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泉海在考慮接班人的時候,發現瞭一個大漏洞,他藥房裡的砒霜被人動過!
他從腰間掏出小鑰匙插入鎖孔,打開藥箱,見裝砒霜的藥箱門板上,有一點散落的砒霜粉末。他查看鎖孔,鎖孔上有磨痕。
翁泉海摸著磨痕想,這肯定不是外人幹的。可是院裡的這些人,是誰動這劇毒的砒霜呢?動砒霜幹什麼?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小樸。於是一連串的測試開始瞭。
一傢人坐在桌前準備吃晚飯,翁泉海望著飯碗問:“誰給我盛的飯啊?”翁曉傑說:“爸那碗是姐夫盛的。”
“小樸,你給我盛這麼多幹什麼?我吃不瞭,來,分給你點。”翁泉海說著給高小樸撥飯。高小樸端著飯碗說:“撥這麼多啊。”翁曉嶸說:“小樸,你要是吃不瞭分給我點,我盛少瞭。”
高小樸剛要給翁曉嶸撥飯,翁泉海說:“飯哪能撥來撥去的?不合規矩!你要是不夠吃自己盛去。”翁曉嶸隻好說:“好瞭好瞭,先吃著吧。”
高小樸心裡不暢快,隻吃菜不吃飯。翁泉海吃著菜說:“小樸,你光吃菜不咸啊?”高小樸說:“這菜不咸。”
翁曉傑笑著說:“爸,我姐夫愛吃什麼吃什麼唄,你管人傢幹什麼?再說您的飯也一口沒動呢。”翁曉嶸說:“曉傑別說瞭,咱爸也是為你姐夫好。”
高小樸端起碗吃飯,翁泉海也端起碗吃起來。
飯後,翁泉海在書房看書,高小樸提著暖壺進來給水杯倒水。翁泉海說:“小樸,你陪我坐會兒。”高小樸坐在一旁,翁泉海讓他喝水。高小樸說他不渴。
翁泉海拿暖壺欲倒水,高小樸忙接過暖壺給自己倒瞭一杯水。翁泉海端起水杯說:“喝吧。”高小樸說:“水太熱,等晾涼再喝。”
翁泉海把高小樸的水倒進自己水杯裡,倒瞭幾遍說:“這樣就不熱瞭,喝吧。”
高小樸端著水杯說:“爸,我真不渴。”翁泉海說:“都倒上瞭,喝吧。”高小樸隻好喝水。翁泉海假意喝水,偷眼望著高小樸。
高小樸喝完放下水杯問:“爸,您有事找我?”翁泉海說:“小樸啊,我老瞭,往後這個傢你要多擔待擔待瞭。”
高小樸說:“爸,你才六十歲,怎麼都得活上一百啊!”翁泉海一笑:“我要活上一百,那不成精瞭?你們還有出頭之日嗎?”
高小樸誠心地說:“什麼出頭不出頭的,傢有一老如有一寶,您在是我們的福氣,我們心裡有底啊!”翁泉海點點頭:“這話熱乎人,行瞭,你回屋吧。”
高小樸提著暖壺走瞭。翁泉海急忙走進藥房,抱出裝砒霜的藥箱察看鎖孔,掏鑰匙打開藥箱,拿起小銅戥子稱砒霜。
翁泉海的身體時好時壞,高小樸給他開方煎藥。煎好藥,高小樸端藥走到床前說:“爸,藥煎好瞭。”翁泉海躺在床上說:“放床邊吧,你去忙。藥太熱,等晾涼我再喝。”
高小樸催促說:“不熱瞭,現在喝正好。等您喝完藥,我把碗刷瞭。”翁泉海大聲道:“我想什麼時候喝就什麼時候喝,不用你管。快走!”高小樸無奈地走出去。
早晨,高小樸掃地,見翁泉海從臥室出來,就問:“爸,身子感覺好點瞭嗎?”翁泉海說:“好多瞭。”
高小樸笑道:“看來藥對癥瞭,等我再給您煎去。”翁泉海擺手說:“病好瞭還煎什麼!小樸,我怎麼沒看見你媽呢?”
高小樸一怔說:“我媽她……她不是走瞭嗎?”翁泉海愣瞭一下問:“走瞭?去哪兒瞭?對,是走瞭,我怎麼給忘瞭?”
一連幾天,全傢人和徒弟們都發現翁泉海腦子好像出瞭問題。
翁曉嶸知道趙閔堂趙大夫治療這類病很有一手,趕緊把他請來給爸爸看病。
趙閔堂來瞭,他對翁泉海說:“伸過手,切脈。”翁泉海瞪眼問:“你是誰啊?看著有些面熟。”
趙閔堂說:“連我都不認識瞭?再想想。”翁泉海打量著趙閔堂說:“你是喬大川?誰得狂犬病瞭?我想起來瞭。”他猛地掐住趙閔堂的脖子,“你賄賂法官,陷害我坐大牢,我掐死你!”高小樸和老沙頭趕緊上前拉開翁泉海。
翁曉嶸說:“爸,他是趙閔堂趙大夫!”翁泉海皺眉說:“趙閔堂?不對,趙閔堂怎麼會長得跟頭老山羊一樣?你來幹什麼?趕快滾蛋!”說著走進臥室。
翁曉嶸說:“趙大夫,我知道您在神經科上研究頗深,望您一定把我爸的病治好。”趙閔堂說:“此事不急,先讓他再折騰幾天,等把精力耗盡再說。”
趙閔堂回傢說起翁泉海患病的事,老婆感到奇怪,問道:“那翁泉海是多精明的人啊,怎麼突然傻瞭呢?”趙閔堂說:“誰知道他哪根弦搭錯瞭地方。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餓瞭,弄飯吃吧。”
這天,一隻脖子上掛著鈴鐺的小狗跑進翁傢院裡。來瞭、泉子等幾個人追不上,小狗跑到翁泉海面前不動瞭。翁泉海蹲下身伸出手,小狗舔著翁泉海的手。翁泉海抱起小狗說:“小鈴鐺,看來你跟我有緣分啊!留下吧。”
夜晚,翁泉海發現書房的門縫透出燈光,他走進書房,看到高小樸坐在桌前看醫書《神經學》。
翁泉海問:“為何不回你屋看去?”高小樸說:“屋裡孩子鬧,看不進去。爸,我不看瞭,回屋睡覺去。”翁泉海冷笑道:“別,想看就看,這屋子早晚是你的,你得攏攏自己的氣兒啊!”
高小樸回到自己屋裡對翁曉嶸說:“看瞭《神經學》,也沒有鬧明白爸的病。”
翁曉嶸說:“別著急,腦子的病是慢病,得慢慢治。咱爸的身子還是挺虛弱的,要不你先弄點藥給他補補吧。”
高小樸點瞭點頭說:“這倒沒問題,就怕咱爸不喝我的藥。”翁曉嶸說:“你隻管弄你的,我讓他喝。”
早晨,翁泉海抱著小狗坐在堂屋椅子上給小狗梳毛,翁曉嶸端藥碗進來說:“跟小鈴鐺聊得挺好?爸,小樸給您煎瞭碗大補湯,您喝吧。”
翁泉海搖頭說:“我身子骨好著呢,不用補。”翁曉嶸說:“用不用補就這一碗,喝瞭總比不喝強。再說這是小樸的一片孝心,您得喝。”
翁泉海看著小狗問:“小鈴鐺,你想喝嗎?曉嶸,要不你讓小樸給小鈴鐺煎碗大補湯吧,它確實需要好好補補。”
翁曉嶸無奈道:“這……行,我叫小樸給它弄。您趕緊喝藥,一會兒就涼瞭。”
“那我回屋喝。”翁泉海放下小狗,端藥碗進瞭臥室。
上午,翁泉海把高小樸叫進藥房關上門,指著裝砒霜的藥箱說:“你看看它少沒少?”高小樸愣住瞭,說道:“我得稱稱才知道啊。”
翁泉海一字一頓道:“一天少三分,已少二錢七分!”高小樸蹙眉道:“怎麼可能少瞭呢?鑰匙在您手裡啊!”
翁泉海雙目利劍般盯著高小樸說:“鎖孔有磨痕,一定有人撬開瞭鎖!撬鎖,就是為瞭不想讓別人知道,可拿砒霜出來幹什麼?這可是劇毒的東西!砒霜每天少三分,已經少二錢七分,一錢砒霜就會要命,這樣分散開來,就是想讓毒素積攢在我的血液裡,等攢足量之後,我的心腎功能就會衰竭,我會死得無聲無息,好高明的手段啊!”
高小樸瞪眼說:“爸,您說得太嚇人瞭,誰會這麼幹啊?”翁泉海厲聲道:“那就看誰給我煎的藥瞭!高小樸,話都說到這兒,你還不認賬嗎?”
高小樸呆若木雞:“爸,您難道懷疑是我幹的?!”翁泉海說:“因為你想置我於死地!”
高小樸驚恐道:“爸,這話您可不能亂說,我……我怎麼會……爸,您冤枉死我瞭!”翁泉海聲色俱厲地說:“我醫瞭大半輩子病,見瞭太多的人,紅心黑心,我什麼心沒見過。高小樸,我冤枉你瞭嗎?你低下頭,看看你自己的心吧!”
高小樸把此事趕緊告訴翁曉嶸,翁曉嶸對翁泉海說:“爸,您怎麼能冤枉小樸呢?!”翁泉海說:“我沒冤枉他,我早就看出來他的狼子野心,他想謀害我,然後霸占我的名望和財產!”
翁曉嶸喊:“爸,您說話得有證據!”
翁泉海不動聲色地一一道來:“當然有證據,其一,他跟我說不會貪圖我的名望和財產,可到頭來跟你生米煮成熟飯,娶瞭你!其二,他趁我外出,私自坐堂開診,野心畢露。其三,因為我在書稿上沒署他的大名,他懷恨在心。其四,我多次裝病考驗他,他在我病前和病後的嘴臉完全兩樣,可以說我病前他是小貓,我病後他就變成大老虎!其五,這幾天他天天在我書房待著,我知道他是等不及瞭。其六,我病的這段日子,診所藥房的砒霜一天少三分,已經少二錢七分,他每次給我煎藥放三分,想無聲無息要我的命!你還要為他狡辯嗎?!”
翁曉嶸說:“爸,我覺得這都是您猜測的,證據不足。再說藥您都喝瞭,不也沒事嗎?”翁泉海冷笑道:“我會喝他的藥嗎?他的藥我都攢著呢!”
翁曉嶸說:“您可以拿藥去西醫院化驗,如果正如您所言,那再說不遲。”翁泉海語重心長道:“曉嶸,你以為我糊塗瞭?你才糊塗呢!我之所以沒拿藥去西醫院化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是看在我外孫的面子上,我是給他留瞭一條退路和悔過的機會。如若真拿去化驗,這事可就見天瞭,證據確鑿,他好得瞭嗎?關進大牢,你們娘兒倆怎麼辦?苦守一輩子?”
翁曉嶸沉默良久說:“爸,我覺得您冤枉小樸瞭,他不是那樣的人。”翁泉海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曉嶸,你醒醒吧!”“爸,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求您不要捂著,就讓它見天日吧!”“你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見瞭天日,你們倆的日子就到頭瞭!”
見女兒“執迷不悟”,翁泉海把他對高小樸的懷疑講給老沙頭聽。老沙頭琢磨片刻說:“大哥,恕我多句嘴,聽你說的這些,還不能確定此事就是高小樸做的。”翁泉海肯定道:“不是他還能是誰?來瞭、泉子、斧子還是小銅鑼?這幾個人中,也就他來路最邪,野心最大!”
老沙頭說:“可他這麼做圖的什麼呢?他是大女婿,隻要他做得好,穩穩當當日後當傢做主,是早晚的事。我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你百年之後,他可以名正言順地直起腰來,沒必要急於一時。”
翁泉海搖頭說:“話不能這麼說,萬一我活得比他長呢?再說自古爭權奪位之事還少嗎?哪個皇子不想早點當皇上?”
老沙頭說:“大哥,不管這事是不是他做的,都得弄清楚,咱不能冤枉瞭好人,也不能放走惡人。”
翁泉海固執己見地說:“這事就是高小樸幹的,錯不瞭,我敢拿腦袋說話!老沙,這屋裡除瞭我那兩個女兒,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你得幫我拿拿主意。你說高小樸如何處置,何去何從啊?”老沙頭蹙眉不語。
翁泉海咬牙切齒道:“高小樸心懷鬼胎,屢教不改,這樣的人留在外面就是禍害,應該關進大牢!”老沙頭說:“他進去瞭,曉嶸和孩子怎麼辦?”
翁泉海嘆氣說:“就是有他們娘兒倆牽著,我這心才狠不下來。傢裡的男人沒瞭,傢就不是個傢,他們娘兒倆得苦守一輩子啊……”
老沙頭勸道:“大哥,如是這樣的話,還是放他一馬吧,孩子不能沒爹。”翁泉海長嘆不語。
翁泉海把他的決定告訴翁曉嶸:“趕走他,這已經是最輕的瞭。”翁曉嶸說:“我可以給他擔保,他絕沒有害您之心!他還讓我跟您說,事出必有因,要小心。”
翁泉海冷笑道:“賊喊捉賊的把戲,就你能信!姑且不是他,你說是誰想要我的命?他不走我寢食難安,我今天活著,明天就可能死瞭!”翁曉嶸還想挽回,翁泉海決絕道,“他不走我走,我們兩個人隻能留一個,你選吧。”
“當然是他走。隻是我想跟他一塊兒走。”翁曉嶸跪在地上,“爸,求您成全我……”
翁泉海的身子顫抖著喊:“滾!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翁曉嶸重重地磕頭。翁泉海閉上瞭眼睛。
高小樸和翁曉嶸帶著孩子要走瞭,來瞭、泉子、斧子、小銅鑼站在院裡看著。翁曉傑拉著翁曉嶸不讓走。
翁曉嶸說:“等我們安頓下來,我會把住址告訴你。曉傑,你要照看好咱爸,有事一定盡快通知我。”翁曉傑流淚瞭。
高小樸環顧眾人道:“各位師兄,我沒什麼可說的,日子長著呢,我高小樸是人是狼,早晚能弄清楚。師父,您老保重!”
翁曉嶸背著孩子朝外走,孩子哭瞭。高小樸緊跟著翁曉嶸走出院子。
姐姐一傢走後,翁曉傑心裡煩悶,剛走出院子,趙少博閃出身說:“走,我找你有好事,邊走邊說。”翁曉傑猶豫片刻,跟著趙少博走瞭。兩人走在街上,趙少博從兜裡掏出一瓶香水說:“這是那瓶薄荷味香水,送你瞭。不信你聞聞。我有必要騙你嗎?”
翁曉傑問:“你為什麼要把香水送我?”“你不是喜歡薄荷味嗎?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得讓著你。”趙少博笑著說,“小姐,上回我……其實我不是有意的,那鞭炮突然響瞭,我怕你被炸傷,所以才……”
翁曉傑瞪眼說:“你閉嘴!我也不是非要這瓶香水不可,就因為你詭計多端,我才賭這口氣。當時要是你直說喜歡薄荷味香水,我肯定會讓給你。”
趙少博看著翁曉傑說:“既然能讓給我,說明這瓶香水對你來說可有可無,我放心瞭。小姐,我跟那香水店的老板說,隻要再來貨,他會第一個通知我,我一定買下來送你。”
翁曉傑搖搖頭說:“用不著,我不要!”趙少博大聲說:“我非買不可!給你花錢我高興!”翁曉傑愣住瞭。
趙少博在西餐廳請翁曉傑吃飯,他說:“右手拿刀子,左手拿叉子,左手的叉子按住牛排,右手的刀子切牛排。”翁曉傑切牛排沒切動,她使勁切,刀子和盤子發出摩擦聲,就撂下刀子說:“太費勁,我不吃瞭。”
“看你,又耍脾氣。”趙少博端過翁曉傑的牛排,切瞭一塊說,“嘗嘗,好味道。你不用動手,盡管吃。來,張嘴。”翁曉傑猶豫瞭一下,張嘴吃瞭,品味道:“挺好吃的。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趙少博,你呢?”“我叫翁曉傑。”
飯後,兩人來到黃浦江邊,望著江水談心。
翁曉傑問:“你為什麼請我吃飯啊?”趙少博說:“我想吃西餐瞭,自己吃沒意思,就找你瞭唄。”“原來我是陪吃的。”“當然不是陪吃,是……”
翁曉傑說:“我得回傢瞭。”“我送你。萬一碰上壞人怎麼辦。”趙少博突然說瞭句英語,“我喜歡你。”
“你也夠怪的,挺簡單的一句話,還得用英語說!我也是念過書的人!”翁曉傑撇撇嘴走瞭。趙少博望著翁曉傑的背影笑著說:“原來你聽明白瞭啊!”
翁泉海牽著小鈴鐺在路上遛,小鈴鐺見一個人牽著一隻小母狗走過來,突然掙脫繩子,朝小母狗跑去,纏住小母狗做交配狀。
小母狗主人喊:“趕緊把你傢狗牽走!”翁泉海一本正經道:“兩隻小狗碰上瞭,親熱親熱有何不可?”
小母狗主人趕緊抱起小母狗說:“能隨便親熱嗎?萬一懷上瞭,算怎麼回事!”
翁泉海也抱起小鈴鐺,小鈴鐺對著小母狗一個勁地叫。回到傢,小鈴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滿骨頭的肉它也不吃。
老沙頭說:“大哥,你別帶它出去瞭,看不見發情的母狗,它的心也就慢慢收回來瞭。”翁泉海說:“還能總不出去嗎?在傢不是憋傻瞭?再說瞭,它也是個公的,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吧?”
老沙頭說:“要不就給它找個媳婦?”翁泉海笑道:“好,這事就交給你瞭。”
翁泉海牽著小鈴鐺在街上走,遇見趙閔堂。他迎面走過來打招呼:“呦,翁大夫,病好瞭?”翁泉海說:“你趙大夫出手,能不好嗎?”
趙閔堂說:“我可沒出手。一雙老虎爪子,差點把我掐死!出去辦點事,正巧碰上你瞭,遛狗呢?”翁泉海說:“準備給它找個媳婦。”
趙閔堂打開話匣子說:“狗這東西,我最懂瞭。公狗碰上發情的母狗,就想成親,如果不讓它成親,它就會憋得難受,時間久瞭,沒準就得憋出病來。可誰又願意讓自傢的母狗沒事就懷崽子啊?所以說這事麻煩著呢。我跟你講,要想讓公狗安安分分的,最好是快刀斬亂麻,斷子絕孫。把刀磨利,也就是風涼一下。”
翁泉海喊道:“你這麼清楚,難道你風涼過?老趙頭,你心腸太惡毒瞭!”
趙閔堂覺得翁泉海病後腦子出問題瞭,變得不可理喻,搖搖頭嘆氣離去。
翁泉海和老沙頭牽著小鈴鐺來到一傢大百貨商店前,看見嶽小婉從店裡出來,朝一輛汽車走去。小鈴鐺忽然掙脫繩子追趕嶽小婉,嶽小婉打開車門上瞭車。小鈴鐺跑到汽車前狂叫。汽車遠去,小鈴鐺朝汽車不停地叫著。
翁泉海趕緊抱起小鈴鐺回傢,沒想到小鈴鐺絕食瞭。翁泉海讓老沙頭把小鈴鐺還給嶽小婉。可是,嶽小婉的房子賣瞭,至於她去哪裡瞭,新房主不清楚。
翁泉海說:“老沙,要不……你去給他找個媳婦吧,把它憋病瞭更麻煩。小鈴鐺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看著辦吧。”
高小樸一傢人搬到一個小弄堂裡,開瞭一傢小診所。翁泉海和老沙頭來到高小樸傢門外,把兩袋米面、一套小孩的衣服和一雙小孩的鞋放在門口走瞭。
翁泉海搖頭說:“放著好日子不過,跑這破地方窩著,都是自找的啊!”老沙頭說:“怎麼說也是你閨女,要不你給他們租個好點的房子吧。大哥,你要是想外孫子,進去看看也無妨。”翁泉海瞪眼說:“我理虧嗎?還得看他臉色?”
翁曉傑來到翁曉嶸傢對姐姐講:“眼下那小狗不吃不喝,咱爸也跟著吃不進喝不進,時間久瞭怕他身子扛不住。人老瞭還讓狗給拴住瞭,這事都怪那個嶽小婉,沒她就沒這狗的事!”
翁曉嶸說:“埋怨人傢幹什麼,人傢也是一片好心。咱媽走後,爸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精神頭都沒瞭,虧得有這隻小狗陪他。說句掏心話,咱得感謝小狗,感謝嶽小姐。”
翁曉傑說:“好,我感謝狗,感謝嶽小姐,可眼下咱爸怎麼辦?我姐夫怎麼說的?”翁曉嶸說:“他說不行把小狗偷走,就說丟瞭。”
翁曉傑點點頭說:“這辦法不錯,長痛不如短痛。”翁曉嶸擔心地說:“就怕短痛咱爸也扛不住,你知道,咱爸的心思重著呢。他年歲大瞭,萬一再為這事得瞭大病,咱們就是不孝。”
趙少博約翁曉傑在黃浦江邊散步,翁曉傑無意中說出那隻小狗惹出的麻煩。趙少博出點子說:“你姐說得對,你爸對那隻狗看得那麼重,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要是突然沒有瞭,他受得瞭嗎?急火攻心要命啊!我看那狗還是閹瞭吧。”
翁曉傑站住身說:“那多疼啊!”趙少博說:“也就一刀的事,然後一瞭百瞭。”
翁曉傑把要閹狗的意思對姐姐講,翁曉嶸吃驚道:“閹瞭?那咱爸不得瘋瞭?”翁曉傑說:“要瘋也就瘋一陣,起碼狗還在身邊,並且一輩子都不會為給它找媳婦煩心。姐,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我就等你一句話。到時候咱爸怪罪下來,我一個人勢單力孤,你得護著我啊!”
翁曉嶸問:“這事誰來做?”翁曉傑說:“好人做到底,我做!我有幫手。”
這事對於趙少博來說,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一個多小時後,他就把閹瞭的小鈴鐺抱著交給翁曉傑。翁曉傑把小鈴鐺藏在桌子下。為瞭給翁曉傑壯膽,翁曉嶸特地回傢一趟。
翁泉海和老沙頭出診回來瞭。翁泉海一進正房堂屋就喊:“小鈴鐺,小鈴鐺?”
小鈴鐺趴在桌子底下不出來。“今天怎麼沒出來迎接我啊?你病瞭?”翁泉海說著抱出小鈴鐺。
翁曉嶸拉著翁曉傑走進來說:“爸,您回來瞭。”翁泉海問:“沒飯吃瞭?”翁曉嶸笑著說:“看您說的,我回來看看您。”翁泉海噘嘴道:“用不著你看我。”
翁曉傑走上前說:“爸,我姐回來看我還不行嗎?”“行,你們說什麼都行!”翁泉海突然高喊,“誰幹的?小鈴鐺的命根子哪兒去瞭?”
姐妹倆互相看看,異口同聲地說,是自己幹的。
翁曉嶸說:“爸,我們這樣做全是為您好,為小鈴鐺好。您想啊,小鈴鐺配種配不上,它多難受啊!您也跟著著急上火。而且這事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年年這樣,年年遭罪。我們這樣做,也是一瞭百瞭啊!”
翁泉海沉默良久,問道:“是誰給它做的手術?”翁曉傑說:“找人做的唄。”
翁泉海壓住怒氣問:“曉傑,到底是誰做的?今天你必須跟我講清楚!講清楚這篇就翻過去瞭。我就想看看哪個人的手法這麼高明!”
翁曉傑小心翼翼道:“原來是這樣啊,那我說……他叫趙少博,留洋回來的。”翁泉海揚眉道:“好啊!叫他來見我!”
趙少博聽說要去見翁泉海,不免有點膽怯。
翁曉傑不高興瞭,說道:“你要不願意見就算瞭,沒人求你!”趙少博忙說:“誰講不願意瞭?早晚的事!哪天見,你說。”
翁曉傑笑瞭,說道:“正好我爸今天在傢,要不咱們一會兒就去吧,早說清楚早利索。”趙少博拍手說:“行,就聽你的。”
翁曉傑帶著趙少博走進正房堂屋,趙少博躬身施禮道:“伯父,您好。”翁泉海打量著趙少博,客氣地說:“請坐。”
翁泉海讓曉傑去燒水沏茶,然後問:“你貴姓啊?”趙少博恭敬道:“我姓趙,叫趙少博。”“小夥子,你幾天沒洗頭瞭?怎麼滿頭冒油呢?”“伯父,這是發蠟。頭發抹蠟,能固定發型,看起來更有光澤。您要是喜歡,我可以送您一罐發蠟。”“算瞭,我怕睡覺腦袋打滑,閃瞭脖子。”“伯父,您真風趣。”
翁泉海吸鼻子聞瞭聞問:“你身上是什麼味兒啊?”趙少博說:“薄荷味香水。”“男人也抹香水?”“男人當然可以抹香水瞭。洋人都會抹一點,這也是禮儀。”
翁泉海問:“你是洋人?”趙少博尷尬地笑著說:“伯父,您真會開玩笑,我一直留洋,剛回國不久。”“原來如此,你留洋學的是獸醫?”“伯父,我學的是西醫。”
翁泉海撇嘴說:“怪不得給小鈴鐺的手術做得有板有眼呢!”趙少博老實說:“多謝伯父誇獎,其實那是傢父操的刀。”“你父親也是大夫?”“傢父是中醫,他在上海開的診所。他叫趙閔堂。”
翁泉海盯著趙少博,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