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訓練彈

山南高州一帶以山區為主,素有「山南煤田」之稱。煤炭資源分佈廣、儲量大,全市探明煤炭資源和保有儲量佔全省總量的47.2%。在「八五」時期,國家經濟建設步伐加快,各行各業對煤炭需求量猛增。高州鄉鎮煤礦發展迅猛,緩解了煤炭供應緊張的狀況,有力支持對山南乃至周邊省區經濟建設。由於一哄而起的鄉鎮煤礦管理失控,亂挖濫采,浪費資源,環境破壞嚴重,安全事故頻發。

從2000年開始,山南省開始整頓煤炭生產秩序,鼓勵煤礦兼併重組。

張躍武是在2003年因為意外進入了煤炭行業。他進入煤炭行業恰是絕好時機,用另一句話來說,天上直接掉下了餡餅。

1993年到2002年,整個煤炭市場情況不好,只能正常維持運轉,不賺也不虧。這也是張躍武能拿到煤礦的原因。2003年開始,煤炭忽然間進入黃金時間,井口價(不含運費、稅收)每噸能賣到700多元,而原煤的價格高達每噸2000元。當時很多拉煤車排起長龍,就是找不到煤拉。

張躍武從此過上了每天純收入三四十萬的幸福生活。

因為來錢太快太容易,他「迷失」了自己。這個「迷失」非常隱蔽,是一種特殊階段的心理現象,潤物細無聲,悄然鑽進了人們心理,改變了人們的想法和行為。

張躍武突破了自己,與呂思涵發生關係。發生這一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懷上了小孩,產生了成家的念頭,這是其中第一個重要變化。

張躍武不再想做其他行業,包括以前起家的路橋行業,統統失去了興趣,唯一有興趣的是做煤礦,這是其中第二個重要變化。

按照山南省的政策,高州煤礦要實現兼併重組,前提是要組建集團公司,並且要求等量置換,比如,新增一個45萬噸的煤礦,就必須關閉一個45萬噸的煤礦。在這個過程中,高州很多企業為了取得煤礦主體資格,想盡辦法貸款和集資,做成集團公司,再去收購煤礦,然後過上坐著數錢的幸福生活。

張躍武用自己的3個煤礦融資15個億,再向銀行貸款6.85億,成立躍武煤炭集團公司,開始兼併重組。目前,他擁有7個煤礦,另外還有收購煤礦沒有進入兼併重組的盤子,原因是原業主欠有債務過不了戶。對關閉的這些小煤礦,省政府給予了一定獎勵。張躍武通過關閉3個煤礦,獲得了政府875萬元補貼。

躍武煤炭集團公司實力大增,隱患是資金鏈繃得太緊。如果煤價大幅下挫,資金鏈有可能出現問題。對於高州絕大多數煤老闆來說,他們陷入了一種集體思維:至少還有幾年好日子,這幾年好日子足夠賺下五輩子的錢。

張小漢在客廳瘋玩,不停地叫「姐姐」。呂思涵露出久違笑容,鼓勵兒子和姐姐玩耍。

「我辛苦作企業,也就是為了他們兩個。」張躍武說起這話,很有些自豪感,又道:「滄蘭姐姐廣告做得不錯,保健液廠到底有沒有賺頭?不如分兩個煤礦給你操作,來錢很快。」

侯滄海見識到王溝煤礦的「人間慘景」,對煤礦心存餘悸,而且一個行業不可能永遠往上走,這是最基本常識。他坐在岳父身邊,認真地道:「爸,我閱讀國內經濟的書,在山南省,經濟熱了就得整頓,整頓以後就要變冷,如今國內經濟熱了好幾年,從週期來說,得考慮變冷的可能性。」

「煤礦是資源型企業,只要有資源,永遠都有錢。這一點不用懷疑。說到週期,我做此行業最多就是十年。十年之後,我那時年齡也大了,可以退出江湖了。」張躍武目光轉向了屋內兩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道:「我們兩人出去走一走,我看一看你的天上街燈。」

侯滄海從張躍武眼神中突然閃現出來的凝重神情意識到岳父今天過來不僅僅是來看一看女兒,應該還有其他重要事情。

出門後,在張躍武要求下,兩人將整個廠區全部逛了一遍。

「你這個地方不錯,四周都是山崖。守住大門,其他人就進不來了。」張躍武背著手,仔細觀察江州麵條廠圍牆,在圍牆上每個攝像頭下面都停下腳步,還對圍牆上的鐵絲網讚不絕口。

看到正在動工的下山道路時,他問道:「以後這裡要改造成天上的街燈,與美達廣場聯在一起。這樣一來,你的安保措施就形同虛設。」

「滄海集團要建設總部,大體位置放在黑河。」侯滄海見岳父一直在關注安保,隱約猜到原因,心臟一點一點收緊,道:「爸,你收購煤礦,是不是和誰起了衝突?」

張躍武沉默地看著遠處的城市,道:「我為了爭礦,和馬文昌起了衝突。」

侯滄海驚訝地道:「馬文昌是江州的老闆,怎麼會到高州爭礦。」

張躍武道:「馬文昌跟隨黃德勇來到高州。我到高州很重要原因是提前收到一個煤礦,否則不會特意為了黃德勇到高州。馬文昌在江州時便緊跟黃德勇,黃德勇到江州,他也就來了,和我爭礦,關係弄得很僵。馬文昌經常自詡為黑白兩道通吃,到了高州後,與烏勇混在一起。我在礦上養了一支護礦隊,和馬文昌叫來的社會人打了好幾架。他們奈何我不得。前天,高州森林別墅,我的門口被人扔了手榴彈。」

聽到手榴彈,侯滄海背上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

「訓練彈,炸不響的,這是給我警告。我以後得搬到礦上去住,老婆和孩子都去。」張躍武歎道:「人為財吃,鳥為食亡,這些人為了錢財,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要注意安全啊,平時住在廠裡,等到蘭花花有了身孕,送到國外去。」

侯滄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和一大惡人產生了衝突?」

張躍武道:「烏勇叫一大惡人為四叔。我以前為了息事寧人,給了他們三千萬。三千萬是什麼概念,現在想起還心疼。這一次我把全部身家都投到煤礦裡面,如果退了第一步,就會要退第二步。我現在有錢有人,為什麼任由他們魚肉。」

侯滄海沒有料到岳父居然在高州和一大惡人發生了衝突。他想了想,覺得出現這事也算正常:一大惡人這個黑勢力踩在無數人的血淚中站起來,本身是個吸血怪物。張躍武在高州開煤礦,賺來巨量財富,引來怪物覬覦,這太正常了。

「爸,你若是以黑治黑,後患無窮。」

「如今我也算是大富豪了,還被人蹲在身上拉屎,誰都受不了。兔子急了還要蹬腿,何況奪人飯碗如殺人父母。你放心,我心中有數,有錢能使鬼推磨。況且,我只是自保。」

侯滄海望著白髮漸多的企業家岳父,心裡難受極了。他胸口堵得慌,不知道如何勸說此事。無論是將巨額財富拱手讓人,還是以黑制黑,都讓人難以接受。

以前,他與岳父關係處得很淡,在此刻同仇敵愾,反而生出一家人的感情。

兩個做企業的男人在山頭上沉默起來,來到山坡最高峰,俯視江州城。一輛火車朝遠方開去,車上有成百上午的乘客,乘客和火車一起離開了這個城市,開去遠方。

張躍武道:「你別替我擔心,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我有分寸。若是我讓蘭花花離開時,就真得離開,這一點你要支持我。我們是男人,必須頂著爛事,女人不應該趟這個渾水。」

侯滄海繼續沉默,仍然沒有講自己與一大惡人對抗之事。

若是與岳父聯手對抗一大惡人倒是一件快事。快事是快事,結果必定不好。強強聯合的後果要麼是在一大惡人面前碰得頭破血流,全家人遭殃。要麼是贏了一大惡人,那麼必然國法難容。他決定還是繼續用自己的老方法,尋找一大惡人致命破綻,然後利用官方的力量給其打擊。這樣做很憋曲,卻是唯一的不把自己牽進去的辦法。

兩個男人轉了一大圈,這才回到綜合樓。

侯滄海在踏入綜合樓的時刻,下定決心在天上的街燈營業之前,建立一個新的堡壘,將公司重要骨幹以及家人全部保護起來。

此刻,在嶺西山州莊裡,烏有義獨自在屋裡打坐,屋來飄有若隱若無的檀香。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功課,心裡煩悶時,便來坐一坐。他如今的地位不用附庸風雅,更不用給誰表演,而是確實想要靜一靜。

屋外的另一間小屋裡,他的左膀洪虎和右臂李清明面對面而坐。

「你真要對高州那個張躍武下手?」

洪虎是國外回來的軍師,他一直主張「洗白後上岸」,盡量做正行。烏天翔也是從國外回來,和洪虎的觀點高度一致,在烏天翔心目中,走偏門既危險又賺不了大錢。在洪虎支持下,他操作了山南建材和嶺西礦業,大獲成功,狠賺一筆。繼續做大計劃的同時,他投資入股三個互聯網項目,從當前形式看,運轉得不錯。

一大惡人發展到現在,不僅僅是烏有義,而是人數眾多的利益團體。既然是利益團體,必須有各種訴求,烏勇對洪虎和烏天翔頗有不滿,這不僅僅是誰的方式更賺錢,更有權力分配的問題在其中。

李清明回歸以後,烏勇一直積極遊說「方鐵頭」。在老團隊共同努力下,一大惡人這艘大船便又朝原來的航向回歸。

李清明出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扔了一顆訓練彈在高州森林別墅張躍武門前。上一次一張相片就得了三千萬,這一次用了訓練彈,相信效果也不錯。「方鐵頭」最擅長此招數,極具威脅,奪人心魄,但是又無法嚴格追究。

《侯滄海商路筆記》