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世情薄 疫情惡

翁泉海和老沙頭再來到礦場管事辦公室,那管事靠在椅子上睡著,鼾聲陣陣,他活動著身子想找個舒服的姿勢,差點從椅子上摔倒。翁泉海上前扶住管事。

管事睜眼問:“你們怎麼還沒走啊?”翁泉海說:“走瞭,又回來瞭。先生,那藥方的劑量確實不足,需要加量才能迅速見效。”

管事搖頭說:“我都跟你講清楚瞭嘛,藥方是幾個大夫反復商討出來的,怎麼會劑量不足呢?再說,你一張嘴頂得上人傢好幾張嘴嗎?”翁泉海耐心地說:“先生,如果藥方劑量充足,服用半月有餘,礦工們的病情應該有瞭很大好轉。可目前他們依舊上吐下瀉,還不斷有人送命!我請您立刻加大藥方劑量,迅速控制病情。”管事推托說,事關重大,他得上報。

兩天後,翁泉海和老沙頭又來到礦場管事辦公室催問。管事說:“上面沒回信,你催我也沒用!”翁泉海說:“管事先生,要不您先把藥劑量加足,等礦工們的病好瞭,您也是大功一件啊!”管事搖頭說:“可要是吃出毛病呢?人命關天,我可不敢做主。”

翁泉海和老沙頭出瞭辦公室,二人坐在路邊石頭上。

翁泉海看著老沙頭說:“那個管事是在有意拖著咱們,你說他為什麼這樣做?”老沙頭說:“藥劑量不足,一天的劑量如果分兩天用,那幾個大夫不但可以多收一天的出診費,還在這有吃有喝。”

翁泉海皺眉:“可這對管事有什麼好處呢?難道他收瞭他們的錢?如真是這樣,可是圖財害命!他們於心何忍啊?不行,我還得找他。”

翁泉海再見管事,直接說:“我知道此事責任重大,要不這樣,我寫封信,簽上我的名,您幫我轉交給總管,可以嗎?”管事隻好答應。

翁泉海很快寫好信送來,管事拿著信看:“字寫得不錯啊,行瞭,信就放我這吧。”他把信塞進抽屜裡。

晚上,翁泉海和老沙頭他們在客棧客房內商量事情,窗外突然傳來聲響。斧子拉開窗簾,鮮血順著窗戶淌下來。翁泉海他們走出來看,一隻鮮血淋淋的死兔子躺在地上。翁泉海故意高聲說:“把兔子燉上,今晚撐個飽!”

一晃三天過去瞭,管事那裡還沒有信兒。心急如焚的翁泉海決定自己支鍋煎藥!他讓來瞭去礦上的藥房抓藥,讓斧子去買一口大鍋,他和老沙去弄柴火。

第二天,礦場空地上,一口大鍋支起來。柴火熊熊燃燒,鍋內藥湯翻滾,熱氣騰騰。來瞭攪動著藥湯,斧子扇著火,翁泉海、老沙頭站在大鍋前。

不遠處,眾礦工都往翁泉海這邊看。來瞭和斧子走到眾礦工近前。來瞭大聲說:“各位兄弟,上海泉海堂的翁泉海大夫已經把藥煎好瞭,此藥專治霍亂病,大傢快去我們那邊取藥,一會搶沒瞭,可就喝不著瞭!”

礦上盛藥人走過來喊:“這藥是隨便送的嗎?吃壞瞭算誰的?趕緊滾蛋!”

斧子上前推開盛藥人。兩個打手過來要幹架。

翁泉海趕緊跑過來望著盛藥人拱手說:“兄弟,我是上海泉海堂的大夫,叫翁泉海。我既然是大夫就可以治病。患者就醫,找什麼樣的大夫,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你們沒權力幹涉。”

盛藥人冷笑:“好,那我就看看,誰去喝你的藥。”他走到眾礦工近前說,“都聽好瞭,礦上非常重視大傢的病情,特意請瞭好幾個名中醫合力給大傢開瞭藥方。你們如果信得著,就喝我們的藥,如果信不著,就喝他的藥,全憑自願。話說回來,要是喝他的藥喝死瞭,可別找礦上的麻煩!”

翁泉海高聲說:“礦工兄弟們,你們服礦上的藥已經半月有餘,是什麼療效你們自己清楚。如果你們信得著我,可以試試我的藥。我的藥是自己花錢煎的,就是為瞭治好你們的病,我不收你們一分錢的費用!”

一個礦工拄著木棍顫顫巍巍地走到翁泉海近前:“大夫,我這條命看來保不住瞭,臨死前,我是死馬當活馬醫,我喝你的藥。”

接著,又有幾個礦工前來盛藥。然而,那幾個礦工喝瞭翁泉海的藥竟然無效!他們的傢屬來質問翁泉海。

翁泉海大聲說:“礦工兄弟們,請你們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容我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今天把話放這兒,如果治不好你們的病,我絕不會走,不但不會走,我的命也得留在這兒!”

翁泉海回到客棧客房內,把來瞭從礦上藥房買的那包藥拿出來望聞拿捏。老沙頭說:“能不能是藥材出瞭毛病呢?”翁泉海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翁泉海火速來到上海誠聚堂藥房,請崔掌櫃辨別從礦上藥房買的那包藥。崔掌櫃經過望聞拿捏,告訴翁泉海,這包藥裡的藿香梗是枯樹枝。不法藥商把形似藿香梗的枯樹枝放在藿香裡熏染,枯樹枝就有瞭藿香味,此法能以假亂真。

翁泉海回到礦上和老沙頭分析:大夫用藥劑量不足,是為瞭多賺出診費,藥商賣假藥,是為瞭多賺藥材錢,他們各有所圖。如果礦場管事清楚這些事卻閉眼裝看不見,那管事、大夫和藥商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們三傢聯起手來,可是一張風雨不透的大網。翁泉海決心要揭開這害人的黑幕!

翁泉海讓斧子到礦場藥房按那些中醫的藥方買一服藥,拿回來一看藿香梗果然是假的。來瞭出去調查後回來說:“藥材有礦上人護運,等煎完後,藥渣子被立刻運走,全倒進一個大坑裡,迅速燒毀瞭。”

翁泉海點頭:“果然如此,看來那個管事對此事心知肚明。來瞭,你和斧子迅速回上海,買二十捆藿香梗來,要整支的,千萬不要切碎!”

夜晚,叢萬春、管事以及四個中醫和三個藥商在礦場飯館雅間內聚會。

管事說:“人命關天,要是死多瞭事就大瞭,我擔待不起啊!那個姓翁的寫瞭一封信讓我上報總管,我把信燒瞭,這都是為瞭你們。”叢萬春擎起酒杯說:“管事先生,您真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啊,我們是感激涕零,兄弟幾個,一塊兒敬管事大人。”三個藥商和四個中醫站起給管事敬酒。

叢萬春穩住管事說:“我們也不想鬧出人命來,本打算重新調配藥方治病,可那姓翁的來瞭,還自己支上攤兒,他要是把病治好瞭,那就是打咱們的臉,您往上也無法交差啊!”胖中醫說:“就算把病治好,也得是我們治的,不能讓那姓翁的占到便宜。”

叢萬春說:“管事先生,隻要那姓翁的不插手,這病何時治好,都在咱們手裡掐著呢,也就是您一句話的事。”管事擔心道:“那姓翁的又回來瞭,回來後就沒動靜。我心總有些不落底兒啊!”

叢萬春說:“他回來又能怎麼樣?咱們的藥煎完就銷毀瞭,他拿不到證據。就算他花錢煎藥,自打上回那事,誰還敢喝他的藥?”管事皺眉道:“我想不明白,他從上海趕來,就為瞭跑這裡治病?還自己花錢煎藥,他圖什麼呢?”

胖中醫說:“圖名圖利唄。他要是把病治好,名就來瞭,那麼多礦工,一傳十十傳百,他的大名就被傳講出去瞭。治好一個礦工,眾礦工都會去喝他的藥,到時他說收錢就收錢,誰還能不給?他是躺著都能賺大錢。一舉雙得的買賣,前面賠點又算得瞭什麼呢!”

黑臉藥商點頭:“有道理。那姓翁的心懷叵測,為瞭自己要壞咱們大傢的好事,此人留不得,留下必是禍患。”

管事擔心:“我總覺得姓翁的不是平常之輩,有耐心,膽子還不小,怕就怕他鬧出咱們想不到的亂子啊!”叢萬春說:“管事先生,您無須多慮,客棧裡有我們的人,都盯著他呢,稍有風吹草動,我們就會提前知道。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朝黑臉藥商使瞭個眼色。

黑臉藥商掏出五個信封,放在管事和四個大夫面前。

來瞭和斧子從上海運來二十捆藿香梗。斧子把藿香梗放在客房裡,都靠墻堆好。夜深瞭,客房裡空無一人,十捆藿香梗堆在墻邊。房門緩緩打開,兩個陌生人抱著假藿香梗走進來,把真藿香梗抱走瞭。

第二天一早,翁泉海他們又開始把大鍋架在柴火上熬湯藥瞭。幾捆藿香梗堆在一旁。翁泉海和老沙頭站在大鍋前。管事帶著兩個警察走過來說:“他用的藥材是假的!”警察走到翁泉海面前:“你是翁泉海嗎?有人舉報你的藥材是假的,我們要沒收你的藥材,你得跟我們走一趟。”

翁泉海笑道:“說我的藥材是假的,得有證據。”管事說:“藥商和大夫馬上就來,一看便知!”

叢萬春帶著三個藥商和四個大夫來瞭。管事讓他們辨別藥材的真假。藥商和大夫俯身查驗幾捆藿香梗,又從大鍋裡舀出藥材查驗。

藥商和大夫查驗後互相望著。叢萬春緊皺眉頭。幾個人不得不承認,藿香梗和鍋裡的藥材都是真的。

警察問:“管事先生,你不是說藥材作假嗎?這是怎麼回事?”管事煞有介事道:“我得找那個舉報的知情人再問問,這不是冤枉人嗎!”

翁泉海拿來一包中藥說:“警察先生,這包藥是我從礦場藥房買的,裡面的藿香梗是假的,我懷疑礦場藥房賣的是假藥材。如果您不信,可以隨我前去查看。”

眾人來到礦場藥房。一包中藥擺在櫃臺上。翁泉海、管事、叢萬春、警察、藥商、大夫等眾人站在一旁。掌櫃望聞拿捏後說:“這藥裡的藿香梗確實是假的。”

翁泉海說:“掌櫃的,這藥是從你這買的,沒錯吧?”

掌櫃說:“印章清楚,確實出自我的藥房。隻是你以此來證實我的藥房賣假藿香梗,我不認。藥你已經買走瞭,出瞭我的門就有可能做手腳。警察先生,我懷疑他是有意栽贓嫁禍!”

翁泉海笑瞭:“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假貨橫行,賊喊捉賊,真是天大的笑話!掌櫃的,你這店裡有藿香梗嗎?可以拿給我看看嗎?”

掌櫃抱來一捆藿香梗,放在櫃臺上:“都掌掌眼吧,看看我這藿香梗到底是真是假!”叢萬春等眾藥商和大夫查驗藿香梗。翁泉海說:“不用看瞭,這藿香梗是真的。因為這是我買的藿香梗!”

掌櫃笑瞭:“你栽贓嫁禍不成,反而說這藿香梗是你買的,怎麼證明呢?”

翁泉海說:“很簡單,這藿香梗上有標記!警察先生,我昨天從外地買來藿香梗,怕被人調換,特意在每捆藿香梗的一支上面刻瞭翁字。沒想到,它還是被人換成瞭枯樹枝。可能有人不解,既然已經調換瞭,為何我手裡還有真藿香梗呢?因為我把一半藿香梗放在明處,另一半藿香梗放在暗處。警察先生,礦場受霍亂之災,礦工們被病折磨,甚至死於非命。可礦上某些人為一己私欲,有意讓藥材劑量不足,貽誤病情,更有甚者,用假藥材治病,賺黑心錢。他們互相勾結,戕害人命,天理不容,王法不容!”

管事、叢萬春等眾藥商和大夫說不出話來。

警察說:“此事甚大,我們需要仔細調查。”翁泉海說:“案情調查多久,最後是個什麼結果,這跟我無關。我是個大夫,隻關心病癥。眼下,礦工們重疾在身,病情已經耽擱許久,我想應該迅速煎藥,祛除霍亂之災,這才是重中之重的事。管事先生,您說對嗎?”管事忙說:“對對,趕緊煎藥!”

大鍋架在柴火上,熱氣騰騰,眾礦工排著長隊等候盛藥。不遠處,翁泉海、老沙頭坐在石頭上望著。

老沙頭說:“大哥,咱們該回去瞭吧?”翁泉海搖頭說:“病還未除,不能走。”

“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思。你這一棒子砸碎瞭他們的飯碗,他們能善罷甘休嗎?萬一拼上命,再想走就來不及瞭。”“不祛除此病我絕不走,就算他們起瞭殺心,我也奉陪到底!”

富貴人傢苗先生派汽車來請趙閔堂出診,趙閔堂高興地帶著小鈴醫上瞭車。來到苗傢客廳,趙閔堂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喝茶,茶幾上擺著茶點和水果。

苗先生請趙閔堂上樓。趙閔堂不慌不忙地把茶喝光,然後站起上樓,小鈴醫提診箱跟著。樓上臥室的床上躺著一個老者。趙閔堂給老者切脈,過瞭一會兒,他站起說:“病癥已盡知,我回去開方子。”

老者問:“大夫,我得的什麼病啊?”趙閔堂說:“小病,該吃吃該喝喝,千萬不能因為病瞭就不吃不喝,到頭來是得不償失。”

來到客廳,苗先生問:“趙大夫,我爸說他躺著腰疼,趴著就不疼瞭,您有何緩解之法?”趙閔堂說:“那就趴著唄。”“可也不能總趴著呀?”“站著疼不?不疼就站著。”“哪能總站著呀。”“站一會兒趴一會兒,不就行瞭?”

走到門口,苗先生拿出個盒子,裡面是一塊閃閃發光的金表:“趙大夫,這是我一點心意,請笑納。”小鈴醫喜笑顏開地接過金表說:“多謝您瞭。”

趙閔堂不動聲色地說:“小樸,把禮物還人傢。”小鈴醫把金表塞給苗先生。苗先生問:“趙大夫,您這是何意?”趙閔堂說:“此禮太貴重,趙某承受不起。”

苗先生笑道:“趙大夫言重瞭,這不算什麼,等老父病愈之後,還有重謝。”

趙閔堂說:“那就等病愈之後再說吧。小樸,我們走。”

苗先生帶趙閔堂和小鈴醫走到汽車前,要讓車夫送他們回去。臨別,苗先生和趙閔堂握手後也跟小鈴醫握手,他手一抖,手腕上的金表滑到小鈴醫手腕上。

趙閔堂回到診所,立即吩咐小龍停診,並讓小龍回傢休息。小龍高興地走瞭。

趙閔堂拿起一本書翻看。

小鈴醫問:“師父,那人得瞭什麼病啊?”趙閔堂頭也不抬地說:“奇病。”“能治好嗎?”“我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治不治得好。”

小鈴醫又問:“那就是難治瞭?”趙閔堂說:“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收那塊金表嗎?怕就怕無功受祿,再來個寢食不安。”

小鈴醫猶豫著伸出左手,他手腕上戴著金表。趙閔堂瞪眼:“你怎麼把表拿回來瞭?”小鈴醫說:“我也不想拿,可它自己跑我手腕上瞭。”

趙閔堂說:“胡扯!我不讓你收,你怎麼不還給他?”小鈴醫巧辯道:“師父,我也弄不清楚到底該不該收啊!有時候,您也是說不讓收,等收瞭禮後,您也沒說什麼。前段日子您給陳老板他老母診病,臨走陳老板送您一塊水頭好的和田玉雕,當時您說不收,等我抱回來後,您抱著玉雕稀罕得不得瞭。”

趙閔堂搖頭賭氣道:“這……你可氣死我瞭!高小樸啊,你是回回給我下絆子,這事我不管瞭,是還表還是去治病,你自己決定吧!”

半天過去,趙閔堂問小鈴醫:“東西還回去瞭?”小鈴醫訕笑道:“師父,我去還瞭,可人傢不要,說一點心意,不算什麼。還說您要是不喜歡,就給我戴。”

趙閔堂冷笑:“你戴表就得治病,你治得瞭嗎?我可是不管!”小鈴醫說:“師父,是您親自去給病人把脈,您不管誰管?您現在可是名聲在外,要說這病您治不瞭,有失顏面啊!”

趙閔堂說:“有失顏面也不能逞能耐,要是惹出大禍來,那就不是顏面的事,堂醫館的招牌都得被人砸瞭,我也好不瞭!”小鈴醫眨巴眨巴眼,有瞭鬼點子,他說:“師父,其實這病可以換個治法。”他貼著趙閔堂的耳朵悄聲說出瞭他的主意。趙閔堂含笑點頭。

苗先生來到趙閔堂診所,詢問藥方是否開好。趙閔堂說:“此病不難,隻需一味奇物做藥引。一根老虎須子足矣。”苗先生皺眉問:“老虎須子?這東西哪裡有賣呢?非此物不可嗎?”

趙閔堂道:“要是能替換,我早就替換瞭。先生,您老父的病我已知曉,要我來治,我隻能用此物做藥引。如果沒有此物,我也無能為力,您可以另請高明。”苗先生想瞭想說:“趙大夫,多謝您瞭,我再找別的大夫問問吧,告辭。”

趙閔堂說:“苗先生,那塊表……”“無妨,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就扔瞭吧。”苗先生說罷,頭也不回地走瞭。

小鈴醫站在一旁低聲說:“師父放心,那東西他弄不到。”趙閔堂瞪一眼小鈴醫:“還說,都是你惹的禍!”

晚上,趙閔堂靠在躺椅上,欣賞著手腕上的金表,老婆走過來,一把抓住趙閔堂的手腕:“呦,這是哪來的金表啊?”趙閔堂得意道:“人傢敬佩我醫術精湛,賞的唄。”說著摘下金表遞給老婆,“千萬拿穩瞭。”

老婆掂量著金表:“真壓手啊,這是純金的嗎?我咬咬試試。”趙閔堂喊:“你咬它幹什麼!咬上牙印怎麼辦?趕緊給我。”

老婆愛不釋手地說:“這大金表太亮堂瞭,得值多少錢啊?當傢的,要不咱們把它賣瞭吧。”“婦人之見,你趕緊給我!”趙閔堂上前奪金表。二人爭來奪去,金表掉在地上,表蒙子摔破瞭。

趙閔堂和小鈴醫都想不到,苗先生竟然搞到瞭一根老虎須子。那老虎須子放在一個精致的小木盒裡。苗先生說:“趙大夫,奇物已到,請開藥方吧。”趙閔堂笑瞭笑,瞪瞭小鈴醫一眼,提筆開藥方。

苗先生拿著藥方走瞭。趙閔堂盯著小鈴醫問:“你不是說老虎須子弄不到嗎?他怎麼就弄到瞭?我就說那不是平常人傢,非富即貴,人傢什麼弄不來,這上海灘神著呢!”小鈴醫哭喪著臉說:“師父,您現在就算罵死我也沒用。要不我把表還回去吧,還瞭就不欠他的,就算治不瞭,他也挑不出咱的毛病來。”

趙閔堂問:“還?他不是不要嗎?”小鈴醫說:“他不要咱也還,我也把表套他手腕上。”

趙閔堂撓頭:“那金表……你又出餿主意!現在去還表,那不就是說我治不瞭嗎?我能丟得起人嗎?再說他能弄到老虎須子,肯定是托瞭不少關系花瞭不少錢,錢花出去瞭病沒治好,他不還得埋怨我嗎?”

小鈴醫點頭道:“您說的也有理。要不這樣吧,咱們先等一等,病這東西,千奇百怪,說不定什麼藥就治瞭什麼病,我的大藥丸子不也治好過病嗎?萬一您的藥好用瞭呢?”趙閔堂嘆氣:“我這一天天的,被你把心堵得都沒縫瞭,你到底是我的徒弟還是我的仇人啊!”

十幾天過去,苗先生又來瞭:“趙大夫,您說我老父患瞭奇病重病,需要奇藥醫,此奇藥就是一根老虎須子。我為瞭弄到那根老虎須子,花瞭多少錢不說,聽說還死瞭兩個獵戶。好,這也不講瞭,我老父服瞭藥,病卻遲遲不見好轉,您說這是怎麼回事呢?”

趙閔堂掃瞭身旁的小鈴醫一眼。小鈴醫忙說:“苗先生,病這東西,誰也不敢說一定能治好,就算您去找別的大夫,也沒人敢拍著胸脯打包票。隻要大夫盡力瞭,那就是盡瞭醫道,對得起患者。再說瞭,您老父得瞭奇病重病,這藥也剛吃瞭十日有餘,哪能說好就好呢?您得耐心點啊!”

苗先生追問:“那你們說,我老父的病什麼時候能治好?”小鈴醫又攪動三寸不爛之舌:“病有千種,藥有萬性,治病這東西,不光講究藥,還得講究四時陰陽。《黃帝內經》中說,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聖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以從其根;故與萬物沉浮於生長之門。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故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

苗先生喊道:“你閉嘴!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就問我老父的病什麼時候能治好?!”趙閔堂遲愣一下說:“我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能治好呢?再說這病難治啊。我想到個好方子,可以給您老父服用,定會有效。”

“好吧,我再信你一次。”苗先生拿著藥方走瞭。

趙閔堂愁眉不展地回到傢裡,老婆看到他的樣子呲兒他:“呦,咋不在躺椅上搖光景瞭?”趙閔堂搖頭:“你還說風涼話,要不是你把表蒙子摔破瞭,我能落得這般田地嗎?現在想還都還不回去瞭。”

老婆趕緊過來給男人捏肩膀,說道:“當傢的,那高小樸講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有病亂投醫,說不定哪服藥就把病治瞭。你該咋治咋治,要是能治好就不用講瞭,要是治不好,他真要鬧上門來,我能讓你受屈兒嗎?我這張嘴也是啃過杠子頭的!”見男人不說話,她搖著男人的肩膀嗲聲道,“當傢的,你說那塊金表既然已經摔碎瞭,留著也沒啥用,不如給我打個金鎦子吧。”

趙閔堂忙說:“你可別打那金表的主意,萬一人傢反悔瞭管我要,我還得還人傢呢。”

沒幾日,苗先生又來瞭,這次是來者不善,他後面跟著兩個男人,手裡拿著繩子。

趙閔堂急忙從桌前站起賠笑:“苗先生,我們有話好說。”苗先生怒目圓睜說:“還有什麼可說的,我老父喝瞭你的藥,是越喝病得越重,你這哪是治病,是要命啊!我今天來,就是要捆你見官!把他給我捆起來!”

兩個男人上前欲捆趙閔堂。趙閔堂高喊:“小龍!小樸!”小龍跑上前來,被一個男人一腳踹瞭個跟頭。趙閔堂又高叫:“高小樸,你在哪兒呢!”

小鈴醫大聲回應:“師父,我來瞭!”他挺胸抬頭,不慌不忙地走過來。苗先生說:“來得正好,把他也一塊綁瞭!”

小鈴醫正色道:“慢著,我有話說。先生,我不知道您是哪路神仙,可既然您是為治病的事來的,那咱們的疙瘩就得在病上解。就算你們把我們捆到警察局,警察也得問問,您也得占住理,要是沒理,警察也不能無緣無故抓我們不是?”

苗先生從兜裡掏出老虎須子:“你們說用老虎須子能治好病,我花錢賣命弄來瞭,可到頭來沒治好,這理不在我這嗎?”

小鈴醫說:“您把老虎須子給我看看。”苗先生冷笑:“你想毀掉證據嗎?”

小鈴醫說:“那好,您拿著我看。”他湊到老虎須子近前望著問:“先生,您確定是這根嗎?”苗先生說:“就這一根,不是它還能是什麼?”

小鈴醫神奇地說:“可如果這根老虎須子是假的呢?我曾走南闖北,跟老虎睡過覺,吃完飯就拿老虎須子剔牙,我對這東西最熟悉不過瞭,什麼形什麼味,我是清清楚楚。”

苗先生說:“假的?你還想反咬一口,好,等到瞭地方,我看你還說什麼!”

小鈴醫乜斜著眼:“先生,官司當頭,我可不敢妄言。您可以拿著這根老虎須子去找人查驗,如果這是真的老虎須子,那殺剮存留,您隨便來。”

苗先生不服地說:“這根老虎須子被煎瞭這麼久,味都煎沒瞭,又煎沒瞭一截,能查驗出來嗎?”

小鈴醫從懷裡掏出一小截老虎須子說:“您看這一小截是您的嗎?”他說著,把兩截老虎須子接到一起,“上回您把它拿來,我特意留瞭一點,我想這樣就可以查驗明白瞭。”

苗先生張口結舌,半天才說:“算瞭,我老父的病不用你們治瞭。”苗先生帶著他的人走瞭。

趙閔堂指點著小鈴醫說:“想不到你小子還留一手!”小鈴醫笑著說:“這都是師父您教導得好啊!其實,我早就知道,那人弄不來老虎須子。”

趙閔堂回到傢裡,老婆哭喪著臉說:“我拿那塊表去打金鎦子,人傢說那是鍍金的,不是純金的!”

趙閔堂一愣,又一笑:“鍍金就鍍金的,扔瞭吧。”老婆還有氣:“你不是說那是氣派人傢,送你的肯定是金表嗎?”

趙閔堂說:“不管鍍金還是純金,反正就是金表啊!”老婆搖頭:“跟你一天天整不明白!”

趙閔堂若有所思地說:“可有一件事我明白瞭,那個高小樸會留後手,此人得防啊!”

《老中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