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知道,現在不明裡也要暗裡和羅成對著大幹瞭。
魏二猛是他的親侄子,動魏二猛自然和他有幹系,隻不過這一條還其次,這年頭親戚關系不那麼貴。魏二猛是他在天州的實力基礎之一,這比親侄不親侄更重要。一個當副市長的,下邊沒有一群魏二猛這樣的親信,也就是空頭市長瞭。現在看來,羅成不光是動魏二猛這個人頭,要動的是整個開發區體制,這讓魏國更咬上牙瞭。
黑三角開發區是魏國聯絡相當一批天州中上層幹部的聚寶盆,從白寶珍數起,上百號幹部在黑三角占著股份。當然不是在區政府和管理局裡占,而是在黑三角股份有限公司裡占,這三傢本是一體,變換殼子,為瞭多種功能。魏國自己有的是進項之源,犯不著在這裡占這點幹股,但是有一批幹部遠水樓臺不得月,魏國用黑三角這塊資源,就把他們都聯絡在裡頭瞭。搞掉黑三角,他雲山霧罩地暈倒瞭這麼多人,就全吹瞭。好兒沒有瞭,倒留下埋怨。比這更嚴重的是,魏國知道大局。開發區原是龍福海的政績,羅成一旦把黑三角搞掉瞭,龍福海腳下就動瞭基礎。
現場會完瞭,羅成分派魏國落實關井閉窯。
魏二猛問他怎麼辦,魏國說:“先把通知都下到羅成劃定要關的煤井煤窯,剩下的你等我話。我今天就趕回去找龍書記。”魏二猛說:“真要按羅成說的,把這絕大部分煤井煤窯關瞭,那黑三角開發區就名存實亡瞭。”魏國說:“這明眼人都看得見。”他看瞭看魏二猛和魏二猛周圍聚的七八個親信:“你們有意見,寫信往市裡省裡告啊。前一陣,市裡有人寫瞭一封舉報信,鬧得羅成一兩個月不消停。你們無論是署名的,匿名的,寫上一些,那羅成日子就不好過瞭。”
魏二猛瞇著眼點點頭:“現在是得以攻為守。”
魏國說:“關鍵是信要寫得有力。千八百字,八毛錢郵票一貼,弄得羅成焦頭爛額。”
魏二猛看看左右:“現在也隻有背水一戰瞭,開發區存亡在此一舉。”
魏國乘車回到市裡,早已是夜晚,他讓司機把車停在一個商廈門口,說:“你在這兒等一等,我去辦點事。”他進瞭商廈,又從後門出來。商廈後面有個住宅小區,他在這裡給黃美姝買瞭一套公寓。他進瞭小區,上瞭樓,到瞭黃美姝房裡。
黃美姝正給小狗洗澡,問:“你怎麼一臉著急?”
魏國換瞭拖鞋進瞭豪華客廳,往沙發上一仰:“到這兒看看你,我還要急著去老龍傢。”他抽著煙。黃美姝把煙灰缸給他拿近,又拿起遙控把電視聲調小,然後把水淋淋的小狗裹到大浴巾裡擦著抱到腿上。魏國說:“我是想跟你聊幾句,理一理思路。你說,我是不是該和羅成好好幹瞭?”
黃美姝說:“你不是早理過瞭嗎,明著不得罪他,暗著死保龍福海。”
魏國說:“現在龍虎大鬥開瞭,要是死保龍福海,得有動作瞭,要不勁兒不夠。”他把黑三角情況講瞭:“今天,我就對魏二猛一撥人煽瞭風點瞭火。”黃美姝像掂小孩一樣用腿掂著小狗,讓它立起來擦肚皮,擦完瞭將狗放到地板上,小狗自己玩耍開瞭。她說:“你煽完風點完火是不是又有點不安?”魏國說:“那可不是?今天要是當著二猛一個人說話,我也就不嘀咕瞭。當時腦袋一熱,當著他身邊七八個人說瞭話,這事就做得不算周密。”黃美姝說:“我幫不上你什麼忙,你知道我不太懂這些。”魏國抽著煙彈著煙灰,仰在沙發上一抹嘴:“你也確實用不著懂那麼多,我把你金屋藏嬌,經常給我點安慰就都有瞭。要不,每天這事太緊張人,我那位河東獅子吼也是隻會給人添煩。”
黃美姝說:“別拿這話當蜜甜我,你們傢事少對我說。”
魏國抽瞭抽煙,又問:“你說我這麼幹沒事吧?”黃美姝又把臥在身邊的小狗抱到腿上,撫摸著說:“你說沒事就沒事,我說沒用。”魏國說:“我看羅成、龍福海也就快大攤牌瞭,省裡是留這個還是留那個,也拖不瞭幾日瞭。”他把煙頭摁滅站起,“就這麼幹吧,不這麼幹,龍福海垮瞭我也徹底沒戲。”
黃美姝看他要走,抱著狗站起身:“今晚還來嗎?”
魏國拍瞭拍她臉:“饞瞭就來。”黃美姝往外送他:“你們男人做事一得意就饞,一不得意就顧不上饞。”魏國佯裝瞪眼:“什麼叫你們哪?”黃美姝站在門口沖他愛答不理地撇嘴一笑,就關上瞭防盜門。魏國隔著防盜門紗窗說:“鎖好。”
黃美姝鎖上門:“放心瞭吧?把我放在保險櫃裡瞭。”說著關上木門。
魏國坐車到龍福海傢,龍福海不在,白寶珍、白寶貴等坐瞭一屋人。一見他進來,白寶珍很當傢地問:“黑三角怎麼樣?”魏國看見一屋子都是黑三角的地下股東,坐下說:“羅成鬧的事不小。”白寶貴說:“聽說要關井關窯?”魏國說:“你們消息挺及時嘛。”白寶珍說:“要聽你當場的。”魏國說:“羅成今天召開瞭現場會,今天下午就下通知,停百分之八九十的煤井煤窯。”
白寶珍居中坐在龍福海的位置上,睜大眼:“那開發區整個就垮瞭。”
魏國說:“是那個意思。羅成說,開發區有沒有必要在原來的意義上存在,這個問題就提出來瞭。”
白寶珍及一屋人都有點傻瞭。
白寶珍說:“那我們的事算怎麼著瞭?”
魏國低頭撓瞭撓頭頂,抬眼說:“我沒有辦法。他把領導小組和幾個副市長都叫去瞭。”白寶貴說:“他是不是有點越權?這事不匯報請示龍書記和常委,羅成就敢定瞭?”一屋人有些嘈嘈。白寶貴說:“煤井都關掉瞭,開發區的體制還不就是空殼子瞭?”魏國說:“所以,黑三角開發區很多人要寫信告羅成。”
白寶珍說:“這兩天市裡又有匿名信舉報他瞭。”
正說著,龍福海回來瞭,偶爾坐一回中央座的白寶珍立刻站起讓地兒。
龍福海瞥瞭一下今天人不在就被白寶珍占瞭的座位,頗有些不滿。他格外威著趟過客廳,來到自己的中央座坐下,問:“談什麼呢?”魏國說:“談黑三角呢。”龍福海一下坐起:“有什麼情況?”魏國說:“羅成下午召開現場會,決定關閉開發區百分之八九十的煤井煤窯。”龍福海還不知道,立起眼:“這開發區不是名存實亡瞭嗎?”魏國說:“羅成還提出問題,問黑三角開發區有沒有必要存在?”
龍福海一拍沙發扶手,騰地站瞭起來:“真是反瞭。”
一屋人噤若寒蟬,過一會兒又都嘈嘈著配合起來。
龍福海背著手在客廳急急踱瞭幾個來回,回到座位站住:“他哪兒來這麼大權?真是違規操作。”他虎虎地坐下瞭:“羅成他人呢?”魏國說:“今天可能也回市裡,洪平安已經把車調過去瞭。”龍福海陰著臉說:“不騎車瞭?”魏國說:“這次可能算是騎完瞭吧,我看他也沒少累著自己,說話嗓子都有點啞。”
龍福海冷笑一聲:“哼,真到要攤牌的時候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