虛等人面面相覷。

林少辭忽然拉起我的手:“跟我來!”

他拉我到一處水亭,雙目逼視我道:“楚天遙欺負你?”

我幹笑一聲:“沒有的事。”

“那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

“你幹嗎這麼緊張?”我突然生氣,口不擇言道,“他不見得能把禦馳山莊怎麼樣?你們怕他,不敢得罪他,就犧牲我,虧你們還自稱男人?”

一提起他,我就有氣,這混蛋撒謊在先,居然還敢跟我擺譜耍酷。天知道,禦馳山莊的死活跟我方怡有個屁的關系。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氣結,全身顫抖,幾乎站立不住。我連忙扶他在石凳上坐瞭。

他靜默半晌,忽然道:“你說得沒錯。我們確實太自私瞭。可是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些對父親說,如今……”

他咳嗽幾聲:“如今,又何至於到這個地步?”

我有些奇怪:“如今怎麼瞭?”

“如今朝廷插手這件事,我們騎虎難下。”

他忽然冷笑起來:“想他一生精明,也會有失策的時候?”

我一怔:“他是誰?”

他沒好氣道:“除瞭你那個偉大的義父,還能有誰?”

咦?這語氣似乎對自己的父親怨恨極深。

我在他對面坐下,小心翼翼道:“怎麼回事?”

他看著我,冷笑道:“他將你嫁給楚天遙,你若能盜得那份名單,他便可以借此脅迫楚天遙。你若失敗被殺,他正好名正言順地繼續掌管山莊。哼哼!誰料他低估瞭對手,楚天遙比他想象的厲害,哈哈……”

他近乎殘忍地笑瞭起來。

我大驚,難道容疏狂是個傀儡莊主,幕後操縱者其實是林父?

“這是真的?”

“疏狂,我最恨你愚忠,他對你有恩,可是他把你當工具。他是那樣冷血自私的人,一心隻想著權勢。你卻甘心為他利用,連終身大事都要聽他的安排,我恨你。”

我驚道:“你恨他,連帶恨我?”

他烏黑雙瞳,死死盯住我:“是的,我恨你,我恨你為什麼不跟我走?”

我有些發寒。“我不跟你走?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忽然顫抖,不能自禁。

我忙道:“好瞭好瞭,先不要說瞭。我去找黎先生。”

他驀地拉住我,漆黑眸中竟是哀懇:“我不想看見他們,你陪我坐一會兒。”

我隻得坐下,握著他一雙冰冷的手,一時無語。

他望著一池碧水,面露悲戚,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靜默半天,他方才恢復平靜,輕輕嘆道:“疏狂,我們回不去瞭。”

我呆住。

他忽然低頭,將臉埋在我的掌心,用一種弱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隻恨,為什麼我的心還不死。”

我感覺指縫間有滾燙的熱液流過,不及停留,便傾灑而下。

剎那間,我的心中充滿悲憫,這是容疏狂生前深愛著的男人,他在我的掌心哭泣,宛如小獸哀鳴,而我卻什麼也不能做。

我一動也不敢動。

隔瞭半晌,他抬起頭,重新恢復他的冷傲神情,“疏狂,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楚天遙他對你做瞭什麼?”

我心中雖覺得萬分委屈,這時也不敢再刺激他,當即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沒有,我會盡快拿到那份名單,早日擺脫他。”

他靜靜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起身道:“你的傷沒好,不宜吹風,我們回屋去吧。”

他不語,臉上有種孩子似的賭氣神情,我無奈,好在黎秀然適時出現救場。

如此,一夜無話,接連,三日無話。

我心裡憋著的一團怒火越燒越旺,這個混蛋居然連一句話也沒有,更令我生氣的是我自己,竟然還眼巴巴地期望他來跟我解釋。他何曾解釋過?那晚被我抓個正著,尚且抵賴到底。真是太可笑,他根本就是一個絕情絕義的男子,連謀反這樣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還能指望他為我低首歸心?切莫高估瞭自己,切莫自取其辱,切莫將自己放低瞭,什麼在塵埃裡開出花來,那都是騙人的,誰修成正果瞭?男人都是不能相信的,切記切記!

可是,我也不能再在這裡無休止地住下去瞭。我答應過風亭榭,要將那名單交給他,難道要我現在主動跑回去?太丟臉瞭,不行,絕對不行!而且,那混蛋神出鬼沒,鬼知道他還在不在濟南?

我覺得自己的頭快要裂瞭。

“想什麼這麼苦惱?”林少辭皺眉看著我。

“沒什麼。”我回過神,“你的傷怎麼樣瞭?”

他微笑:“再過幾日便能痊愈。”

我皺眉:“奇怪,為什麼你好得這麼快,而我卻是武功全失?”

他也奇怪:“我也很納悶,沒道理沈醉天一掌就能讓你武功全失,這中間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我們倆擰著眉頭,相對瞪眼。

我笑道:“想不通就別想瞭,反正我現在沒事瞭。對瞭,有沒有晚詞他們的消息。”

他神色一暗,搖搖頭。

我提議道:“少辭,等你的傷好瞭,還是你來做這個莊主吧——”

“不!”他突然站起身,打斷我,“我絕不做這個莊主。”

“為什麼?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一路走來,我看得出,宋清歌他們更傾向於林少辭。

“疏狂,你真狠。”他苦笑,“你把什麼都忘瞭,到頭來還——”

他沒說下去。

我握住他的手,抬眸看著他的眼睛,柔聲道:“我忘瞭,你就告訴我嗎?”

他忽然緊緊地抱住我,像要把我嵌進他的身體裡。“跟我走,疏狂,跟我走,我們離開這個地方。”

我感覺無法喘息:“去哪裡?”

“隨便去哪裡,隻要離開這個江湖。隨便去哪裡。”

我幾乎被他煽動,但是我不能,“你放得下這些人嗎?你的父親,妹妹,還有燕大哥他們——”

他身子一僵,慢慢松開我,頹然淒慘的笑,半晌,才輕輕道:“夜深瞭,你回去休息吧。”

我想瞭想,道:“好的,你也早點休息。”

《與艷少同眠(隻此江湖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