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車禍

早在一個月以前,杜哲秘密抓捕瞭孫玉增。

孫玉增本是馬東和王禹準備釣大魚的誘餌,不曾想,外國間諜組織似乎已經發現瞭孫玉增的暴露,於是孫玉增這個點再也沒有瞭動靜。就在一個月前的一天,監視孫玉增的人發現他準備秘密撤離,於是迅速上報。上面立批,逮捕孫玉增。

成功逮捕瞭孫玉增,馬東和王禹都並不滿意。關於敵方是如何發現我們已經開始監視孫玉增的,馬東向國安廳偵查處提出,一定要嚴查。王禹告訴馬東,他有一種預感,這一次,外國間諜組織的網已經撒開瞭,他們並不在乎一個孫玉增。王禹說他能感受到,有一個對手在暗處,是一個高手,而且對我們很瞭解。

這麼多年來,有一個問題王禹還是一直沒能放下。

對孫玉增接連一個星期的審問都一無所獲,孫玉增隻是這整個間諜網最底層的人員,他不知道怎麼和上面取得聯系,更不知道他上面的人是誰。這樣一來,孫玉增這條線就算是要斷瞭。

在審訊的第七天,杜哲發現瞭一個之前沒有提到過的細節,JJ磨咖和一個名叫“琥珀投資”的公司曾經有過財務上的來往。經調查,“琥珀投資”隸屬於琥珀集團。這個線索似乎又有瞭新的思路。

琥珀集團是有境外資金註入的企業,杜哲的調查也存在著一定的困難。這些年來,國內外的交流合作越來越頻繁,以前國安部的那套“圍堵”的方法放在現在,已經不頂用瞭。現在的情況是,任何境外的個人和團體,隻要手續合法,在境內進行相關活動,他們受到保護,國安人員也不能隨便幹涉。

琥珀集團的高級經理,叫高翔。就在馮景年過大壽的這一天,他找到馮書雅,準備和她談琥珀集團與凱越集團合作的事情。馮書雅推掉瞭這次會談,她不得不趕回傢中,因為晚上的壽宴,大傢都在等著她。

馮書雅回到傢的時候,屋子裡已經坐滿瞭原202廠的老領導、老職工。馮書雅說集團裡的一些事情耽誤瞭,所以才來遲瞭。馬東的飯菜也已經準備就緒。

“爸呢?”馮書雅問馬東。

“茹坷陪姥爺下去買點心瞭。”承志說,“隻不過這麼久瞭,怎麼還沒上來。我還是下去看看吧。”

承志說完,忙要穿上衣服。馬東攔住承志:“你在傢裡招呼你韓叔叔他們吧,我下去看看。”

馬東走出門後,韓偉光和陳娟忙向承志打聽茹坷,無非就是一些兩個人怎麼認識的,什麼時候準備結婚這些問題。

茹坷陪著馮景年買到瞭點心,兩人正往回走著。

“這個包裝也很漂亮。”茹坷一邊扶著馮景年,一邊拎著點心盒子。

“這幾十年瞭,沒換過!”

茹坷臉上洋溢著欣喜,向馮景年說道:“我覺得這兒很好,姥爺、叔叔、阿姨都很好。這兒還有這麼多好吃的,難怪承志一直很想傢,他在托爾諾的時候就一直想回來。我跟承志回來,我發現我也喜歡上這兒瞭。”

“要是喜歡,就留下來!”馮景年笑呵呵地。

“嗯。”茹坷點著頭。

馮景年被茹坷扶著,等到綠燈亮起來的時候,準備過馬路。在馬路的另一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能夠看到發動機在抖動。

二人看到馬路左右無車,快步走過去。這時候黑色轎車立即啟動,突然加速,完全不顧紅燈就開瞭過來。茹坷見狀,想要拉回馮景年,可轎車速度很快,疾馳而過,馮景年被蹭到。他本來站著就顫顫巍巍地,這時候更是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啊!”茹坷大叫,再看黑色轎車,已經走遠。

此時馮景年躺在地上,暈瞭過去。茹坷被這一切嚇傻瞭。

這時候,站在馬路對面的馬東目睹瞭這場車禍。茹坷正要蹲下去,扶馮景年起來。馬東大叫:“別動!”他沖出馬路,快步走到馮景年面前,脫下外套,墊住瞭馮景年的頭,然後趴下來,聽馮景年的心臟和呼吸。這才掏出電話:“喂,120嗎?這裡是長江路和黃金街路口,現在發生車禍,一位老人,八十歲,遭到轎車剮蹭,心跳衰弱,請馬上趕到現場!”

馬東的這一系列行動很快,茹坷還沒有緩過神來。馬東放下電話,還沒抬頭看茹坷,就問道:“你沒事兒吧?”

茹坷沒應聲,馬東抬起頭看她,茹坷還是傻的。

此時馮傢的客廳裡一片歡聲笑語,馮書雅的手機一直在震,大傢都沒有聽見,最後還是承志接聽瞭電話。

“什麼?我姥爺出車禍?”

客廳裡驟然安靜下來。

醫院的走廊裡人來人往,承志和茹坷找瞭一個位置才坐瞭下來。馮書雅守在病房門口,這時候,一個大夫從裡面走出來。

“大夫,情況怎麼樣?”

“根據患者的腦顱損傷狀況來看,生命特征都還保持得不錯,隻是受到瞭驚嚇,一時間精神狀況不會太好。”大夫摘下口罩,“在身體方面,除瞭踝骨骨折,還有一些輕微的軟組織挫傷,畢竟傷者年齡太大,骨質比較脆弱。不過幸好受傷位置有限,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瞭。”

大夫安排馮書雅盡快去辦住院的手續。這時候馬東走過來。

“怎麼樣瞭?”馮書雅問。

“警察已經來過瞭,他們說會馬上進行監控錄像的調取,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嫌疑人的下落。”

“這些人真是傷天害理。”此時的馮書雅非常地氣憤。

茹坷在一旁抽泣起來,承志扶著茹坷。馬東和馮書雅也看向她。

茹坷傷心地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沒有看好姥爺……都是我不好……”

承志在一旁安慰茹坷。馬東向承志說道:“要不然,你先帶茹坷回傢,回去等消息吧。”

承志堅持要留下來:“爸,我們沒事,我們一塊兒等。”

茹坷慢慢抬起頭,眼睛已經哭紅瞭,對著馬東說:“叔叔,對不起,我下去的時候應該跟您說一聲的……”

“不怪你,也別難過瞭。”馬東回道。

馮書雅也低頭說道:“這事兒真不怪你,茹坷,你也別自責瞭。”

承志也在一旁拍著茹坷的肩膀。馬東看瞭一眼還在哭泣著的茹坷,走到病房門口,來回踱著步。此時此刻,他不光是擔心馮景年的病情,他甚至預感到馮景年的這次車禍並不是簡單的意外,好像是蓄意而為的,可這又是什麼目的呢?馬東皺緊瞭眉頭。

馮書雅看著馬東愁眉不展,而承志抱著茹坷坐著也悶聲不吭。她對馬東說:“照這麼看,老爺子一時半會兒出不瞭院,接下來怎麼辦,咱們得分分工瞭。”

馬東立刻說:“就包在我身上!這段時間我請假,全天陪護。你的項目那麼緊,那麼重要,還是專心地工作,爸的事兒就交給我。你呢,現在也回去吧,早點休息,明天還得上班。”

馮書雅也立馬回道:“你們單位不是也要新員工培訓嗎,你走瞭誰給他們培訓啊?”

馬東又要上去爭執,這個時候茹坷突然站起來:“叔叔,阿姨,你們都去忙吧,我留下來陪姥爺,我每天都會在這兒。”

“茹坷,你的好意我們心領瞭——”馮書雅連忙說道。

茹坷打斷馮書雅的話:“阿姨,姥爺的車禍我也有責任,我想盡這份心。”

茹坷這樣說,馮書雅看瞭看承志,承志也是默認瞭。

馬東說:“好,承志,你先帶你媽回去,我今天先留下來,我怕茹坷她一個人應付不瞭。”

承志想要爭著留下來,這時候馬東把承志拉過去。馬東悄悄地在承志耳邊說:“你陪你媽回傢去,這時候你比我管用。”

整夜裡,馮景年都一直沒有醒過來。馬東跑去問醫生,醫生說是麻醉的效果,讓他不要擔心。馬東又問醫生,老爺子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醫生告訴他,如果不是後半夜,就是明兒一早。

前半夜過去瞭,茹坷還趴在板凳上睡著。是馬東安排她睡一會兒的,這樣兩個人可以倒班。馬東看著茹坷睡得很沉,也不願意再去打擾她。他的腦中還在想馮景年車禍的事件,尤其是到瞭夜裡,越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越是他大腦高度運轉的時候。他認定馮景年的車禍是和藍鯨工程有關的,每一種有關聯的可能性在他的大腦中接連上演瞭一遍。他眉頭緊鎖,臉上愁雲密佈,和這個夜色一樣。

“叔叔。”茹坷輕聲地叫喊,打斷瞭馬東的思考。

“醒瞭?”馬東轉過身來,看瞭一眼茹坷,又看瞭一眼馮景年,唯恐將老人也吵醒。

“嗯。”茹坷揉瞭揉惺忪睡眼,“叔叔,您睡會兒吧。”

“醫生說,”馬東瞅瞭瞅馮景年,“後半夜可能會醒,我就先不睡瞭。”

茹坷起身去倒水,也給馬東倒瞭一杯,馬東接過來。

茹坷:“叔叔,今天在馬路上多虧瞭你在。我都嚇傻瞭——叔叔,你當時的動作好利索,一看就是專業的。”

“嗨,我那都是三腳貓的功夫,誰讓我做安保工作的呢,這些東西,多少都要懂一點兒,哪怕是皮毛呢。”馬東也笑笑。

“叔叔,您這麼有能力,會打拳,會做飯,還會急救,您做現在這個工作,可真是委屈瞭啊——”茹坷話語裡有崇拜的意思,同時又替馬東感到不解。

凡是被問到工作的時候,馬東向來都很敏感,“我這個人吧,比較簡單,習慣瞭一個職業就想著做到底吧——指著發財是肯定不行瞭,但多少還能掙點兒錢,不都是得靠錢活著的,你說是吧?”

茹坷沖著馬東點瞭點頭。

“對瞭茹坷,”馬東又說道,“我這個人平時呢,說話比較直,可能無意間…… 會給人留不太好的印象,你別往心裡去啊!”

“怎麼會呢。叔叔,您知道嗎,在美國的時候,承志就經常跟我提起您,承志很崇拜您。”

“是嗎?”馬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瞭。

“您知道他怎麼說的嗎?”茹坷頓瞭頓,馬東在仔細聽著,“他說您是個大英雄,他想成為和您一樣的人。”

此時的馬東,心裡是高興的,這麼多年,第一次從別人的口裡聽到自己兒子評價自己的話。他總覺得承志還是那個坐在他自行車後座的小屁孩,轉眼間,兒媳婦都已經坐在自己面前瞭。承志已經長大,好些話都不再和自己說瞭,今天從茹坷的嘴裡聽到這番話,不禁內心欣喜起來。

想到這些,馬東的困意全然消失瞭。

馮景年是清晨的時候醒過來的,此時茹坷趴在病床的一側又睡過去瞭。馬東剛剛買瞭早點回來,看到睜開眼睛的馮景年。

“爸,您醒瞭。”馬東放下豆漿和油條,“感覺怎麼樣?”

“疼,有點兒疼。”馮景年臉上帶著些痛苦的表情。

茹坷也被吵醒瞭,她趴上前去。馮景年看見是茹坷,扶著茹坷的手。

他自然是記得前一天發生的事情,隻是他看到茹坷和馬東在醫院裡陪著自己,心裡很過意不去。

馬東去叫瞭大夫,大夫說輕微疼痛是正常情況,給馮景年開瞭點滴,是用來緩解疼痛的。馬東和護士回到病房的時候,承志正好過來瞭。馬東幫著護士給馮景年打針輸液,茹坷和承志走出瞭病房。

“要不,你回去休息下,我白天替你。”

茹坷輕輕笑瞭笑,搖瞭搖頭:“不用,昨晚都是叔叔在守著,他安排我睡瞭會兒,我一點兒都不困。你不是還約瞭人嗎?”

承志默默地點瞭點頭。

“你就去忙你的——”承志抱瞭抱茹坷,茹坷也靠在承志的肩上,此時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瞭。

承志本來是準備昨天晚上告訴大傢自己放棄讀博的事情,結果出瞭這個事情。昨晚陪馮書雅回傢的時候,馮書雅一直都忐忑不安的,於是承志也沒有提。今天他又約瞭面試,這事兒隻有茹坷自己知道,他想著,先把工作定下來,再告訴傢裡人實情。

茹坷替承志整瞭整衣服,看著承志,承志也看著茹坷,他不曾想,茹坷跟著自己回傢,竟發生瞭這樣的事情,而且還讓茹坷晚上在陪床,想到這兒,他自覺有些對不起茹坷瞭。

“別多想瞭。”茹坷自然知道承志在想什麼,她拉起承志,“走,進去看看姥爺。”

他們推門進去的時候,馮景年便對茹坷說:“茹坷啊,我剛剛聽馬東說,你昨晚就一直待這兒。你可是客人呢。承志他爸媽也不懂事,怎麼能讓你待這兒呢!”

馮景年像是有些生氣,茹坷過去扶著馮景年的另一手,說:“姥爺,您別這麼說,我留這兒照顧您,是我自己堅持的。”

“唉——”馮景年的一聲嘆息裡,夾雜著太多的東西,他已經老瞭,他知道老瞭就是個拖累,還要讓年輕人陪著、照顧自己,另外,他也替承志高興,找到瞭一個這樣懂事的女朋友。此時馮景年的眼睛裡是溢著淚水的。

早飯吃過後,茹坷就一直在陪馮景年聊天,承志向姥爺告瞭別,就立馬出去瞭。

馬東總算有瞭歇口氣的時間,他伸瞭個懶腰,緩緩地坐下,打著哈欠,看瞭看表,八點半整。

“叔叔,您回傢歇會兒吧。這邊我來看著。”茹柯說。

馬東看瞭看馮景年的輸液袋裡的點滴刻度,說:“再等會兒。”

馮景年也累瞭,他又閉上瞭眼睛,茹坷和馬東也都在盯著輸液袋上的刻度,這是在醫院裡最有效的打發時間的方式。不一會兒,馮景年就睡著瞭,整個病房裡一片安靜。茹坷輕步走過去,打開瞭一半的窗子,為瞭能透透氣。

馬東又看瞭看手表,差一刻到九點。他站起身來,把茹坷喚到身邊來,小聲說道:“茹坷——我先去趟單位。這個點滴你看著點兒,完瞭就去叫護士。”

茹坷應聲點頭。馬東又說:“有什麼事兒就打我電話,啊——”

“嗯,叔叔,您放心去吧。”馬東又看瞭一眼睡著的馮景年,才轉身離開。

此時的承志約瞭兩傢公司面試,可都一無所獲。承志的眼光又高,小的公司他看不上,大的公司又不一定看得上他,如此一來,竟也尷尬。

中午回傢的時候,承志和馮書雅是一前一後進的傢門。馮書雅:“我剛從醫院過來,茹坷這孩子也怪倔,我說替她,她不願意,非得讓我回來吃飯。”“人傢是知道你忙。”馬東把飯菜都端瞭上來。

三個人都坐下,開始吃飯,馬東和馮書雅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隻有承志一直埋著頭吃飯。

“我吃完瞭。”承志突然說,“爸,媽,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們。”

馬東和馮書雅倒也沒太在乎,一邊夾菜,一邊讓承志說。

“我不準備繼續讀博瞭,我打算留在國內工作。”馮書雅放下碗筷,瞪大瞭眼睛看著承志,馬東也突然停下瞭自己手裡的筷子。

現在的情形和承志預想的差不多,隻不過馬東和馮書雅都還沒有說話。

承志先說瞭:“爸,媽,我知道你們可能是不理解,我當時收到的offer是碩博連讀。可是我這個專業,光做研究是沒有用的,我要把它付諸實踐。”

馮書雅打斷承志,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嗎,現在海歸都是一抓一大把,而且都是海歸碩士,海歸博士……你的計算機專業在如今也已經是很普遍瞭,你去人才市場看看,十個畢業生裡邊有八個是學計算機的。”

“媽,我跟他們不一樣。”承志又打斷馬東,“再說瞭,現在時代變瞭,已經不是你們那個手捧鐵飯碗就能吃一輩子的時代瞭。”

“承志,你怎麼跟你媽說話的……”馬東立馬就說道。

馮書雅肚子裡憋著一股氣,二人僵持著,誰也沒說話。

“你工作找到瞭嗎?”馬東問瞭一句。

承志抿瞭抿嘴唇:“還沒有,正在找。”

馬東給馮書雅使瞭個眼色,讓她也別再發火瞭。他向承志說道:“你媽說的對,現在國內的情形什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還是繼續回去讀書比較好。”

“爸,我已經決定好瞭,您也別勸我瞭。”承志說完,徑直地走進瞭自己的臥室,關上門。

馬東再看馮書雅,她的臉色很難看,剛才差點兒就要和承志吵起來。馬東替馮書雅收拾瞭碗筷,“書雅,承志大瞭,你就由他去吧。”

馮書雅也知道,這些年,她對承志的要求很嚴厲,倒是馬東一直慣著承志,當初支持承志出國,現在又支持承志放棄讀博。

“對瞭,今天是初一。”馬東說道,“我們去看看其乾。”

農歷十月初一是寒衣節,有些地方管它叫“十月朝”,這一天是祭奠亡人的日子,又因為是冬天的第一天,生者便要給死者送去禦寒的衣被,為的是讓他們在陰間也好過冬。

一些大路的十字路口有人在焚燒五色紙,然後叨叨念念地說著一些話。

五色紙是各式各樣的,有衣帽鞋被,甚至還有一些房舍、瓦柱、門窗。也有的人幹脆燒一些紙錢,然後在紙錢裡夾雜著一些棉花。

這一天,好像整個城市被焚燒的火焰給點亮瞭。

馬東和馮書雅走在大路上,馬東的手裡拎著一袋紙錢。

馮書雅倒不禁自言自語地說瞭起來:“時間過得可真快,一晃二十多年過去瞭,就像一場夢一樣。”

一路走過來,路邊上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在給親人燒紙錢。

“是啊,有的時候感覺還像在昨天似的,就記得你總抱著一摞子書啊本啊的,腳後跟打後腦勺,就沒有停著的時候。”馬東向馮書雅說。

“我就記著你剛進廠的時候,沒事老是找茬。”

“我那是認真對待工作。”

馮書雅笑瞭:“你不知道我們部門的同事多煩你。”

馬東繼續接話:“煩我的人多瞭,連我們部門的都煩我。”

二人走到一個路邊不起眼的角落,馮書雅說:“就這兒吧。”

馬東停在那兒,在路邊撿瞭個土塊在地上畫瞭一個圈,嘴裡念念有詞,用打火機點燃瞭紙錢,扔進圈裡。

“老陳,我們來看你瞭,跟你帶瞭點兒東西,過來收錢瞭。”馬東把袋裡的紙錢,一點兒一點兒地扔進火堆裡。

“其乾,兒子也回來瞭。”馮書雅突然說瞭這麼一句。

馬東聽到,還在續著紙錢:“老陳啊,你在那邊別省著,東西該買就買,別委屈瞭自己。缺什麼瞭就托夢告我一聲,我給你送!”

馮書雅也在繼續說著:“承志長大瞭,這次又帶著女朋友一起回來的,叫茹坷,挺好的一個姑娘,長得漂亮,還特別懂事。我和老馬都挺喜歡她的。是不是,老馬?”

馬東也點點頭。

馮書雅又說:“唉——承志是個聰明孩子,但我就怕他聰明反被聰明誤啊,其乾,如果你泉下有知,就多保佑保佑他,別讓他走彎路,啊?”

“老陳,承志這孩子啊,有點兒像你,腦子裡想的總是歪歪路子。”

馬東說到這兒,馮書雅推瞭推他,“老馬,別瞎說。”

馬東嘆瞭口氣:“老陳,你放心,我會把這孩子培養好的。”馮書雅也不再說瞭,一陣風吹過,火堆裡的紙錢都燃燒殆盡。

晚上承志去醫院的時候,茹坷正托著馮景年的後背,喂他喝水。過後茹坷又扶著馮景年躺下。馮景年喚瞭承志一聲,“承志,你過來。”

承志走到馮景年的身邊,馮景年說:“承志,茹坷是個好孩子。你千萬別辜負瞭她。”

茹坷聽罷,看瞭一眼承志,便對著馮景年說:“姥爺,承志對我可好呢。”

承志在一旁點點頭,這一天下來的面試挫折讓他覺得很沮喪。茹坷再看他,他又故意躲避茹坷的眼神,轉身去倒水。

馮景年老瞭,倒是沒有昏花,他又輕聲地問道:“承志,你怎麼瞭?”

“我沒事啊,姥爺。”

承志是一個藏不住事兒的人,他的一切都寫在瞭臉上,馮景年自然是看得出來他垂頭喪氣的樣子。

“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瞭。”馮景年的聲氣很沉,“我知道你長大瞭,有些事情你不願意跟你爸媽說,跟姥爺說說?”

茹坷隻能在一旁默不作聲,承志走到病房跟前,把自己放棄讀博和找工作遇挫的這些事情都告訴瞭馮景年。

對於放棄讀博,馮景年倒是沒有看法,承志他們年輕人的事情,他不想管,也管不瞭的。

隻是承志不知道的是,就在當天晚上,馮景年便給韓偉光去瞭電話,希望他想辦法把承志安排進凱越集團工作。

《於無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