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又雪上加霜,不吵不罵才怪。
  媽媽把藍藍拉到一邊勸告說:「跟你爸認個錯,跟他擰沒什麼好處!」
  「有什麼了不起!」藍藍小聲嘀咕說,「大不了不給我零花錢,他那臭錢,我還不要呢!反正不管怎麼樣,他都得養我到十八歲。」
  「咦,你這孩子!」媽媽也惱火了,「說話怎麼這麼不著四六呢!」
  「反正他就不喜歡我!」藍藍說,「我這樣做他看著不順眼那樣做他看著也不順眼,反正都是不順眼,不如不要看!」
  這話爸爸聽見了:「我是不想看,那你別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
  藍藍背起書包就往外跑。
  這樣的「離家出走」對藍藍而言不是第一次了,一開始爸爸媽媽還著急,到處尋找她。到後來也不急了,反正一有衝突藍藍就跑,有時候跑出去幾小時,頂多一夜就會回家,藍藍口袋裡的錢不多,在外面沒吃沒喝的,不回家能去哪裡?
  等了半天,Champ還是沒上線來。跟爸爸吵完就出門了,晚飯也沒吃,藍藍覺得有些餓,正想要一袋方便麵來充充飢的時候網吧的老闆過來對她說:「你要回家了,這兩天查得緊,你要是在這裡過夜,我們會被罰款。」
  「怕我不交錢是不是?!」藍藍從口袋裡掏出一百塊大洋來拍到電腦旁,那是這個月的補課費,媽媽早上才給的,還沒來得及交到秦貓貓的手裡。
  「不是啊。」老闆賠著笑說,「小妹妹你要理解我們,我有錢還不想賺嗎,被罰起來就不是一百兩百的事情了。」
  藍藍站起身來,踢開椅子走出去。老闆在她身後喊說:「喂,你還沒給錢呢。」
  「欠著吧。」藍藍說,「我就一百塊整錢,下次再給你。要不,你就讓我在這裡過夜,我該給多少給多少。」
  老闆搖搖頭,做個手勢讓她離開。
  深冬的夜,因為白天有體育課,藍藍穿得不是太多,所以覺得倍兒冷。就要過聖誕了,雪雖然一直沒下,但處處都洋溢著聖誕的歡樂氣氛。蛋糕店裡的女孩子戴著紅色的聖誕帽在招徠最後一筆生意。藍藍走進去,吞吞口水說:「要隻蛋塔,不,兩隻。」
  「唸書真苦啊,這麼晚才放學。」女孩要替藍藍把蛋塔裝進盒子裡,藍藍慌忙說:「不用了。」說完抓過一個來,一口就吞到了肚子裡。
  「呵呵。」看著藍藍急乎乎的樣子,女孩歡快地笑起來,用鐵夾子夾起另一隻問她說:「這只呢,是裝好還是吃掉?」
  「姐姐你請我吃好嗎?」藍藍說,「我餓極了。可是我沒有錢。」
  「啊!」女孩子的表情嚴肅起來,像是遇到了劫匪。
  「你要是不肯請,我改天過來把錢給你,我一定會還給你的。」藍藍說。
  「你……是不是離家出走?」女孩挺有經驗的樣子。
  「也不是啦。」藍藍舔著嘴唇說,「我媽媽出差,她忘了留錢給我。」
  「哦,那你爸爸呢?」
  藍藍想了一下說:「我沒有爸爸。」
  「哦,這樣啊。」女孩替藍藍把那隻蛋塔用個漂亮的小盒子裝起來,想了想,又再放進去一個水果蛋糕,說:「這個樣品不算是太新鮮了,不可還是可以吃的。」
  「謝謝姐姐。」藍藍拎著蛋糕盒走出來,所有的店都要打烊了,只剩下固執的傻傻的路燈,照著冬天干冷的地面。
  好不容易找到另一家網吧,網吧很小,只有幾台破破的小機器。藍藍咬著水果蛋糕上線,QQ響了,是Champ的留言,他說:「藍藍晚安,好好睡覺,做個好夢。」
  過一會兒又過來一條:「Champ請星星和月亮,守護你甜美的夢境。」
  忽然有冰涼的東西滴到蛋糕上,藍藍關掉QQ關掉電腦,忽然之間就做出了一個決定,去火車站。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Champ是唯一關心她的人,Champ一定以為,她是個公主一般的女生,每日生活在大人的寵愛和男生的追逐中,可是實際上,她的夢境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有的只是用盡全身力氣也追求不到的虛無和無人疼愛的酸楚。
  藍藍曾經在網上查過不止一次,Champ的家,離藍藍這裡要坐七個小時的火車。Champ也總是說,等藍藍考上高中,我就坐七個小時的車來看你。
  藍藍說:「你會不會送我禮物呢?」
  「好啊。」Champ說,「說說看你最想要什麼?」
  「一個可以許願的盒子,這樣我就可以得到許多許多了。」
  「好貪心的藍藍,逼著你Champ大叔先去學巫術呵。」
  「有這種盒子的。」藍藍說,「聽說在西藏可以買到。」
  「胡扯。」Champ罵她。
  Champ總喜歡罵她,但這種責備是和爸爸的那種責備完全不同的。藍藍可以想像他在電腦那邊輕輕笑著的樣子,嘴唇微微地上揚,他曾經給藍藍發過的一張照片上他就是那個樣子的,和藍藍想像中一模一樣的大男生,比藍藍大七歲,照像的時候很老土,靠著一顆大樹,手放在褲子兜裡。
  Champ,Champ大叔,總是一個溫暖的詞。
  售票員的聲音懶懶的:零點零五分開,慢車,無座,六十三塊。
  藍藍摸摸口袋裡唯一的一百塊,掏出來,買了票。
  火車真夠慢的,不過還好總算找到一個位置坐一坐,位置靠著廁所,藍藍在難聞的臭氣了睡了又醒了又睡,一直快到九點的時候,才到達目的地。
  出了站來,已經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人拖住她,問她要不要住店,那是一個瘦骨伶恂的男人,估計是在車站等了一夜什麼生意也沒做到,看到學生也不願意放過了。藍藍掙脫他就跑,還好,車站的不遠處就是一家網吧。藍藍如見到救星,一頭就撲了進去。
  網吧很貴,要三塊錢一小時。
  方便面卻還好,只要三塊。
  藍藍開了QQ,吃著方便面等Champ上線,藍藍有經驗,Champ每天早上醒了都會開QQ的。有很多的留言,都是早上在十點左右發到藍藍的QQ上。
  果然,方便面吃完後不久,Champ就上來了。
  「Champ大叔早上好。」
  他很吃驚:「藍藍你逃學?」
  「嗯。」藍藍說,「逃學,坐了七小時,不對,其實是九小時火車。」
  Champ說:「你開玩笑的吧?」
  「這裡是淮一路。」藍藍說,「網吧叫『快樂衝浪』,他們說坐三路六路九路車都可以到市中心。」
  「我的天。」Champ說,「還有什麼?」
  「你們這裡的火車站很亂。」藍藍說,「逮著人就讓人住店。還有,我身上還有二十多塊錢。」
  「我就來。」Champ吩咐說,「你在那裡不要走開,QQ開著,不許關。」
  「是。」藍藍說。
  「我住得遠,要半小時才能到。」Champ說,「你千萬不要走開。」
  「是是。」藍藍說。
  但其實根本沒到半小時,差不多二十分鐘,藍藍看到有人推門走了進來,四處張望的樣子就知道不是來上網而是來找人的。藍藍把臉藏在電腦後面,高舉起一隻手臂算是打招呼。Champ的腳步聲慢慢地近了,終於在她身邊停下,對著低著頭的她喊:「藍藍?」

《左耳前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