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茹坷

茹坷是承志的女朋友,是個美籍華人。兩個人是在學校裡的聖誕節派對上認識的。

那是承志去美國的第一年。托爾諾的華人並不多,那一段時間,因為語言上的障礙,承志很孤單。正好趕上學校裡的聖誕節派對,室友便叫承志一起去,承志在那兒認識瞭這個黃皮膚女孩。

那天晚會上,茹坷穿瞭一襲銀白的底子鋪滿瞭紅葉的緞子旗袍,走起路來光芒刺眼,就連一動不動地坐著也奪人眼球。承志當然也註意到瞭茹坷,比起那些外國女孩,她的五官其實並不突顯,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茹坷在晚會上為大傢唱瞭一首中文歌,承志的室友便慫恿承志上去和茹坷一起唱。承志倒還是有些靦腆,還是茹坷來主動邀請的承志,他才上去。

後來才知道茹坷從小在中國長大,父母雙雙去世,後來被一個美國人領養,現在在托爾諾讀研究生,和承志同一個年級。

聖誕晚會後沒多久的一天,承志去找過茹坷。茹坷好像和聖誕節上完全變瞭個人,她身著學生裝,儼然是剛從圖書館裡出來的。承志笑稱道:“你今天,和那天不大一樣。”

茹坷倒是精靈古怪:“那你覺得我是今天好看,還是那天好看?”

被這麼一問,承志一時答不上來瞭。看到承志難為回答的樣子,茹坷倒是咯吱咯吱地笑瞭。

茹坷和承志很快就談戀愛瞭。

他們都正處在二十多歲,這正是談戀愛的美好年紀。他們兩個每天一起上課,下課,買菜,茹坷又會做中國菜,承志還給茹坷講這些年中國的變化。茹坷說其實她很想回中國去,承志答應茹坷,等研究生畢業,就帶茹坷回中國。

承志早先申請托爾諾的時候,因為成績優異,以及在本科的時候就發表過論文,托爾諾給承志下的錄取通知書是碩博連讀的。這樣下來,要六年,或許更久。茹坷是要早先承志畢業的,這是承志一直很擔心的問題。

放棄讀博的念頭,承志很早就有瞭,首先是在專業上,他學的是軟件工程,他還是想要把自己學到的東西放到實踐中去試試。再者他能夠和茹坷一起畢業,然後帶茹坷回到中國。無論出於哪一種想法,承志已然放棄瞭繼續讀博。

承志的室友,是一個攻讀邏輯學碩士的德國人,他奉勸承志還是要以學業為重,畢竟碩博連讀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承志這樣的選擇是極其不理智的。然而承志全然不顧室友的勸阻,甚至茹坷也告訴承志,他應該繼續讀書。

要知道,熱戀中的人,他的選擇往往是不理智的。然而,人都是情感動物,並不是靠著邏輯和理智去活著的。

承志告訴茹坷,他要帶茹坷回國,然後自己在國內創業。他們會有一個傢庭,會有孩子。這一刻,承志相信,回國的一切都是很美好的。

從托爾諾直達渤東的飛機降落的時候,茹坷趴在窗戶上,看到瞭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中國城市。繁華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巨幅的廣告牌五光十色,填充著整個城市。

四引擎的國際航班伴隨著轟鳴聲劃過城市上空,穩穩降落在停機坪上。

從下飛機的時候起,承志就一直在跟茹坷講述著這個城市,這是他出生成長的地方。

“一會兒回傢的路上,你就能看到海景,就是飛機降落的時候,我指給你的那片海岸線。等我們一出機場,你就能聞到撲面而來的帶著咸味兒的空氣。這種氣味兒可就是到傢瞭的感覺!”承志自己說得很興奮。

茹坷在一旁悶悶地點瞭點頭。承志發覺自己的話無人應答,這才註意到瞭身旁茹坷的表情。

“你怎麼瞭?”承志問。

“啊,我沒事兒——”茹坷擠出瞭一點兒笑容,“聽你講瞭一路瞭,可能是有些累瞭吧。”

“我看你剛才一幅有心事的樣子。”

茹坷被承志這麼一問,說:“我隻是在想你的傢人都是什麼樣的人,他們會不會喜歡我……”

“我不是都說過瞭嗎,我爸,我媽,我姥爺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很好相處的。”

“話是這麼說,可不知怎麼瞭,距離你傢越近,我越緊張。”

承志笑瞭笑,停下來,放開瞭手裡的手推車,面向茹坷,抱著她的肩膀。

“你願意相信我嗎?”承志很認真地看著茹坷。

茹坷倒是顯得有些不自在瞭:“怎麼瞭……我一直都相信啊。”

“那好,我現在可以向你保證,我的傢裡人,他們一定會喜歡你。我相信我的眼光,也同樣相信他們的眼光。他們會像我一樣,認識到眼前這樣一個你,是一個好女孩!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心放寬瞭,接受他們的歡迎就好——”

承志的一番話說得很嚴肅,但茹坷的心裡一陣暖暖的。承志全然不顧在大廳裡,他吻瞭茹坷,茹坷很甜蜜地靠在承志的肩頭。

馮景年更老瞭一些,過瞭今年,他就已經八十瞭。

傢裡的事兒,廠裡的事兒,倒也都不用他操心,也算是安享晚年瞭。自從把自己的小房子賣掉之後,他就搬瞭過來和馬東、書雅一起住。馮書雅和馬東的工作都忙,他都是自己待在傢裡,雖說清靜,倒也怪孤單。

知道承志要回傢,總算是有些盼頭。

承志趕上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正是馮景年的八十大壽,承志告訴傢裡自己要回去,還帶著女朋友茹坷。馮景年別提有多高興瞭。

這個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瞭,馮景年去接電話。“姥爺,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八十大壽生日快樂!”電話裡是承志的聲音,馮景年簡直笑開瞭花,“留著這話回來說,現在啊,沒吹蠟燭,都不算數呢。”

馮景年又問承志他們到哪兒瞭,承志說爸媽都沒有來接。馮景年掛掉電話,就給馬東打過去瞭,不過馬東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馮景年再給馮書雅打,馮書雅也不接。

這真是奇瞭怪瞭,馮景年想,這兩口子可真會趕時候。馮景年再打,馮書雅的電話總算是打通瞭。

此時的辦公室裡,馮書雅正在和幾個工程師交流工作。作為藍鯨工程的總工程師,馮書雅正一臉嚴肅地翻看著文件。

這幾年的磨煉讓她越來越像領導瞭。

一個工程師正在做報告:“馮總,您也知道,藍鯨項目每一個技術難點都要靠我們自己的技術部門來攻克,但是我們很多項研究都才剛剛完成,轉入應用確實需要時間,眼下時間就是我們最大的敵人。這一點我們都清楚!”

馮書雅並沒有抬頭看他,她一直在看手裡的文件,是設計的圖紙。待工程師說完,馮書雅才抬起頭:“說完瞭?”

工程師點點頭。

馮書雅看著下面坐的一幹人等:“其他人呢?還有什麼需要補充嗎?沒有的話,我來說,替你們說。我明白大傢的難處,上面把工作進度壓得很死,某種程度上說,這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們每天加班加點,夜以繼日地推進,卻發現還是落在瞭計劃的後面,到頭來,我們接到的永遠是催促而不是嘉獎,換誰會甘心?誰能沒有一點兒意見,一點兒牢騷?我是你們領導,我替我們每一位精明強幹的工程師感到委屈,包括我自己,雖然我坐在這個位置,但有時候我很想把你們叫到這裡,挨個問一遍,我們該怎麼辦?”

就在前一天晚上,陳先明召開瞭緊急會議,馮書雅作為藍鯨工程的總工程師參加會議,會議上,領導強調瞭藍鯨項目的進度務必要抓緊。

這個會議實則是給馮書雅的警示,這才有瞭馮書雅剛剛的一番話。

此時,工程師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接話茬。

馮書雅繼續說:“也許我們應該向集團打一個報告,要求寬限,要求更多的理解與包容,我們可以講藍鯨項目的技術瓶頸太多,實在不行,哪怕就放一放嘛。現在是繁榮穩定的和平時期,我們何必要讓自己的神經繃得這麼緊呢?我們盡心盡力地完成瞭自己的工作,完全有理由這麼講啊!”

剛剛發言的那個工程師聽出來瞭馮總工的語氣,便道:“馮總,我們也不是這個意思……”

“我也沒有其他意思。我隻是在嚴格地陳述事實!我們還可以找出一千個一萬個客觀事實擺出來,跟所有人去講講道理!可是,接下來呢?這些事實都會煙消雲散嗎?”馮書雅頓瞭頓,繼續說道,“我們都是專業人員,在接手這項工作的第一天,我想每個人的心裡都清楚,我們手上的工作將會是怎樣的史無前例!外人看來的榮耀,在我們眼中就是那些不斷需要解答的難題。它會超出經驗,超出預計,就因為它是第一次!而正因為這個第一次,集團,國傢,還有人民,他們需要看到的結果不能是一些解釋,而是一個奇跡!我尊重科學,但我也尊重奇跡!”

藍鯨工程的設計已經進入到最為緊張最為焦灼的狀態。

馮書雅繼續說:“尾艙的機電的那個紕漏必須盡快查出來,它的位置太關鍵瞭,直接關系到瞭制動系統。距離下一項測試還有三天的時間,嚴格地說,不到七十個小時瞭,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馮書雅把文件遞給第一排發言的工程師,他連連點頭。

這個時候,秘書敲門走瞭進來。

馮書雅說:“請先等一下!”

秘書沒答應,焦急地走過來,說道:“馮總,是你們傢老爺子!”

馮書雅:“什麼?”秘書:“連打瞭三個電話,說您開會,都擋不住……”

馮書雅頓瞭頓,讓秘書把電話接進來,自己轉身去拎起聽筒。

馮書雅:“爸……我開會呢……電話靜音瞭。什麼?老馬沒去嗎?電話打不通?好好,您別急……我讓承志先回傢,不等瞭。”

馮書雅放下電話,不由自主地拍瞭一下桌子。她並不知道,此時的馬東,被困在瞭金海灣大酒店的監控室裡。

馬東作為金海灣大酒店的副總經理,在監控室裡發現瞭酒店的一名竊賊。竊賊知道瞭自己已經被發現,於是爬上瞭天臺,以死相逼,雙方都在僵持著。馬東不得不親自上去,好說歹說,才勸下瞭竊賊。

金海灣大酒店的安保工作,是馬東一直在抓的。不僅如此,就在一年前,凱越集團收購瞭經營不景氣的金海灣大酒店。此時馬東的對外身份,既是金海灣大酒店的副總經理,又是凱越集團保安部的副主任。

這一切都是上面的安排,為瞭國安部門更有效地去開展工作。

凱越集團的前身,正是202廠。而且,202廠大量的人才和先進的設備都被帶到瞭凱越集團。馮書雅所負責的藍鯨工程,正是凱越集團建立以來最為重要的一個項目,因此馮書雅也是倍感壓力。

現在,馬東和馮書雅又重新回到瞭同一個單位共事。隻是現在,是他們最為困難的時刻,馮書雅面對著藍鯨工程的時間進度問題,而馬東則需要保護整個藍鯨工程的研制。平日裡,馮書雅不能向馬東透露任何關於藍鯨工程的事情,但馬東也必須向馮書雅隱瞞自己的身份。殊不知,馬東對一切,都已經瞭然於心瞭。

沒有等馮書雅和馬東,承志帶著茹坷早早地回瞭傢。

馮景年初見茹坷,茹坷的乖巧禮貌倒是很得馮景年的喜歡。承志帶著茹坷參觀瞭整個傢裡,唯獨馮書雅的書房沒有進去。承志告訴茹坷,馮書雅的書房,是連自己都不準進入的,這是傢裡的規矩,從他記事兒的時候就是如此。

承志走的這幾年裡,馬東經常去承志的房間裡看書,自己好多書,自然也放在瞭承志的房間裡。茹坷隨手翻開瞭一本,是一本手抄的詩集,她饒有興趣地看瞭起來。詩集的第一頁,是顧城的一首詩,茹坷自言自語地讀瞭出來:

早發的種子

顧城

我是一名列兵

屬於最低一級

我縮在土塊的掩體下

等待著最後攻擊

忽然我看見炮火

太陽向著陰雲轟擊

我一下子跳出工事

舉起綠色的小旗

沖呵!我打著信號

大地卻無聲無息

冰山像冬天的軍營

森林像俘虜樣站立

我隻有慢慢地倒下

雪粒多麼密集

我害怕驚動瞭同伴

看見我這樣死去

在我消失之後

春天自然得到瞭勝利

大隊大隊的野花

去參加開國典禮

她們從我的墓上走過

討論著蝴蝶的外衣

我再少一點勇敢

就會和她們走在一起

我從沒被誰知道

所以也沒被誰忘記

在別人的回憶中生活

並不是我的目的

茹坷看著這頗有些秀氣的筆跡,向承志問道:“這是你爸寫的?”

“是啊。”承志有些炫耀地向茹坷說道,“他們那時候,特別喜歡這些詩,叫朦朧詩。”

茹坷陪著笑瞭起來:“看不太懂啊。”

“其實我也看不懂。”承志也湊過去,看瞭看。

在承志很小的時候,就記得有這樣一本詩集,馬東曾經給承志念過這首詩,但承志完全不懂,後來再看,依然不懂。

承志說:“也可能是因為他們那個時代的原因。”

說到這兒,茹坷也蒙瞭,她又指到,“你看這兩句,還是挺有意思的——我從沒被誰知道,所以也沒被誰忘記。”

承志笑瞭笑:“我爸當年追我媽的時候,應該是個文學青年吧。”

兩個人正說著,馬東和馮書雅一前一後地推門進來瞭。

茹坷放下詩集,和承志一起走出來。

“爸,媽。”

幾年沒見,承志的變化還是有的,在馮書雅和馬東的眼裡,承志一直都是個孩子,現在看起來,倒長得像一個大人瞭,個子又高瞭一些,也更壯實瞭。但子女在父母眼裡,再怎麼長大,他還是個孩子。

“叔叔好,阿姨好。”茹坷站在承志旁邊,很有禮貌地笑著點頭。

馮景年倒是慌忙走上來,替二人介紹,“這個是承志的女朋友,叫茹坷。”

看出瞭馬東和馮書雅的疑惑,承志繼續說,“茹坷是我的大學同學,她是在美國長大的,她的養父是美國人,但中文很好。”

馬東搭腔:“中文不好也沒有關系,我和承志的媽媽英文也都挺好的。”

馬東這麼一說,茹坷和承志都樂瞭。在一旁的馮景年說:“承志他爸,就愛開玩笑,你看看,這都娶兒媳婦的人瞭,還這麼貧。”

經馮景年這麼一說,茹坷倒是有些害羞瞭。

馮書雅留在客廳裡和承志、茹坷聊天,馮景年趁機把馬東叫到瞭臥室。

“有個問題啊,這小兩口還沒過門,晚上怎麼安排呢?”馮景年問道。

“爸,您放心,這些我都想好瞭,晚上呢,讓承志睡書雅那個屋,茹坷睡承志那個屋,由我來監管。”

“這樣好啊,那還是讓書雅睡你們屋……”

“那當然,我倆可是過瞭門的。”馬東隻要一回傢,三句離不開貧嘴。

“我隻是擔心呢,書雅最近工作比較緊張,晚上要熬夜,怕是要影響你休息瞭。”

“這話說的,現在兒子回傢瞭,我擱哪兒都能睡踏實瞭。”

實則馬東是睡不著的,哪怕是有一些小動靜,他都能被吵醒。但他從來不讓書雅知道。曾經書雅在臥室辦公的時候,熬到深夜,馬東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讓書雅以為自己已經睡著瞭。即使是書雅躡手躡腳地進出,馬東都看在眼裡。

由於馮景年要過八十大壽,陳娟、韓偉光這一幹人都要來給馮老祝壽。馬東便又系上瞭圍裙,一下午都在廚房裡忙活著。茹坷看到馬東如此忙,便進去幫他。

茹坷早就聽承志提起過,他們傢都是他爸掌勺,而且做菜特別好吃。茹坷笑著說想要偷師學藝,就自顧自地系上瞭圍裙,在一旁洗菜。

馬東邊切菜邊問茹坷:“中國菜,怕是你一時半會還吃不習慣呢。”

茹珂忙答道:“不會的,我愛吃。在傢裡還經常試著做呢。隻不過,沒有好老師,我隻能做一點兒最簡單的。”

馬東又追問道:“哦,你在傢還經常做飯呢?”

茹珂說:“我從小是孤兒,是我養父把我養大成人的。養父一個人生活,他的工作很忙,我不願意讓他太操心,上學以後就開始做一些傢務活兒瞭。這樣我爸爸也能安心工作,後來我上瞭中學,就開始學著自己做飯瞭。”

馬東說:“真懂事啊!我們傢承志在這方面還是要向你學習啊!”

“相互學習。”茹坷笑瞭起來。

馬東又問:“你說你爸很忙,他是從事什麼工作的啊?”

“我爸爸是從事金融行業的。”

“金融?哦!……具體是哪一塊呢?”馬東好像起瞭興趣。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啊,是關於投資領域的一些工作。我對他的工作本來也不太感興趣。他也比較支持我自由發展,所以,很少跟我提及他的工作情況。”

茹坷也沒有想到,馬東竟然會對自己的傢庭這麼感興趣。之前她也聽說過,中國人這邊結婚,對於雙方父母的情況以及傢庭的背景,都是很在乎的。隻是她沒有想到,馬東會問的這麼直接。

“是,年輕人的發展還是要靠自己啊!這點你們外國人就做得特別好……我這麼說你別介意啊!”此時馬東把菜已經下鍋瞭。

茹珂倒也比較善談:“這有什麼,本來我就是外國人嘛,我聽說,這邊也會管我這種情況的人叫香蕉人,是說我們黃皮白心,其實就是調侃一下,沒什麼問題的!不過,在認識承志之後,我的心也快要變成黃色瞭,這個名兒就快不屬於我瞭。”

茹坷的話,把馬東也逗樂瞭。

“唉,學期還沒有結束,你這麼大老遠的跟承志回來,你爸爸沒意見嗎?”

“我爸爸知道我喜歡中國,早就想讓我過來看看,他還為我能如願而感到高興呢。”

“那將來呢,你們有沒有談過將來,如果承志博士畢業之後留在中國……你也願意留下嗎?”

茹坷知道,承志還沒有把自己放棄讀博的想法告訴傢人。

茹珂先是愣瞭一下,然後答道:“我們還沒有想那麼遠……也許,我會在合適的時候做出決定的。”

“那你爸爸的意思呢,他也沒有問過你?”

此時,馮景年已經出現在門口,他是聽到二人談話的聲音尋過來的。

馮景年忍不住說話瞭:“我說馬東!”

“爸,什麼事?”

“我在客廳裡就聽到你在刨根問底,幹嗎啊……你不累,人傢小珂還累呢!”

馬東意識到自己剛才問的確實有些太多瞭,又開始貧起來:“我這是……讓兩國人民增進瞭解嘛。”

茹珂倒是懂事:“沒關系,聊天嘛,都會說到的。”

“算瞭,你在這兒,也隻會耽誤他進度。來,你過來。”馮景年把茹坷叫到瞭自己的臥室。

“承志他爸做安保工作的,這腦子一天到晚繃成一根弦,這叫職業病,你別太在意啊。”

“沒關系的。”

茹坷說罷,馮景年從抽屜裡拿出瞭一隻紅包來,“我把你叫過來,就是把這個交給你。在我們中國,這叫見面禮。”

茹坷早就聽說過這個傳統,她忙推搡著說,“這個我不能收。今天是您過生日,應該是我送您禮物的。”

馮景年把紅包塞在茹坷的手裡:“這是老規矩,是我們的傳統,入鄉隨俗嘛,這個你必須得收下。”

馮景年既然這麼說瞭,茹坷也就不好再推辭,就拿在手裡。她倒也是腦子機靈,邊說:“要不這樣,我請您吃東西吧……聽說這附近有好吃的,是什麼點心……”

“你是說對街那傢面包房吧。”

茹坷連忙點頭:“是的,承志最喜歡瞭,我記得他說每天下午五點才開始賣。”

此時墻上鐘表的指針已經過瞭六瞭。

茹坷看瞭看表,說:“要不我陪您去買點心,也算是我送給您的生日禮物。”

馮景年應聲說好,隨著茹坷就一同下樓去瞭。

《於無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