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原因為阻攔拆除違章建築被拘留,幾天後獲釋時,到看守所接他的車來瞭幾十輛。他還頗張揚地帶著車隊在天州市轉瞭一圈。金銀城歌廳被拆,趙平原敢扛著公安局十幾輛警車坐在那兒不動,這份兒就又拔瞭一截。他在天州生意不小:傢具城開著三四個,飯店大小七八處,歌廳除瞭那片拆瞭的金銀城,還有老大的一座。
趙平原幹過幾天武警,站在那裡虎眉虎眼一派英武氣。
他在天州用的保安編制瞭一個營,底下分連排班,在天州很有名。隊列格鬥,他的保安訓得比哪兒都嚴,他經營的歌廳酒樓傢具城沒人敢鬧事。那天阻攔拆除歌廳,幾十輛車頂上連環著鐵鏈坐在那兒的就是他手下兩個排的保安。用他的話說,真把一個營保安都擺在那兒,那天來的七八十個警察還真沒法對付。
別人聽他吹噓也都捧場,說他是天州生意道上第一人。
趙平原確實頗老大。做買賣講信用,交朋友講義氣。自己大犯規的事不做,四面八方對他有求必應。有人出瞭事,他會想方設法去撈。有人栽瞭,他會伸手拉一把。欠別人的債,他早晚都還清。別人欠他的,他也絕對要到手。天州沒有哪個人敢欠他錢不還。他領著三五十號人往人前一站,再想賴賬的人也都沒瞭膽。
他紅白黑黃道都熟悉,三教九流都接觸,他的酒樓裡經常高朋滿座。
這天,他和羅成一行人在歌廳拆除現場相遇撤離後,便到瞭自己的火樹銀花酒樓,這裡一樓二樓是餐廳,三四五樓全是歌廳。市文化局的幾位朋友陪著一位著名導演來這裡,要拍一部電視劇,女主人公當過三陪小姐,要在趙平原這裡采景,選幾個群眾演員。趙平原前呼後擁地趕到火樹銀花酒樓前,客人也到瞭。導演姓金,濃眉大眼一表人才。趙平原將客人雙手一攬先請到雅座裡豪華地吃喝一頓,便到瞭晚飯後歌廳上客人的時候瞭。他對金導演說:“你們也別說你們是導演,就算是我的客人要來消費。到瞭歌廳,我把媽咪挨個兒叫來,讓她們將手下模樣好的小姐都領過來,你們挑上哪個是哪個。”金導演等人拍手叫好。
趙平原將這個酒樓歌城的總經理叫來,是個三十來歲的豐滿女子,姓喬名彥,一張光亮的長圓臉艷艷地放著性感。她笑著進來,見面熟地把一屋子來賓團在自己的熱情裡,拉拉扯扯地把每一個人照顧到。
三樓是個很大的歌舞廳,朦朧的彩色燈光中,四面圓桌已經影影綽綽坐瞭早來的男女。趙平原和喬彥將客人引到一旁的一個大包房,喬彥叫來瞭第一個媽咪,做瞭吩咐。媽咪二十七八歲,妖艷幹練,做過三陪,十來年熬出的尖子。一會兒就領來十幾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孩,高低胖瘦不同地站在幾個人面前。趙平原一指金導演:“這是我高貴的客人,看看你們哪一位有福氣侍候他們。”金導演和陪同的七八號男人將小姐們打量瞭個遍。金導演感興趣瞭一兩個,趙平原就點著她們問姓名、年齡、籍貫。金導演隨便記瞭幾個字,趙平原一擺手對媽咪說:“你們先退出去。客人待會兒叫誰就是誰。”換瞭第二個媽咪,也讓她手下的女孩都艷光四射地站瞭一排。金導演這一次看得更從容瞭,還豪爽地招幾個女孩走近瞭問話。
五六個媽咪將一百多位三陪小姐都領來亮瞭相。
金導演一行人看得興味盎然。趙平原對金導演說:“你也不急著現在就定。把你看著有幾分意思的十來個人,待會兒都給你叫來。你也正兒八經當一回客人,讓她們陪著玩一晚上再說。玩著玩著,可能就玩出準頭瞭。”
金導演哈哈大笑:“恭敬不如從命。”
喬彥把這一撥客人安排瞭,回來和趙平原坐。
有人稟報,黃美姝求見趙總。喬彥說:“她肯定是求你幫她姐夫姐姐的事。”
趙平原說:“能幫不能幫,人情不能欠。”他讓請過來。
黃美姝進來瞭。趙平原讓坐,她便坐下瞭。她說,她是求趙平原救她姐姐和姐夫。她說:“有病亂投醫,我這幾天也是到處求人。”又說:“趙總在天州地面上說得上話。”趙平原一笑:“那倒有點誇張,連我前幾天都被他們拘瞭。”黃美姝說:“這全市誰不知道,你頂著羅成和公安局這麼大陣勢,要換個別人,還不判上幾年?這不是連十五天都沒關滿,就把您放瞭。您還是有辦法。”
趙平原敦厚地一笑,他不喜歡玩虛的。他實實在在說:“我跟萬書記學過武術,他是我師父,能幫忙,你不求,我也要想辦法幫。今天能告訴你的實話是,幫大忙難。省裡盯著這個案子,羅成又使著勁,就算我和天州市這撥人說得上話,他們也不敢亂來。小忙我肯定幫瞭,你姐夫那裡我保證他關在看守所裡不受罪,吃好喝好有錢花,想抽煙,想喝酒,想看書,睡覺不好想用安眠藥,我都能辦到。你姐姐那邊生活照顧跟你姐夫一樣,我馬上去安排,決不讓她受一點罪。你姐姐怎麼判,我能幫忙就幫忙,她比你姐夫的事好辦。我跟你說句實在話,”他停瞭停,點著煙抽瞭幾口,“我這樣說可能不應該,萬教練的腦袋怕是保不住。與其犧牲兩個,不如保全一個。讓你姐姐把事都推到你姐夫身上,讓你姐夫一個人都承擔起來。”
黃美姝說:“誰給傳這話呀?”
趙平原低著眼彈瞭彈煙灰,又悶著頭抽瞭幾口,抬起眼來對黃美姝說:“我這個人從來不敷衍人。我做不到的事不說,我說的事一定去做。這事我應承下來瞭,隻是有一個條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又指瞭指喬彥,“她和我基本上是一碼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黃美姝點瞭頭:“那我真要跪下謝您瞭。”
趙平原說:“別,這麼一來我這點情分就算煙消雲散瞭。”
黃美姝走瞭。趙平原和喬彥剛要說話,進來一個小頭目,彎著腰報告:“趙總喬總,有一幫外地人吃瞭飯想賴賬。”趙平原眼都不抬:“有多少人?”小頭目說:“十來個。”趙平原抽瞭一口煙,依然眼不抬地說:“這還用報告?來上二三十個人,按規矩把他們收拾瞭就算完瞭。”小頭目剛要走,他又補充一句:“別驚瞭其他客人。”小頭目點頭說:“我知道。”便走瞭。趙平原瞇著眼對喬彥說:“那天拆金銀城歌廳,有幾個保安軟蛋,公安沒上來動手就坐不住瞭,都給我開掉。”
喬彥接著說黃美姝的事:“你幫這個忙,不懸點嗎?”
趙平原說:“這懸什麼?黃美姝不會去報告任何人,你再守口如瓶,我怕什麼?”喬彥說:“你就那麼信得過我?”趙平原瞇眼瞟瞭一下喬彥肥顫顫的胸脯:“你也小心點,別再隨便養小白臉,我眼裡可揉不下沙子。”喬彥說:“管你老婆去吧,我又沒嫁給你。”趙平原說:“我老婆安守本分不用我操心,你的劣根性我可早就看透瞭。”喬彥說:“我可不吃這一套,我想喜歡誰喜歡誰,我不亂來也不是因為怕你。再說,你先管自己,我看你現在也快顧不上要我瞭。”趙平原說:“你要胡來,誰還敢要你?”喬彥說:“那就用套子唄,彼此絕緣,我還覺得安全呢。你說實話,不是早有小姑娘瞭?”趙平原瞇著眼抽瞭一會兒煙:“你說誰?”喬彥一擺手:“算瞭,勸賭不勸嫖。”
她停瞭停說:“說正事吧,你不是要報羅成一箭之仇嗎?”
趙平原將煙頭摁滅:“有些事不用說,幹就行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