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選擇離開,是為了更好的回來

  老舊的醫院。
  韓在俞坐在年邁的醫師面前,心急地等待著。
  醫師翻查著已經泛黃的醫療資料,一張張已經字跡快要模糊的病歷卡從資料袋裡滑了出來。
  「哦,找到了。」醫師拿起一張病歷卡,「韓澤,兩歲零三個月,1984年7月14日在本院進行聲帶手術時大出血休克,搶救三十分鐘後無效死亡。」
  醫師念著當年的資料,與韓在俞當年聽護士轉述的事實一模一樣。可是他的兒子並沒有死,那顆隱藏在尹宇澤眉間的痣,就是他身上最好的印跡。
  「不,醫生,我兒子並沒有死,我剛剛見過他!他還活著!」韓在俞喊道。
  「那怎麼可能?」年邁的醫師嚇得眼鏡都差點掉下來,「這種事情怎麼會出錯?當年那個孩子明明已經死掉了,雖然當年不是我主刀,但卻明明記得是兩個孩子一同進行手術,那個孩子是個流浪兒,因為燒傷了喉嚨而進行手術,怎麼會……」
  站在父親身邊的韓憶突然看到從資料袋裡滑落出的另一張病歷卡,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尹宇澤,兩歲零七個月,1984年7月14日在本院進行喉管修復術……
  「爸!」韓憶大驚,連忙把那卡片遞到父親面前,「爸,你看這個,尹宇澤!」
  韓在俞不解,連忙拿過病歷卡細看。
  就在這一看之下,他驀然明白。
  原來當年死去的是那個流浪的孩子,正因為他們名字裡都有個「澤」字,又年齡相同,才會令護士認錯了這兩個孩子。而當年燕珍的身體又極度虛弱,正在搶救。他一個人照顧不了兩個,得知兒子去世的消息,他也沒有深究,就交給了醫院讓他們幫助處理兒子的後事。但是沒想到……
  韓在俞的淚水嘩的一下流了下來,二十年啊!二十年!他竟然就這樣生生地和自己的兒子分別了二十年!
  醫師不解,湊過來看他手裡的病歷卡:「怎麼了?韓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韓在俞嘴唇抖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究竟能怪誰?怪當年的那個來傳消息的小護士嗎?二十年都已經過去了,還能找得到為此負責的人嗎?這真的是上天給他們一家人的磨難,這真的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韓憶也跟著父親重重地歎氣,怎麼會是這樣?他本來還不能相信尹宇澤會是他的哥哥,但一看到這張病歷卡,他的心裡,也有了幾分沉重。
  突然在醫師辦公室的門外,有個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韓憶幾乎是下意識地立刻追了出去。
  「等一下!」韓憶追出門外,立刻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尹宇澤停了一下,轉過身來,用他那雙明亮的眸子凝視著韓憶。
  從現在起,他們不再是搶奪星漫的敵人,而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兄弟了。這種感覺還真的蠻奇怪,在他們相互對視的目光中,都有些猶豫的模樣。
  「你……都聽到了?」韓憶問道。
  他相信尹宇澤不是偶然來這裡的,也許他對自己的身世之謎也有些懷疑,但二十年背負著被父親拋棄的怨恨,使得他一直沒有回到這裡過。
  尹宇澤咬著唇,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那你應該知道,當年爸爸並沒有拋棄你,所以你不應該這樣記恨爸爸!」韓憶有些著急。
  尹宇澤不開口,只是深深地凝望著韓憶。
  「雖然我也不習慣我們現在的身份,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考慮一下,不要這樣對待爸爸。當年他失去了你,也是很傷心的!」韓憶重重地喘息,「我根本沒有想到,我們之間會變成這樣的關係,現在我的心裡,都變成一堆亂麻……」
  韓憶有些難過地低頭,這些事情把他搞得有些頭疼。
  尹宇澤走過來,拍了一下韓憶的肩。
  「替我……照顧她……」他艱難地開口。
  「她?你說星漫?」
  尹宇澤點頭,臉色有些蒼白。
  「讓我照顧她?為什麼你不能?」韓憶有些奇怪,「尹宇澤,雖然我們是親兄弟,但是愛情,是不能出讓的!星漫喜歡的人是你,不是我!」
  尹宇澤搖搖頭,低垂眼簾。他似乎不想跟韓憶解釋什麼,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接著便立刻轉身,朝醫院裡那條長長的走廊跑去。
  「喂,你要去哪裡?星漫呢?」韓憶大聲喊道。
  這時韓在俞從老醫師的辦公室裡走出來,聽到韓憶的喊聲,連忙跑了過來。一看到尹宇澤的背影,心裡一急。
  「澤兒!你等等!你要去哪裡?」韓在俞焦急萬分,腳下重重地一滑,差點跌倒。
  韓憶連忙伸手去扶父親,但韓在俞卻激動地喊道:「不用管我,快點去追你哥哥!」
  但當韓憶抬起頭來的時候,那條走廊上,已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的影子……
  朦朧中,星漫在尹宇澤的懷裡睡去,她似乎夢到了他們一同生日的那天……
  煙火在星空中燦爛,點燃的蠟燭映紅了他們兩個的臉龐,那些不快樂,都在彼此的微笑中緩緩地退去,留在手中的,只有快樂和溫柔……
  星漫揚起嘴唇,微微地笑了。
  「漫漫,醒一醒!」
  突然有人輕拍她的臉頰,把她的好夢驚醒。
  「別動……」星漫孩子氣地撅起嘴唇,不滿地叫道。
  「葉星漫,快點醒醒!」韓憶生氣地動手推她,這才令沉醉在美夢裡的星漫從夢中醒來。
  她有些不能相信地盯著搖醒她的人,怎麼會不是尹宇澤的臉,反而是韓憶那張焦急的臉。
  「韓……韓憶?!」她從沙灘上坐起身來,披在她身上的那件白色休閒外套滑落了下來。
  這是尹宇澤的外套,怎麼會披在她的身上,他人呢?剛剛她好像是睡在他的懷裡啊!怎麼才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人就不見了?
  「星漫,尹宇澤呢?他去哪裡了?」韓憶問她。
  「剛剛……他還和我在一起……」星漫揉揉矇矓的眼睛,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韓在俞急匆匆地趕過來,有些心急地朝他們問道:「憶兒,有沒有找到你哥哥?我剛剛去村子裡找過了,有人說他剛剛拿著背包離開了!」
  什麼?!
  這句話把葉星漫和韓憶都嚇了一跳,他們連忙從沙灘上彈起身子,只見星漫披的那件外套裡,有兩封信滑落下來。
  那仔細折好的信箋上,一個寫著星漫的名字,一個寫著韓在俞的名字。
  星漫突然覺得心裡一沉,她預感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她就知道,像尹宇澤那樣纖細敏感的人,讓他平靜地接受這些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不能把心事全部說出來,就只有選擇離開這裡。他終於還是做了,他終於還是……
  信紙被顫抖著打開,在給星漫的信中他寫道——
  漫漫:我真的很想給你幸福。從我們第一次相遇開始,我的心就早已經屬於你了。但我知道自己是一個沒有資格談愛的人,我什麼都沒有,連對你說「我愛你」這三個字都如此的困難。所以當我看到有人在你身邊呵護你,疼愛你的時候,我選擇了退卻。我以為我可以躲在一邊,好好地把你忘記,但是我卻發現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想你的微笑,想你的哭泣,想你的擁抱……我知道,我真的已經愛上了你,你已經成了我心中不能除卻的那一部分,只要我一碰到那部分,就會痛得血流不止。如果你在上飛機前,不打那個電話給我,也許我真的就放你走了……可是當我聽到你的聲音的時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愛你!我愛你星漫!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即使將來要付出怎樣的辛苦,我都要和你在一起!雖然我知道我不能給你最好的生活,但是我卻有一顆最真、最誠的愛你的心!
  不過命運好像在捉弄我們呢!我雖然追回了你,卻遇到了我生命裡永遠都不想遇到的那個人……
  他是我爸。
  當年他把我丟在醫院裡,我哭過,鬧過,恨過,也怨過。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而我,卻是被遺棄的那個……是因為我的聲音嗎?是因為我的殘缺,才會讓他們放棄了我這條小小的生命,把我丟棄在那個醫院裡嗎?
  這二十年來,這份沉重一直埋在我的心底,是我永遠都不想揭開的傷疤。但是,他回來了。他突然回來了。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他。他是我爸,他是我心底叫了一千遍一萬遍的爸爸。真的很不爭氣,我那時候真的好想哭,好想大聲地問他一句:爸爸,你為什麼不要我!
  漫漫,請你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好嗎?我真的很沒有勇氣,很沒有力量去面對二十年前的一切。那傷口痛得我整顆心都在流血,我不能承受,只能逃避……
  請給我一段療傷的時間,請讓我把自己的傷口整理,不然那個血淋淋的尹宇澤,並不會是你喜歡的尹宇澤。
  但是離開,並不是最終的結局,現在的分離,是為了將來更好地相遇。所以,請原諒我,好嗎?漫漫?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能給我溫暖的,就只有你了。相信我,等我確定可以承受這一切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
  星漫摀住自己的嘴巴,淚珠從臉上滑落下來。
  她能想像得出,當她睡在他的懷裡,他一邊寫這封信,一邊凝視著她的眼神。其實在尹宇澤的心裡,一直都有著那麼多解不開的結,她幫他解開了一個,卻依然有著家庭、母親、父親、弟弟,那麼多那麼多讓他不能承受的壓力……
  他走了,他居然選擇走了……
  她不想哭,只是有一點點的難過。不過,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所以,她一定會等他,一定會等他回來……
  寫給韓在俞的那封信,尹宇澤的口氣十分沉重——
  爸爸:
  我真的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叫出這兩個字了。但是我居然又看到了你,爸爸。這一切好像是命中注定的,無論你們離開了多遠,最終,還是會回來。
  只不過我曾經猜到了這結局,卻沒有猜到這過程。
  二十年前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忘記,我也不想在這裡告訴您,當年我是多麼多麼的難過,我有多麼多麼祈盼著你們能夠回來。但是事情到了今天,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這個故事裡,已經牽扯到了多少人……
  韓憶,星漫,雪麗……那些一直關心我愛護我的朋友,我會一輩子記在心裡。但我還是不能面對您。那份埋藏了二十年的痛,會讓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承認我不夠成熟,我不夠理智,我軟弱,我痛苦。
  所以,我只能選擇離開。為了,不傷害任何一個。
  請您也不必再尋找我,當時間把這一切都已經吹淡,我就會回來的。所以在之前,給彼此一個安靜的時間吧。
  爸,好好保重。
  韓在俞捏著兒子的信,立刻老淚縱橫。
  這個脾氣倔強的孩子,竟然選擇了離開的方式。因為在他的心裡非常清楚,突然而來的打擊,令所有的人都無法接受。即使是他的弟弟韓憶,也不能想像那個曾經和他搶同一個女朋友的男生,會是自己的親哥哥。尹宇澤選擇了讓時間淡漠一切的方式,他要用這樣的選擇,把對所有人的傷害,都降到最低。
  這個可憐的,可愛的,讓人心疼的孩子啊……
  即使你不認我這個父親,但你永遠都是我的兒子啊!這是永遠永遠,都不能改變的事實……
  韓在俞手裡的信紙,悄悄地滑落下來,隨著海風的微卷而越飄越遠……一直飄到那蔚藍色的天空中,像是一隻舒展翅膀的銀鷹,正在振翅高飛……
  星漫一直緊緊地盯著那越飛越遠的潔白信箋,唇角微微地彎起。
  學長……那是你嗎?那是你的心嗎?雖然離我們越來越遠,但卻依然銘刻著這些名字……學長,我知道,你會回來的;我也一定,會等你回來……
  她抱緊自己懷裡的那件外套,對著那蔚藍色的大海,綻放出一個淡淡而溫柔的笑容……
  兩年之後。
  1月18日,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雪花灑落著,像是在天空中飛舞的白色羽毛,那樣輕輕柔柔,又那樣姿態優美。整個世界都被這雪花染成了一片白色,令坐在咖啡廳裡的葉星漫忍不住就想起了那抹熟悉的白色。
  她坐在咖啡廳臨窗的位子上,屋裡的溫暖把窗子塗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星漫忍不住伸出手來,在那霧氣上畫了一張小小的臉。只不過那張臉微微地皺著眉頭,抿著嘴唇,好像她埋在心底的那張臉。伸手在旁邊寫上他的名字,但霧氣卻已經微微地化開了,變成了一張正在哭泣的臉……
  學長……你還不回來嗎?
  「星漫!」
  捧著一束鮮花,戴著一頂粉紅色絨線帽的任雪麗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身後還跟著拎著一隻大蛋糕的韓憶,雖然已經凍得鼻尖微紅,但卻依然保持著他的帥氣。
  「雪麗!」星漫對他們揮揮手,「你去哪裡了?我等你們好久了哎!」
  「我去買花給你哦,在路上遇到這個傢伙,非要我陪著他再去買蛋糕給你。星漫,這個傢伙很過分呢,他連你今天過生日都給忘記了!當初還信誓旦旦地說有多麼多麼喜歡你……」雪麗朝韓憶扁扁嘴。
  韓憶則立刻一手摀住任雪麗的嘴巴,用著非常標準的中文說道:「我沒有忘記,只不過是工作太忙了,還沒有來得及處理而已。」
  「哼,你想騙誰呀?還想騙我們可愛、純潔又美麗的星漫嗎?你少做夢了!」雪麗伸手就扳開他的手指。
  「我才不想騙她呢,從今以後,我就只騙你一個好啦!」韓憶也朝雪麗瞪眼睛。
  葉星漫看著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的模樣,禁不住微笑起來。
  怎麼以前她居然沒有發現這兩個活寶在一起會是那麼的般配呢?如果早就介紹他們認識,也許結局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好了,你們快不要吵了,明明互相喜歡,還總是在挖苦對方。」星漫笑他們。
  「什麼?」
  「什麼?」
  異口同聲。
  「我喜歡他?」
  「我喜歡她?」
  兩個人的眼睛相對,臉上都是那種要咬對方一口的表情。
  「對啊,你們難道沒有發現,你們兩個在一起,真的很配嗎?」星漫拍著手微笑。
  「沒有!」
  「沒有!」
  又是同時氣呼呼地回答道。
  「呵呵,好默契喲!不要不相信我的話,這個世界,還是會有奇跡的!」星漫大笑了起來。
  韓憶和任雪麗互相看了一眼,居然沒有再多說什麼,反而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雪麗一眼就看到星漫畫在玻璃窗上的名字,心頭忍不住微微地一酸,有些傷感地問道:「那你呢?星漫?你的奇跡,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星漫有些窘迫,但依然淡淡地微笑。
  「他會回來的,我相信,一定會的。」
  「唉!」韓憶突然歎一口氣,「那個傢伙也真是的,為什麼要搞這麼多事情,當初走的時候,把你一起帶走不就好了?早知道那次我就把你拖上飛機,不讓你見到他!不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好了啦,韓憶,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現在,你要對雪麗好一點哦,她才是你應該去疼愛的人。」星漫微笑。
  「她哪裡需要我疼愛?她不『疼愛』我就已經很好了!」韓憶有些無奈地驚呼。
  雪麗已經一手朝著他的胳膊上扭了過來。
  「哎喲喲,你看,又來『疼愛』我了!真的是好疼啊!」韓憶大叫。
  葉星漫看著這一對甜蜜的朋友,心裡也充滿了淡淡的溫暖。
  「好了,我要走了,謝謝你們。」星漫站起身來,拿起韓憶買好的蛋糕。
  「今年,你還要一個人去?」雪麗有點擔心地問,「要不要,我們一起去陪你?」
  「不用了,我一個人去就好了。」星漫微笑著點點頭。
  「真的嗎?你一個人可以嗎?外面在下雪哎,你要小心一點……」雪麗還是不放心。
  星漫微笑著點頭:「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謝謝你們,我的好朋友。」
  雪麗和韓憶對視一眼,終於點了點頭。
  就當葉星漫推開咖啡廳的門想要離開的時候,韓憶突然開口叫住她。
  「漫漫!」
  「嗯?」星漫轉過頭來。
  「如果見到他……」韓憶咬唇,那個「哥哥」還是叫不出口,「幫我跟他說生日快樂。還有,我爸很想念他,如果他能夠原諒爸爸的話,希望他能打個電話。」
  「我知道了。」星漫點點頭。
  雪,依然在下,但空中,卻飄散著甜蜜的味道……
  學長,你……還不回來嗎?
  雪花,還在空中姿態優美地微捲著,像是那在舞台上翩然起舞的美麗天使,熱情地撲向廣闊的大地。沙灘上也已經被厚厚地覆蓋了一層雪,但海浪依然在靜靜地翻滾著,把浪花送到海岸邊,又把雪花帶回大海……
  葉星漫在微微的海風中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還好今天的風很小,蠟燭在海浪聲中顫抖地燃燒著,燭光映紅了她那張漂亮的小臉。
  「學長……生日快樂。」她微笑著開口,「我也……生日快樂。」
  兩年多了,她一直這樣度過他們約定好的這一天。雖然身邊沒有他,但是他卻滿滿地裝在星漫的心裡。
  她相信尹宇澤無論是在天涯還是在海角,一定都能聽到她的聲音,也能聽到她的祝福。在這樣大雪紛揚的日子裡,他也一定在另一個地方,和她做著同樣的事情。她堅信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所以她每年都在這裡等他,每年的這一天,都會獨自和他度過這一天……
  「學長,你還記得兩年前,我的那份作業嗎?就是關於星座的那張畫稿,今天畫館打電話給我,說要收藏哎!你一定替我高興吧?因為那張畫稿裡,有你的身影……」星漫對著燭光自言自語,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那是尹宇澤離開後星漫完成的畫。在一片墨藍色的天空下,星光閃爍,一個高大男孩的背影,正在遙望著墨色的天空,摩羯座的流星在天空中劃過,而摩羯座的永不放棄也在這幅畫中精彩地體現了出來。
  他們都是摩羯座,他們都有著一顆對生活、對愛情永遠不放棄的決心。
  即使尹宇澤今年依然不會回來,但星漫也不會放棄,她會一直等下去,一直等下去……
  「學長,你還好嗎?又一年了,不知道有沒有人照顧你,有沒有人陪著你?我真的很擔心……但是,還是不要有人陪你好了!因為還有我,有我一直在想念你,有我的心,一直在陪著你。學長,你一定要想我哦,一定要回來,不要忘了,我會一直等你回來……」
  星漫朝著那燭光微笑,彷彿在那微弱的光芒裡,還能看到他那雙如星辰一樣明亮的眼睛。
  雪花一片一片地飄落下來,星漫把自己的心,托給每一片雪花,讓它們帶去她的思念……
  就當星漫閉上眼睛,真誠地許下自己的心願的時候,耳邊突然隱隱約約地傳來一陣小提琴的優美琴音……曲調是那樣的熟悉,旋律是那樣的動聽,琴音是那樣的悠揚。
  是他嗎?是他嗎?!
  星漫的心突然怦怦地狂跳起來,但是她不敢張開眼睛,不敢回頭張望,她害怕這只是她的幻覺,她害怕張開眼睛看到的不是他。
  她可以忍受等待,卻不能忍受驚喜後的失望。
  她閉著眼睛側耳傾聽著,一直靜靜地聽著,連臉上的表情,都是那樣淡然。
  琴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一直到她的身邊,非常動聽地流瀉著……
  好熟悉的感覺啊……好動聽的聲音……好想念的……他……
  當最後一個音符在他的指間停下,他把手裡的琴丟下,輕輕地伏在她的耳邊,用一種非常溫柔,非常性感的聲音對她說道:「生日快樂,漫漫。」
  天哪!
  星漫來不及張開眼睛,淚水已經潸然而下。
  尹宇澤輕輕地伸手,溫柔地幫她擦去腮邊的淚珠,非常清楚地對她說道:「別哭,漫漫,對不起,我遲到了兩年……」
  「學長!」葉星漫終於張開眼睛,立刻就看到他那張清秀而英俊的臉龐。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而且他的聲音似乎也已經恢復了,再也不是那難聽的嘶啞聲音,而是恢復得如同正常人一樣了!天哪!這一份生日禮物……真的讓她……讓她……淚如雨下……
  「別哭,我的寶貝,我不是已經回來了嗎?雖然遲到了很久,但我終於趕到了。」他緊緊地抱住星漫,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著她。
  葉星漫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裡,任那幸福又激動的淚水,盡情地流淌。
  他回來了……她終於等到了……終於……
  「啊,蠟燭要滅了,你有沒有許願?」尹宇澤突然叫道。
  「還沒……」星漫手忙腳亂地從他的懷裡抬起頭。
  「那我們一起來許願吧。」他握住她有些微冷的小手,微微地笑著。
  葉星漫貪心地盯著他清秀的臉,認真地點點頭。
  在那浪漫的大海邊,在那美麗的雪舞下,有一對遲了兩年的有情人,終於緊緊地把雙手握在了一起……
  燭光被他們一起熄滅,而愛情卻在他們的心裡開始悄悄地生根發芽……
  「學長,這麼久你去哪裡了?學長,你的聲音怎麼恢復了?學長,韓憶讓我跟你說『生日快樂』!他還說希望你能打電話給你爸爸……還有,學長,我的畫被人收藏了;還有,我現在已經升三年級了,你休學了兩年,我們現在同級哦,還有還有……」星漫辟里啪啦地說著,彷彿要一口氣把這兩年的話全部都說完……
  「漫漫,說話記得喘氣。」尹宇澤握著她的小手微笑,「這些事情,我會一一地告訴你,但是現在,我只想做一件事情……」
  「什麼?」葉星漫眨眨自己的眼睛。
  「吻你。」
  雪在飛舞,愛情也在飛舞……
  小王子終於找到了他的愛情!那麼,你呢?

《神秘的白馬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