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守

  「翠翠,我去裡屋整理藥材,你在這照應著。」翠翠應了一聲,我便走進了裡間,我正將新到的一批藥材分門別類的歸納,翠翠跑了進來,「小姐,來了位客人,說要請你診脈。」
  「師兄不在嗎?」我抬起頭望望翠翠,又埋頭收拾起來,這些天總覺得師兄怪怪的,經常看不到人,見到我的時候神情也頗不自然,我只能把翠翠叫來幫我。
  「歐陽少爺出去了,而且來人指名要小姐診脈。」翠翠蹲下身子,從我手裡接過了袋子,「小姐你快去吧,這裡有我就成。」
  「有這種事?」我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我去看看,你細心些,別弄錯了哦。」
  「不會的小姐,跟了你那麼多年,,這點小事你還不放心翠翠嗎?」翠翠拉長了臉,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我拍拍她的頭,「我怕了你了,算我說錯話了,乖,我去去就來。」
  掀起簾子,外間有幾位客人在稱藥材,卻未見到翠翠口中的病人。
  「冷姑娘,我家主人這邊有請。」說話的是一個身材瘦長的年輕男子,長的倒不錯,可是舉手投足間奴性十足,真是可惜了他的一副好皮囊。他指了指角落,那裡有一位男子身著黑色長袍,背負雙手背對我站立著,呵呵,好大的架子啊。
  我走上前去,微微張了張嘴,「是您找我嗎?」
  他緩緩轉身,輕扯嘴角,定定的看向我,唇邊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淺笑,我頓時呆住,輕輕的吐出兩個字,「胤禛……」話才出口,我便緩過神來,收住話,往後退了兩步,「您,是走錯地方了吧?我們這的小地方怎敢勞您這位大老爺來此。」
  「你們這開的藥鋪,有生意上門還往外推不成?」他依然笑著,聲音溫柔無比。
  我咳嗽一聲,「那您請坐,容小女子為您把脈。」
  胤禛鎮定的坐了下來,伸出左手,我撩起他的袖子,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鋪子裡靜的出奇,先前的幾位客人,都不見了蹤影,諾大的門庭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連店舖的大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掩上了。
  我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三下……,且越跳越快,我搭在他腕上的手顫抖的厲害,平靜的心漸漸泛起漣漪,憶起初進宮時,我第一次為他診脈的情形,也是緊張的很,沒想到經歷了那麼多事,點點滴滴仍舊銘記在心,原來要愛上一個人不難,要忘記一個人卻是難上之難。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緊張,」胤禛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你在怕什麼?」
  我長舒一口氣,故做輕鬆的說道:「您的脈象平穩,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他抓過我的手,輕按在他的胸前,「你仔細聽聽這裡,我得的是心病。」
  「那您得另請高明了,小女子怕是治不好您這心病,」我欲抽回手,他反將我抓的更緊,他湊過身子,在我耳邊悄悄說道:「我的娘子逃跑了,你說這心病該如何醫治?」
  我臉一紅,迅速往後移去,未料一個沒坐穩,椅子直直翹了起來,我生生的跌坐在地,連帶抓著胤禛一起摔了個四腳朝天。我看看他,他再看看我,他一臉的哭笑不得,在他這一生中恐怕還沒遇上過這麼狼狽的事吧。
  我按奈住想大笑的衝動,他輕輕的歎了口氣,將我拉了起來,「你啊你,真拿你沒法子。」
  由於慣性,我沒站穩,腳下一滑,又向前跌去,胤禛順勢擁我入懷,我驚呼一聲,不由自主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胤禛重新坐了下來,讓我坐到了他的腿上,我掙扎了幾下,他仍是不放手。我紅著臉低語道:「皇上您還是讓我下來,這要是有人進來,恐怕有損您的威嚴。」
  「不會有人進來的」,他點了下我的鼻子,「讓我好好看看你,」他輕啄下我的唇,柔聲道:「臉上的傷口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喃喃道:「就是變醜了。」
  「誰敢說你醜,」胤禛溫柔的撫摩著我的臉,其實臉上的疤早已脫落,最多就剩下條淺淺的紅印子,我就是借題發揮而已,「納蘭大人他……」
  「不要提他,」胤禛打斷了我的話,「別為這種人壞了興致,總之我不會輕饒他便是。」胤禛封住我的唇,不讓我再想其他事。
  我使勁爭脫開來,想了想又說道:「我總覺得這事不是那麼簡單,所謂不合理的事背後必有不尋常的原因,胤禛……」他的身子一僵,我旋即閉上了嘴。他攬住我的雙肩,靜靜的看著我,良久他才說道:「若涵,這事你不要管了,相信我一定會秉公處理的。」
  「秉公處理?」我默默念著這四個字,看來這件事果然牽扯到皇室中人,究竟是誰呢?看胤禛的神情我倒是不敢再追問下去。
  胤禛苦笑一聲,一絲悲蹌爬上了他的眉頭,「若涵,你要理解我,有的時候我也有很多的無奈。」
  「我明白,」我把玩著手指頭,對著這樣的他我終究是恨不起來。
  胤禛捧起我的手,用自己的胡礤磨蹭著我的手指,我感覺酥酥癢癢的,忍不住笑著捶了他一下。
  他抬起我的下巴,緊張的問道:「你原諒我了?不再生我氣了?」
  我好笑的看著胤禛略顯慌亂的神色,罷了,罷了,這輩子真是活活被他吃定了,誰讓我只有一顆心呢,給了他便再也收不回來。我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幽幽的說道:「不管怎樣,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
  他驚喜的將我擁的更緊,撫摸著我的頭髮,「若涵,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嗎?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感動。」
  我嗔笑道:「你肉麻死了,又不是拍瓊瑤戲。」
  「什麼瑤?」胤禛捏捏我的臉,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我吐了吐舌頭,又不能告訴他瓊瑤阿姨是寫言情小說的高手。「對了,胤禛,沈豫鯤他……」
  「若涵你……」,胤禛的臉色變了變,他幾次張口欲說話,但還是忍了下來,「算了,我相信你便是。」看著他鬱悶的表情,我心裡還是挺安慰,原來他也有吃醋的時候。
  「小姐,我全都收拾好了。」翠翠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隨後的話在看到我們的時候全堵在了嗓子眼裡。我一時尷尬萬分,我現在這個樣子,臉色緋紅,又是坐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腿上,要多曖昧有多曖昧,那小丫頭的腦瓜子裡不知會怎麼想呢,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我費勁的嚥了口唾沫,叫了聲「翠翠」,想站起來,偏胤禛還死死的按著我不放。翠翠呆呆的站著,滿臉的不可思議,我的一世英名算是徹底的毀在今天了。
  胤禛捉住我的手,托我起身,然後和我十指相扣,微笑的說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點了點頭,在這種情形下,不知道該怎麼和翠翠解釋,還是先躲躲好了。幾乎是對著口型,我對翠翠說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說完,逃也似的和胤禛跑出了藥鋪。
  「你要帶我去哪?」我偏過頭問胤禛,笑的露出了牙齒。
  「到了你就知道了,」胤禛寵溺的看著我,「以後只許在我面前這麼笑。」他擺擺手,示意侍從遠遠的跟著。
  「你要一直這麼牽著我的手嗎?」我的笑意止不住的溢在臉上,「這可是大街上耶。」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他拉著我向前奔跑著。
  我搖了搖頭,他現在可真沒個皇帝的樣子,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那麼輕鬆和自在,記憶中的他總是眉心緊鎖的,我停下了腳步,「我有沒有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未等他回答,我又問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
  胤禛猛的站直了身體,轉過身來說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我沒聽清。」
  我輕笑出聲,踮起腳尖,貼在他的耳朵上說道:「我愛你,今生無悔。」
  胤禛的眸子越發的黝黑,像一汪清泉似的深不見底,他揉揉我的頭髮,「我愛你,此生不渝。」
  我的眼眶逐漸濕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還是他第一次說愛我,心口被團團的暖流包裹著。
  胤禛拖著我來到天橋,這是我和他初次相遇的地方,這裡依然人來人往,人頭攢動。「你還記得這裡?」我緊握住他的手,生怕擁擠的人群將我們衝散。
  「自然記得,」胤禛護著我走到護欄邊,「我還記得當時你可是凶悍的緊。」
  「你果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我不緊不慢的扯著自己的辮子,等著他的回答,「是不是因為我長的像年茉菲?」
  胤禛收住了笑意,微微抿起嘴角,「你的腦袋又在瞎想什麼?」
  「沒有…」我舔了舔嘴唇,我就是打翻了醋罈子而已,我也知道因為我們是一類人,我們的眼中都帶著淡淡的憂傷,所以才會被彼此深深吸引,但是我不要再看到他眼裡的憂愁,人生已如此的短暫,我不想再浪費和他一起的分分秒秒在無謂的爭論上。
  我換上甜甜的笑容,「胤禛,如果有一天我們在大街上我突然不見了,你會怎麼做?」
  「我當然會找尋你,」天橋上的嬉鬧聲雜耍聲叫賣聲陣陣傳來,可胤禛的聲音卻清晰無比的飄進了我的耳朵,「而且會在在第一時間時間找到你。」
  「如果我們不幸走失了,你不用去其他地方找我,」我秉住呼吸,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會在這裡一直等著你,一直等到你來為止,你若不來,我就絕對不會離開。」
  周圍的聲音越發的吵鬧,我卻可以聽到彼此急促的呼吸聲,胤禛掐掐我的臉,「那如果走失的是我呢?」
  「我想,我找了一生找了無數個輪迴才找到你,所以我不會再讓你消失,我會死死的盯住你,跟著你一輩子。」我咬牙切齒的說著,你讓我找的好辛苦,從三百年後找到了這裡,我在心裡暗暗補充。
  「我們說定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都會在這裡等待,直到對方出現,可好?」胤禛將我的散發攏到耳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我們拉勾吧,」我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手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此情此景的記憶在這個溫馨的有些不真實的午後,一直伴隨著我人生的旅途。
  「若涵,隨我回宮吧。」胤禛撥弄著我的頭髮,眼底露出些許笑意。
  我身子一震,笑容僵在臉上,這是個我無法迴避的問題,終究從他的嘴裡提了出來,他是皇上,我們畢竟做不到平常百姓家的隨意,我想了又想,小心的說道:「我還想在鋪子裡多待些日子成嗎?」
  「就這麼捨不得?」胤禛的臉色平靜無比,我看不出他的喜怒。
  「嗯,這段日子雖然想你想的緊,可是每當我又治好一個人的病時,心裡有說不出的滿足感,所以,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我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這些全是我的心裡話,也管不了他愛聽不愛聽了。
  胤禛沒有說話,只是用探究的眼神望著我,我被他看的發毛,忙不迭的說,「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你讓我再想想嘛。」
  他挑眉一笑,「我又沒怪你,你著急個啥。」
  忽然明白他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時時陪伴在他身邊,為他解憂,替他分憂,相信他,理解他的溫柔女子,無須任何理由,而我憧憬的則是更為廣闊的舞台。個性都過於突出獨立性太強的我們,如果沒有一方願意讓步,願意為對方放棄一切,那我們就會像兩棵茂盛的參天巨樹,只能遙遙相望,而不能互相依偎,思及此,心頭似有錐心刺骨的疼痛和無窮無盡的痛苦油然而生。
  「我不會強迫你,」胤禛轉過臉去,沒有再看我,他說的倒是輕巧,可我心裡就是堵的慌,我挽住他的胳膊,「給我點時間好嗎?」
  「好,」他一口應允了我,眼睛亮亮的,臉上不再是冰冷的線條,而是可以讓我安心,讓我避風的溫暖港灣,我對著他做了個鬼臉,他背負雙手嘴角含笑,如果可以,真希望時光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處於極度彷徨中,有心想要長伴胤禛的身邊,心中對爹娘卻有萬分愧疚,若是留在宮外,又著實是難捨的離愁,我是個重親情的人,我做不到為愛情捨棄一切的偉大,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也想在父母身邊盡一份孝道,可是世間萬物皆有缺憾,成全了天倫之樂便只能放棄山盟海誓。
  我的眼睛睜的圓圓的,雖已是深夜,可還是毫無睡意,我索性撩開薄被,站了起來。
  我輕手輕腳的走到院子裡,原本就想隨意溜躂溜躂,卻見同樣未曾安歇的父親獨自坐在院中石桌邊小酌,他的背已有些微駝,鬢角也冒出了絲絲點點的白髮。
  「爹,這麼晚了您還沒睡?」我走上前去坐在了他的身邊。
  「這麼晚了,你不也沒睡?」父親取過一個酒盅,倒了杯酒給我,「正好陪爹喝幾盅。」
  我想都沒想,接過酒杯便喝了個底朝天,父親一直用審視的眼神看著我,他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猶豫了很久仍然沒有開口。
  「爹,您有話要和我說?」父親的神色很是奇怪,我忍不住問他。
  父親舉起酒盅微微抿了一口,「沒事」。
  我心裡納悶,沒事怎麼就喝起了悶酒呢,「別喝了,爹,時辰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明兒您還得去當值呢。」
  父親又啜了口酒,「涵兒,認定的事就去做吧。」他看著我認真的說道:「雖然你的歸宿並不是我一開始樂意見到的,但既然是你的選擇,爹就會支持你。」
  我傻傻的聽著,不自覺的將身體漸漸向父親挪去,他揉揉我的頭髮,「只要你自己覺得幸福,爹就會開心了。」
  我偎進父親的懷裡,笑著說道:「涵兒永遠不離開爹和娘親。」
  「傻孩子,哪有跟爹娘過一輩子的理,」父親正色道:「爹娘老了,不可能永遠陪著你。」
  「我不管嘛,」我貓在父親的懷裡撒嬌,「我就要和爹娘在一起。」
  父親揶揄的看了我一眼,「真的願意?不會後悔?」
  「我……」我咬了咬嘴唇,「是,涵兒願意終生侍奉爹娘。」
  「口是心非的女娃子,」爹故做歎息的搖了搖頭,「女大不中留啊。」
  「爹,」我忽然覺得有些羞澀,耳根瞬時發燙,「連您都取笑人家。」
  「去睡吧,涵兒,」父親拍拍我的手心,「你不用再左右為難,一切有爹為你做主。」
  「爹……,」我輕輕喚了一聲,父親收起酒盅,「別想太多,安心睡去。」
  我點點頭,並不清楚父親話中的意思,只是我知道他是真心疼愛這個女兒的。
  這幾天總覺得所有的人都神秘兮兮的,包括翠翠,每次我找她去藥鋪幫忙,總是見不到她人,更別提師兄了,算起來有大半個月沒他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整天在忙啥。
  鋪子的生意不錯,我一個人難免搞的焦頭爛額,恨不能多生幾隻手出來。爹和娘更是奇怪,從前娘親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這些天老是和爹同進同出,不過我知道無論他們在做什麼都不會是害我,也就沒放在心上。
  這天爹關照我晚上有事要同我商量,我便早早關了店門回家。
  家裡靜悄悄的,「爹,娘,」我叫了幾次也沒人回應,不是說有事商量才讓我早些回來的嘛,怎麼自己倒沒了蹤影。
  我正在納悶,有人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小姨。」
  「嚇死我了,」我的心差點從胸口竄出來,「承歡你幹嗎呢?」
  「小姨,我不是故意的嘛,」承歡摟住我的脖子,「我看你站著發呆就忍不住想逗你。」
  我糾了下她的耳朵,回頭看了看,「承歡你一個人來的?」不會吧,居然連個保護的人沒有,十三爺也真是放心。
  「人在外面候著呢,我知道小姨喜歡清淨,怕他們吵著你。」承歡扯了下我的手臂,我彎下腰,她在我耳邊說道:「小姨,是皇伯伯讓我來接你去一個地方的。」
  「現在去?」我疑惑的問道。
  「是啊,」承歡點點頭,「轎子都準備好了。」
  「好吧,」我上前一步牽起承歡的小手,爹娘也不知道去哪了,我早去早回才好。
  上了轎子,我和承歡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方才匆匆忙忙的沒往深處想,現在想來好像有些蹊蹺,爹、娘和翠翠這些日子怪異的舉動可能都和今日之事有關,他們和胤禛瞞著我在做什麼,好在謎底很快將解開。
  我猜不出承歡要帶我去哪,掀起簾子,感覺轎子是一路西行,如果要說出確切的地理位置,對我這個路盲而言實在是有些勉為其難。約莫半個時辰左右,轎子停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巨型的園林,我問道:「承歡,這是哪啊?」
  「是圓明園,前些日子皇伯伯正式搬來了這裡。」承歡一副樂不可吱的模樣。
  天哪,我激動的差點沒昏過去,我居然有幸見識到圓明園的舊貌,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啊。以前只是在書裡看到過,圓明園彙集了當時江南若干名園勝景的特點,融中國古代造園藝術之精華,以園中之園的藝術手法,將詩情畫意融化於千變萬化的景象之中,如今有身臨其境的機會我定要好好欣賞下。
  承歡一路走著還不忘給我介紹各處景點,「小姨,這裡是九州清晏皇伯伯工作的地方,那裡是杭州西湖十景……」我邊聽邊點頭,此處亭台樓榭與湖光山色交相輝映,恢宏瑰麗,我不禁被深深震撼。
  當來到後湖時,只見一片正在盛開的牡丹花,各種顏色都有,令人賞心悅目。萬花叢中有一高台,登上高台,這千頃牡丹可盡收眼底。
  湖邊有一座樓宇,獨自坐落在這裡,看起來孤零零的,不過很是幽靜清雅,我一下子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小姨,你覺得這裡怎樣?」承歡扯扯我的衣袖,笑的很可疑。
  「這裡很不錯呢,」我抬頭看了下,原來這棟樓名叫星雲樓,好個雅致的名字。
  承歡哈哈笑道:「皇伯伯果然料事如神,他就說小姨一定喜歡這裡。」說完拉著我的手就往裡走。
  樓內燭火通明,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再一看,爹,娘,十三爺,還有翠翠等等都在。整個大廳以大紅色為基調,案上插著一對龍鳳花燭,上面供著天地牌位,門和窗上都貼著喜字。
  「這是誰要成親?」我楞楞的和承歡對望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
  「當然是小姨你,」承歡拉我進了裡屋,「看,衣裳都準備好了。」
  那是一件做工極為精細的紅色緞面繡花漢裝,還有一個綴珠翟、花釵的鳳冠,我看的直發呆。「小姨,你還發什麼呆啊?」承歡抓起衣裳往我身上就比,「真漂亮,翠翠,快來給小姨更衣。」
  我任由著她們擺弄,直到一切穿戴整齊我才意識到自己是鑽進了他們精心安排的圈套,我有些焦躁不安,這場婚禮來的突然了點,我還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
  還在胡思亂想著,承歡已經給我蓋上喜帕並將我推了出去,待我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只來得及聽到「禮成」兩個字。隱約感覺有人牽著我的手交到另一人手裡,再將我們的手緊緊扣在一起,雖然沒說一句話,我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來自親人的祝福。
  隨著一聲「送入洞房」,我和胤禛被推進了另一間屋子裡,秤桿緩緩伸來,然後呼啦一下,我眼前亮堂了許多,他坐在對面靜靜的看著我,忽然有一種錯覺,過去我們一直互相遙望,直到現在我們才真真正正的屬於彼此。
  「老十三一定要敬我幾杯,我出去打發掉他就回來,你先休息會。」胤禛站起身來,同時按住了同樣欲起身的我。
  「好,」我替他將身上微皺的衣裳拍直,「少喝兩杯,我等你回來。」
  他在我額上輕柔的吻了一下,衝我點點頭。
  我靠在椅子上,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一切,感覺就像在做夢一般,我在自己的手臂上狠很掐了一把,鑽心的疼痛讓我齜牙咧嘴的直叫喚,這般傻乎乎的樣子還好沒人看見。
  頭上的鳳冠好重,費了好大勁我才取了下來扔在了一邊,我趴在床邊等著胤禛,突然感覺倦意襲來,眼皮開始往一起合,傻笑著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十三爺正扶著醉醺醺的胤禛拍門進來,我埋怨道:「怎麼讓他喝了那麼多酒?」
  十三爺乾咳一聲,「四哥高興嘛,一開始還往外推著,到後來一杯一杯的直往嘴裡灌,攔都攔不住。」他將胤禛推進我懷裡,「嫂子,我這就把四哥交給你了。」
  我的臉微微一紅,十三爺笑著把門關上。
  小心的扶胤禛在床上躺下,我想倒杯水給他,他一下子拉住了我,月光照了進來,滿室清暉,甚至將大紅喜燭的光芒都掩蓋了。
  我撫摸著他日漸蒼老的臉,凝視他的雙眼,心中有些許酸楚。
  胤禛拉下我的身子和他平躺在一起,隨後重重的把我拉入他的懷中,伸手來解我的衣服,看著他醉眼朦朧的樣子,我有些傷感,我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了。
  躺在他身側,他混著酒味的氣息將我重重包圍,熟悉又有些陌生,他的手在我身上來回遊走,輕易的點燃了我肌膚的熱度。
  我枕著他的手臂,回頭看著傾瀉滿室的月光,身上泛起絲絲涼意,伸手抓過了被子。
  「怎麼了?」他將我抱緊,將身體貼上了我的後背,「冷嗎?」
  我沒有說話,回頭親吻他的嘴唇,用力的吻住,感受到他熱烈的回應,唇舌的糾纏。
  他的身體火熱,手臂將我收緊,他的臂骨硌在我的肩上,有些疼,可是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現在就在這裡,在他的懷中,感受著他帶給我的絲絲悸動。
  我抱著他的手臂,極力的控制著不讓自己的淚流下來,幸福是來的那麼猛烈,以至於伸出雙手,甚至奉上自己的身心和靈魂都來不及容納。
  他細心而緩慢的撞擊著我的身軀,我的心靈,在我的脖頸和後背印下一個個細密的吻,我閉上了眼睛,與他十指相扣,將今天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的刻入我的記憶,今天……
  「若涵,」他喃喃低語著,我赤裸著身體,纏綿在同樣赤裸的胤禛身上,我的長髮披散在他胸前,他伸手卷在指間把玩。
  他的眼神迷離,熱熱的呼吸吹在我的脖頸裡癢癢的,他輕輕咬著我的耳垂,一遍一遍叫著我的名字,「以後就住在這裡好嗎?」
  我意亂情迷的「嗯」了一聲,然後又警覺的回道,「不好。」
  「你剛才答應了的,」胤禛又再次吻住我。
  「你耍賴,」我口齒不清的說道。
  「乖,別動,」他在我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吻。
  乘著神智還算清醒,我說道:「要我答應也成,你也得答應我的要求,我要絕對的自由。」
  「好。」
  「不能老困著我。」
  「好。」
  「我不要冊封。」
  「好。」
  「我……」
  他適時封住了我的唇,將我的話堵上,屋內只剩下我們彼此粗重的呼吸聲……

《許你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