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4)

車間外面傳來孩子們的笑鬧聲。

兩人聽著出神,大莊感慨著:孩子們是一點不知道愁啊。

佟志說:不上學燕妮可樂死瞭,天天帶倆妹妹在外面瘋。

大莊說:仨閨女還嗎?

佟志說:!我看得一輩子。

佟志語氣是寬慰的。大莊嫉妒瞭,說:瞧把你美的,閨女再好有啥用,將來一搞起對象,還不得把你心疼死。

佟志說:去去去,說那不中聽的幹嗎,我閨女一般人那能沾上邊嗎!

大莊突然眼睛一亮,說:我說,咱倆結個親傢吧。

佟志斜眼看大莊,說:得瞭吧,你這上梁不正下梁肯定也斜的,我閨女跟著你傢狗子那不得一輩子眼淚洗面啊!不成。

大莊急瞭,說:你這叫屁話,你是打小看著我傢狗子長大的,我傢狗子那叫一個仁義懂事兒,咱倆優點全繼承瞭,一點毛病沒有。我有時候都懷疑那還是我兒子嗎?別誰投錯胎瞭。

佟志嘿嘿笑著,說:我看你傢狗子也不錯,可這孩子的事,傢長操心管什麼用。

大莊說:就那麼一說唄,你說你傢哪個孩子配得上咱狗子啊?

佟志說:什麼話,什麼配得上配不上,我告訴你吧,我傢三個千金擺在那兒,什麼好男孩都不在話下,你傢狗子算啥呀!

大莊說:得得得,你傢是千金,我傢狗子算啥?瞧你這態度,就是看不起咱工人階級,這“文革”兩年,你這思想怎麼一點也沒改造過來啊!

佟志嚇一跳,說:我可沒這意思啊,這閨女嘛在當爹眼裡可不怎麼看怎麼稀罕嘛。

大莊說:淑貞認燕妮當幹閨女,是真心喜歡那丫頭。那丫頭挺爽朗的,和淑貞一個脾氣,就她吧。要舍不得,就南方吧,那孩子文靜秀氣,看著就穩重,將來肯定心靈手巧。

佟志搖頭不語。

大莊說:你啥意思啊,大的二的都不成,真小氣!得,不考慮你們啦,我傢狗子條件那麼好,那小姑娘肯定上趕著追啊!

佟志說:咋不考慮多多呢?

大莊說:嘁,那小泥猴,長大以後能找著婆傢就燒高香啦。

佟志說:去,你就沒安好心你!

倆男人都笑瞭……

晚上睡覺前,佟志看著三個女兒都睡瞭,就拉拉扯扯把文麗往床上按。

文麗掙紮著說:你吃什麼瞭?這麼來勁?

佟志語氣亢奮地說:廢什麼話,這好容易好容易才翹瞭。

文麗說:我還沒洗呢!

佟志說:洗什麼洗!我給你洗!

文麗說:去你的!

文麗推開佟志,出門瞭。

佟志沮喪瞭,拿起一本書百無聊賴看著,不時抬頭看門。文麗進門,臉上還冒熱氣。佟志看著眼發直,說:洗洗看著還真不錯!

文麗不理佟志,上得床來。佟志扔下書就要摟文麗。文麗推開佟志,說:那書從哪拿回來的?多臟啊,趕緊洗手去。

佟志瞪著文麗。文麗也瞪著佟志。

佟志沒瞭興趣,“啪”的一下關瞭燈,就睡瞭,不一會兒,鼾聲大作。文麗瞪著眼,在黑暗中嘆口氣……

佟志傢出瞭事,他的老父親死瞭。文麗戴著黑紗在文母的房間裡和母親、兩個姐姐邊織著毛衣,邊交談。

文慧問:老頭死瞭,老太太怎麼辦?

文母看著文麗,也問:你跟佟志提過這事兒嗎?

文麗嘆氣說:這兩天他還沒緩過勁來,傷心啊!哪敢提這個。

文母說:可這早晚是個事兒啊。

文慧湊近文麗,說:你記得,你千萬別提這事兒,他要提就找個茬蒙過去,可千萬別冒傻氣,你一提你就算上瞭套,出不來瞭。

文麗說:媽,文慧說的這叫什麼話啊!真不受聽!

文母說:慧兒的話是不受聽,可理兒還是這麼個理兒,娟,你婆婆上次來幾天就挺別扭,這要再來還不得住下不走瞭?你那日子可怎麼過?

文秀說:可是佟志是個孝子啊,這事挺難辦!

文母說:婆婆能不來,就先別來吧。再過幾年,孩子大瞭,再來也不遲啊。

文麗想想就鬧心瞭……

文麗不知道,佟志也在為母親的事發愁,他帶著南方在大莊傢喝酒,而且有點喝高瞭。佟志眼睛裡充滿血絲,不停地說:你說我怎?就沒回去呢,我知道他住院瞭,我都有預感,我右眼皮一個勁地跳,我為什麼不回去呢!我一想這個我頭都要炸啊,我不能睡覺,一睡下就看見我爸坐在我們傢那把藤椅上,盯著我問,你為什麼不回來呀?為什麼不讓我見你一眼啊?

大莊不知道怎麼安慰,隻得陪著喝酒。

佟志說:我媽也不知道怎麼樣瞭。

一說到奶奶,南方開始流淚瞭。

大莊說:回去看看老太太吧!

佟志放下酒杯說:看什麼看,看一眼管什麼用?

大莊說:我聽明白瞭,原來你想把老太太接過來住?我勸你要三思而行。

佟志瞪起瞭眼睛,說:你什麼意思?

大莊說:我覺得你吧,別心情痛苦就不管不顧,幹些後患無窮的事兒。你說你和你老婆現在關系挺好的,你媽一來,那婆媳關系咋處啊?那最難受的還不是你嗎?我可記得上次你媽來,你熬得小臉精瘦,差點得瞭神經病。那會兒你還算年輕,現在也是奔四十的人瞭,那倆老女人起來,你招呼得瞭嗎?

《金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