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5)

徐木匠不屑地,“那——你就想靠給人算命騙人活一輩子?”

“常言說得好,窮算命,富挪墳,倒黴上卦攤兒。這人哪越是窮,越想交好運,就越得找人給他算命。我靠給人算命吃不飽吧,也餓不死。主要是,我可以不必幹什麼,就可以維持生存。還想怎麼?大富大貴?就這樣也強似在傢鄉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出大力耪大地,遇上大旱年景吃觀音土,屙不下屎來。唉!怎麼混都是一輩子!徐木匠,要不要我給你算上一卦?”

徐木匠瞪瞭田耀祖一眼,“你連自己的命都算不準,還給我算呢?”

“有時候,瞎蒙也能蒙準,要不,我怎麼敢自稱賽半仙呢?”

徐木匠氣樂瞭,“你有哪兩下子呀?露一小手給我看看。”

“你要是想學,我還真想教你。你好歹對我們田傢也有恩哪。哎,你跟我媳婦沒怎麼的吧?”

徐木匠舉起瞭拳頭,“我揍你!”

“別別別,我可禁不住你的拳頭。就沖你讓我兒子沒餓死,還念上瞭私塾,我真得把這門手藝傳給你,省著你到口外找不著飯吃。你聽好瞭,算命的人一進門先觀來意,既開言切勿躊躇。根據一般規律,父親來問兒子,是希望兒子富貴有出息;兒子來問父母,必然是父母遇到瞭什麼不幸的事情,父母年事已高還能有什麼,大多是病苦纏身;妻子來問丈夫,面上露出一片希望神氣的,是想讓丈夫富貴騰達;面上露出怨望神色的,必然是丈夫好嫖好賭,或是寵愛侍妾;夫來問妻,不是妻子有病,就是她沒有養育兒子;讀書人來問,主要是求功名富貴;商賈來問,多數是因為生意不旺……”

“田耀祖,靠騙人傢錢財活著,你缺德不缺德!你兒子都那麼大瞭,給你的兒孫積點陰德吧。”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又沒請他們來算,都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讓我宰的。至於兒子嘛,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可管不瞭那麼多。”

徐木匠這個氣啊,“我不跟你瞎扯瞭。我得睡一覺兒瞭。”他躺在瞭床板上,床吱吱嘎嘎搖搖晃晃,徐木匠都擔心自己掉下來。

第二天一早,徐木匠捶著酸疼的後背坐瞭起來,“田耀祖,就這張破床你也能睡得著?有傢什嗎?”“我有一把防身的斧頭。”田耀祖從床底下拿出一把斧子交給徐木匠。

徐木匠摸摸斧子刃,“這也叫斧子?騎上去都不帶割屁股的!”徐木匠提著斧子四下轉瞭一圈,愣是沒找到合適的東西可用。他照著床下的板凳根砍下一塊木頭,又砍成幾個楔子,掀下床板,將楔子釘進板凳榫裡,再放上床板,便不響也不搖晃瞭。

田耀祖一豎大拇指,“高人!你天生就是苦命之人——能者多勞嘛。不過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當木匠。”

“那我幹什麼?也像你似的給人算命騙錢?我就是餓死,也不幹騙人的勾當。”徐木匠輕蔑地看瞭他一眼。

“你先別激動,我是想告訴你,這一帶有個從關東來的綹子。為首的叫劉一刀。領著一幫子亡命徒,專在這走西口的道上做沒本的生意——就是打劫。”

徐木匠根本沒往心裡去,“打劫?我不怕,除瞭這破行李,我什麼也沒有。”

“我不是說你怕搶,我是說你可以憑你的本事在劉一刀手下混個二當傢、三當傢的。”

“田耀祖!你把我拉進劉一刀的綹子,你能得多少好處?”

“哎?你可別聽他們瞎說!我可不是劉一刀的眼線!”田耀祖急瞭。

《走西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