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葉眉準備先去羅成傢看羅小倩。自從那次把羅小倩送到醫院搶救後,她和羅成、羅小倩的關系有瞭一些變化。她騎上摩托車,冒著小雨來到羅成傢。
羅成又外出瞭。羅小倩被汽車撞後有些腦震蕩,這一陣兒在傢休息。賈兵每天放學來幫她補習。羅小倩正小大人地說賈兵:“你別光想著給我補課,你自己先要學好。”賈兵胖乎乎地一撓腦袋:“要給你補課,我聽課比過去賣勁兒多瞭,我這也是利人利己的雙贏買賣。”羅小倩見瞭葉眉,叫瞭葉眉阿姨。雖然叫得不那麼順嘴,但自從葉眉救護過她,羅小倩便又這樣叫開瞭。
賈兵掰著指頭說:“下禮拜三期末考試,咱們一共還有八個半天,你說咱們怎麼復習最合理?”
羅小倩說:“咱倆情況不一樣,應該區別對待。”
葉眉坐下瞭,問賈兵:“你們考幾門課?”賈兵說:“語文、數學、外語,好幾門呢。”葉眉說:“要考得好,最終看什麼?”賈兵說:“幾門功課總分唄。”葉眉說:“那我給你舉個例子,比如說有一篇文章,上邊有一百個錯別字,你看第一遍,一下能找出七八十個,成果很大。你再看第二遍,隻能找出一二十個,成果遞減瞭。如果看第三遍,可能隻消滅四五個錯別字,成果更小瞭。”羅小倩一拍手:“這我知道,這是經濟學講的邊際效用遞減,我聽爸爸講過。”葉眉笑瞭:“那還用我講嗎?”羅小倩說:“講吧,小兵還不知道。”葉眉接著講:“這是邊際效用遞減。如果你眼前不是一篇文章,而是兩篇文章,一篇文章錯別字很多,有一百個,另一篇文章錯別字不多,隻有十個,而你的時間是有限的,那你怎麼辦?”賈兵說:“先看錯別字多的那一篇。”葉眉說:“對,你第一遍上來,一下子,比如說消滅瞭八十個錯別字,它還剩下二十個錯別字。然後你第二遍還看這篇文章,又一下子消滅瞭十五個錯別字。就剩下五個錯別字瞭。那你第三遍看哪篇文章呢?”賈兵說:“第三遍應該看另一篇文章瞭,那上邊有十個錯別字,可能看一遍,就能消滅七八個。”
葉眉說:“對,哪一篇文章錯別字多,你看一遍堵的漏洞多,你就先看它。不管有幾篇文章,最合算的方法就是用同樣的時間消滅最多錯別字。現在你要復習功課,比如說你有語文、數學兩門課,你要看一看你這兩門課都是什麼情況,哪門漏洞多?”
賈兵說:“我數學好,摸底測驗九十分,語文差,才七十分。”
葉眉說:“那你現在比如說用頭一個半天復習數學,你估計能提高幾分呀?”賈兵說:“能提高個四五分吧。”葉眉問:“如果復習語文呢?”賈兵想瞭想:“也許我能提高十分。”葉眉說:“好,那你頭一個半天就復習語文,堵瞭一些最明顯的漏洞,把七十分變成八十分。那你第二個半天復習什麼呢?”賈兵說:“還得復習語文,還是語文漏洞多。”葉眉說:“好,那第二個半天又復習語文,又堵瞭一些比較好堵的漏洞,這次大概能提高七八分,變成八十七八瞭。那你第三個半天復習什麼呢?”賈兵說:“還是復習語文吧,還是語文漏洞多。”葉眉說:“好,你第三個半天又復習語文,又堵瞭一些比較次要的漏洞,這下子提高瞭五分,你語文九十二三分瞭。那第四個半天呢?”賈兵說:“那我該復習數學瞭,數學才九十分,漏洞比現在的語文九十二三分就多瞭。”葉眉說:“對,同樣的時間復習哪門功課補的漏洞最多,也就是提高的分最多,你就復習哪門。這一門漏洞少瞭,你就再挑一門漏洞最多的。總之,每一小時都爭取效果最大。”
羅小倩說:“你講得真好。我爸爸一天到晚說緊螺絲,哪兒松緊哪兒,哪兒重要緊哪兒,就是爭取邊際效用最大。”羅小倩又聰明地一笑,“不過,你比我爸爸講得清楚。”葉眉問:“你爸爸呢?”羅小倩說:“我醒得晚,一醒來他已經走瞭。”香香在一旁說:“我聽羅市長和洪主任說,上午他去檢查市容規劃,中午回傢吃飯,下午要到解放廣場與市民對話。”
葉眉對羅小倩說:“你一邊休息一邊復習,不要太著急。下禮拜三學校考試,我送你去。”
葉眉告別羅小倩,準備活動自己的事。臨走,她給市委副書記許懷琴傢裡打瞭個電話,聽說對太子縣向萬漢山行賄買官的二百多名幹部基本審理完畢,馬上將分批處分,葉眉急於首發這個消息,周六就打擾這個主管副書記。小保姆告訴她,許書記一早就去市委瞭。葉眉心想,許懷琴可能加班就是有關太子縣幹部處分,趕過去正合適。
進瞭市委大樓,樓下樓上顯得空蕩。到瞭許懷琴辦公室,周圍相挨的辦公室都寂靜無聲,隻有許懷琴的辦公室半掩著門。葉眉舉手要敲門,聽到裡邊有人說:“這封舉報信真是非同小可。”許懷琴問:“到底散發面積有多大?”回答:“不清楚。”葉眉對舉報信司空見慣不介意,敲響瞭門。有人說請進。她一推門,許懷琴和四五個市委組織部的幹部看到是她,都有些意外,用十分異樣的目光看著葉眉。
這種異樣稍讓葉眉感到蹊蹺。她來不及多想,便說她想采訪的話題。
許懷琴和周圍幾個人交換瞭一下目光。許懷琴說:“對太子縣那些幹部的處分還不到宣佈的時候,目前對新聞界無可奉告。”葉眉覺得即使采訪不成,也不能進瞭門口站著說兩句就走。她在天州風光慣瞭,到哪兒也得掙個別人當一回事,便笑瞭笑走近許懷琴:“那也不要讓我白跑,你們有什麼部署,大概什麼時間宣佈,是一塊兒宣佈還是分批宣佈,頭一批大概涉及多少人,最好能給我透一點信兒,我也算捷足先登。”許懷琴見她走過來,先將桌上展放的幾頁打印紙用報紙壓上,而後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我們要有能透露給新聞界的,肯定先透露給你。你是我們天州的首席新聞記者。”
幾個人似乎都從某種尷尬中圓活過來,說笑應酬。
葉眉覺出瞭彼此氣氛發僵,又大大方方和一屋人說瞭一些話,便禮貌地告辭。一個幹部客氣地將她送出門,而後緊緊地關上瞭門。葉眉覺得一屋人有些反常,她滿腹狐疑地下瞭樓。臨出樓門前,突然心中一動,許懷琴及一屋人的異樣神情大概和他們所說的那封舉報信有關。
愛舉報誰就舉報誰吧,這和她無關。
她決定去找關雲山,瞭解一下黑槍案件進展,更要瞭解一下撞傷羅小倩案的偵破如何。她拿出手機和關雲山聯系。關雲山說,正有事想告訴她。
葉眉開著摩托到瞭市公安局,進瞭局長辦公室。
關雲山人高馬大地站起來,和葉眉握瞭手,又擺手讓幾個和他議事的幹警退瞭出去。葉眉說:“黑槍案件進展怎麼樣?肇事司機的身份查出來沒有?”關雲山說:“這些你不必操心,我會盡力而為。有件事,不知羅市長知道不知道?現在有一封匿名舉報信。”葉眉一下激靈起來,想起許懷琴辦公室裡一屋人的異樣。
關雲山拉開抽屜拿出信,遞給葉眉。
葉眉接過來從頭看到尾,氣憤瞭:“這是什麼人寫的?”
關雲山指著葉眉手中的信說:“你沒看最後落款,部分幹部。”葉眉說:“有事實有道理,就寫上真名真姓,這叫搞的什麼鬼?”關雲山說:“告訴你一個細節,這封信的信紙上沒有留下任何指紋。信封外面的指紋,肯定是郵遞收發過程發生的。這封信我估計在天州范圍內不會少於一百封,寄到省裡的可能更多,你想想,每封信不留指紋,戴著手套操作,你說這是一些什麼樣的人呢?”葉眉看著關雲山。關雲山站起來背著手走瞭走,站住說:“我事先已經知道消息,後來得到沒拆封的信,我先讓他們去查指紋,果然這些人怕暴露身份。信是打印的,信封上郵編、地址、收信人也都是打印的,生怕留下筆跡。”
葉眉說:“他們怕被查出來嘛。”
關雲山哼地冷笑瞭一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筆跡,不同的打印機也有不同的筆跡。”說著他坐下瞭,對葉眉說:“我是搞公安的,他們這些人在對羅市長搞政治。你和羅市長聯系一下,看他知道不知道這封舉報信。不知道,你把這封信送給他看看。”關雲山掏出煙點著,抽瞭兩口:“這件事可能對羅市長壓力不會小。”
葉眉拿起桌上電話打羅成手機,沒人接。又打洪平安手機,占線。
她把信揣到包裡,起身說:“我現在就去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